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刀我死了，你会怎么做。”褚寂远声音淡淡的，并不像是在问她也不像要得到什么答案，更像闲聊。
温琪咬唇不作声，她会怎么做？她不敢想。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记住，一定要忘了我，找一个好男人，开开心心的生活。”这一句是真心话，可越是知道它真，温琪心里越挣扎，越难过。
温琪心绪繁乱，她在想，可能她真的错了，也许她应该重新审视三年前的事情。
第十五章
程音晚上才匆匆赶来，神色有些慌张。温琪正给褚寂远喂水，程音也不出声就在一旁等着。
温琪放下杯子，起身，“我去厨房看火。”她刚出门，程音就迫不及待开口，“褚总，他只要钱狮子大开口，如果我们不给，他就要…”
褚寂远眉锋一挑，程音及时收住，温琪带上门其实什么也没听见，只是看程音那样着急有些好奇。
程音听着脚步声走远才重新开口，“温逸来找过我，五百万要现金，最迟明天要见到钱，否则他就去找温琪。他还说…”
褚寂远面色冷峻，“说什么？”
“说…他姐温琪不会连五百万都不值吧。”
褚寂远一抬手就拂掉手边水杯，水撒了一地碎片四散。
程音赶紧收拾，“您先别生气，温逸再浑也不过是钱的事，温琪要紧。”
褚寂远眉心聚拢，动怒扯到了伤口。程音要喊医生被他拦下，“你明天带他来见我，记住，一分钱也不要给他。”
“可是…”程音很担心。
褚寂远微眯眼，“给他钱等于我默认，那时候就彻底被他拿住。”
“我明白了。”程音离开的时候绕去了小厨房，温琪在炖汤。
“七七。”轻喊了声。
温琪对她也不似先前冷漠，“谈完事了。”
“嗯。”程音走近，“这是炖给褚总的？”
“嗯。”温琪答得轻，“一码归一码，他为我受伤，我应照顾他。”
程音笑而不语。温琪被她笑得有些恼，“你找我有事？”
程音掩了眼中担忧之色，“你最近，有见过温逸吗？”
温琪不知她怎么突然提到温逸，“见过。温逸怎么了？”
“他跟你说过什么？”
温琪更加疑惑，“他去看爸爸碰到我问了下我的近况，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音看她急了，忙解释，“他没出什么事，只是怕心他那惹事生非的性子连累到你，你也知道他游手好闲满嘴跑火车，你真的不能再惯着他。”
温琪皱眉，“他没你说的那么恶劣，只是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
程音看着她，“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能宽容，唯独对褚总太过苛刻。”
不是她苛刻，有句话叫爱得越深伤得越重，最不应该伤害她的人却伤她最重，那种痛是刻骨铭心的。
温琪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投下极清浅的影子，“不知道凤凰街温宅我窗前的那棵枇杷树还在不在。”
程音心里一喜，她肯提凤凰街肯提温家说明她正在一点一点松动，一点一点面对，甚至一点一点原谅。
“在，都在。”
炉子上汤沸了溢出来‘滋滋’响，她赶紧揭开盖搅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程音的话。
“我该给他送汤去了，你也来一碗？”
程音摆手，“不了，我还有事，明天再来。”
程音离开，温琪边盛汤边想她刚才的话，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门开，温琪端汤进来，褚寂远靠床眯着，眉心纠结拢起，他觉浅听到响动眼睛就睁开，刚好看她手背上的红肿，拉过她的手差点打翻了汤碗。
“小心。”温琪赶紧搁下碗。
“手怎么了？”褚寂远问她。
“不小心被溅起的汤烫了一下，没事。”
褚寂远拉她在身边坐下虚虚靠在他肩头，“明天你回去帮我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别忘了拿剃须刀，看我现在这样子小鲜肉都变大叔了。”
温琪笑出声。
“终于看到你笑了。”他的语气很是感概。
温琪心里涩涩的，“我不是一直都在对着你笑。”
褚寂远摇头，“那都不是真心的。”
温琪沉默，他也沉默。好一会儿，她说：“汤再不喝要凉了。”
没有回应，她坐起身子，他睡着了。额前碎发圆润，眼角淡淡的纹路是岁月沉淀的成熟，那是一种致命的魅丽。还敢说自己是小鲜肉，自恋狂，温琪兀自诽腹。不过他嘴上的青色胡茬是该料理下，清清爽爽人也会显得精神。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出去。
温琪连夜回去收拾东西一心想着早点赶来替他弄早餐，哪曾想他们正是抢早上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见面。
温琪提着大包小包下出租车一眼看见温逸背影，不是很清楚，所以她一路跟过去不敢冒然喊他。
温逸并没往住院部去而是绕进石子小道去了后院小树林，神神秘秘。温琪亦步亦趋跟上去。温逸停下，温琪也止步，参天的梧桐树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果然是你。”温逸的声音很是得意。
“知道是我还敢开条件。”
温琪一惊，这是褚寂远的声音，温逸和褚寂远，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温逸笑起来，“当然是有足够的筹码才敢跟褚大总裁谈条件。”
“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想做什么，随便。”褚寂远一口回绝气势凌厉。
“褚总不好做这样过河拆桥的事吧，我出钱又出力找来人让你英雄救美，现在温香软玉美人投怀想赖帐，这世上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温琪听着如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从头冷到心。脑子嗡嗡作响，身子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还傻傻的为他哭，为她煲汤，为她动摇甚至有过一瞬重头来过的念头，她真傻，不是傻，是蠢，才会一而再的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毫不知情的褚寂远现在想的是替温琪彻底解决温逸的问题，“你做过什么那是你的事。我说过钱一分不会给你，我的话从来说一不二。我替你办好了留学手续，经济管理专业，你什么时候能毕业什么时候回国。这是机票。我能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也能让你进去。”
“你耍我！”温逸恼怒，“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敢告诉我姐，我…”
“告诉去！”褚寂远打断他，从容闲淡，“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诉她，要我替你拨号码吗？”
温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算你狠。”怏怏接过机票。
待温逸走远褚寂远才捂住伤口躬起背，一旁的程音赶紧扶住，“褚总，你怎么样？”
褚寂远摆手，“今天的事一定不要让温琪知道。”
“我明白。我送你回病房，怕是伤口又裂开了。”
林子里只剩下温琪一个人，呆呆坐在冰冷地面，谁也没有发现她。她还憋着屏息的那口气，突然一下不会呼吸了。树头的麻雀尖锐的叫了一声，吓得她一惊大口大口呼吸出来。
第十六章
她撑着树杆站起身子，手里还攥着替他带的东西，连须后水都替他想到。他家里的用完，她特地跑去商场买他喜欢的牌子所以来晚了，如果她早来一步，也许就听不到了。
失魂落魄往外走，医院门口差点被进来的车撞到，车上人下来，“温琪小姐！”
温琪抬头，“林助理，是你。”
钟季磊看她脸色苍白，“你没事吧？”
“带我走，随便去哪里。”温琪现在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只一心想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随便跟什么人。
钟季磊也不多问，开车门将她扶进去，启动车，调头。
“你没事吧？”钟季磊又转头问了一遍。
吹进车厢的冷风让温琪冷静不少，理智终于归位，僵硬扯出微笑，“没事，刚才身体有些不舒服，这会好多了，谢谢你。”
“那就好。你现在去哪儿？”钟季磊问她。
“观水道68号画廊。”
钟季磊点头左拐，袖子上扬露出白色纱布，温琪想起来他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
“你的手受伤了？”
钟季磊平视前方，“小伤，已经没什么事了。”
温琪垂眸，“以后出行，还是要小心。”
“嗯？”
“哦，我是说开车坐车都要小心，最近交通事故比较多。”
“我会的。”在陌生的城市被人关心很容易让人觉得暖心。她也知道车祸是褚寂远所为，却极力为他掩饰。钟季磊对温琪和褚寂远的事更加好奇。温琪这样善良又温婉的姑娘怎么会和褚寂远那种暴虐危险的人物扯上关系？
“对了，你怎么会来？”温琪问他。
“是…钟医生让我来看看你父亲再多了解些情况。”钟季磊也没撒谎，褚寂远请他来不主是为了治她父亲的吗。
“钟医生有心。”
“其实你父亲的病最好去国外治疗，那里不管是医资还是医疗设备都是顶尖的。”
温琪沉默。
钟季磊看着她，“可能，我有些唐突，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一定尽力而为。”
“你为什么帮我？”温琪警惕。
“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我还以为翻墙那夜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唉。”钟季磊假作哀声叹气。
“我一无所有，你帮我可能一点回报也没有。”温琪从不轻易相信人，但现在她显然已经走投无路。
钟季磊笑起来，“放心，不会让你以身相许，我的样子像地主恶霸吗！”
温琪笑起来，“谢谢你。”
“需要帮忙随时出声。要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钟季磊停下车，“到了。”
温琪下车，“谢谢你。”
钟季磊皱眉，“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还有别的话吗。”
温琪挥手，“再见。”
钟季扶额，“有事出声。”车开走。
温琪久久站在原地，或许他真的能帮到她。
***
画廊生意冷淡计思思这会儿全身心投入炒股浪潮，看着那直线下垮K线，惨叫跌起。
“思思。”温琪喊她一声。
“啊啊啊啊。”计思思泪奔抱住她，“没天理啊，为什么我选的股天跌跌跌，别人的都直线上涨，我的血汗钱啊。”
计思思看了眼股票走势图，拍拍她，“看看华生股票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
“华生股票。”她又再强调一遍。
计思思看都懒得看，“华生股票都快要跌停板了，所有人都在往外抛。”
温琪略想了下，“你现在有多少钱？”
“二十万，这会儿已经亏到十三万，说得都是泪啊。”
“割肉卖掉，全部买华生。”
“啊？！”计思思张大嘴。
“十三万，还不够，你家的房子可以贷多少钱出来？”
计思思摸摸她额头，“你没发烧吧。”
温琪拉下她的手，“思思，你信不信我！”
她这样认真计思思倒是有点懵，“当然信。”
“信就听我的，你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也绝对不会害你。华生股票大量买入，重仓。”
计思思一挺胸，“好，听你的！”突然又垮下身子，“华生股票，你确定？外界都在传华生要破产。”
“华生一定会暴涨，现在是进仓的最佳时期。”温琪说得笃定。
“好，听你的！”
回医院的车上，温琪想到《警世通言》中的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也想宽容，也想原谅，可是现实就这样一步步把她推到这种地步。
她觉得她以前都做错了，如果不是她三番两次帮温逸收拾烂摊子，也许他早就受了教训懂事，大姐也不会好高鹜远天天作明星梦，妈妈…会更讨厌她吧。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从小就对她不冷不热，爸爸出事后对她更是厌恶。对于无法改变的事多想无益，只会徒增烦恼，她现在还有更严峻的问题要面对。
温琪做好十分的心理建议才推开病房门，褚寂远这会儿站在窗边打电话，“华生的并购案已经可以启动，我会坐今晚的飞机回来。”他转身看见温琪拎着包进来，挂了电话，“怎么现在才来？”温柔询问。
温琪自顾整理东西背对他，她怕自己演技不够好露了情绪，“你的须后水用完我跑了趟商场。”
褚寂远从背后拥住她，“我要回B市两周，今晚就走，等我回来，有话跟你说。”
“嗯。”她淡淡回应。
一步之差，人生就是两个轨道，如果温琪真的乖乖等他回来，听他说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有以后那么多风雨。
温琪替他换衣服与之前一样细心周全，可褚寂远还是感觉出不对，握住她为他扣扣子的手，“你怎么了？”
温琪抬头看他，眼含笑意，“怎么了？”反问。
褚寂远皱眉，握紧她的手，“跟我回B市。”
温琪心陡然跳快，面色依旧平静，“我要照顾爸爸。”
褚寂远放弃，不逼她，特别是现在关系逐渐缓和的时候。
“照顾好自己，等我。”
“嗯。”温琪继续替他扣扣子。
第十七章
程音下午一直待在病房，温琪就在一旁静静坐着。华生并购案应该是褚寂远来这儿的目的吧。她真蠢，以为他是为她而来。程音这几天反反复复提到华生并购案，只要并购成功，华生股票一定会大涨。
褚寂远走得急，程音是他左膀右臂自然要跟着一起回去。他安排了车送温琪回褚公馆。
乌云浮过月遮住星光，天灰暗愈发冷，她抱了抱双臂，这院子太大，除了前院有几个保全主楼只有她一个人，家政阿姨不住这里。她独自一人穿过回廊拐过小径，轻松翻过那道矮墙又翻进来，丝毫不会被人发觉，外面天高地阔，她应该走。两周时间，这样好的机会不走她都对不起自己。只要她消失，爸爸妈妈温岚温逸的威胁都会消失。
温琪再次去画廊找计思思已是一周后。
计思思看着那直线上飚的K线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旁边吃完的方便面盒都没空扔进垃圾桶。
“计思思。”温琪这会儿喊她，她哪里听得到，眼睛像粘在屏幕上了移不开。
温琪过去就给她盖上笔记本，计思思暴跳。
“哪来的…”
温琪抱臂挑眸看她。
计思思满面红光，“七七，七七，你是我的偶像，股神啊，华生的股票这样涨下去不出十天就能翻一倍。”
温琪皱眉，“冷静冷静，听我说。”
计思思这会儿轻盈得像只蝴蝶就要飞起来了哪静得下来，“你说，我听着。”
“华生的股票翻到一倍…”
“翻到一倍我再融资一百万，这回要大杀八方！”计思思撸起袖子豪情万丈。
“华生股票翻到一倍全部出仓，我只要一百万。”
计思思楞了足足一分钟，“不是，我没听明白。”
“那一百万你单独开一个户头，你帮我管理，别让我家里人知道，那是我爸爸的医疗费”
计思思终于听出来了，“你要走！”
温琪沉默。
计思思快步就去关了休息室的门。
“你要去哪里？怎么突然就准定要离开？”
“我只有离开，我的家人才能过回以前平静的生活。”
“那个男人逼你？”
温琪摇头。
“那你准备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都行。”
计思思握住温琪的手，“让我帮你，不管你要去哪里，一定一定要让我知道。”
温琪依旧是摇头，“我爸爸指望温逸和温岚是没用的，只能拜托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