少年的手比她大了一圈儿,修长的手指上扣,轻而易举将她的手整个地包裹进去。

陶枝怔愣抬眼。

江起淮抓着她的手,指尖微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动作带着几分亲昵的暧昧。

“已经是你的了,还赊什么账。”他声音淡淡。

陶枝压抑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哦。”

“哦什么。”

“就是想哦一声,”陶枝抿着唇角,“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答应一下也不行吗。”

江起淮掀起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牵都牵了,跑什么?”

十二月底,地上铺了一层薄雪,刚出来的时候还没太觉得,在外面呆得久了,陶枝有些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嘟哝道:“那我不是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江起淮看了她一眼,牵着她往回走。

陶枝亦步亦趋跟着他:“你干嘛去?”

“去里面,”江起淮说,“等着季繁把你的外套拿下来。”

教学楼一楼的大厅空荡昏暗,两边的玻璃展墙上挂着前段时间奥赛的获奖名单以及各种表彰奖状,陶枝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的名字。

江起淮,高二一班,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

实验一中在帝都硬挤才能勉强能挤进前三,早年还有过几年竞赛班,后来也不设了,在全国数学竞赛强校的对比下毫无威胁,每年的一等奖基本上全都被隔壁附中和怀城一中包圆。

江起淮是第一个。

王褶子为此特地开了个班会,王副校长恨不得把他写进自己每一周的升旗仪式发言稿里激励大众。

陶枝长久地看着那个名字,有些出神。

楼梯口渐渐传来季繁的声音,看样子保安已经去楼上了,几个人拎着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往下走,陶枝回神,抽了抽手,然后欲盖弥彰地背到身后去了。

少女柔软温热的手脱出,江起淮掌心一空。

他疑问扬眉:“地下恋情?”

陶枝严肃地看着他,没说话。

她总是会有些小小的,奇奇怪怪的在意和坚持。

江起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行吧。”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小半米的距离,没人再说话。

直到楼梯那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混杂着脚步声和少年们的说笑声中,江起淮很突然地开口:“没不喜欢。”

陶枝侧过头去:“什么?”

他没看她,目光虚虚地对着前方空荡的大厅,停在了某处。

“没不喜欢你这样,”他声音淡淡,“我说过了,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她这样就很好,直白又干脆的。

想得到就抓住,想达成就努力,想追逐就不会停下脚步。

江起淮忽然意识到,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明明知道自己无法给予她汲取充足养分的土壤,却依然舍不得放开她拼命地往前探向他的指尖。

她好像总是能够时时刻刻地迸发出惊人又耀眼的光亮,带着足以夺走他全部理智的吸引力,让踟蹰行走在黑夜中的人忍不住想要贪婪地,不知餍足地靠近。

像太阳一样。

-

没人发现前一天晚上有人在教室里干过什么荒唐事,一夜的时间过去,火锅味道散尽,第二天照常上课。

圣诞隔几天就是跨年,陶枝前一天晚上玩了个尽兴,也不再作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学习。

认真得连王二都有些不适应,上课的时候还特地调侃了她两句:“班长?这马上就跨年了,你们不再计划计划?”

陶枝眼睛都不眨一下,庄重地说:“学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学习大过天,跨年哪有数学题重要。”

王二并不吃她这一套,哼哼笑了一声,到底想见识见识他们这一堆皮猴凑到一块儿能消停几天。

陶枝就真的没再折腾。

虽然江起淮说了让她不要纠结成绩那样的话,他们现在也已经是不纯洁的同事关系了,但这件事情对于陶枝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追到他,和追上他的脚步这两点,在陶枝看来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同步进行。

还是想骑在他脑袋上。

-

跨年夜当天,江起淮放学早早回了家。

江爷爷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餐桌上摆着几盘菜,小小的电饭煲放在桌边,米还没盛。

老人家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对着眼前的棋盘一动未动,目光空空落在某颗棋子上出神,没有注意到他回来。

江起淮回身,关上了门。

防盗门的声音轻响,打断了老人的思绪,他抬起头,空落落地看过来。

几秒钟后,他才回过神,神色缓和下来:“阿淮回来了。”

江起淮“嗯”了一声,进了客厅,没多问。

他摘下书包挂好外套,洗了手出来,走进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盛饭。

江爷爷闭了闭眼,才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没想到你今天这么早回来,炖了只鸡,也不知道这会儿好没好。”

江起淮把米饭放在他面前,回身进了厨房:“我去看看。”

砂锅座在煤气灶上小火煲着,鸡汤的鲜香味儿浓郁,江起淮掀开盖子用筷子戳了戳,确定熟了,拿了个大瓷碗盛出来。

他转身出了厨房,江爷爷坐在桌前,筷子未动,笑吟吟看着他:“今天上学好不好玩儿?”

江起淮坐在他对面:“没什么区别。”

江爷爷继续笑:“有小陶在也没什么区别?”

江起淮不出声了。

江爷爷瞅着他:“我看这姑娘挺喜欢你的,性格也好,你对人家到底有没有意思?”

问是这么问,他看着江起淮长大,少年什么性格,江爷爷比谁都清楚。

记得人家爱吃鸡翅,喜欢草莓,小姑娘有点儿冒冒失失的,不一定哪天突然就来了,江起淮虽然从没说过什么,但自从上次以后,家里的冰箱里就一直冻着一大袋鸡翅中备着。

江爷爷叹了一声:“这姑娘家境也挺好的吧。”

虽然陶枝几次来都没什么架子,哄得他乐呵呵的,娇养着长大的小孩儿,身上的那股矜贵劲儿是藏不住的。

少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江爷爷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

他这个孙子心里面比谁都有数。

他生来就该是天之骄子的,有天赋也有傲气,不该生在这样的家庭。

一顿饭沉默的吃着,江爷爷几次想要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直到吃完。

江起淮放下筷子,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看着他:“你……”

他顿了顿,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对于江起淮来说,那个人大概是不算他的父亲的。

“他出来了。”江爷爷缓声说。

江起淮唇角紧紧绷了一瞬,他倏地抬眼:“他来找你了?”

“没有,”江爷爷赶紧说,“他也不知道我们现在住哪儿,说是回了老家,到处在打听。”

少年唇线绷得平直,眸底暗色沉沉翻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戾气:“他敢再来骚扰你一次,我让他一辈子都没法儿再出现。”

第53章 咕噜噜 感觉有点儿粘人。

江起淮记事非常早, 别的小孩儿好像幼稚园的时候的事情都只能朦朦胧胧地记个大概,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从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记忆的最初是黑白的,有挤满了几十个床铺的大房间, 墙漆斑驳的昏暗走廊, 高大老旧的铁门, 穿着统一白色衣服的小孩儿成群结队地跑, 还有板着脸从没笑过的院长阿姨。

色彩开始出现, 是遇见江清和的那一天。

那是午饭后难得的活动时间, 小孩子们在草地上围成一圈儿做游戏, 江起淮远远地一个人在墙角的树下看蚂蚁。

小小的昆虫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条线, 细细爪子举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白色东西,一只只在树底消失不见。

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小朋友老老实实地蹲在树下,抱着膝盖低垂着头, 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久。

直到有阴影在眼前投下。

小江起淮抬起头。

老人蹲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小江起淮没说话, 默默地抬手,指了指树底。

江清和视线看过去, 说:“这是蚂蚁,他们在运食物。”

小朋友肉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一眨不眨。

老人笑着解释道:“你看到那些白色的东西了吗,那是食物,他们就把这些带回家里吃, 不让自己饿肚子。”

小江起淮垂下头,认认真真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奶声奶气地开口:“他们的食物比身体还大。”

老人点了点头:“是很厉害,他们可以搬起比自己重很多的东西。”

小江起淮不再出声了, 小小一只在树下抱成一小团,默不作声地看。

江清和也没开口。

一老一小就这么默默看着蚂蚁群一排排往洞里钻,直到太阳斜斜,最后一只消失不见了。

小江起淮盯着藏在土壤里那个小小的洞,好半天,才小声说:“蚂蚁回家了。”

“嗯,”老人应了一声,“蚂蚁回家了。”

小孩儿又不出声了,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小洞,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渴望。

老人看着他,眼角弯弯:“你想回家吗?”

“我没有,”小江起淮摇了摇头说,“院长阿姨说,有人喜欢的小朋友才可以有家。”

他没表现出任何一点儿难过或者委屈之类的情绪,江清和眼睛却红了。

他抬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阿淮也是有人喜欢的小朋友。”

小江起淮还是摇头,固执地,慢吞吞地说:“我没有的。”

“那从今天开始,爷爷喜欢你,好不好?”江清和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声音和缓,“爷爷带你回家,阿淮以后永远跟爷爷在一起。”

江起淮记得那一天,日头很大,晃得人睁不开眼,绿树遮天蔽日,草地上大片大片毛绒绒的,嫩绿色的芽。

老人的手掌温暖宽厚,身上有好闻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

-

江起淮睁开了眼睛。

月光轻薄,在地板上铺下一层淡白色的纱,卧室里悄无声息,他盯着天花板视线长久地停住。

床边的书桌上摊着两本书和一张卷子,墙上的挂钟悄无声息地走,“咔哒”一声轻响,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

桌边手机屏幕亮起,然后开始震动,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锲而不舍地刷着存在感。

江起淮撑着床面坐起来,他靠在床头定了一会儿,才抬手捞过手机,接起来。

“殿下!”少女的声音一刻不停地,迫不及待响起,“你在干嘛呀,我打了好久。”

“嗯?怎么了。”他声音沙哑。

“你刚醒吗?”陶枝难以置信地说,“跨年夜你居然不到十二点就睡觉了?”

江起淮抬颈,脑袋抵着床头:“你不是不过节吗?”

“那不一样,”陶枝说,“你快起来,到窗边来。”

江起淮一顿,然后掀开被子快速翻身下床:“你在楼下?”

他毫无情趣地,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陶枝有些不满地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你可一点儿都猜不到我在哪里。”

她说话的功夫,江起淮已经走到了窗边。

夜色深浓,看不清人影,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她。

小姑娘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红色的围巾几乎裹住了半张脸,她站在居民楼老旧的路灯下,冷得嘶嘶哈哈原地不停地蹦跶。

她仰着脑袋不住地往上看,直到看见了窗边出现的人影,抬手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尖和小巧的下巴。

她影影绰绰看着他,长长的眼睛弯起,隔着窗户朝着他扬起大大的笑脸,声音透过手机欢快地传到耳畔:“新年快乐,男朋友。”

江起淮没说话。

陶枝站在路灯下蹦了蹦,呵出白色的气来:“你怎么不理我,我特地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这么冷的天儿!”

她夸张地说:“结果就遭遇了你这样冷酷的对待。”

江起淮缓慢开口:“为什么偷偷从家里跑出来?”

“跟你说新年快乐啊。”

“电话里不是也能说。”

“那不一样,”陶枝理所当然地说,“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第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江起淮拿着手机的手指蜷了蜷,呼吸停了一拍。

陶枝霸道地继续说:“你第一眼看到的人,也得是我才行。”

老居民楼的暖气给得并不那么充足,夜晚出了被子乍一起来还是有些寒气,他走到窗边的时候没穿拖鞋,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却忽然之间感受不到冷。

江起淮笑了一声:“这么看一眼就行了么?”

陶枝站在楼下,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江起淮嗓子发干,他盯着路灯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声音发哑:“上来。”

-

陶枝觉得,江起淮跟她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好像有些学坏了。

连这么出格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凌晨邀请女朋友去他家里!

她本来还有些顾虑,考虑到时间太晚,江起淮都睡下了,江爷爷又在家里,好像有点儿不合适。

不过来都来了。

面前的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江起淮穿着薄薄的棉质长衣长裤站在里面,侧身让了让。

陶枝悄悄地进门,然后把着门把手,动作非常慢地,小心翼翼关上了房门。

即使她已经慢道了几乎一秒挪一寸的程度,房门磕上门锁的那一瞬间,还是发出了“咔哒”一声脆响。

陶枝立刻不动了,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整个人静止在原地,竖着耳朵听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江起淮靠着鞋柜垂头看着她:“你怎么——”

她飞快地抬手,比了个虚的手势。

江起淮闭嘴了,从鞋柜里抽了双拖鞋放在她脚下。

陶枝踩上拖鞋,几乎是垫着脚尖跟着他走进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江起淮走到书桌边,打开了台灯。

卧室跟着亮起来,陶枝抬起眼。

少年就站在她面前,应该确实是刚睡醒,黑发凌乱,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柔软单薄。

看起来不太高兴。

陶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

江起淮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她慢吞吞地一圈儿一圈儿把围巾摘掉,折了两折搭在桌前的椅背上,然后继续脱外套。

江起淮看着她一颗一颗解开外套扣子,忽然问:“吃不吃草莓?”

“……”

陶枝晚饭吃得早,晚上也没有吃零食,这时候也有点饿了,但这都十二点了。

她摆了摆手:“这个点儿了你上哪儿去买草莓?”

江起淮重新拉开卧室门,走出去。

陶枝有些怕被发现,但还是飞速脱掉了外套跟围巾放在一起,然后轻声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他走进厨房,开了灯拉开冰箱门,从保鲜层拿出来了一盒草莓。

塑料盒子上严严实实地包了一层保鲜膜,江起淮拆开,走到水池前。

陶枝在他身后关上厨房门,这盒草莓大概已经放了几天了,深绿色的叶子有点儿皱巴巴的,但还没有坏,果实饱满鲜红。

陶枝脑袋凑过去:“你们家有啊。”

“嗯,”江起淮拧开水龙头,“前几天买的,忘记吃了。”

陶枝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水关小点儿,声音太大了。”

江起淮侧头:“你怎么在我家也像做贼一样。”

“把江爷爷吵醒了怎么办,”陶枝小声嘟哝说,“这大半夜的跑到男生家里来,江爷爷对我印象会不好的。”

江起淮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叹了口气:“不会不好的。”

他重新转头,将盒子里的草莓叶子摘掉:“他喜欢你。”

“我当然讨人喜欢了,”陶枝立刻开心了起来,她美滋滋地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

江起淮没说话,眼睫压下去,把摘掉了叶子的草莓放在水下冲洗。

确实是,不会有。

-

陶枝已经习惯了半夜吃东西,江起淮没这个习惯,所以一大盒全都归她。

这草莓再放下去也要坏了,陶枝也就没客气,坐在床边捧着盒子吃了小半盒,一边吃一边看着江起淮坐在桌前写作业。

他作业没做完,写了一半的卷子摊开来放在桌上,生命中只有学习两个字雷打不动的劳模没做完作业,陶枝觉得这事儿很稀奇。

她吃得有些撑,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腿,扫了一眼他墙上的照片。

好像也没有多的,还是之前那些张。

文艺少年最近没拍到称心的秘密吗?

他们俩现在都是这种关系了,她总该在他的照片墙上留下一块位置了吧。

陶枝撇撇嘴,想着等回家之后她就要用拍立得拍一张自拍,然后等下次来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绝世漂亮脸给他拍墙上,贴在最中间。

-

许是状态不太对,江起淮题做得有些久,等他两张卷子写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半多。

陶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少女侧着脑袋,半张脸埋进臂弯里,脸颊贴着手臂压进阴影,长长的睫毛密密覆盖着下眼睑,睡得香香的。

江起淮将卷子合上,轻放下笔,坐在椅子里侧头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唇角微微翘着。平时活蹦乱跳嘴巴讲个不停的小姑娘睡着以后终于消停下来,恬静的睡颜被台灯的光笼着,柔软的发丝在光线下泛起一圈儿细细软软的小小绒毛。

额前碎发滑落,发梢扫在挺翘的鼻尖上,似乎觉得有些痒,她闭着眼皱了皱鼻子。

江起淮抬手,动作轻缓地将那几缕发丝勾起,别在她耳后。

他这么一动,陶枝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子大概还蒙着,就这么趴了一会儿。

江起淮收回手:“醒了?”

陶枝慢吞吞地直起身子,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声音黏糊糊的问他:“几点了?”

“一点多。”

“我该回去了,”她声音小小地嘟哝,“你怎么两张卷子做这么久。”

江起淮椅子往后滑了滑:“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陶枝这次没拒绝,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人清醒过来,站起身拿刚刚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这也太亏了。

跨年夜夜探男朋友家深夜约会,然后陪着他做完了两张卷子?

说出来谁信啊。

她穿上外套,又拿起围巾来一圈一圈地缠好,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个底朝天。

陶枝围好围巾转过头来,江起淮还坐在椅子上没动,陶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要是困的话,我自己回去也行的,反正打个车就到家门口了。”

“不困,”江起淮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把衣服拿出来,“刚刚睡了一会儿了。”

“殿下。”陶枝忽然叫了他一声。

江起淮回过头来。

从进门开始一直憋到现在的话最后还是没能憋住,陶枝眨了眨眼,仰头看着他:“你今天不高兴吗?”

“怎么不高兴。”

“就是看起来……”陶枝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说是不安或者焦躁好像也不太准确。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最后干巴巴地说:“感觉有点儿粘人。”

江起淮:“……”

他本来以为没有,但是现在看来,江清和今晚的话,以及那个人,还是对他造成了一点影响。

少年沉默地站在衣柜前,喜怒不辨看着她,陶枝忽然之间就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困迷糊了,”她晃了晃脑袋,把下巴藏进围巾里,然后朝他伸出了手,“牵个手吗男朋友?”

小姑娘掌心摊开在他面前,红色的围巾裹着小半张脸,露出白嫩嫩的耳尖在外面,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江起淮抿着唇看着她,目光定了几秒才说:“牵个手就行了么。”

陶枝眼巴巴地看着他,连着点了好几下头:“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的。”

“我不太容易。”他低着声,意味不明道。

陶枝眨巴了下眼,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江起淮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抬起手,拽着她围巾的两边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陶枝猝不及防,身体被他带着前倾,撞进他怀里。

然后,他抱住了她。

少年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干净的气息环绕,陶枝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江起淮手臂紧紧环着她,俯身低垂下头,头深深地埋在她颈间,声音闷在毛线围巾里:“你别那么简单就想打发我。”

第54章 咕噜噜 足够温暖了。

少年细碎黑发蹭着她耳廓, 声音抵进围巾,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鼻尖蹭着她颈间,吐息间的热气赤裸裸地, 毫无阻碍地贴着她的皮肤, 酥酥麻麻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