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拿起旁边的锦盒递给他,九皇子打开锦盒,一下子站起来,蹭到她身边,指着锦盒中的物品,万分得意地笑道:“呐呐呐,…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只要是璃月你开了。”七哥他保准会害爱,把这‘七绝草,送给你。哈,还是我最了解七哥了!”

漫夭一震,她果然所料不差,这真的是七绝草!她以为是一株草,没想就是一个叶片。宗政无忧竟然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尊重了她的骄傲,解决了她难以开口的难题。不是施舍,不是交易,而是以他母亲的名义送给她一个见面礼,作为她对云贵妃行礼的回馈!无需她承情。他是太了解她了吗?

漫夭喉咙发涩,问道:“那日,你说这‘七绝草,对他意义不一般,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走回去,坐下道:“哦,这个啊,是这样的!这‘七绝草,是七哥小时候被人暗算下了毒,云贵妃费尽心思不知从哪里为他求来的,也不知道当对发生了什么事,听说父皇为那件事第一次对云贵妃大发脾气,整三个月没去看她。”

原来如此!这意义确实不一般,它代表着云贵妃对他的爱。这样难得的珍贵宝物,不知道云贵妃是怎么得来的,才惹得临天皇气得那么厉害?

漫夭又问道:“既是为了解他的毒,为何又留存至今?”

九皇子拿起七绝莘,用手指比了叶片两倍多的厚度,道:“听说这叶子以前有这么厚的,挤了一半的液汁用来入药就能解百毒。剩下的一半不容易保存,当时云贵妃让人收在皇宫地下冰库,后来被七哥放进棺中。你看,离了冰玉寒室,这已经快不行了,你要给谁用,就尽快把它入药,别辜负了七哥的一番心意。”

漫夭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七绝草,想着要快点让项影给萧可送去。

九皇子倾过身子,突然半开玩笑道:“璃月,我真嫉妒你!”

漫夭随口笑道:“你嫉妒我什么?”

九皇子道:“嫉妒七哥对你的好啊!七哥如果用对你五成的好来对我,让我这辈子不娶媳妇儿我也干。”

这是什么逻辑?漫夭轻笑出声,将七绝草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之中,只当他玩笑,没放在心上。

九皇子却收了笑,又道:“七哥如果用对你三成的宽容来对待父皇,这个江山早就是他的,父皇也不至于长达十几年忧思难眠,落下个心痛的毛病。

漫夭仍在笑着,那笑容却是渐渐僵了少许,没做声。她盖上锦盒的盖子,回身欲将锦盒放到钜子里。

九皇子继续道:“七哥要是能用对你一成的感情去对待昭云,我估计,你就算把昭云扔到一个大火坑前,让她现在就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笑着跳下去!”

漫夭蓦地心间一抽,她顿住手中的动作,笑不出来了。他这是在指责她拥有对他们来说最为珍贵的感情却不知道珍惜。她回转身子,凉声问道:”宗政无忧”,他对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九皇子很认真地用眼神和动作确定了她的疑问,对她重之又重地点头,很严肃且肯定地回答她的问题:“有,绝对有!除了你之外,别人都知道。其实你也知道,你就是不愿去想,不愿去相信罢了。璃月,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感情是没有理智的,如果一个人的真心因为受了伤,想收回便收回,那还叫做是真心吗?如果那样,我七哥这一年多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了!反正你都已经嫁了人,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是不是?咳…我都知道的东西,你还能不知道?其实你仔细想想,一个人的感情是怎样开始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从来只流连烟花之地,只谈风花雪月对婚姻避之不及的九皇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令她不禁有些惊诧,且刮目相看。

漫夭沉默了,一个人的感情是以利用为起点,难道不重要吗?

九皇子见她面色渐转苍白,心有不忍,扬了眉毛,跳过去到她身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却是笑道:“你呀你!你要不是你,我一定去找块大砖头敲你脑袋,把你砸醒。可你就是你,这么漂亮的脑袋敲破了,我会心疼的。最主要的是,七哥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算了,权衡利弊,嗯…我还是用手吧。”他说着飞快的用手指在她头额头敲了一记,倒是真舍得使力啊!好像真为泄愤似的。

漫夭抚了抚额头,方才那样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那些问题还在,但是九皇子发泄情绪的方法真是令她哭笑不得。他这样直接,喜欢与她笑闹,对她关心有加,却又因为宗政无忧之事直接敲她的头,表达着对她的不满。

九皇子敲完她,微微弯腰凑近她,见她皱眉,他嘿嘿笑了一声,似是解气般的开心,并不忘嘱咐道:“你千万别跟七哥说啊,他会敲死我的!拜托拜托,我走了,有事再来找我,保证随传随到。”话没说完,人已经在园外了。

漫夭还愣在屋里,思绪如潮。

她都知道了,有用吗?还能有用吗?

上午的阳光明媚灿烂,她看着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锦盒,脑海中闪现宗政无忧和傅筹两个人的脸孔。

就那么站了半个时辰,项影进屋她才醒过神。她将七绝草递给项影,让他悄悄送给萧可。然后拿了墨玉折扇给他,又交代了他去办几件事。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六十四章

下午项影回府时,漫夭正在屋里来回踱步。

现在人手有了,萧可的毒也可以解,但是平息刺杀一事仍然不好办。

皇兄对萧煞下达的死令,必须杀了宁千易,若是这次任务失败,就算她这次能救得了他们,但以后的事却又不好预料。要怎么才能让皇兄觉得萧煞已是尽全力而为,刺杀失败非他之过?

临天皇命傅筹调查此案,披罗证据,想必也是时这件事有所怀疑要怎样才能不让傅筹抓住萧煞的把柄,又不至令傅筹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责”同时还要确保宁千易的安危!她拧着自已纠结的眉心,难以舒展。

“主子。项影进来唤了声,将墨玉折肩双手递上,道:‘无隐楼楼主让属下回复主子,整个无隐楼的人将全力听从主子的调遣。”

漫夭回神接过扇子,握得手中,心中思绪如潮涌。曾经临天国太子费尽一切心思花重金都请不到无隐楼一个最普通的杀手,而她就凭这一把扇子,可以随意支配整个无隐楼的人,她该说宗政无忧是太相信她还是太相信他自己?

漫夭深吸一口气,将肩子小心收起来,才问道:萧可那里如何了?”项影回道:“萧姑娘很开心,说她身上的毒终于可以解了,让我代她谢谢主子”

漫夭点头,“安排人在行动的那天提前将她接出来。让你查的地势,查得如何了?”项影道:回主子,从京城到尘风国的边境需要经过夫小城池二十个,这一路最适合设下埋伏的地方是离京城二百三十里地的伏云坡。说是坡,其实是个险要的山谷,那里四面高山环绕,只有相对的两个窄小的出口,一旦什么人在那里被伏,很难突出重困。属下打听到,已经有人去那里勘察过地势了。”

漫夭凝眸道“那大概就是了。那附近有没有过盗匪出没?”项影道:‘伏云坡附近有个连云寨,那里有一伙强盗,大概有几千人,个个武功不俗,专劫过往的富贵行人以及商队,从不管对方身份,很是猖獗

“哦?那朝廷为何不管?”二百多里地,离京城不算太远,朝廷没有道理放之不理。项影道:前几年朝廷派人去剿过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那伙人很贼,一听到动静就躲在山寨里不出来。那山寨地势非常好,易守难攻,那个山寨门口有一排奇怪的暗器,只要有人接近,就会自动发出有毒的银针,每次去围剿都会死伤很多人,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后来这两年,他们变得谨慎,偶尔出来作案,也都是寨中的一些小人物,寨中的五位当家一个也不露面

漫夭坐下,身子微倾,手肘撑在椅子扶手,手半握拳抵住嘴唇,她低眸凝神细思,问道“那五位当家平常可会悄悄入京?有没有固定出入场所?或者有无特别喜好””项影想了想,道:听说四当家好堵,偶尔在城里和欢衔的祥和赌坊现身,赌完钱他会去一趟汇聚茶楼。爱好,除了抢劫金银财宝和美女之外,倒是有传言说那五位当家还好男色。”

漫夭皱眉,微微思索,道:‘去查一下,这几日他可会出现。

“是。”

夏日里的夜晚,京城和欢街总是比较热闹。这里有京城最大的赌坊、妓院、食楼、茶馆,各个门口皆是人头攒动,龙蛇混杂。

紧挨着样和赌坊的汇聚茶楼早已是人满为患,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瞎聊着天。

一个拿着阔刀大斧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疤痕的男子一边骂着粗。一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口中大声嚷嚷着:小二,给大爷我找个靠窗的好位置。”

小二显然是跟他熟了,一见他便扬着笑脸陪着小心上前哈腰道:“四爷,您来了!哎哟,今天真不凑巧,人都满了,您看,要不小人给您找个别的位子“”

“去去去,本大爷就要靠窗边的,你叫他们滚开!”刀疤男扬着手中的大刀,那小二吓得一哆嗦,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左侧窗边两个桌位的人,走了一桌,店小二忙不迭将那刀疤男子引了过去。

这时他旁边的另一桌人正在议论着的一伴事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人说:听说了吗?尘风国王子五日后就要回尘风国了,咱们皇帝陛下赏赐了他很多很多的稀世珍宝,要是也能分给咱一样,咱们是几辈子都不用憨了。”

另一人说:“宝物算什么,我听说他那次赏花御宴没有选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在民间四处赏玩的时候,看上了一个特别特别美的男人,听说那个男人比女人还美呢!”

又一人道:“真的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我还没见过,干脆咱们兄弟去劫了吧?稀世珍宝,绝色美人“咱就是摆着看一眼,这辈子也值了!”

第一个挑起话头的人一手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很不客气道:你疯了?人家是一个国家的王子,你也敢打主意?不光尘风国王子自已就有很多护卫,皇帝陛下肯定还要派人保护他,你去劫他,那不是找死吗?再说了,他回尘风国路上要经过伏云坡,那伏云坡是连云寨的地盘儿,你总不能跟连云寨抢人吧?就算是连云寨,他也得倾巢出动,才有成的把握,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旁边的刀疤男子听到这里,眼中浮现出猎人般的兴奋神色。此人,便是连云寨的四当家。他们山寨已经很久没有大干过一场了,这次终于又能过过瘾。一国王子怎么了,连皇帝老子都拿他们没撤,他们还怕什么?稀世珍宝,绝色美人,他们怎么能轻易放过?但是,这个消息究竟可不可靠?

刀疤男子正在犹豫的瞬间,二楼走廊处走下三个人,瞬间吸引了整个茶楼的众人的眼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气宇不凡,看上去是极为豪爽的阳刚男子。而他旁边的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美,刀疤男看的有些愣了,他们山寨这几年抢了不少美女,但跟这女人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他不又吞了一口口水,再看向他们其中的另一个男人,更是眼睛都看直了,乖乖,这个男人居然比那个女的长得还好看!不用想,这个让刀疤男看直了眼的正是女扮男装的漫夭,另两人是宁千易和沉鱼。他们三人说笑着下了楼梯,漫夭走着走着忽然一脚没踩稳,惊呼一声,整个身子便向楼下柞去。引来楼下众人无不为其提了心。

宁千易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身子一个潇洒的旋步下了两节台阶,手往她腰间一提,漫夭人就在他怀里了。楼下的人看得目瞪。呆,想不到两个男人楼在一起竟然也这么好看,真是羡煞旁人也!

漫夭被他扶着站直了身子,低眉间看似有几分波动的羞涩和尴尬,却是微微压低了嗓音,清楚地说道:‘多谢易王子出手相救!”

刀疤男子目光一亮,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宁千易笑道“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说个谢字!”说罢捏了捏她的手,那眼神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含义。

漫夭拿眼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刀疤男子,只见他两眼散发着贪婪的光,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漫夭微微勾唇,目的已经达到,便与宁千易,沉鱼三人一起出了汇聚茶楼。

“璃月,你让人说有很多护卫会保护王子,将后果说的那么严重,你确定那些人还敢冒这个险吗?”他们来到拢月茶园后,沉鱼就先问了出来。

漫夭道:会的,他们太久没遇到过挑战,一直谨慎行事了几年,寨中之人不能像从前活得那么痛快,时日一久,必有多方怨言,而且朝廷这两年也不曾明着下大力度去铲除围剿,所以他们没有外来的压力,当家的只为防范而谨慎,寨中之人定会觉得他们的当家胆子变小了,就会有人不服,继而生出事端。而大当家想必在等待一个时机去重新村立他的威信,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是一种心理术,也是一种自然现律。

宁千易赞赏地点头,“璃月果然是心思细腻!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会来。

漫夭蹙眉,不无担忧道“连云寨的实力不容小觑,虽然我们布局周密,但你们仍有一定的危险。”

沉鱼笑道:“你不用担心,有无隐楼的人在前,卫国大将军的人马在后,连云寨的人即使倾巢出动,也是以卵击石。”

漫夭轻轻一笑,希望吧。

出了茶园,她与宁千易分手之前,宁千易送她一块紫玉,对她说“将来若有需要我的时候,让人拿着这块紫玉来尘风国找我。还是那句话,无论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漫夭心中感动,道:谢谢你,千易。”

宁千易叹了一口气,爽朗的笑容染上了苦涩的味道,他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在我很多年后举杯对月思念你的时候,你还能记得我是谁,这就足够了。”

漫夭望着宁千易潇洒而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我会记得你。”尽管她不清楚这样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恋在未来的一个君王的心里能持续多久,他所说的很多年后的举杯对月的相思是否真的会存在,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千易的感情是她收获到的第一份毫无杂质的单饨的爱恋!这令她心里感觉到温暖。他懂得不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妄自争夺,他会顾及她的意愿。

五日后,宁千易在太子带领群臣的送别下离开了京城,以漫夭的身份不宜远送,所以她让沉鱼扮成她那日的模样,在城外等着宁千易,实施她的计戈。

那一日,空气炎闷之极,天空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却又一直落不下来,让人感到极度的压抑而烦闷。

那一日,伏云坡,四方埋伏,风云涌动。

漫夭人在将军府,心却始终牵挂着伏云坡的一切。她知道萧煞必定会埋伏在那里,因为那里虽然危险,却是最后一个可以执行任务的地方。即便是他料到傅筹会在那里布了人等他,他仍然要去。她要做的,就是阻止萧煞的行动,又不让皇兄有借。处置萧煞,因为他尽了力。项影带着无隐楼的人会扮作那日清凉湖的黑衣人,引傅筹出现,让萧煞看渍实力相差悬殊,刺杀无望,自然就会知难而退。而傅筹只要借这次机会歼灭连云寨一伙,去掉朝廷的一块心病,临天皇不但不会怪他,还会给予奖赏。

这便是她的计划。俗话说,百密总有一疏,她不知道,这次计划能不能圆满成功。

漫夭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心里愈发的不安和烦躁,她走出院子,也不见泠儿,便往泠儿居住的小屋去了。这个计出,她没有让泠儿参与,但她却也没有刻意去瞒着泠儿。

简单陈设的屋子里,泠儿站在窗子前头,一手托着一只鸽子,一手糙着一张纸茶,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心里在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动摇了,这些的消息,她到底要不要传给皇上?她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纸条慢慢绑上了鸽子的脚,心中沉重极了。松开手,鸽子扑了翅膀就飞了起来,她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主子那看尽人世苍凉的眼神,还有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连你们都信不过,我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我信任?”她心头一紧,直觉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白鸽的尾巴,咬着嘴唇把那个纸备解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撕毁。她看着飘到窗外的白色碎片,眼中就浮了泪,低声喃喃道:对不起,皇上。我已经不确定您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为主子好?”

‘谢谢你,泠儿。慢慢早就进了屋,一直看着她的犹豫和挣扎,看着她放走白鸽又揪了回来。

泠儿惊得回身,见漫夭竟然在她身后笑着望她,她眼中的泪水顿时滚落下来。她在原地直直地跪了下去,一年多的通风报信,她始终心安理得的以为那是为主子好,但当清凉湖一事之后,她开始想的多了一些,也开始有些动摇。于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许是一神不忠。所以,她开始感到不安,惶然无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