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尼姑乃是白石道人的妹妹,名叫何绮霞,二十余年前,有两家向她求婚,这两家在武林中都颇有名望,一个是峨嵋派的龙啸云,一个便是现在这个“李大人”,名叫李天扬的。龙啸云、李天扬和何家都是世交,何绮霞父兄决断不下,就由她自选。那时何绮霞还只是十六七岁小姑娘,见李天扬生得较为英俊,便选上他了。

  哪知李天扬名利之心甚重,结婚之后,游学京师,他武功既高,又通文墨,给一个世袭的“车骑将军”看上,要把女儿配他。李天扬还算稍微有点良心,不敢立即在京别娶,推说要回家禀告父母,回家之后,就暗中叫母亲出头,把妻子休了。他们已有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白石道人那时还未出家,也曾去李家劝解,说是:夫妻已做了几年,又有了孩子,何必离异?可是李家执意不理,白石甚为气愤,从此就和李家断了这门亲戚。

  如是者过了十四年,李天扬在锦衣卫中做到指挥之职,龙啸云不知下落,何绮霞则在被休之后,就到太室山跟她的师傅,师傅七年前死了,她这时已惯山居生活,也便做了尼姑。

  且说李天扬骤见白石道人,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呐呐说道:“大舅,你来得正好,给我劝劝绮霞。”白石道人含嗔说道:“那是你两人之事,我劝有何用处。十四年前我已经劝过你了!”李天扬甚是尴尬,一时说不出话。

  再说卓一航也跟着跃了出来,石浩一见,拱手叫道:“卓公子!”他不好意思听李天扬的家事纠纷,就拉卓一航过一边说话。卓一航道:“石指挥,我现在仍是钦犯,你可要缉我回京?”石浩大笑道:“太子正思念你呢,你早已不是钦犯了!皇上现在重病,两个月前朝政巳由太子摄理。李钦差和周钦差那日在你家逃出来后,奔到河南,在河南的河防督办家中住下,遣人密报太子,这时太子已掌朝政,下令彻查,那冒充钦使的御史已被革职查办,大内的卫士云燕平也被通缉,线索一直查到魏忠贤身上,但魏忠贤掌管东厂,羽翼已成,太子不愿在登基之前,和他硬拼。现在正招贤纳士,对你尤其思念。他差遣我和李指挥出京,保护钦差回来,顺便也叫我探问你的消息。”卓一航道:“我正有事要到京师去见太子,可是你们保护钦差,我可不能和你同行。”石浩道:“在京相见也是一样。”

  两人说了一会,忽听得那尼姑厉声斥道:“滚下去!”想是和解不成,李天扬又惹得她生气了!

  卓一航举头一望,只见那李天扬哭丧着脸,说道:“好吧,那么咱们再见!”尼姑道:“我与你恩断义绝,永不再见!”李天扬叹了口气,招手叫石浩下山。

  李天扬等三人下了山后,卓一航过来与那尼姑相见。这时那个少女已在尼姑身边,小的那个则坐在白石道人膝上,白石道人笑道:“叫卓哥哥!”向卓一航道:“你未见过我的女儿吧?”指着大的那一个道:“她叫何萼华。”又抱起那小的一个道:“她叫何绿华。”何绿华高高兴兴叫了一声:“卓哥哥。”何萼华却微现羞态,只是低低叫了一声。白石道人哈哈大笑。

  正是:最怜小儿女,被卷入情潮。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江湖术士 施诈骗红丸

   颖异少年 有心求剑诀

 

  原来白石道人俗家姓何,生有二女,长女何萼华今年十八岁,次女何绿华今年才刚刚十岁。何绿华出生未久,白石道人死了妻子,遂把两个女儿都交与妹妹抚养,十年来,白石道人每隔一两年必到太室山一次探望女儿,不过卓一航不知道罢了。

  哪知白石道人心中已另有打算,卓一航是武当派第二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白石道人早已属意于他,想把何萼华配他为妻。黄叶道人知道师弟的心意,所以日前一再向卓一航试探,目的便是想撮合这段姻缘。

  再说白石道人将女儿介绍与卓一航相识之后,笑道:“萼华,师兄不是外人,你们可不必拘礼客套。你这位师兄文武双修,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一行人走上太室山顶,何绮霞削发为尼后改称慈慧,就在太室山顶建寺静修。慈慧带领他们进了寺院,招呼一航坐下。白石道人笑道:“让他们小一辈的去玩吧。”

  何萼华带卓一航往寺内各处参观,走到倦时,便在古柏下歇息,两人相对闲谈,说起慈慧师太的遭遇,何萼华一阵吁嗟,叹息道:“女人的命真苦!”卓一航笑道:“何以见得?这不过是慈慧师太遇人不淑罢了。”何萼华道:“这不就是了?千古以来,女人总得依靠男人,嫁得好的还可,嫁得不好,一生可就完了。像我姑姑那样的人品武功,也只得独伴青灯古佛,终老荒山。”卓一航道:“其实她大可不必为那负心的汉子去伤心。”何萼华续道:“就是彼此情投意合的也难免不生变卦。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才子佳人,两情欢悦,应算得是千秋佳话了吧?可是卓文君年纪大了,司马相如便生二心,要不是卓文君赋了那首“白头吟”,使司马相如回心转意,佳偶岂不反成怨偶了,亏那司马相如还给陈皇后(按:即汉孝武皇帝之后)写过长门赋呢!轮到他自己之时,却就不知那怨妇之苦了。你说女人的命运是不是可悲?”

  卓一航听了,突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期然的想起玉罗刹来,他想在玉罗刹口中,绝不会说出“女人命苦”之类的话!

  这何萼华谈吐文雅,态度大方,论本事文才武艺俱都来得。然而不知怎的,卓一航总觉得她缺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是什么东西呢?卓一航说不出来,也许就是难以描绘的、蕴藏在生命中的一种奇异的光彩吧?这种“光彩”,卓一航在玉罗刹的身上可以亲切的感知,也因而引起激动甚至“憎恶”,但就算是憎恶吧,那“憎恶”也是强烈的吸引人的。

  然而白石道人却不知卓一航心中所想,他和妹妹畅叙离情之后,走出外堂,见二人谈得甚欢,心中很是高兴。

  白石道人本来没有打算到少林寺参谒,但第二日一早,慈慧师太却忽然接到少林监寺尊胜禅师的两份请帖,一份写她的名字,另一份写白石道人的名字。慈慧笑道:“少林监寺的消息倒真灵,你才来了一天他们就知道了。”

  慈慧在太室山顶隐居,和少林寺相邻,所以也有来往。白石道:“咱们掌门师兄羽化之后,他们也曾派人吊唁,礼尚往来,既然他们又有请帖递到,我就和你去答拜吧。”又对卓一航道:“你是本派未来的掌门,趁这机会见见少林的长辈也好。”

  太室、少室两山对峙,中间相距约十余里,三人行了半个时辰,已到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但见百塔如林,少林寺就兀立在塔林之中。白石道:“我们先去找知客通报,你在后面稍待。”卓一航点头应诺。正说话间,忽闻得喧嚣之声,三人走到少林寺前,只见寺门紧闭,有两个老头站立在门前的大石上破口大骂。一个叫道:“镜明老秃,你摆什么架子?你虽是一派宗祖,我们也不是没有来头的人!”另一个道:“我看你们少林也是浪得虚名,若然是确有真才实学,为何不敢与我们观摩较技?”卓一航听这两人破口大骂,十分惊讶,要知少林武当两派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当时而论,武当派虽较为人多声盛,但说到历史悠长,人才辈出,却还要推少林第一。这两个是何等人物!居然敢在少林寺的山门前挑战!

  这两个老头见白石道人和慈慧师太走来,在石上跳下,迎上前来,面上堆笑,作出招呼之状。慈慧师太冷着面孔,望也不望他们。白石道人见状,也昂头阔步,傲然不理。两个老头甚为没趣,走了过来,迎着卓一航搭讪说道:“小哥,你是来少林参谒的吗?”卓一航点了点头。一个老头鼻子“哼”了一声道:“其实不参谒也罢,少林寺除了镜明长老大约还可和我较量几回合之外,其余的都无足观。你又何苦劳神远来!”卓一航大吃一惊,忙问道:“敢问老前辈姓氏。”那老头又“哼”了一声道:“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当今之世,后学者但慕虚名,言必少林武当,像我们这样的老头子只因无暇开宗立派,小辈哪还知道我们?不过若是武当五老在此,他们一定会以晚辈自居。”那老头唠唠叨叨说了一大篇。卓一航简直摸不着头脑。

  那老人又问道:“前面那道士是你的师父吗?”卓一航打了个突兀,暗想他说武当五老都要奉他为长辈,如何却不识白石师叔。当下答道:“他是我的师叔。”又问两人名字,那老头得意洋洋的道:“你是哪一派的?你们派中的长老没有对你说过‘陆上仙’胡迈和‘神手’孟飞的名字吗?我就是陆上仙胡迈。二十年前我与紫阳道长在武当山较技论剑,在拳法上承他让了我一招;在剑法上呢,我本来可和他打成平手,但既然在拳法上胜了他,就不能不给他留点面子,所以在剑法上我让了他半招。”卓一航真是闻所未闻,心想自己师父最为谦挹服善,若然真有这一回事,他为何从不提及。

  “神手”孟飞插口道:“那是二十年前之事了,那时紫阳道人的剑术还可以与我这位胡老哥匹敌,若现在来比,我敢说不满五十招他就要败下阵来。至于少林寺虽以神拳着名,但其实弱点甚多,看来那镜明禅师还不是我的对手,更不要说对我们的胡老哥了。”说罢从袋子里摸出一本书来,封面上写着“少林拳法十弊”,说道:“我为了破除世人成见,所以著了这一部书,详论少林拳法的疏漏之处。”卓一航道:“哦,那你是要把此书献与镜明长老的了!”孟飞说道:“可惜那镜明老秃空负重名,气度甚差,我们来了,他竟然给我们来个闭门不见。”卓一航正想接过此书翻阅,忽见少林寺大门打开,两个老和尚并肩走出。胡迈大叫一声:“好呀!总算见着你了!镜明,你敢不敢接我十招?”左首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贫僧年老体衰,久已无此雅兴了。”右首那和尚冷笑道:“听说你们这几天,天天来找我们的主持比武,我们的知客僧人已经对你说过少林的规矩,要来此武的先和我们第五级的门人比起。你一级级的打去,若都打胜了,我自然来接你的高招,你不按我们的规矩,来这里吵吵嚷嚷作甚?”把手一招,叫道:“悟净,你和这两位客人比划比划。”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应声跳出,胡迈怒气冲冲,大骂道:“尊胜老秃,你敢这样小觑我们,你是监寺,我们也是有身份的人,难道我们就不配和你观摩印证。”那小沙弥立了一个门户,叫道:“好呀,你们远来是客,让你先进三招!”胡迈怒道:“你这小秃驴,你知道我是谁?”小沙弥做个鬼脸说道:“我知道你叫无赖!”卓一航听了,不觉笑出声来,这“无赖”二字用河南乡音念出,正好和“胡迈”相同。

  胡迈又骂道:“武当少林,并称武林领袖。镜明你何不学学紫阳道长的气度,紫阳当日亲自迎接我上武当,比拳输了给我,又亲率四个师弟送我下山。那才是武林领袖的胸襟!”话未说完,忽然拍的一声中了一记耳光,白石道人把手一挥,将他摔出三丈开外,杀猪般的滚地大叫!

  孟飞在旁大叫道:“你们少林寺目中还有王法么?白日青天伤人害命!”胡迈也边滚边叫,渐渐声音嘶哑,就像真的要死一般。镜明老禅师皱了皱眉头,对监寺尊胜道:“给一粒小还丹与他服用。”尊胜禅师从怀中摸出一只银瓶,倒出了一粒小小的红丸,叫小沙弥递给孟飞道:“主持慈悲,赐你灵丹。”孟飞一把接过,送入胡迈口中,过了一阵,胡迈仍然嘶叫。孟飞道:“我大哥给你们用毒手暗伤,一粒红丸顶不得事,再给两颗与我。”尊胜禅师怒道:“你想讹诈么?”镜明老禅师慈悲为怀,只恐胡迈真的伤重,便说道:“再给一颗他吧。”尊胜无奈,只得再挑出一颗红丸与他,孟飞大喜接过,纳入怀中,把胡迈背在背上,拔脚下山。

  白石道人怒气未消,喝道:“你们认得我么!”孟飞回头说道:“正想请教。”白石道人冷笑道:“我是紫阳道长的四师弟,人称屠龙剑客白石道人的便是!那老无赖不是说我曾亲自送他下过武当山吗?怎么当面又不认识了?”一群小沙弥哗然大笑。

  那胡迈忽然在孟飞背上抬起头来,说道:“哦,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当五老中人,怪不得有点功力,我老了,精神不济了,过三年我叫徒弟找你算帐。”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却一点也不嘶哑。白石道人又好气又好笑,喝道:“鼠辈快滚!”孟飞急忙飞步下山。

  尊胜笑道:“白石道兄,你真不该通名。”白石诧道:“为什么?”尊胜说道:“你一通名,又有他们说嘴的了。他们将来死了,也可以在墓碑上刻上一行大字:曾与武当五老交手。”白石失笑道:“岂有此理!”尊胜道:“白石道兄,这倒不是我故意说笑。武林中很有这么一些无聊人物。像这两个老无赖,他明知我们的主持不肯与他们动手,又明知少林寺的人绝不会伤他们性命,所以才敢在山门胡骂,希望一骂成名。”白石道:“只有你们少林寺才这么宽宏大量,若然是在武当山上,他们不断了两条腿才怪。”尊胜笑道:“所以他们不敢惹你们武当派,但他们却料不到在嵩山上谈论武当派,也会遇上你这位煞星。”白石抚掌大笑。尊胜忽道:“白石道兄,我看你刚才所发那掌,初发时似用了十成力量,到沾衣时最多只有三成力量,不知我看得对否?”白石十分佩服,道:“大师真是观察入微。我见那老无赖这样说嘴,所以出手时用力打去,哪知一看他的身法,才知他实是不堪一击,所以只用了三成力量。”尊胜禅师叹息说道:“倒底上了他们的当了!”白石道:“怎么?”尊胜道:“给他们多骗去了一粒灵丹。”镜明老禅师道:“师弟不可如此刻薄,就算给他多要了一粒,此丹只能救人,也不愁他们会拿去做什么坏事。”尊胜摇了摇头,默然不语。谁知事有出乎意料,后来竟然因为此粒红丸,引出明史上的第二个大奇案——“红丸案”,白白送了一位皇帝的性命,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再说白石道人与镜明长老相见之后,招手叫卓一航过来参谒,镜明长老见卓一航气宇不凡,甚为称赞。

  当晚镜明长老在“解行精舍”设下斋宴,给白石道人接风,席间谈起了紫阳道长逝世之事,吁嗟再四。卓一航也暗暗感慨,心想:自已的师父死后,武当派已是群龙无首,四个师叔,虽然武功不错,却都不是领袖之才,看来武林宗主之位,该让少林派了。

  晚霞渐收,山间明月升起,三十六殿与五十四塔都浸在溶溶月色中,镜明长老啜了一口清荼,仰观月色,忽然笑道:“你看这样的夜色,夜行人方不方便!”白石道人诧道:“老禅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夜行人敢到少林寺来么?那两个老无赖就是想与少林纠缠,也没有这样大的本事。”镜明长老笑道:“今夜来的可不是什么无赖了,他是熊经略派来的人。而且是我特别邀请他来的。”

  白石道人益发莫名其妙了,问道:“哪个熊经略?是不是辽东经略使熊廷弼大将军?”镜明道:“天下那还有两位熊经略!”白石诧道:“熊经略是当世名将,道德兵法,举世推重,难道他会与少林为难?”镜明笑道:“那当然不会!”歇了一歇,忽道:“有一个人叫岳鸣珂的,你们可听过他的名字么?”

  卓一航心念一动,说道:“这人我知道。”镜明道:“今夜就是他来。”卓一航骇然说道:“他为什么会来!”镜明道:“他就是熊经略差遣来的。”

  原来熊廷弼奉旨挂了辽东经略使帅印之后,明朝皇帝又赐他尚方宝剑,准他先斩后奏。要知明朝边防之坏,那屯边的将军之腐败,也是一大因素。熊廷弼得了尚方宝剑之后,决意整顿军务,率了亲兵,昼夜兼程,赶出关外。一到辽阳,就把三个贪污枉法、纵兵扰民的将军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杀了,砍下脑袋,送到各营示众,军士们看了,个个害怕,人人听令。熊廷弼于是大加整顿,一面教练兵士,一面督造战车火炮,掘壕修城,把十八万原来腐败不堪的边防军队,竟然训练成了雄赳赳的精兵,进守抚顺和满洲兵对垒,那满洲的皇帝听说是熊廷弼督师,不敢进兵,退守兴京。两军对峙,倒也无事。这时岳鸣珂在军中挂上参赞的差事,职位虽然不高,却是熊廷弼的一条臂膊。

  东北出产有上好的白金和精铁,熊廷弼突然想起要铸一把宝剑,叫岳鸣珂负责铸造。这时京中恰又传出消息,说是首辅方从哲和兵部主事刘国缙等人,妒忌熊廷弼得皇帝信任,专掌兵权,准备对他不利,要示意御史弹劾他。因此岳鸣珂请令回来,一面到京中打探消息,并替熊廷弼疏通,一面物色剑师到关外替熊廷弼铸剑。

  岳鸣珂先到北京,打听得阴谋虽然正在酝酿,但有一班正直的大臣,如杨涟、刘一憬等人都力保熊廷弼,暂时可以无事。于是又想起铸剑之事,但著名的剑师,不是死了,便是年老到不愿走动了。岳鸣珂虽是剑法的大行家,却不会铸剑。想了又想,忽然想起武林各派之中,只有少林派有一本专研铸剑的书,名为《龙泉百炼诀》。岳鸣珂想,不如请少林寺的主持准他抄一本副本出来,那就不但可以为熊经略铸剑,而且可以利用东北的精铁,给兵士们铸造许多刀剑了,因此他趁着边防无事,上少室山谒少林寺,道达来意。

  再说镜明长老将岳鸣珂的来意对白石道人说后,说道:“本来这是件好事,何况又是熊经略的面子。但少林家法,典籍不许外传,我思维再三,只好叫他来偷。”说罢哈哈大笑。

  尊胜禅师忽然问卓一航道:“这岳鸣珂的武艺如何?”卓一航道:“比弟子何止高明十倍!”白石道人吃了一惊,面色不悦。尊胜禅师笑道:“老弟太过谦了。我打探他的武功造诣,另有原因。我和主持师兄虽然愿他顺利得手,但难保其他僧众不与他为难。因此,若然他是武艺低微的话,我们就不派高手把关了。”白石道人忽道:“以少林寺的盛名,就是有意让他,也该叫他不要太易得手。”尊胜笑道:“这个自然。道兄有此雅兴,不妨看看。”

  再说岳鸣珂得了镜明禅师暗示,十分欢喜。这晚换了青色的夜行衣服,到少林寺来,在寺门外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飞身入内。正在此时,忽然一股微风掠过身畔,似有一条黑影,疾若流星,向东北角飞去。这人的轻功造诣已是上上功夫,等闲的人,根本不能发现。岳呜珂微吃一惊,心想:难道镜明长老改了主意,派高手暗中钉着我了?

  正在思量,罗汉堂内倏的跳出一个沙弥,只有十五六岁光景,身法却极为敏捷,一照面就是一招“阴阳双撞掌”,迎面扫来,喝道:“大胆狂徒,敢来闯寺!”岳鸣珂已得镜明指示,知他故意装模作样,假戏真做,暗暗好笑。闪得几闪,正自打不定主意如何闯关,令他好好下台。不料这小沙弥却似十分好胜,竟然施展出少林“绵掌”的功夫,忽掌忽指,似点似戳。卓一航和师叔由达摩院的一个高僧陪着,在石塔上观看,见这小沙弥正是日间向胡遥叫阵的那一个,不觉好笑。卓一航道:“这位小禅师身法好灵,要是日间由他出手,只怕那老无赖伤得更重。”

  岳鸣珂随着那小沙弥转了几转,忽然卖个破绽,小沙弥收掌不及,啪的一掌按到他左乳下的期门穴,岳鸣珂身子倏的飘起,飞上墙头,说道:“小师父掌风厉害,我甘拜下风!”那小沙弥掌方沾衣,陡觉敌人肌肉内陷,根本没有按实,想不到他已给“按”得连身飞起,不觉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