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照要把手收回去,方晨雨却握着没放。她力气虽然不如男子,但也不小,乔照一时没抽回手。

那几个怪东西竭力挣扎着,却还是像尘雾一样消散了。

乔照错愕。他虽自幼被师父养大,却看不到那些腌臜东西,哪怕怪物消失他也只感觉身上一轻,困扰着他的病痛随之减轻大半。乔照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与方晨雨交握的手。

那只手漂亮得很,有着少女独有的柔软。为什么只是握一握手,伴随着他这么多年的痛苦就消失了大半?

方晨雨见乔照脸色好转,只剩下掩不住的惊愕,面上一红,收回手。她镇定地评价:“乔先生,你的手好冰,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冰的手。”她说完也不等乔照反应,挥挥手说,“我先上楼去啦,明天得一早起来。”

乔照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方晨雨的背影。

方晨雨走上楼关上房门,长长地吁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看佘文建对徐大师的推崇就知道徐大师师徒俩不会是坏人。不是坏人的人受到痛苦困扰,她稍稍帮点忙,应该不算什么吧?

方晨雨想到刚才那莲花印记的异常,低头一看,发现那莲花印记竟亮了一瓣。她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雨霖铃。”一把微弱又稚嫩的声音出现在方晨雨脑海。

方晨雨莫名地感知出对方的身份:“肉包子?你能说话了?!”

“是我!”肉包子高兴起来,“我终于能和你说话啦!那个白发人身上有个铃铎,名字叫雨霖铃。”

“雨霖铃不是词牌名吗?”方晨雨不解。

“不,最开始那是一首曲子。杨贵妃自缢佛堂的梨树下,玄宗独自乘皇舆归去,路上听到雨打金玲响叮当,心中悲戚,作了首曲子怀念杨贵妃,曲子名叫雨霖铃。不过,他身上那个东西不是曲子,是一件凶器。”

方晨雨更不解了:“凶器?”

肉包子说:“法器有凶器和灵器,灵器就像我藏身的镯子一样具有灵性,能帮拥有者逢凶化吉;凶器则是带有凶煞,多是邪门歪道使用,它们要么需要活人祭祀,要么会教唆拥有者为恶,若是生出邪灵,甚至会吞噬拥有者的灵魄,彻底占据拥有者的身体。雨霖铃就是这样一件凶器,它会融入拥有者的血骨之中,非死不能离体。”

方晨雨听得懵懵懂懂。她问:“你是说,乔先生身体里有个铃铛,这铃铛很邪门?”

“可以这么说。”肉包子说起正事来非常认真,“这铃铎每逢雨天就会响起,而只要铃声一响就会有招引各方邪物。这是一个母亲为即将夭折的幼子做的,那些邪物在凶器的作用下不仅不会伤害拥有者,反而会依附在拥有者身上,强大的邪物不断吞噬蜂拥而至的同类,借此为拥有者延续性命。”

方晨雨拧起眉头。

她似乎看到了结局。

“那孩子得以健康长大,那邪物却也日益强大。到孩子二十五岁那一年,便是他母亲再强悍也敌不过那邪物。他母亲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邪物吞噬,在她眼前魂飞魄散。那邪门的铃铎掉了出来,小小的一个,还没有拇指大小。”

“然后呢?”

“然后孩子的母亲疯了,硬生生把铃铎吞了下去。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铃铎。”

方晨雨沉默。

乔照身上带着的就是这个铃铎?刚才趴在乔照身上那些怪东西就是所谓的邪物?乔照看起来二十三四岁了,如果肉包子说的是真的,那乔照岂不是也差不多要遭遇那样的事了?

“你已经帮他驱散邪物。”肉包子说。

“…握个手就可以?”方晨雨震惊。

“一般人不可以。”肉包子说,“你不一样,你福缘深厚。”刚才方晨雨触碰乔照的时候吓死它了,可是那些邪物不仅不敢攻击方晨雨,反而还被莲花印记吞噬,成为了它的食物!自从镯子做成那天起,肉包子就藏在其中,每一任所有者经历的事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像这样的事还真没遇上过!

要是邪灵的力量也能变成长生莲的“食物”,它岂不是有机会看到长生莲盛开?

方晨雨说:“那乔先生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肉包子说:“暂时不会有,可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铃铎吸引过来的邪物又会变得异常强大——除非能把那铃铎从他身体里取出来。”

至于怎么取出来,肉包子不会,方晨雨自然更不会。暂时没有危险也不错,方晨雨虽然不是那个丧子的母亲,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死在眼前。

方晨雨说:“那回头我再找机会和乔先生保持联系,要是他再有危险我可以帮一把,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让莲瓣再多亮一瓣呢!”镯子吞了几千块的玉石才亮起那么一点点,吞噬这种邪物却整瓣都亮了起来,多难得!

肉包子顿时高兴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方晨雨这边暂且放下了这桩事,离开佘家的徐大师和乔照心情却大不相同。

“怎么样?”徐大师言简意赅地问乔照。

“我感觉…”乔照顿了顿,不知该怎么描述此刻的感受,“师父,我感觉身体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徐大师没再说话。等车子开回他们的住处,徐大师迫不及待地领乔照进了静思室。他让乔照坐下,自己也坐定,摘下了戴着的眼罩。

——没有了!

——依附在乔照身上那狰狞可怖的邪物没有了!

徐大师手微微发抖,不敢相信自己想尽办法都做不到的事,居然不知不觉被解决了!徐大师用发颤的声音追问:“你和她单独说了话?”

“说了。”乔照仔细回忆片刻,“我们没说什么特别的,当时她在打电话,挂断之后看见我就主动过来和我问好。不过——”

“不过什么?”

“她要和我握手。”乔照说,“握住之后还抓着我的手不放,过了快十秒才放开。”

徐大师喃喃道:“就是握了下手?”

乔照点头:“对,就是握了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徐大师: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握个手就解决!

关哥:不,不可能,晨晨怎么可能拉着别人手十秒不放,肯定没十秒。

乔哥:9.8秒,不到十秒。

关哥:…

第六十五章

与此同时, 远在首都的沈绍元碰上了回家看老爷子的沈锦程。

沈绍元不常与沈锦程交流。

沈锦程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责任心。

迎面碰上沈绍元,沈锦程恍惚了一下。他平日浪荡惯了, 极少想起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儿子。眼下仔细一看, 沈绍元居然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

沈锦程说:“回来了?”

沈绍元听到沈锦程心平气和的问话,微微一顿。过年他没回来, 沈老爷子给他打了两通电话, 他也打了几次电话向老爷子问好。但他没打给沈锦程。

沈锦程自然没打给他。

明明是父子,相处起来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沈绍元说:“对, 回来了,明天准备回去了。”话一出口, 沈绍元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平静。也许是他过去太过看重某些东西, 才会让自己进退失衡, 想开以后未必不能和沈锦程他们和平共处。

沈绍元让开路,让沈锦程去见老爷子,自己转身下楼。

沈锦程没进老爷子房间, 而是站在走廊看着沈绍元缓步下楼。沈绍元长得挺像他。沈锦程心里想着,莫名有些快慰。哪怕他们父子俩不亲近, 这也是他儿子。

儿子这东西嘛,有一个就够了。

沈锦程推门进去,看见沈老爷子半合着眼躺在床上。他笑了笑, 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说:“您还真病了啊?”

沈老爷子睁开眼,没好气地骂:“滚滚滚,别来碍我的眼。”沈老爷子觉得自己上辈子绝对是罪孽深重才生了这么个儿子。想到沈锦程把自己结扎掉的事, 沈老爷子就心梗得很,知道沈锦程一向没脸没皮的,他又缓声劝说,“既然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也该和他亲近亲近才是,要不然你老了难道指望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伺候你?”

“瞧您说的是什么话?”沈锦程说,“现在哪还有要子女伺候的?自家孩子大多是宝贝着长大的,没吃过半点苦头,等他们长大成人了,又各有各的事要忙,哪能来伺候你啊?还不如多赚点钱,请个好护工比较实际。”

沈老爷子被他气得不轻:“那能一样吗?护工能和你亲?”

沈锦程嘿嘿一笑:“这您就不动了,护士姐姐们也很可爱,要是我请的话,肯定请年轻又漂亮的。一个人照顾不来,那就多请几个,保准想吃饭有人喂,想洗澡有人擦背。”

沈老爷子恨不能跳起来踹他一脚,恼火地打发他走人。

沈锦程出了房间,想去看看沈绍元,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去了车库那边开了骚包的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沈绍元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想着家里,想着彤彤,想着方晨雨。想着想着,他心情宁定下来,缓缓进入梦乡。这一夜他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却还是不愿意停下来,直至他抬起头往前看、看见个笑容明媚的女孩站在前面朝他招手,他才蓦然停下脚步。

其实…没必要跑得那么累。

慢慢地走,放慢脚步拥抱生活也不错。

沈绍元蓦然睁开眼。

天才微微亮。

每天这个时候,方晨雨就起床了。他放假时起得不算早,还被彤彤挤兑过。沈绍元起了床,开始收拾东西。

归心似箭。

港城。

方晨雨一早出门和关峻会合。港城高楼林立,比之省城要繁华许多,方晨雨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等着,很快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关峻。

方晨雨喊:“师兄!”

关峻脚步稍稍加快了不少,很快走到方晨雨身边。这两天下了雨,天气有点凉,方晨雨裹上了围巾,还是关峻送的那条。关峻也戴着围巾,两个人的围巾很相像,走在一起像对小情侣。

关峻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方晨雨说,“我也刚到,我们去吃早餐吧!”方晨雨拉着关峻进了家店,菜单上写着的餐点和省城差不多。难得出来一趟,方晨雨也不打算太省钱,爽快地挑了几样爱吃的吃食,把菜单推给关峻。

关峻也挑了几样。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推着小推车过来了,上面摆满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餐点,光是包子就有豆沙包、奶黄包、叉烧包、鲜肉包;蒸的有虾饺、烧卖等等;肉食也不少,凤爪、排骨、金钱肚…

方晨雨拿了自己喜欢的。别看点的东西多,分量不大,一笼点心大多只有三个,两个人分着吃也只够解馋,多吃几种才能管饱!

两个人平日里都挺少出去喝早茶,美滋滋地就着茶享受完丰盛的早餐才出去逛街。

方晨雨比较注意服装、饰品类,一路上还收了不少传单,上头的花样多得很,方晨雨准备搜集起来作为参考。见方晨雨对港城的潮流很感兴趣,关峻也陪着她逛,半天走下来她们收获颇丰,不过都是给彤彤她们买的。

方晨雨满足了女孩子天生的购买欲,才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太多,大包小包提得满满当当,他们带来的行李箱显然是塞不下的。方晨雨说:“不能买了,再买带不回去。”

关峻说:“我准备托人帮忙捎回去,我们自己还是拿着行李就好。”意思是方晨雨可以放心买。

方晨雨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

关峻说:“港城这边有些西欧、M国的设计类书籍,国内是没引进的,我觉得你可以去挑几本。”

方晨雨说:“让别人带这么多东西不好吧?”书的话可就重多了!

关峻言简意赅:“给钱请人带的,越多越赚钱。”没有人会嫌弃赚得多。

方晨雨这才放下心来。她跟着关峻去书店挑书,挑得眼花缭乱,比较可惜的是有的书是法语和德语的,方晨雨没学过这两种语言。是不是该去学一学?

方晨雨犹豫片刻,还是挑了两本特别想要的。就算暂时看不懂,以后肯定能看懂的!

两个人在书店逛了一圈,都买了不少书。关峻当场让人帮忙用箱子装起来,打电话叫人过来搬走。

中午吃过午饭,时间还早,关峻指着不远处的海报说:“今天好像有部新电影首映。”

方晨雨一看,是费明荣的新片子,内地大概要好久以后才能买到影碟!想到电影院里看就更难了,也不知给不给上映。方晨雨两眼亮晶晶:“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回去,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方晨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师兄你有别的事要忙,我自己去看也可以。”

关峻说:“我也没什么事。”

方晨雨高兴地拿着钱去买票。电影院人挺多,方晨雨排了好一会儿才拿到票,她自己拿着一张,又给了关峻一张。

关峻塞给她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方晨雨一愣。

“你买票,我买吃的。”关峻说。

“好!”方晨雨笑弯了眼。爆米花香香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哪怕刚吃完饭方晨雨也有点馋,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可惜的是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只能先在场外欣赏欣赏各式各样的海报。

关峻陪着方晨雨在等候区等待,听方晨雨给他说哪些电影她和裴文静在家里看过影碟。关峻顿了顿,考虑是不是在家里弄个小放映室,反正他们家空屋子多,弄一个的话小孩子们可以看,方晨雨也可以过来看。

关峻正在心里做着计划,上一场电影散了,他们买的那场马上可以入场。方晨雨说:“总算开场了,要不然我都快把爆米花吃完了!”

费明荣的电影从不让人失望,这次费明荣演的是警匪片里的卧底,每天都在正义与罪恶之间游走,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看到结局的时候方晨雨一时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到片尾曲结束之后都没止住。

关峻陪方晨雨坐到最后,空荡荡的观影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关峻也觉得这是部好电影,和方晨雨为主角的命运感伤不同,他更在意的是里面直面现实的辛辣讽刺。这样的片子,内地暂时还没看见。

“师兄,我们走吧。”眼看下一场快要开始,方晨雨终于收拾好情绪对关峻说。

走出电影院,天阴阴的,像要下雨。关峻说:“我打辆车先送你回去,然后正好顺路绕回酒店。”

“好!”

方晨雨坐上出租车,觉得有点小丢人。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师兄,我刚才哭成那样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不会。”关峻说,“不是很多人都哭了吗?”

司机听着他们交流,热络地说:“你们也去看了费影帝的新电影吗?后生仔说得没错,很多人都哭了,尤其是女孩子,今天我载了好几趟,好多女孩上车时都在抹眼泪!”

方晨雨更不好意思了。她正要找点别的话题,忽然注意到路旁有一对男女在争吵,说话间男人推了女人一下,女人高跟鞋一歪,从人行道摔向马路!

“司机叔叔小心,那个人摔出来了!”方晨雨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提醒。

司机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方晨雨提醒得及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硬生生把车停在女人面前。

女人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到地上。

方晨雨打开车门下车,上前扶起女人,刚要询问几句,蓦然发现女人看着有点眼熟。她惊讶地说:“老板娘?”

摔倒的女人居然就是桌球室的老板娘!

老板娘崴了脚,疼得厉害。她看了看方晨雨,也认了出来。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让人印象深刻,昨天到她桌球室来的客人之中就数方晨雨一行人最出挑。她勉强地朝方晨雨笑笑,继而又阴沉着脸骂那男人:“好啊你,你这个死衰佬,被我发现你包二奶就想让我被车撞死是不是?想不到我千拣万拣,拣了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

男人梗着脖子说:“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那一块像女人?是啊,我是包二奶,那也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每天骂我没用,每天说我全靠你阿爸留下的钱发迹,我会去内地?还有啊,你生个儿子跟你姓就不愿意再生了,我们家的香火谁来继承?你就是存心要我绝后!你这种恶毒的女人——”

啪!

老板娘一巴掌扇到男人脸上:“滚,你给我滚!再不滚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不像女人!”

男人被老板娘打蒙了,见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顿时心生退意,狼狈地跑了。这时关峻也下了车,走到另一侧和方晨雨一起扶起老板娘。

老板娘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她让方晨雨和关峻把她扶到路旁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叹着气说,“男人呢,比女人善变,比女人绝情。他喜欢你时,觉得你什么都好;他不喜欢你时,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方晨雨和关峻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关峻见方晨雨朝自己望过来,顿了顿,开口说:“我认识很不错的离婚律师,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

方晨雨:“………”

很好很直接的建议。

作者有话要说:

关哥:我擅长釜底抽薪

第六十六章

如果是以前, 老板娘是不会考虑离婚的,可是现在不一样。这次她丈夫的合伙人说漏嘴, 说她丈夫包的二奶已经怀孕, 她丈夫正准备回来弄点钱买房子给那女人和那女人即将出世的孩子住!

以前她瞎了眼喜欢上这么个人,现在她已经不算年轻了, 不能让这混账东西掏空她们家去养外面的野女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 她也要为儿子考虑!

老板娘谢过关峻,收下了关峻给的电话。打好离婚官司, 律师非常重要。那野女人肚子里的种就是最好的出轨证据,她要那男人净身出户, 看看他的心肝宝贝还愿不愿意跟他!

关峻和方晨雨把老板娘扶到附近的诊所, 让她治好脚伤, 回头好好打官司。老板娘说:“谢谢你们。我这个人看起来像个男人婆,实际上做事没什么主意,要不然那衰佬也不会这么对我。不过我以后不会了, 我已经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正说着话,老板娘的儿子找了过来。他显然从街坊邻里那里听到了父母吵架的事, 也知道是方晨雨和关峻送他妈妈来诊所,当即也礼貌地向方晨雨两人道谢。

看着还是个初中生。

得知老板娘决定要离婚,少年表示赞同:“早该离了, 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当我是儿子。”

老板娘浑身一颤,簌簌地落下泪来。她早该想到的,愿意靠岳父发迹的人哪里靠得住?以前她也想过再生一个孩子跟丈夫姓,但医生说她血型特殊, 生第二胎可能会有危险。他怨她不给他生孩子,难道是想她拿命去拼个儿子给他?

算了,男人要变心,理由多得是,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要保证属于儿子的东西不被别人抢走就好!

有老板娘儿子在,方晨雨和关峻不再多留。关峻送她回佘家,佘文建又留他用饭,约定好第二天让佘希阳和他们一起回去。

虽说港城这边已经平静许多,但佘文建觉得佘希阳在内地生活一个学期之后成熟懂事了许多,因此他决定让佘希阳多念几个学期。开春后要是李奶奶想回去也有个照应。

方晨雨逛了一天,晚上睡得很沉。

她这边睡得香甜,有的人却没睡着。徐大师与乔照相对而坐,分析着两个生辰八字。他说:“照理说这两个人今日内有大劫,女人先死于非命,儿子也跟着遭遇牢狱之灾,这一劫难与婚姻有关。”

乔照在心里推算片刻,点头赞同徐大师的推断。

徐大师说:“但是女人现在还活着。”

叮、叮、叮。

时钟响起。

十二点已过。

乔照深吸一口气,说:“对,还活着。”

徐大师说:“佘家人也一样。佘文建母亲命中两劫都被化解,看她如今的面相显然福寿绵长。”他停顿片刻才接着道,“还有佘文建父子,他们一个理应早亡,一个则是经历丧子之痛后彻底疯狂,不死不休地与人拼命。”

乔照安静地听着。

徐大师说:“你命中之劫应该也是她化解的。莫非她是内地哪家的子弟?”

乔照一顿。他摇摇头,说:“应该不是。”

徐大师抬首看他。

乔照回忆着方晨雨的模样。方晨雨的眼睛太亮,亮得有些灼人。乔照说:“她眼神清明,意志坚定,不像是我们的同行。”但凡走了修行之路,心中难免会有诸多困阻与疑惑,想要躲避灾劫、想要修为大成,眼里的思虑反而比旁人要多。若是心志坚定、大彻大悟,那肯定已经是修为有成的人了!

可是方晨雨太年轻,年前到乔照直接排除了这个选项。修行之人要是能有这样的眼神,至少也得百八十岁吧?哪怕是他师父被人称为大师,他的眼神也是深不可测居多,而不是那种完全不用借助外力、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清明。

听乔照这么一说,徐大师也想起了方晨雨的眼睛。他点头,很赞同乔照的说法。见乔照脸庞平静,徐大师说:“既然是这样,我们更好和她打好关系。这说明她天生福缘深厚,能化解厄难,日后你要是再遇劫难,她说不定可以帮把手!”

乔照点头。

能活着的话,谁都不想死。身体的痛苦被解除,活着变成了很轻松的事,乔照心里有对方晨雨的感激,也有对未来的期望。

徐大师说:“那我叫人安排一下,明天我们就回内地一趟。”他叹了口气,“你师叔至今没有消息,我也该去一趟了。当时他交待如果他没能回来,今年年初一定要去那个镇子一趟。他怕镇子会出事!”

乔照自然没意见。

第二天天没亮,徐大师和乔照坐私人船只回了内陆。乔照身体不便在白天活动,也不能接受强光照射,坐飞机是不行的,所以只能坐船。到达内地那边之后直接坐私家车前往南华省省会,乔照坐在后车厢,车窗上贴了挡光的薄膜,车里有些幽暗,他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致,蓦然想到那只握住自己手掌的手。

自从他稍稍长大一些之后,再没有人会握住他的手。

哪怕他长得不差,白发白眉的古怪模样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那只手真软。

乔照想。

还很暖和。

第六十七章

方晨雨三人回到南华省, 关峻让人带的东西也一起到了,三个人齐心协力把东西搬上车。方晨雨说:“希阳哥, 快中午了, 你先去我们家吃个午饭再回去吧!蔡阿姨不是说今天下午才能回来吗?”

佘希阳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三个人刚回到巷口, 一直翘首以盼的曦曦和彤彤冲了出来, 一左一右地抱住方晨雨说:“晨雨姐姐我可想你了!”“姐姐你回来了!”

关峻:“…”

佘希阳感觉有人正看着他们,抬头望去, 只见沈绍元站在院子前含笑看过来。那温煦的目光径直落在方晨雨身上。佘希阳一顿,觉得沈绍元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他收回目光, 也望向被两个妹妹左右簇拥着的方晨雨。

方晨雨边哄着两个小女娃边拿起两袋东西往里走。走进院门, 杨铁头也站在那里等着。

见关峻跟在方晨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往里走,杨铁头脸皮抽搐了一下。这小子脸皮还真厚!面对这种不要脸的混账小子,杨铁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方晨雨不知道杨铁头复杂的心情, 张手用力抱了杨铁头一下,给杨铁头几人看她买的礼物。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 整个院子就彻底热闹起来。

沈绍元也收到了方晨雨的礼物,是一支定制的钢笔,银色的外形非常漂亮。

彤彤说:“哥哥也给姐姐买了礼物。”

沈绍元笑了起来, 把从首都带回来的春装给了方晨雨,说:“我眼光不太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等春天来了,你可以穿穿裙子。”他早就注意到方晨雨大部分衣服都是上衣下裤, 裙子非常少。不需要问沈绍元也知道原因,一来是以前方晨雨爷孙俩日子过得紧巴巴,二来是方晨雨每天要做的事太多,裤子方便干活。

方晨雨笑眉弯弯:“谢谢哥哥。”沈绍元送她裙子,李奶奶又送她衣服,接下来整个春天她都不用买衣裙啦!

关峻离家几天,领着曦曦回家去见关老爷子了。方晨雨和沈绍元交换完礼物,招呼佘希阳进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