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任安乐已疾奔百米,正弓成满月,一箭射向天际。

咻然声响,大雁嘶鸣,箭身连雁落向地面。

众人起身惊呼,目瞪口呆。

居然一箭三雕,如此骑射之术,着实神乎其技。

任安乐伸手接住垂落大雁,握缰回转,从她御马而出,不过瞬息时间。

骏马疾奔,却并未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于围场入口处停下,竟直直朝中间大帐闯来。

侍卫骤惊,拦之不及,只能看着那一人一马离太子所站的御台越来越近。

围场内一片死寂。

“殿下。”温朔神色一变,就欲挡在太子身前。

“不必。”韩烨将他推开,朝聚拢而来的侍卫摆手,抬眼朝正前方看去。

烈日之下,玄衣女子气势如虹,眉间一抹傲气,恍能逆天。

烈马嘶鸣,千钧一发之际,他眯起眼,看着她紧握缰绳,停在他面前,与他同高。

半尺之远的距离,突兀而又温热的触感。

韩烨低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副画卷一起落在他掌间。

他抬首,便撞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

“晋南任安乐,见过太子殿下。”

第八章

“这次恩科乃为朝廷举贤,干系国祚,太子…”

上书房内,嘉宁帝翻看近日奏折,垂首吩咐,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儿子,眼一眯,便带了一抹高深莫测之意。

“太子。”

韩烨回过神,触及嘉宁帝诡异的眼神,掩下失态的神色,回:“父皇说的是,儿臣会令五城兵马司加强京城戒备,免得宵小扰了科举。”

嘉宁帝轻叩案桌,漫不经心道:“太子的部署朕一向信得过,前几日秋狩,太子觉得各家子弟表现如何?”

“各府子弟善骑射者众多,大靖人才济济。”韩烨慢声回禀,恭敬而温顺。

看着太子一本正经的脸,嘉宁帝眉毛一挑,终是把在心头磨了几日的话给扔了出来。

“听说那日世家女子齐聚,趣事横生,太子可有看得上眼的,半年后皇室大选,朕替你先留着。”

任安乐在秋狩上公然冲撞太子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一男子做出那日行径定是谋逆之罪,只是…任安乐一介女子,传来传去便带了些微的风流色彩来。

不仅脸长得似太祖,连招惹桃花的运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这个儿子自小名声贤仁,从未有过半点行差就错,这次虽说招了朵烂桃花回来,但嘉宁帝却格外解气,真心有看热闹的意思。

皇帝话音落地,立在一旁的赵福明显看到太子殿下神色一顿,不由得朝笑得老谋深算的帝王看去,心底小鼓直敲。

“谢父皇关心,儿臣想以朝廷之事为重,其他事未作他想。”韩烨低头,不轻不重的推搪。

“哦,是吗?那朕怎么听说从东宫送到泰山的礼物十年来从未断过。”嘉宁帝端起茶杯一抿,声色渐渐不虞。

太子做这些事从未瞒过他,他便也没有捅破过这层纸。

韩烨抬首,目光清冷郑重:“父皇,她是儿臣将来的太子妃。儿臣待她,只愿如父皇当年待母后之重一般。”

嘉宁帝对已故的中宫慧德皇后敬重有加,乃天下尽知之事。

赵福瞧了一眼眉宇肃重的太子爷,有些感慨,自慧德皇后十二年前逝世后,殿下极少在陛下面前提到过生母。

嘉宁帝一愣,眼中略有波动,放下瓷杯,轻斥:“胡闹,她怎可和你母后相比。”

但到底面色和缓下来,揭过了此事。

“太子,朕听说任安乐在秋狩上惹出了不少事?左相昨日入宫,对此颇有微词,她倒是个人物,竟能搅得京城流言四起。”

见嘉宁帝面色微沉,鬼使神差的,韩烨破天荒解释了一句:“父皇不必听信谣言,任将军乃性情中人,许是行事不拘小节。”

嘉宁帝轻叩案桌的手猛的一顿,眯起了眼。

太子自小性情清冷,除了当年的帝梓元和八年前带入东宫教养的温朔,还从未在他面前替任何人求过情。

“是吗?朕今日已将她任大理寺少卿的圣旨颁了下去,太子,如你前几日所见,任安乐此人如何?”

嘉宁帝问得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韩烨抬首,忽而记起那日玄衣女子自马上朝他奔来的模样,眼底似有被灼烧之感,朝着嘉宁帝郑重道:“父皇,依儿臣所见,任安乐若为我大靖之将,乃朝廷之福。”

嘉宁帝倏尔抬眼,看了太子半响,才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韩烨神色微怔,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太子远去的脚步声渐不可闻,嘉宁帝摩挲着拇指上扳指,眼底幽深一片。

“居然如此评价于她?看来今年的秋狩之宴朕未去还真是错过了不少事。”

左相日前之言犹在耳边,今日太子居然说出‘任安乐若为将,乃大靖之福’如此截然相反的话来。

区区一个任安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令得两人看重至此?嘉宁帝头一次对这个来自边疆的女土匪生出了好奇之意来。

赵福听着嘉宁帝的自言自语,垂下眼一声不吭。

何止是今年,自十年前帝家灭亡起嘉宁帝便不再出席皇室的秋狩之宴。

或者说,从十年前开始,嘉宁帝就再也没有迈出过帝都一步。

“赵福,这几年你可见过太子为人求情?”

晃神的赵福听见嘉宁帝突然问出的话,心底一抖,忙上前回:“不曾。”

“说不准留着这个任安乐还真的有用。”

嘉宁帝若有所思,眉间露出一抹深意。

“陛下,韶华公主在外求见。”赵福听见外间动响,低声回禀。

“不见,让她回朝云殿好好思过,一个月不准出宫。传朕口谕给齐妃,让她好好管教公主,若日后韶华再如此嚣张跋扈,朕定不轻饶。”

嘉宁帝拂袖,面色微沉。

不管任安乐做的事有多出格,她有句话终归是对的。

公主干政,乃皇室大忌。

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安乐便穿着崭新的官袍入了大理寺报道。

近半月来任安乐在秋狩上喝问韶华公主之事传得人尽皆知,不少朝官深感这厮虽一介女子,却胆气十足,为大靖的朝官说了话,加之右相对其赞誉有加,便对新官上任的女土匪格外客气。

但也仅仅为客气,他们不比涉世未深的年轻子弟,任安乐身份敏感,左相对其颇为垢词也不是秘密,朝臣实在犯不上为了一个大理寺少卿夹在两相之间左右为难。

在大理寺当了一日的泥塑菩萨,傍晚,安乐哼着小调坐着马车回了任府。

苑书站在大门口守望,见马车出现,狗腿的跑上前替任安乐掀开布帘,露出一排牙齿笑:“小姐,您回来啦。”

任安乐斜眼瞥她,顺着苑书递上来的手走下马车入府:“今日府里如何了?”

“一群贵族子弟来递请帖,都让我给打发了。”苑书得意邀功。

任安乐又细又长的眼眯成一条缝,笑道:“那是自然,当初这群书呆子一个个都懒得理会本当家,如今想见我,自然不能容易。”

苑书奇怪的瞅了一眼自家小姐:“小姐,今日送的帖子都是宴请苑琴的,还有酸腐书生上门求画,我瞧着不喜,让长青给打了出去。”

任安乐慢走的脚步一顿,停□横竖左右打量了苑书半响,才堪堪吐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榆木疙瘩。”

苑书被任安乐瞪得出了一身冷汗,怔怔的看着任安乐如风火轮一般闪走的身影,委屈的一撇嘴,小媳妇一般慢慢朝书房移去。

书房内,苑琴替任安乐换了一身玄衣常服,见她小心用布巾拂了一把脸,颇为无奈:“小姐,您这双手已有几日不曾沾水了。”

任安乐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摆手:“那是自然,东宫戒备森严,下次要碰上这么个机会可是难得的很。”

任安乐一边嘀咕一边回忆那日的触感,摸着下巴寻思:“皇室中人果然娇惯得很,那手就跟小姑娘一样白嫩。”

苑琴眉一挑,实感丢脸,在任安乐满是怨念的眼神下替她洗净手,转移了话题:“小姐,今日头一次入大理寺,觉得如何?”

任安乐伸了个懒腰,大踏步朝软榻上一躺,丢了粒果仁在嘴里,嚼巴两下才道:“大理寺管京师刑狱,属官多是科举入仕的贫寒子弟,不足为虑,至于大理寺卿裴沾…圆滑世故,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今日他让本小姐在后堂整理了一整日卷宗,看样子和左相交情颇深。”

苑琴替任安乐沏了一杯清茶,笑问:“看小姐的神色,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任安乐打了个哈欠,瞳色有些深,往里瞧却看不出情绪:“就怕他们交情不深,属官多为清贵,乃右相一派,他却偏帮外戚左相,无事还好,若是触及两派底线,裴沾左右逢迎的为官之道便是他倾颓的根源。”

苑琴若有所思,抬首见任安乐一副困倦模样,想起苑书可怜兮兮的拜托,只得道:“小姐,今日是十五。”

“十五如何了?”

任安乐软绵绵的声音响起。苑书突然从旮旯里蹦出来,虎躯一震回答:“小姐,我都打听好了,今日街上有灯会,很是热闹。”

“出门做什么,还要耗车马,你若实在无聊,在院子里和长青过上几招便是。”任安乐闭着眼,将做土匪时练就的抠门之道贯彻到底。

苑书翻了个白眼,眼珠子一转,大声道:“听京城百姓说每月十五五皇子都会在长柳街举办诗会,说不定太子殿下也会出席哟。”

这句话忒有诱惑力,前几日才尝到了甜头的女土匪一个翻身从软榻上立起来,装模作样朝尚带余晖的天空看去。

“我也瞧着今日天色不错,长青,备马车,咱们出去遛遛。”说完朝苑书一挥手,迫不及待朝外走去。

身后两女面面相觑,叹口气跟在了任安乐身后。

每月十五的灯会在帝都成了习俗,圆月渐上,大街小巷上挤满百姓,因着五皇子每月举办的诗会,长柳街上的酒楼一早便聚满了进京科考的士子。

若是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即便科举未能入三甲,也算是在帝都有了一席之地,更何况五殿下相邀出席之人皆非富即贵,若能攀得几个,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

任安乐的马车缓缓驰行在熙攘的人群中,离长柳街还很有一段距离。

苑书百无聊奈掀开布帘,望向不远处轻咦一声:“小姐,你看…”

任安乐抬首望向窗外,循着苑书指的方向看过去,微一挑眉。

街道上立着个身着素青布衣的少年,他身上背着布包,逆着人流朝小巷深处里挤。

少年面如冠玉,竟是围场上站在韩烨身边的温朔。

安乐若有所思,朝马车角落里瞧了一眼,那里扔着一副弓箭,箭身上雕刻着一个端端正正的‘温’字,那是她秋狩那日在围场里顺来的。

“苑书,跟上前去。”

小姐竟舍得不先去长柳街?苑书挠头,掀开布帘朝驾车的长青吩咐了一声。

马车跟着少年,远离喧嚣的人群,行到了城西一处地界。

长青稳稳的将马车停下时,任安乐才循着微弱的灯光朝外望去。

这是一条脏乱的街道,斑驳腐蚀的石板,腐朽沉闷的空气,跪在地上乞讨的妇孺,少年抱着布包走在里面,亦步亦趋。

马车已经无法前进,苑书朝任安乐扔了个‘该怎么办’的眼神,任安乐在膝上弹了一下,一跃跳出了马车。

她确实很想知道,名震京城的温朔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乞丐窝。

少年沉默的前进,步履稳重。任安乐跟在他身后,玄色长袍泛着冷硬的光泽。

温朔停在一处小院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任安乐看见他扬起一抹笑容,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笑容太过温煦,竟让女土匪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小院中欢腾热闹的声音传来…

“温朔大哥,你来啦!”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濡沫,任安乐抬脚,隔着半开的木门看着里面的光景。

温朔半蹲在地上,一群幼童将他团团围住,泛光的眼睛盯着温朔手里的布包。

温朔把布包解开,拿出里面的吃食,摆在幼童面前。从里屋走出个年长的妇人,虽衣衫普通,却甚为洁整。

“小朔。”妇人唤了一声,神情慈爱。

“钟姨。”温朔咧开嘴,摸了摸他身边小姑娘头上的小髻:“这些孩子近来可好?”

“有你平时的接济,比以前好了很多。”钟姨感慨,随即板起了脸:“听说再过几日便是科举,你怎么不好生温习功课,还回这里来了?”

“我来瞧瞧你们。”温朔起身,替妇人搬了个板凳,和妇人唠嗑起来。

“小朔,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你,你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了。”钟姨摸了摸温朔的额头,叹气:“你眼看着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若是别人知道你还和乞丐街有来往,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任安乐挑眉,看来这里便是温朔入东宫前呆的地方,这妇人虽说位卑,却很是明理。

“钟姨,我每次都是偷偷的来,殿下不会知道的。”温朔摇头:“不来看看你们,我总是不安心。”

见妇人欲言又止,温朔笑道:“以前附庸殿下,不宜强出头。过几日科考,我定能中三甲,等我入了朝,会做个好官,绝不会再让百姓沦为乞丐,也不会再让这些孩子背井离乡,家破人亡。”

无论多太平的王朝总会有隐藏在盛世下的黑暗。譬如这些孤寡的幼童,街道上穷困的百姓,朝廷上昏暗的朝官。

温朔若未救过韩烨,一生命途亦只能止步于此。

朝廷贪官、民间恶霸又岂能轻易涤荡?任安乐轻笑,有些感慨,却在瞥见少年眼底的坚韧时微微一怔。

一往无前,干净透彻,偏生又绝顶聪明。

此间少年若长成,日后定当华冠帝都,权倾朝野。

心底这念头一出,任安乐眯起眼,瞳色微深,她似乎…对温朔太过在意了。

夜空的月满而明亮,抬首的任安乐忽而想起一事,转身大踏步朝街道外走去。

该死的,她居然把节会忘了个彻底,她的佳人啊…可别让帝都一群刁蛮小姐给糟蹋了。

第九章

圆月高挂,一个时辰后,任安乐巴巴望着人潮散去、灯火渐息的长柳街,顶着苑书哀怨的眼神,尴尬的咳嗽一声。

“听散去的百姓说太子今日并未出席诗会,倒也不是我们来迟了。”

苑书叹口气,蹲在马车角落里画圈圈,可怜得不得了。

任安乐素来是个实诚且豪爽的土匪头头,心一软,许下苑书下月节会陪她逛遍京城的诺言,几人皆大欢喜的驾车回府。

深夜空阔的京城一反节会时的热闹繁华,洗尽铅华的厚重沉淀感扑面而来。

轱辘辘作响的车轮在宁静的街道犹为清晰,突然一阵马蹄声直直朝这边而来。

任安乐睁眼,神色略微玩味,对着哈欠连天的苑书勾勾手指:“看来本当家天生福泽运厚,或许今晚倒是没有白出来一遭。”

话音刚落,马车骤停,长青的声音沉稳响起。

“前方何人拦车?”

“我家主人请任将军过府一会。”来人礼貌而客气,话语中却未带恭谨。

“小姐?”长青掀开布帘,低声询问。

外间数匹骏马上的男子皆着藏青布衣,身负长剑,眉目肃冷,观之骁勇令人生畏。

任安乐嘴角微扬,落在膝上的手轻叩:“即是贵人邀约,安乐却之不恭。”

说完一拂袖摆,布帘应声落下。

听到任安乐随意至极的应答,马上领头之人眼底浮过一抹诧异,一挥手,领着长青的马车朝街道深处而去。

马车内,苑书挠头:“小姐,您熟人啊…?”

苑琴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呆子,京城入夜便有宵禁,你觉得帝都里有几人有胆子敢在深夜遣护卫在大街上公然拦人!”

苑书揉揉额头,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后一脸坏色的朝任安乐挤眉弄眼。

任安乐懒得朝理她,眼一闭开始养神。

“请将军下车。”

马车稳稳停下,外间声音响起,任安乐伸了个懒腰,朝欲跟着的苑书苑琴丢了个‘少煞风景’的眼神,顾自下了马车。

华贵雍容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稍显暗沉的后门让任安乐挑了挑眉。

哎,想她名震晋南,如今竟成了个见不得人的!

侍卫领着任安乐朝宫内而去,行过曲径通幽的后园,停在了一处凉亭之外。

任安乐眨眨眼,然后懒懒靠在一旁的假山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韩烨着一身青龙鱼白常服,端坐亭中左右互奕,朦胧的灯火映在他身上,透出温润的面容,任安乐斜眼瞧去,只觉得晋南那穷山恶水地儿还真养不出这么上等的品种来。

丝毫未在意任安乐肆无忌惮的眼神,韩烨垂首望着棋盘,落下一子:“任将军请坐。”

任安乐不舍的收回目光,轻咳一声走进亭子坐在韩烨对面,端起宫娥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然后一摆手挥散了众人。

任安乐气势凌人,一连串动作便带了理所应当的做派,韩烨甫一抬首,看见不由自主退出凉亭的宫娥,嘴角便带了笑意。

“将军脾性倒是一如既往。”

棋盘上的棋局渐进尾声,黑白双子陷入死局,一时无解。

韩烨放下棋子,朝任安乐望去。

“安乐以为这亦是殿下所想,殿下深夜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任安乐神采奕奕,一派坦然大方,丝毫未有夜半相会男子的荒唐羞涩,脸上满是货真价实的好奇。

“任将军今夜想必趁兴而游,所见颇多。”

韩烨的话意有所指,任安乐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殿下是说…温朔公子?”

韩烨未应答,手轻叩在棋盘上,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他望向任安乐,眼底深沉微冷。

“任将军缘何入京孤不想过问,若将军真有心归顺大靖,孤保证日后绝不将将军困在京城,只是…孤不喜欢任将军将主意打到孤身边的人身上来。”

任安乐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传言中温润闲雅的太子爷,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安乐若是自大些,定会以为殿下犯了那些深闺妇人拈酸吃醋的毛病。”

韩烨闻言一怔,眼底的薄怒在瞧见任安乐面上的爽朗笑意时悄然消散。

“将军妄言了。”

“殿下若平日里便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会惹得帝都贵女人人倾慕,安乐肩上的担子想必会轻上不少。殿下放心,今日街头不过偶遇温朔公子,再说我心有所属,绝不会将主意打到这小公子身上去。”

以任安乐的性格,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韩烨眼底微有释怀,笑道:“以将军的才能,想必小小的京都留不住你,又何必再拿孤来做幌子。”

“哦?殿下何以如此认为?我倾慕殿下,金銮殿上求娶、万里赴京是天下所知之事。”任安乐端起瓷杯,隔着缭绕的雾气将目光落在韩烨身上。

韩烨摇头:“自围场上见得将军,孤便知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笃定武断。任安乐微怔,沉默半响,放下瓷杯,突然坐直身子,静静望着韩烨,瞳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