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我会单手解扣,可不会单手系扣。”

“拿着我的车钥匙,等会儿散了先去车上等我。”

……

章以明搂着个女孩儿在拐角处亲热,沈多意恍惚记得那女孩儿是人事部的员工。先不说“同公司不允许恋爱”这条规定,章以明的女朋友不是刚出了交通事故吗?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多意回过神来,悄悄后退着回答:“我看见姓章的老板在搞外遇,可是乱搞的不应该是姓戚的吗?”

他话音刚落,双肩就撞到了什么。

身后的戚时安胸膛没被撞疼,大脑却被沈多意那句话冲击得没了理智。待沈多意转过身,他抱臂靠着楼梯扶手,兴师问罪道:“你刚才说谁乱搞?”

沈多意再次被迫掐断了电话,支吾道:“你十几岁就逛夜总会了……”

“许你去打工,不许我去消费?”戚时安委屈四溢,气性不断拉伸膨胀,最后故意咬牙切齿道,“实话告诉你,全市所有夜场里长得漂亮的,我都搞过!”

不出所料,沈多意睁大眼睛看着他,但他读不出里面的情绪。

片刻后,沈多意轻声说:“记得戴套。”

无风吹来的楼梯上,戚时安的血压瞬间就飙升到了一百八。

沈多意趁对方气极没回神,立刻下楼离开这方是非之地,谁知经过对方身旁时被一把握紧了手臂。戚时安扭过脸看他,眼中分不清是冰冷的深海,还是灼热的篝火。

只听他恐吓道:“你知道吗,我最想搞的还是你。”

第7章

戚时安嗓音低沉,此时又极力压抑着情绪,所以这短短一句话听来却有千斤重,而全部重量都压在了沈多意绷紧的神经上。

狭窄的楼梯像一处死地,周围也仿佛生出四面密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堵在之间,难以动弹分毫。戚时安仍紧握着沈多意的手臂,从皮肉到骨头全被他禁锢在掌心。

他忽然想,皮筋被用力抻展就会断,那绷紧的神经被压垮会不会也产生不可修复的伤害?

他忽然就害怕了。

沈多意紧闭许久的薄唇终于启开,眉眼间也盛满了不可名状的伤感,他声音小小地说:“我爷爷在等我,我想回家了。”

这场欢迎会终于迎来了尾声,没喝酒的送喝了酒的回家,还有未尽兴的商量着转场。章以明沾染了香水味,满心沉醉地等待结束后的狂欢,抬眼却见戚时安话都不留就离开了。他只好扛起总结发言的大旗,说:“今晚大家开心就好,周一不准迟到,影响工作的话奖金照扣不误。”

话没说完,楼下的汽车引擎已经放肆叫嚣,戚时安眨眼驶出了这条街区。

众人散去,沈多意和同事上司告别后也取了车离开。当车门关上,他被束缚在安全带下,不透风的空间令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但也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霓虹灯让整个城市在黑夜中依然亮眼,路旁的屋厦拔地参天,把行人和汽车都对比成了零星棋子,他一路盯着前方,迫使自己心无旁骛地抵达了温湖公寓。

停车场里又冷又安静,沈多意停车熄火,然后解了安全带。他弯下身去,额头抵着方向盘上的喇叭按键,左手慢慢摸上右臂的手肘处。

戚时安力气很大,气性也不小,弄得他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知道吗,我最想搞的还是你。”

心无旁骛的状态彻底被击碎,沈多意变成了破壳而出的雏鸟。不,比雏鸟还不如,没有任何保护层以外,他也没有坚硬的喙。

他拿起手机,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在狭小密闭的车厢,轻声开口。

“我好久没参加过聚会了,今天很高兴。”

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要聚一次其实很难,初中同学分开太久,大家的联系也不那么紧密。高中同学却每年都聚,但他从来不会参加。

“因为我那时候名声不好,课余时间要赚钱,在学校里就要抓紧时间学习,渐渐的我没那么合群了。在夜总会下班出来还被同学遇见过,传来传去就无从解释了。”

“他们议论我,议论的内容不算好听。”

“你今晚那句话,让我感觉回到了那时候,很难受。”

沈多意说得很慢,不好的情绪也慢慢消失,在还剩下一点的时候他停下,然后重重呼了口气,把剩下那一点全部吐出。

片刻后,情绪恢复了正常,他拔钥匙下车,然后离开了停车场。而手机屏幕一直黑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拨出任何号码。

从校园到社会,从过去到现在,沈多意习惯了这样自我调节,话憋在心里会很难受,他讲出来就当翻篇儿了。但他不会真的把号码拨出去,更不会和别人讲,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难受是不是合理。

他怕自己过于敏感,而他不想做个敏感的人,不想自己累,别人也累。

两扇门隔着数个街区同时打开,都发出了“滴”的一声。

随后摔门声响彻整间公寓,戚时安换拖鞋的时候把钥匙砸在了玻璃矮柜上,用了十年之久的钥匙扣又被蹭掉了一点彩漆。

一路驰骋加上刚才的摔打,他的怒气总算消退了三分之一。

这份怒气是对他自己的,于是剩下的三分之二他打算留在体内自我惩罚。

在客厅脱了外套,扯了领带,走过过道时又解开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戚时安踱步到餐厅,开灯的瞬间叹了口气。

餐厅没有紧挨着厨房,而是向阳的单独一小间,浅咖啡色的地板中央,摆放着一张乳白色的圆形小桌,四张木质皮垫座椅围成了圈。

戚时安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圆桌中心的绣球花上。

花瓣有些蔫了,那股委屈无力的样子,像沈多意凝在眉间的伤感。

他把早上剩的半杯水洒在绣球花上,无奈地自言自语:“要不是你误会我,我也不会口不择言令你难堪。”

理智丧失的情况下说“夜场长得漂亮的人,我都搞过”,紧接着那句仿佛在说沈多意和夜场里的人无甚区别。

而他其实只是在愤怒地表达想要占有的欲望。

戚时安枯坐了小半宿,绝望地发现在自己的注视下,花瓣好像进一步恶化。他不知道沈多意的情绪缓和了没有,希望两天假期过完,周一再见面时还能听见那句悦耳的“戚先生”。

跳槽后的第一个周末,沈多意除了睡觉就在写工作总结,他长在了飘窗上,修长的手指几乎没离开过键盘。忙完这些仍觉不够,又翻出以前设计的“白金计划”,帮孟良的新产品做了修改和补充。

“多意,你快看这个节目。”

沈多意想装作没听见,但他知道那样的话老爷子还得多走几步过来叫他,于是起身出了卧室,兴趣缺缺地问:“又看什么节目呢,《致富经》吗?”

沈老回答:“新闻报道天价墓地呢,看得我都想再多活二十年了,等降价了才敢两腿一蹬。”

沈多意切了个苹果,然后用勺子把果肉刮到碗里,刮完把勺子连同果泥一起递给沈老,说:“爷爷,你不用担心,墓地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但你千万别着急,再多活五十年成吗?”

“你想让我修仙啊。”沈老吃着苹果,“不是天价的吧?”

“不是,平价的。”沈多意笑着吃另外半个,“跟我爸妈的挨着,对了,下次扫墓要告诉他们我换新工作了。”

沈老问:“新工作怎么样,不图赚多少钱,你干得高兴就行。”

沈多意啃完了苹果:“挺高兴的。”

脑海中浮现出戚时安的脸,他掐着苹果核的手指都加了力道,猜测着对方两天过去有没有消气,毕竟他背后说人在先,没占什么道理。

两方都心思不宁,把假期过成了漫长的折磨,太阳几番起落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周。

戚时安不在家吃早餐,只西装革履地坐在圆桌旁喝水,伸手摸摸花瓣,心中隐含的期待又增添了半分。不是他吝啬,而是期待这种东西就像股票,要谨慎对待,不然可能承受不了意想不到的失落。

花店送来了新的绣球花,圆圆一株放在透明的广口小花瓶里,希望沈多意也已经变得神采奕奕。

明安大厦旁边的咖啡厅内人满为患,似乎整条街的上班族都在这里排队买早餐。沈多意出门很早,还有两个人就排到他了。

“沈组长,早安。”

沈多意回头看见了安妮,笑着说:“早,你要吃什么,我帮你一起买。”

“谢谢沈组长,我路上堵车了。”安妮望了眼长长的队伍,回想着餐单说,“帮我买两个咸肉三明治,一份奶油包,一份晨间小食,再加杯黑咖啡。”

“好,我记住了。”沈多意笑答,内心却咂舌。买完离开,和安妮一起进了明安大厦,安妮拎着两包早餐,解释道:“这是戚先生的,他都是在公司吃早餐。”

沈多意吃惊道:“他习惯早餐吃这么多?”

安妮小声说:“跟他的午餐比起来,算少的啦。”

沈多意使劲扒拉久远的回忆,想起那时候他在国宾的餐厅打工,戚时安貌似点了很多道菜,当时以为对方想让他多忙活几趟,没想到是真的饭量惊人。

戚时安到达三十层的时候安妮已经开始工作了,他进入办公室后便闻见咖啡的味道,等喝进口中发觉加了不少量的牛奶。

安妮敲门进来:“戚先生,这是章先生秘书送来的资料。”

戚时安吃着奶油包:“放桌上就行,顺便给我重新泡一杯黑咖啡。”

安妮反应迅速,立刻伸手拿了桌上那杯,解释道:“排队的人太多,早餐是沈组长帮忙买的,估计是拿错了,我马上去给您泡一杯。”

办公室的门关上,戚时安把最后一口奶油包咽下去。

他没想到沈多意喝个咖啡要加那么多奶,看来很怕苦。

“戚先生,”安妮去而复返,手中多了杯咖啡,“抱歉,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我另外泡了杯多加奶的,立刻给沈组长送过去。”

戚时安没抬眼:“不用,再应酬你一遍反而让他累。”

沈多意在咨询部的会客室见客户,巧的是这位客户在保险公司办了巨额保单,他们之前打过照面。从投资项目的选择到风险预估,还有前景分析和损失模型的建立,沈多意做了详尽的说明,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聊到最后,客户问:“我之前的保单就是你设计的,听说最近推成明星产品了。感觉你在保险公司的前景不错,怎么跳槽了?”

沈多意笑笑,避重就轻道:“您过奖了,以后如果您还有保险方面想了解的,随时找我都行。”

把客户送到门口,回办公室时碰见齐组长出来,对方说:“到饭点了,直接去餐厅吧。”

“好,没想到跟客户聊了一上午。”沈多意惊觉时间过得太快,前往餐厅的路上和对方讲了讲客户的想法,他虽然觉得每个组之间应保持泾渭分明,但毕竟同属一个部门,所以没有藏着掖着。

公司餐厅座位间距不大,此时人也不算太多,齐组长扫了一眼,说:“戚先生今天下来得这么早,他一般都是过了高峰期。”

沈多意心中“咯噔”一下,他以为在那晚闹僵之后,自己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谁知他并没有做好碰面寒暄的准备。

他找了个借口:“我想起来早餐买了没顾上吃。”

早餐吃了很多的戚时安又端了满桌的菜,筷子刚碰到碗里的饭就感觉到眼皮突突直跳,皱眉抬眼望见沈多意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

他出声叫道:“齐组长,我菜要多了,一起吃吧。”

齐组长落座,两个人面对面开吃,戚时安默不作声,吃到一半才问:“跟着我这边开了次会,怎么样,你们部门感觉有帮助吗?”

齐组长认真回答,答完不失客观地说:“可惜刚才沈组长回去了,不然可以多反馈点看法给您。”

戚时安无所谓地问:“他上去干吗?不吃饭啊。”

“说是早餐买了没顾上吃。”齐组长表示理解,“上午有个大客户,可能也因为比较忙吧。”

来用餐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戚时安速战速决,吃完又要了杯多加奶的咖啡。他一路上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犹豫要不要去咨询部送趟外卖。

可身体却好像听命于另一套系统,进入电梯后直接按下了咨询部所在的楼层。

前台小姐已经不想活了,戚时安端着咖啡经过,不大高兴地说:“换点贵的化妆品吧,每天对着门口补妆很煞风景。”

他直奔沈多意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却发现里面没人。

戚时安独自尴尬,甚至为自己主动而来生起闷气。当初围追堵截都没被这么躲过,如今做正人君子反而这种待遇。他进去把没动过的黑咖啡换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老板,让沈多意上三十层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何苦这么费劲。

然而就算要躲,也不会未卜先知,沈多意正坐在茶水间里,准备吃刚洗好的大鸭梨。

第8章

沈多意和客户谈了一上午,此时庆幸自己带了个水分十足的大鸭梨。在茶水间洗干净削完果皮,细嚼慢咽下了肚,期间还看了会儿网球比赛。

没想到的是,回去后发现办公桌上的咖啡变了样。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何人到访过,就接到了上午那位客户的电话,等电话讲完,午休时间基本已经结束了。多奶的咖啡灌进口中,他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章先生?”

偶一抬眼,看见章以明正好经过办公室门口,沈多意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对方紧接着推门而入。章以明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文件来看,问:“今天忙吗?”

沈多意回答:“还行,上午见了盛昭的徐先生。”

“噢,我知道了,他想开个人账户,之前遇见聊过两句。”章以明往桌上扫了一眼,“给他的最终方案做出来了么?”

“还没,因为中午徐先生打来,说想要再开一个企业账户,让我先出计划。”沈多意将电脑屏幕转向章以明,“企业账户的话投资额成倍增加,选择也有变动,我想多做两个备选。”

章以明点点屏幕上的表格:“确定区间就好,不要太过精确。”

沈多意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的职业习惯,我会注意的。”

万花丛中过,恨不得每片叶子都沾上身的章以明微微走神,不太优雅地揣测片刻,探寻道:“你升总精算师不难,为什么不做了?”

怎么都好奇这个问题,沈多意夹着笔,他知道这样问的都不想听寻常那套说词,比如更多样的发展、更高的薪水。可他不太擅长应付上级,此时考虑半天也给不出合适的答案。

“我随便问问的。”章以明展颜一笑,“徐先生是大客户,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技术范围上的可以问戚先生。”

沈多意点点头:“谢谢章先生。”

说归说,层级分明的话,最忌讳的就是越级报告,哪怕请教问题也是一样。章以明走后,他继续完成之前的计划,预计在三天内再约见一次徐先生。

作息规律非常难办到,沈多意只能达到一半,就是按时起床工作,但休息时间可以无限延后。连续几个晨昏忙碌无休,每天比豆浆机起得还早,计划书改了又改,数据图都能装订成册。

由于太忙,他这几日都很少离开办公室,也没机会碰到戚时安。他自作多情地想,自己工作这么努力,不管是戚时安还是八时安,谁知晓了都觉得欣慰。

实际上,三十层毫无欣慰的气氛可言,安妮觉得老板每天都不怎么高兴,说话也越来越冲。这会儿难得老板不在,她才稍微放松了些。

戚时安扎进了期货部的操盘室,比起窗明几净又舒适宽敞的办公室,他更喜欢这个“非请勿入”的重要地盘。贵金属都是夜盘开通,他此时不那么忙,便问手底下的二级操盘手:“最近在玩哪支股?”

对方老实回答:“春城股份,您帮我看看?”

“还用看么?”戚时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德行特别气人,“我早上瞄了一眼,指数已经破位下跌了。”

他说完看着对方无奈又心疼的表情,估计人家赔了不小一笔。但他没动恻隐之心,反而异常理性地批评道:“你会开奔驰,难道换辆宝马就不会开了?同样,你懂操作期货,换成股票就犯错误了?”

“技术是基础,经验积累学会摸索概率,根据走势果断止损。”戚时安叹口气,“一共就这三点,你哪条容易忘就写下来,每天念叨几遍。”

主管开玩笑般插话道:“概率摸不准就请教请教咨询部的沈组长,人家学那个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戚时安好不容易忘了,此时又被迫想起。他以为沈多意故意躲了他好几天,还纠结他那句话是不是严重到老死不相往来了。

手机蹦进来一条信息,章以明发的:“之前给你的资料看了吗?”

戚时安回道:“没空。”

不急着处理的文件都用黑色夹子,所以他没及时看,后来事忙就搁忘了。此时章以明主动询问,于是他立刻起身回了三十层,不打算继续耽误。

夹子打开,第一张是某咨询公司的基本资料,翻过这页,内容是罗列出的高级顾问姓名和照片,其中最年轻最好看的那张证件照下面,写着沈多意的名字。

再回看公司注册人,是沈多意原先的上司。

保险那行,尤其到了沈多意的上司那个职位,都和保监会的人非常熟稔,因此单独办个小公司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咨询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性质不同,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关于挂靠执照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赚个外快。

但现在的问题是,沈多意已经在明安工作了,并且咨询公司的老板是他原来的上司。那他会不会把在明安获得的信息透露给他的上司?或者共享明安的数据?

沈多意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抽回与徐先生握着的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如果计划没问题,等最终方案做完后,就可以签合同了,我会把企业账户和您个人账户的两份方案一并做出来。”

把徐先生送出了门口,他在忙碌多日后总算完全放松下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想起来孟良拜托他的事情。

沈多意打过去说:“晚上有空吗,说说你的产品。”

孟良应道:“必须有空啊,我请客,把地址发给你。”

“好,下班见。”沈多意握着手机回办公室,终于可以更新下一阶段的工作概要了。刚拿起笔,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没看来电显示,接起后说:“您好,我是沈多意。”

那边顿了片刻,自我介绍似的:“我是戚时安。”

笔尖戳在便签纸上,形成一个黑色圆点,沈多意拿着听筒,分辨不出对方心情如何,毕竟短短一句话太过单薄。

他询问道:“戚先生,有事吗?”

戚时安觉得文件上的事三两句说不清楚,便反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沈多意如实回答:“抱歉,我约了朋友。”

戚时安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约了朋友,还是在躲他,可他是真的有事要问,“到三十层来一趟。”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本就临近下班,沈多意到三十层的时候安妮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打过招呼便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叩了叩办公室厚重的门。

“进来。”

他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入,径直走到戚时安的桌前停下,看对方的架势似乎一时半刻无法结束,于是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几日未见,好像那晚的事情已经变得久远,戚时安看着对方行若无事的模样,又回想起那天在餐厅瞥见的背影,于是一开口就问跑了:“你躲着我呢?”

沈多意否认:“没有。”

“那你在餐厅看见我就走?”戚时安咄咄逼人,“办公室也不待,怕我找你?”

沈多意微怔,有点迷茫,回答道:“我这几天忙徐先生的事,真的没有顾及其他的。”

这答案并不能让戚时安满意,他甚至跳到了更刁难人的角度,问:“压根儿对我都不管不顾了?”随即想起文件内容,心情愈发的难以言喻,问出口的句子纠缠着一丝无可奈何,“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沈多意被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无话可答,细数下来没有一句与工作相关,在电梯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戚时安是问他与徐先生的合作。

没期望过表扬与肯定,但也绝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对方,也问:“我在你眼里,又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有的话不问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只要问出口半句,那所有情绪就如同开闸泄洪了,再说谁不会翻旧账?

沈多意没等戚时安回答,继续道:“你无非是觉得我为那晚的话生气,甚至躲避。实话实说,我的确很郁闷,我是在夜总会端过盘子,还为了两千块钱喝得直不起腰,但不至于和夜场混的人一并比较吧,所以我当时很不舒服。”

戚时安反击道:“你在背后说我乱搞,难道我就很舒服?”

那就互相扯平,又提起干什么?沈多意冷眼瞪着对方,有些迟疑地说:“你自己花名在外,连保险公司的人都知道。”

“你还主动提保险公司?”戚时安火气顿生,以为沈多意还在嘴硬,不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花名在外。把黑色文件夹摔过去,嘲弄道:“保险公司的上司比我好多了吧?一条消息孟平给你多少钱?”

沈多意没注意那份文件,以为戚时安只是单纯地发火,他猛地站起身,避免对方气极砸到自己,回道:“什么钱?你叫我上来到底要说什么?”

戚时安高声道:“你自己看!”

沈多意疑惑又生气地捡起那份文件,打开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戚时安的意思。最无解的是,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的态度和解释很重要,可戚时安刚才的问题说明他的可信度并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