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诚面露愠色,在萱仪旁边站了好久,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然后他转身离开,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灰尘因这剧烈的震动而杂乱地飞舞起来。萱仪嗅到陈旧的腐朽气息。自小,她的嗅觉便灵敏异常。

三天后,母亲说苏家的人来提亲了,轻言细语地规劝萱仪顺了两老的意。

“能有一个归宿,终究是好的。”

“被苏少爷看上,也是你的福气。”

“以后,有苏家人照顾你,我们也就放心。”

萱仪低眉顺眼,心里却极寒。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一段姻缘,前路茫茫。

她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整三天,穿着顾绍元做的旗袍,手指一遍遍抚摸香云纱轻柔的面料。第四天,上海的街头便传开了一个消息,荣安堂的少爷苏以诚,将会和一位盐商的女儿成亲,霎时间媒体也做了铺天盖地的报道,躲在傅家大门外的记者更是不可胜数。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萱仪,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一贯作威作福的苏少爷收了心。

萱仪的眉头,一日比一日皱得紧。

天未亮,萱仪就趁着人少出了门。走的时候她和母亲说要去找师傅做一件旗袍当嫁衣。母亲说:“天还黑着,我找翠钿陪你去。”萱仪摇头,发出清幽的叹息:“天黑不黑,于我有什么两样。”于是就径直出了前院。母亲望着她日渐单薄的背影,心头一酸就落出泪来。

黄包车停在顾绍元的店铺门口,萱仪小心地下得车来。她听见顾绍元喊她,傅小姐。她迎着声音来的方向点头,她说:“你这么早就开店了。”顾绍元指着天上红亮的朝霞:“你看这太阳都出了大半了。”

萱仪的腿有些发抖,她无心抬头看什么初升的太阳,摆出镇定的模样只往顾绍元的店铺里走。进门的时候她的鞋跟子撞到门槛,身子一晃就跌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她觉得冰冰凉。

“傅小姐你没事吧?”顾绍元丢下手里的针线赶紧去扶她,就此抓了她的手。直到起身,萱仪柔软的手仍是在顾绍元手心里放着,一个不松开,一个也不抽离。仿佛这一次的相握就是一生,谁都不舍得。那温暖,让萱仪忘记了疼痛。她说:“我来找你做旗袍。”

顾绍元笑着:“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不,”萱仪急急地打断他:“这旗袍。很重要。我要。拿它做嫁衣。”她把一句话吞吐着碎成几段来说,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要消失。但顾绍元还是听得明白,加上外间的传言,他原本在数天前就辗转反侧的心,此时终于酝酿出疼痛的感觉。

但他疼了痛了哪怕心还要碎了,他都不敢要这尊贵的小姐知道自己一个旗袍匠的痴心,他觉得他的痴心就是妄想。他转身拿出货架上一匹鲜红的真丝缎子:“傅小姐,你看这颜色和质地,你喜欢么?不如你随意挑,我想我一定会为你做出世上最美的旗袍,让你成为举世无双的新娘。”

萱仪知道自己期待的决不只是顾绍元这样一句话。但她也知道,除了这样,彼此再没有路径可寻。她到他面前,不是要一个寒心的拥抱,也不是策划一场惊天的潜逃。她就是想站在他面前。站在顾绍元面前。让她知道她心爱的男子在这里,在她即将出阁的炎夏真实地存在着。

她背转了身去。

“我不知道月白是怎样的颜色,香云纱又是如何,只是小时候听母亲说了,单纯喜欢那些美丽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搭配,穿在我身上究竟好看不好看。我从出身,便是看不见东西的。”

顾绍元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和萱仪说到镜子,她的脸色就转变。他恨极了自己的疏忽,没能看见她隐忍的伤。

但若他看见,又能怎样。他问:“苏以诚知道吗?”

萱仪就想起那天,苏以诚说他不在乎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有几分凄凉。她问顾绍元:“你在乎吗?”

顾绍元倏地怔忡,他看着桌面上鲜红的绸缎,嘴唇张开,又闭合。他低下头,终于选择沉默。萱仪缓缓走出铺子,顾绍元想扶她,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他只好双眉一挤,硬是把呼之欲出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

他以为自己贫穷而卑微。

萱仪是他的珍珠翡翠黄金玛瑙,珍贵得叫他害怕去承担。

他爱得刻骨,又绝望。

成亲的前一天,顾绍元捧着做好的旗袍去傅府。他看见新娘房里琳琅的嫁妆,白玉一般的人儿如今憔悴不少。他第一次当面喊她的名字,萱仪,却只说出一句:“旗袍我给你放桌上了。”

“等等,”萱仪起身:“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顾绍元闷声不吭地杵在那里,看着萱仪一步一步靠近,直到那双他曾握住的手,柔软地碰到他的脸,彼此心头都是微微一颤。

萱仪淡淡地笑着:“你原来是这副模样。”千丝万缕的话到最后就剩这一句,萱仪撤回停在他脸上的手,安静站着让他一步一步地走,脚跟在地板上轻扣,她好象闻到风带过来的各种布匹混杂的味道。她悄悄吸了两口气。

成亲的那天,一切都奢华隆重。上百桌的酒席,露天摆着。上海不少的名流显贵,碍于苏老板的面子,真心假意都来贺喜。好事的记者也端了相机在人堆里喀嚓喀嚓拍个不停。一直想目睹这位苏太太风采的人,也都横着竖着眼睛从人缝里打量萱仪。

萱仪因为眼睛不方便,一直就较为沉默,只有在苏以诚拉着她去给人敬酒时,她才挪动一些步子,随即又回到母亲身边温顺地坐着。她的鲜红斜襟旗袍,裹得她一度觉得难受。

鞭炮燃起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场子。沸腾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极其惊恐。但宾客太过喧哗,谁都没有注意。直到一个腹部鲜血淋淋的保镖跌跌撞撞倒在场子中央的红地毯上,这场喜事就乱了套。

人群开始四下奔跑,像散了的沙。

萱仪听见母亲喊她,伸出手去,旁边哪里还有人。她全身发抖地站在那里,周围是慌乱拥挤的人群。撞到她,她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群颠簸。她像一根漂在水面的稻草,恐惧爬满了全身。苏以诚歇斯底里地喊她,声音被人潮推得辨不清方向。

当萱仪的手指终于碰到苏以诚,听见他说我在这里在这里。她竟又仿佛嗅到些布匹混杂的气味。惊疑间她突然听见耳边灌起呼呼的枪声,然后她就被人推了一把,扑倒在地上,松开了苏以诚的手。

周围拥挤的人群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像退潮的海水,留出萱仪附近极小块圆形的空地。她嗅到鲜血的味道。腥浓而粘稠。她觉得胆战心惊,魂都要散掉,脑子轰然一转便晕了过去。

上海在那个时候是歌舞升平的乱世。

婚宴上血腥的祭奠,轰动了这座不夜城。报纸大篇幅地报道,说苏以诚因为私吞烟土,与日本人起了冲突。混乱中竟然出现一个裁缝替苏以诚挡了那颗要命的子弹。子弹直接穿过心脏,裁缝的血竟然比新娘的嫁衣还要红。他定是觉得委屈,死了也不闭眼,目光刚好落在新娘的旗袍上。有人伸手替他抹下撑开的眼睑,他眼睛里的水刷地就挤了出来。而傅家小姐萱仪,或许是惊吓过度,变得精神恍惚,死活不肯脱下她一身鲜红的旗袍。

报纸到这里就没了下文。人们都不明白,为何这个裁缝要拼了命去救苏以诚。一时,种种猜测便像传奇那样精彩。但谁也没有说中,这个裁缝救的不过是一个女子毕生即将依傍的丈夫。这女子叫傅萱仪,而这个裁缝叫顾绍元。没人知道,曾经有一段深切的爱,如灰尘,满布他们忧伤的眼睛,和始终开不了的口。

苏锦天多方辗转才平息了这场风波,却指萱仪为丧门星,硬逼着苏以诚将她送回了傅家。萱仪也不吵闹,就日日抚摸着旗袍上的绣花,喃喃自语:“原来你是这副模样。”

眼泪再没有下来过。

【完】

浮生劫

文/语笑嫣然

沂葩,西南边陲小镇,于川东北。民国初年,传有僵尸出没,原住民陆续搬迁。时隔三年,仍旧难以平息。

【 拒婚 】

三年前葬礼上发生的事,我是知道的。

玉庭对乌驿杨如是说。

她的眸子看上去有些浑浊,说话时目光闪躲。她的短袖收襟旗袍,很巧妙的环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有富贵优雅之气,却独独少了点神韵。对这些,乌驿杨是不在乎的。他一早就表示过,他对玉庭的爱,天地可为证。起初,玉庭都是笑笑,敷衍着过去,直到乌驿杨备齐了礼金,到江家下聘。她才知,有些事情,她不该当作儿戏。

彼时,乌驿杨就站在玉庭的面前,盯着她,两眼灼灼如火烧。他问她,为什么会这样?玉庭的嘴角,还有新鲜的人血未干,像一朵盛开的腊梅。她叹一口气,回答他,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不能嫁给你了吧。

不。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乌驿杨发了疯地摇着玉庭的肩膀。一个歇斯底里,一个僵如枯木。

她说驿杨,是真的。那些传言,未必不可信。沂葩镇的确有僵尸。三年前葬礼上发生的事,我是知道的。

【 殡葬 】

江家在沂葩镇,家世最为显赫。其经营的蜀锦尤其出色。很多外地的商户,不辞千里,跋涉这坎坷泥泞的山路,便是慕江家的名而来。为此,江家的两位少爷,玉南和玉北,难得统一了意见,希望举家迁入成都。江老爷却始终反对。

江老爷皓柏已是花甲之年,自小就在沂葩镇长大,江家的祖坟也在镇外的鹧鸪山上,蛮荒也好,破落也罢,他对小镇的感情之深,他人已不可企及。所以,江玉南好言相商,江玉北无理取闹,江皓柏,不动分毫。

民国六年。农历九月初三。亦是江皓柏的七十寿诞。他没有等到。初一的午夜,江家传出一阵猛烈的嚎啕声音,似鬼哭。

江皓柏卒死。

尸体放在棺木里,摆在灵堂上。屋内灯火辉煌。鸦雀无声。

葬礼在第六天举行。也正是那一天,鹧鸪山上风起云涌。出殡的队伍,人人都有些心悸。就在落葬的那一刻,四个大汉小心翼翼地放下棺木,只听砰的一声,先是麻绳断裂,棺材砸在地上,打了个滚,盖子便突然开了。

哭喊。惊叫。四下逃窜。

据说有年纪大一些的老者,甚至因为目睹了这场尸变,活生生给吓死了。镇上谣言四起,说江老爷从棺材里跳出来,像传说中的僵尸那样,一步,一跳,两手笔直的伸向前方。他们说,他的死也许另有隐情。他死不瞑目。

沂葩镇的僵尸传说由此展开。那些匆匆搬离的住户,大多宣称,曾在半夜亲眼看见一个上下翻飞的人影。不管怎样,死伤的确是有的。尤其是更夫,或者倒夜香的老妪,脖子上有两颗陷进去的牙齿印,血被吸干,面皮褶皱,像砸碎的烧饼。

【 空穴 】

此时,此地。民国五年,沂葩镇。

乌驿杨觉得自己像发了一场梦,梦醒,他的世界时光倒回了四年。

他不由得笑自己。还记得当初碰上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听他跟自己说,他懂得用法术引导世人穿越过去和未来。他不信。冷冷地将他拂开。但为着一个他所深爱的女子,他折回了禅院。苦苦哀求下,老和尚方才答应,送给他一枚穿越时空的黑玉班指。

他在梦里,有个声音萦绕一直将他缠绕。他听见玉庭对他说,我就是在那时,被我父亲咬成了僵尸的,他心痛如割。他发誓一定要阻止这场变劫的发生,让他和玉庭无阻隔地相爱。

乌驿杨的时光倒回了四年。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敲开江家大院的门。然而令他瞠目结舌的,是管家告诉他,江家根本没有什么三小姐。

没有江玉庭。

乌驿杨惊出一身冷汗。

【 离月 】

乌驿杨在江家谋了一个护院的职务。美其名曰,负责江府上下两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安危。事实上,江家的护院有四十二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乌驿杨是清闲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寻觅那个叫江玉庭的女子。四年之后的她,在江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顶撞,但彼时,整个沂葩镇的居民,都不知道江玉庭此人。

乌驿杨费尽心思,只是枉然。

那日,江玉南派乌驿杨往城外的果园去买新鲜的荔枝。乌驿杨心头窝火,却不能发作,只得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悻悻地往城郊走。刚下过雨,田埂上的泥泞弄脏了他的布鞋,他咬着牙狠狠地诅咒,若不是早就知道,一定以为江家会被玉南玉北这样的草包给败掉。

念头未消尽,乌驿杨的右脚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土,整个人失去重心,像树上掉下来的苹果,砸进了一片水田。噼里啪啦的笑声连串响起。

乌驿杨也不急着站起来,就那样半躺在水田里,四处环望,见远处有挽着竹篮的少女,穿白底红花的对襟袄子,麻花辫一直垂到腰际。

那少女见乌驿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耳朵突然发烫,随即脸也红了,她说我不是故意要取笑你的,可是你能不能先从田里起来,你那样,会压坏那些幼苗的。

这次轮到乌驿杨发笑了。他觉得这女子的纯真,有一种让他的烦恼消散的魔力。他随她去了农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彼此介绍过以后,他便向果园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想的,都是银铃般的笑声,和女子面上深深的酒窝。

她说,她叫宋离月。

【 暗涌 】

那以后,乌驿杨隔三差五就会出城,到近郊的农庄,帮离月做一些农活,或只是聊天。乌驿杨觉得,离月的身上似乎存在一种莫名的异香,让他可以身心俱清澈,难开解的迷团和心烦,亦被这女子爽朗的微笑驱走。

时日渐长,乌驿杨总忍不住去想,眼前的离月,与四年后的江玉庭,几乎是天与地的区别。无论身家或者性格。只是他越发弄不清楚,他究竟该仰天,抑或是俯地。

他惊觉自己的犹豫。但心知,他和离月虽然可以生动的感受彼此,但他们之间,始终隔了四年。

他是握不住她的。

再后来一些时候,到了民国六年,江家除了两位少爷明里暗里的争斗,也算相安。江皓柏看上去身子骨很是硬朗,没有丝毫的病痛。乌驿杨开始怀疑有关他卒死的传闻。他在谜一样的沂葩镇,江家的大院里,静静的等待九月初一。他渐渐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逼仄。

【 杀机 】

清明。

江皓柏按惯例到鹧鸪山祭拜祖先。这原本是父辈留给他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后来,成了习惯。

据说就是那一天,老爷子遇上劫匪,随行的家丁护院落荒而逃,扔下他,双腿发颤的任由匪徒摘走了他的金饰银饰,尔后又被五花大绑,成了价值五百两黄金的货物。

江玉南和江玉北其实心中窃喜,这样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想着如何凑赎金救人,反倒为了父亲死后家产的分配问题争论不休。乌驿杨在暗处看着,拳头都要捏出水来。

谁晓得,江皓柏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勃然的丢出一堆怒火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的救命恩人,将会成为他的义女,江家的一分子。仪式便定在江皓柏七十大寿的宴席上,届时,整个沂葩镇的人都会知道。江家二少的脸,刷的变得铁青。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怨怼,和鬼祟的杀机。

【 惊变 】

被江皓柏收为义女的,正是离月。

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原本不懂得如何对付凶狠的绑匪,只是当日她在山中砍柴,见江皓柏被捆在一棵大树上,情急之下她引开了看守,又折回来,解开绳子,扶着江皓柏正要离开的时候,被另外两名匪徒发现了。

锋利的长刀砍下来,呼呼的,划破山里潮湿的空气。离月推开江皓柏,硬生生替他挨了一刀,伤痕像沟壑那样深,离月几乎晕死过去。朦胧中她觉得有人撕开了她的衣裳,她的胸口一阵冰凉,耳畔恍惚还有江皓柏声嘶力竭的呼喊。她的挣扎显得很徒劳,越是用力,伤口就越是剜心一般的疼。对方狰狞的面容她毕生都不能忘记,她恨不得能将其剥皮拆骨,喝其血,食其肉,但终究都只是气上心头的咒怨。

离月的眼泪沾湿了鬓角,她想起乌驿杨。

尔后,离月和江皓柏被困了两天两夜,幸好有结伴的猎户进了山林,匪徒仓皇逃窜,他们方可获救。江皓柏说起离月,老泪纵横,他说我会报答你,补偿你失去的一切。

但彼此心知,有些东西失去了,是再也回不来的。

譬如女子的贞操。

离月扑进江皓柏怀里,两个人哭得肝肠寸断。

听到这段讲述,乌驿杨觉得脑子轰然便炸开了。离月的遭遇让他痛坏了骨髓;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就会接近他所追查的真相了。

离月若真被江皓柏收为义女,那么,她便成为江家的三小姐。她若因此改姓江,改名玉庭,倒也在情理之中。但乌驿杨所认识的玉庭分明是和离月不一样的。两张完全不同的脸,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她们重合。

【 难逆 】

乌驿杨原籍江西,厌世,避世,才打点了行囊远走他乡,最后来到这个偏安西南一隅的小镇。本以为生活就此简单静好,殊不知,碧玉一般的镇子,骤然满布了恐怖和悬疑。

他也曾想,或许是自己太在乎,心中才会如此牵缠,忐忑难安。

离月,或者玉庭,他已然分不清楚,但若想到她们的生命即将受到威胁,他感到不寒而栗。

眼看九月初一临近,江家波澜不兴,乌驿杨知道,他如果能够救了江皓柏,沂葩镇便有可能不会出现僵尸,玉庭的命运,也可能获得释放。

然,一切都只是有可能。

江皓柏的死到底是什么来由,乌驿杨不知。他要如何救,从何救,他一筹莫展。他还记得,来这里之前,老和尚曾给他讲一番命运不可逆转的大道理,他说你即使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你终究是个看客。乌驿杨为此沮丧了整日,终于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开动了黑玉班指的法力。

【 失踪 】

所以,江皓柏还是死了。乌驿杨目睹了丧礼的整个过程,他真的看到死后的江皓柏掀开棺材板,一步一步走出来。他的面色铁青,眼圈发黑,双目圆睁,嘴唇是乌紫色,当他站稳之后,望着抱头鼠窜的人群,阴冷地笑。

乌驿杨就躲在离他最近的一处土坡背后,他看到他生平从不愿相信的事情,他几乎要将心肝脾肺肾都一并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