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了。

  他嘀咕道:“臭小子!”

  李蔓不知何时已经倚在边上,边擦头发边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裴邺坤拍拍沙发,“过来。”

  李蔓想起还没和他算旧账,她站在那不动,说:“昨天在电梯里——”

  话音未落裴邺坤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截话道:“打住!我错了!”

  李蔓没忍住笑了出来,但她还是想知道他们昨晚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真的想跟你和好?”

  裴邺坤琢磨会回答道:“有那么点意思在吧。怎么,很在意?”

  李蔓说:“她是你唯一带回来过的人。”

  裴邺坤向她伸手,李蔓走过去依着她坐下,他揽住她肩膀稳稳道:“你要是问我对她什么感情,我不能骗你我从来只喜欢过你,当初和她在一起我也是真心实意的,虽然谈不上多么爱,我也知道你们女人都小心眼,但我还是想好好和你说.....”他故意瞥一眼李蔓,笑道:“你脸板得都可以当砧板了,行了,这事我认栽,你要是不信我以后慢慢考验我,大不了就一脚踹了我。”

  李蔓戳了戳他腹肌说:“你上次说你六七年没碰过女人了,没和她那个过?”

  说起这个裴邺坤骄傲的恨不得用下巴戳破天花板,他说:“我这双糙手都快把我兄弟皮都磨掉了,它就是念着你,我说过了,我梦到——”

  李蔓拿毛巾塞住了他的嘴,她微微扬眉,靠近说:“你就是个禽兽。”

  裴邺坤举手投降。

  炎阳似火,毒辣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进来,黑色薄纱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城市没有蝉鸣,只有外头沙沙的树叶拨动声。

  有了房屋的遮蔽,这样的光芒大概只能用明媚来形容。

第二十八章

  李蔓也是昨天刚到的桐城, 冰箱里空荡荡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购置,中午两个人点的外卖,简单的两个炒菜, 温饱思淫欲, 李蔓收衣服晾衣服他就跟在后面,这捏捏那摸摸的, 那手恨不得粘在她屁股上。

  一晃十二点半,李蔓进房间换衣服, 裴邺坤躺在她那张小床上看她脱衣服穿衣服。

  李蔓说:“我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吧, 不会太久的, 钥匙我放桌上,你要出门记得带着,我就不带了。”

  “就你那记性还叮嘱我, 身边就一把钥匙?”

  “嗯,房东就给了我一把。”

  李蔓套上牛仔裤,扣纽扣,随手扎了个马尾。

  裴邺坤说:“我在你这住一段时间, 等会下去到那师傅那配两把钥匙去。”

  李蔓转身看他一眼,走到书桌边上涂粉底,说:“你不回宿舍吗?”

  “手伤着也不能干活, 那边也没什么好待的,就一帮老爷们臭烘烘的,这里舒坦,舒坦死了。”

  “那你换洗的衣服呢?”

  “等你开完会回来咱去逛街, 该买的都买个全。”裴邺坤拍拍这床,说:“最好把你这床也换了,一看就不结实,估计动两下就得塌。”

  说着他还弹压几下,床上的几个娃娃被震得东倒西歪。

  李蔓画好眉毛制止他,“这床是房东的,弄坏得赔。”她捡起滚到地上的娃娃往床里头一扔。

  裴邺坤捏起一个黄色的娃娃,说:“你什么眼光,买这么丑的。”

  说起这个,李蔓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坦诚,把话说清楚。

  李蔓从抽屉里翻出马夹袋,把一个个小娃娃都装进去,她说:“这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裴邺坤手指抠进娃娃的眼珠子里,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低低的重复道:“别人?”

  李蔓抢过他手里的那只一起打包进马夹袋,说:“前男友。”

  裴邺坤舔舔牙齿,“就上次在门口等你手里还拿玫瑰花的那个?”

  “嗯。”

  他微微勾着嘴角,“我说我当时怎么一见他就觉得这人像个傻逼。”

  李蔓说:“他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哦,对了,我把娃娃放床上只是纯粹的觉得好看,不用多想。”

  “嗤——”

  “我先去开会,走了。”她走到卧室门口顿住脚回过身说:“你心眼也不大。”

  裴邺坤脚丫子搭在一起,身子微微陷入软床中,他盯着人离去的方向嗤笑一声。

  “小样儿。”

  夏天的困乏劲上来,没一会便入了梦乡,李蔓的床再小那也比宿舍的大,软,更何况这里比宿舍干净舒适,也没什么大大小小的动静,能睡得很安稳。

  要不是这次意外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长假休息,这些年三班日夜倒,所谓的好觉十根手指头都能掰清。

  趁着现在得空,他就想好好和她在一起,多些时间相处,回头上班了,指不定多久见一次面,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反正他光是现在这样想想就觉得蛋疼了。

  ......

  从前上课出行有什么事宜李蔓一般都会早到个十来分钟,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踩点的节奏,偌大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十二点四十七分,离一点还有点时间。

  她挑了靠左边窗户第四五排的位子坐下,会议室用的桌椅窗帘都是蓝色的,大概有人来提前打过冷气了,室内阴凉阴凉的。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这学校的老教师,有些李蔓也不认得,微微颔首是比较礼貌而客气的打招呼方式。

  六月份刚来这个学校实习的时候也开过一次会,大抵是关于暑期学生安排和七月专业课补习的事情,那次她还是有点紧张的,先不说心理上的问题,踏出校园初入社会紧张也是难免的,这次相对而言好很多,也许是因为上次写生回来校长狠狠批斗过,最坏的事情发生过后后面怎么看都只能是康阳大道。

  徐荞和她性格截然相反,她就是那种喜欢踩点到的,眼看还有一分钟就一点,副校长坐在台上都快张嘴讲了,她噔噔噔的跑进来,眼睛一瞟坐在了李蔓后排。

  李蔓拿出纸笔打算记一些要点,边上的陈玉将她东西一收甩一边,笑说:“不用这么细致,开会不过走个流程,年年都这样,听听就好。”

  副校长翻翻稿子,咳两声,说道:“这次会议有个几点要着重说一下,第一,关于七月份写生的事故问题,随后后续已经得到完善的处理,但还是对学校的形象造成了负面影响,所以明年的写生活动先暂时取消,具体到时候再安排,也希望各位老师给学生做好安全工作,无论是有活动外出还是在校学习期间,每年各个学校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令人惋惜心痛,高中生处于青春期,叛逆的心理不可避免,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但生命安全是第一......”

  李蔓听的很认真,也十分赞同,即使就像陈玉说的,这是个流程,年年都这样,就像从前在读书时每每寒暑假前夕班主任都会讲一些安全问题,但也像副校长说的,年年各个学校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发生。

  李蔓记得,初中时隔壁班两个男孩子周末出来玩,在学校的大河边,具体也不清楚,听说是男孩子之间攀比,说敢不敢下去游泳,结果一男孩跳下去,河水深,挣扎几下人就沉了下去,另外那男孩吓得魂都没了,而两人都不会游泳。

  上次也是,徐鹏和杨盼与同宿舍的同学闹了点小分歧,把桌椅稀里哗啦的砸得那叫一个响,陈玉当时有事是她上楼去劝说的,也许因为是新来的老师学生不怕她,和她顶嘴句句都是粗话,最后还是教导主任来处理的,明面上说知错了,谁知转眼两个男生憋着气就跑外头去了,也幸好只是受了点伤。

  徐荞戳戳李蔓肩膀,靠过去掩住嘴小声道:“昨晚成了没?”

  李蔓身子往后仰,微微侧过头,“嗯,谢谢你。”

  徐荞说:“那我就放心了,至少韩傅明没戏了。”

  李蔓笑笑目光又重新聚集在副校长身上,在说八月补习的安排,李蔓和陈玉带的这届要升高三了,而美术高考在十二月低左右,也就是说还有四个月就考试,学校其实比起文化课更看重美术分数,美术考高了的话文化课的分数不用太高,除非是要去特别好的一本学校。

  散会的时候李蔓叫住陈玉,她没有艺考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去带高三的学生,再者,高三是个敏感时期,学生压力大老师也压力大,她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做的很好。

  陈玉拍拍她肩膀,她一向豁达开朗,笑着说:“我知道你做事细心,也知道你心里没底,可每个老师都是这么过来的,画画这事先天勤奋是优势,后天努力也可补拙,和文化课学习不一样,老师的教法也不一样,不必遵循死法,现在的孩子压力都很大,如果说美术对他们来说是考试,我更希望他们把这个当做放松的一种方式,太紧张太担忧反而坏事。学生要这样的心态,老师也是。”

  李蔓做事喜欢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她喜欢规划的一丝不苟,陈玉无疑是散养类型的。

  陈玉说:“懂了吗?”

  李蔓说:“我尽量。”

  “不用太心焦,轻松点,职业是生活一部分,尽心尽责的同时也不能让生活重心都压在这里从而失去了原本的惬意。”

  其他老师路过,戏说:“陈老师的人生准则就一个字,乐。”

  陈玉说:“说的好像你们不乐似的。”

  大家哄笑一番,也不知怎么,李蔓工作的这段时间是觉得比较轻松,老师与老师之间的氛围,他们的生活理念思想教育,都是相对而言比较开放的,这和她读书时接触到的不同。

  陈玉戴上墨镜,说:“后天见了。”

  “好。”

  徐荞接了个电话,回头发现李蔓还没走远,几步追上去。

  楼梯道里回荡着徐荞高跟鞋与地面相触的清脆声,徐荞说:“我在追韩傅明。”

  李蔓并不意外,说:“那进展怎么样?”

  “还不错。”

  “嗯?”李蔓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浅色的瞳仁漾着笑意。

  徐荞长相精致,身高和她差不多,人虽瘦但与生俱来有股性感的味道,她性格直爽,有时候又言语犀利,不像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李蔓觉得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从小她要好的朋友屈指可数,初中毕业和顾七夕去了不同高中后联系比较少,大学顾七夕又去了国外,高中大学零星有过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但一毕业关系也就显而易见,女生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大学时见多了也经历多了,因为性格本就比较独立,没有那些朋友李蔓也能过得很好,反而单行的她能省去不少麻烦。

  徐荞双手扣在腰后,说:“我刚中午约他一起吃饭,把话都直说了。他...很容易脸红啊,跟扎进了番茄缸里似的。”

  “那他呢,怎么回应你的?”

  “他什么也没说,吃完送我到校门口。从前不知道,他原来还挺可爱的。”

  短短三四分钟的路程,徐荞问了挺多问题,李蔓把知道的都告诉她,可说完之后她才发现她并不是很了解韩傅明,只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但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爱好兴趣,她通通都不知道。

  徐荞问她:“那你现在这位你了解他吗?他喜欢的不喜欢的,说的上来?”

  李蔓把那些问题在脑海里过滤一遍,点头,“嗯,我都清楚。”

  徐荞说:“嘁,我就知道,韩警察还是我来守护吧。你以后和他保持点距离,我最烦你们这种前女友了。”

  李蔓知道她是玩笑话,却也很干脆的应了。

  因为要配钥匙,李蔓是拿钥匙下楼的,在开锁的老师傅那配了两把。

  李蔓到家后先洗了把脸,卧室门虚掩着,他枕着自己手仰面大睡,即使电扇吹着但鼻尖还是渗出了层薄薄的汗。

  李蔓打开空调,她从橱柜里拿出小毛毯,抖了抖,盖在他肚脐眼上,天再热肚子还是要盖住的,不然容易受凉。

  他闭眼的时候睫毛会显得特别浓密黑长,李蔓盯着看了会,视线又渐渐往下移,男人的皮肤总归糙一点,也没有女生所谓的红润细腻这种玩意。

  李蔓俯身吻他眼睛,男人眉毛一动,她又吻他的唇,刚贴上脑袋就被人按住了,他依旧闭着眼,含住她的唇瓣使劲吸舔。

  裴邺坤刚醒,声音慵懒沙哑,他松开李蔓,说:“李老师光天化日竟然干这种苟且之事。”

  李蔓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她又亲了他一下,低声说:“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我这里昨晚还没来得及打扫,扫把拖把也得重新买,洗衣液什么的也没了。”

  裴邺坤抱住她,她半个身子倚在他怀里。

  他说:“咱们以后就过这种生活好不好?”

  李蔓说:“那得等你退休。”

  她深知他的工作性质。

  裴邺坤说:“我回去上班以后可能很少有时间陪你,你耐的住吗?”

  “我想你了我会去找你,你等我就好。”

  就像她追随着他,放弃江州一等一的院校高考填了桐城的大学,虽然也是好大学,但比不上江州那所,她也知道桐城那么大,岂是想遇见就能遇见的,可她就想离他近一点。

  李蔓有时候觉得她喜欢他喜欢到一种变态痴狂的地步,那时候抬头看到月亮她会想她和他看得是同一个月亮,呼吸一口空气她会想他们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明明好几年没见过面,明明根本不存在什么联系,可她就是不自觉的想方设法的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裴邺坤蹭蹭她耳朵,说:“就不想让我换个工作?”

  李蔓说:“我之前让你换工作是因为这份工作太累了,我希望你过的稍微轻松点,你坚持这份工作我也很支持,我...知道你的想法和初衷,如果我没自作多情的猜错的话。你一定不知道,那天看见你,你真像个英雄。”

  短短几句话把他夸的美滋滋的。

  裴邺坤说:“再英雄的人媳妇眼睛一瞪也得变狗熊。”

  李蔓支起身子看他,“怎么没变呢?”

  裴邺坤配合的汪汪两声,挑眉说:“先给你变个狗,熊等天黑了再给你变。”

第二十九章

  超市就在小区边上, 是这街道上最大的一家,因为附近有个学校和两个高档小区,所以超市生意一向很好, 这会还没到开学时间又正值下午超市里人比较少。

  午后一两点的阳光毒辣, 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街边上的老香樟树静静伫立着,叶子纹丝不动, 空气中涌动的热流粘稠密集, 勒得人喘不过气。

  裴邺坤抱着她腻歪好一会才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 下楼时把那一袋娃娃狠狠往垃圾桶里一扔,还不忘践踏几句。

  “没品位的人才会送这种东西。”

  李蔓说:“你真小心眼。”她很从容,明着暗着就是故意激他。

  裴邺坤搂着她脖子, 反手拨弄她脖颈上的项链,说:“瞧瞧,瞧瞧,这才是有品位的人会送的东西。”

  李蔓抿唇, 淡淡笑着,说:“可怎么办,我就喜欢那些洋娃娃。”

  “喜欢是吧?行, 那今晚看着,是那些丑东西陪你睡觉舒服还是大狗熊陪你睡觉舒服。”

  李蔓伸手也揽住他的腰,往他胸口一靠,小声说:“当然是大狗熊舒服。”

  裴邺坤痞痞一笑, 大手揉了揉她耳朵,说:“李老师满意就好。”

  超市门口的杉树下有老汉在摆摊卖甜芦粟,老汉头上遮的湿毛巾已经被晒干,捆在地上的甜芦粟叶有点焉,但看着还是很新鲜。

  人刚挨近超市大门,里头的冷气就扑面而来,小腿肚一阵凉快,李蔓收起伞,见他眼珠子还贴在甜芦粟上。

  她问:“你想吃吗?想吃的话等会出来买。”

  裴邺坤揽着她往里走,说:“不是想吃,我是看那老头面色不太好。”

  “这么热的天还守在这里卖,谁的面色能好。”

  要买的东西多,李蔓在出门前还特意列了个清单,她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裴邺坤跟在后面看清单。

  李蔓的字迹十分娟秀,裴邺坤一目十行,说:“这些东西脑子记不住,还得写下来?我看这上面还缺一样东西。”

  李蔓绕进生活用品区,正好拖鞋在打折,她挑起一双深灰色的察看,问道:“还缺什么?”

  “还得买个猪脑子补补。”说着,他摸了摸她头。

  李蔓捏着拖鞋打开他的手,说:“你穿42的对吧?”

  “还真了解我。”

  他要入住,牙刷牙杯拖鞋胡须刀等等一样不可少,李蔓做事细致,绝不会漏一样。

  裴邺坤慢悠悠的跟在她后面走,她很认真的对比挑选,黑色的长发温婉的垂在一侧,女人的手臂如玉藕白皙纤细,有点贤妻良母的意味。

  超市里的蔬菜肉类也都是新鲜的,李蔓考虑着晚餐,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裴邺坤拿了一捆芹菜和半圈冬瓜,又去称了小半袋的毛豆仔。

  他说:“晚上哥给你露一手,芹菜炒肉丝,毛豆冬瓜汤,行不行?”

  李蔓知道他厨艺好,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关系,他从前在家的时候一日三餐几乎都是他做的,除了平常上学。

  那时候周末一起玩,一到饭点他会准时的自动回去,那会村里人为了节俭都用的炉灶,没过一会烟囱里就冒出滚滚白烟,她见过他坐在炉灶前烧饭递柴的样子,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李蔓说:“我不挑食,都可以。”

  切肉的大妈清闲着,忍不住插嘴笑说几句,“小姑娘,这你哥哥呀?对你真是好,手都受伤了还做饭,少见的,我家里也是一儿一女,整天吵得不可开交,真不让人省心。”

  李蔓刚想解释,毕竟以后要在这里长期住,可裴邺坤朝她眨眨眼又干咳两声同那大妈一本正经的瞎扯起来。

  他说:“我妹脾气软,小时候我也经常闹她,昨晚还折腾她呢,但总归是一家人,疼都来不及。”

  李蔓:“......”

  大妈说:“我儿女还小,只盼他们长大后能懂这种感情。”

  李蔓侧过头无法直视大妈,心想,这种感情,还是不要懂比较好。

  李蔓催他去结账,裴邺坤离开前还不忘和大妈探讨几句。

  因为超市人少所以收银台只开放了三个,前面有人在结账,李蔓挑了个人少的排队。

  裴邺坤说:“这大妈真逗。”

  李蔓:“是你在逗人家。”

  “不是,她见过这么腻歪的兄妹吗?她不懂,咱们这是情趣——”话音未落,他眼睛一拐看到边上花花绿绿的盒子,他说:“你真的忘了写一样东西。”

  李蔓以为他又要揶揄她,没理他。

  裴邺坤单手插在裤袋里,仔细打量着,问道:“你要薄点的还是带香味的?”

  李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低头看她,笑得很有深意。

  裴邺坤说:“喜欢哪个?”

  李蔓其实对那些不懂,对她来说避孕套就是避孕套没有那么多花样,她说:“你喜欢哪个?”

  他弯腰蹭到她耳边,特别低的说:“我喜欢直接进去。”

  李蔓说:“那就薄一点的吧。”

  “行。”裴邺坤顺手拿了两盒。

  结完账,东西整整装了三大马夹袋,裴邺坤把量少的那个袋子给她拿,他一只手提两个,胳膊里还夹一个拖把。

  李蔓看他胳膊肘的肌肉都爆起了,她也知道那几袋东西重,有些心疼,试图去分担一些,裴邺坤绕开她的手,说:“就你那细胳膊细腿别给拎坏了,拎坏了谁照顾我兄弟,好好抱着你的面包牛奶,别惦记我的。”

  李蔓被日光照得背后湿黏,她没有再伸手,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上高中后她的日常起居都是自己打理的,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她也不习惯去麻烦别人,再累再难她自己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再重的东西她都拎过,回到住所手掌心已经被勒得泛白,第二天起来胳膊都抬不起来,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不需要去依靠别人,当初和韩傅明交往的时候也是,她不会让他过多的干涉她的生活也不会去叨扰麻烦他。

  走了几步李蔓突然说:“你这样,过段时间你不在身边了,我会不习惯的,不用太娇惯我。”

  她害怕自己变成依附别人的人,如果有一天那个人不在,她也将毁灭,她不想这样也不喜欢这样。

  她不想做第二个黄美凤,那时候李建忠和她离婚后,母亲没有工作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失败的婚姻走中出来,也没有事情做,李蔓觉得太可悲。

  裴邺坤深深凝视着她。

  他说:“我不惯你那谁惯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男人在的时候就小鸟依人做个公主,不在的时候就做个汉子,有松有紧,小蔓,别绷得太紧也别使劲将自己固定在一个位置,随心点快乐点。”

  他说话的时候额角的汗不断滴下。

  他说:“你信我,依靠我不会错的。”

  裴邺坤太了解她了,她这人的表象不能信,越是整得坚强铁打那颗心就越是空荡不安,也不能怪她,她父母那事对她影响太大,一个人的家庭观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和观念,本来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坏就坏在李蔓六七岁左右就知道自己父亲在外边有人,几年熬下来,婚不离架一直吵,搁谁谁都有点阴影,走出去还被人指指点点,别看孩子年纪小,其实都懂的,最可悲的是大人以为孩子天真无邪不会明白他们之间的烦琐事。

  李蔓说:“你真肉麻。”

  “肉麻是吧?肉麻你还笑得像朵花一样,你就一天到晚假正经。”

  李蔓显然心情不错,说:“你不也喜欢的不得了吗。”

  “哎哟——那人怎么倒了?”

  “大爷!大爷!你醒醒!”

  听到身后有动静,两个人对视一眼往后看,那位卖甜芦粟的老汉倒在地上,头顶上的干毛巾飘在一边,有个男人正在掐他人中。

  裴邺坤放下东西三两步小跑过去,李蔓也跟了过去。

  裴邺坤见人昏死不动,说:“打120吧,老人年纪大,等会别出点其他的意外。”他转头对李蔓说:“把我们买的矿泉水拿来。”

  裴邺坤把水倒在毛巾上,给老汉擦脸,试图给他降降温,这多半是中暑休克,但他也不是学医的轻举妄动,路边的好心人给老汉撑伞遮阴。

  救护车三分钟内赶到,医护人员抬来架子。

  周蔚初从车下来一眼就看到裴邺坤,但救人要紧她没搭话,反倒是裴邺坤先说话了。

  他说:“要是这老人没事麻烦你回头给我发个短信,谢谢了。”

  周蔚初点点头,她又看到裴邺坤身边的李蔓,越看越觉得眼熟。

  周蔚初坐在救护车里透过车窗往后看了眼,她看见裴邺坤和那个女孩并排走在一起,他与她说笑,然后抹了把她额头上的汗,渐行渐远,其他的看不清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周蔚初猛地想起,那个女孩就是那次在医院花园和他说话的那个,也是那天在电梯里的那位,电梯——

  周蔚初一瞬间都想明白了,她苦笑,怪不得他会答应和她一起吃饭。

  那那些话想必也都是说给那个女孩听的吧,她一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就觉得难堪。

  ......

  都是女孩子,有些东西明眼人一下就能看懂。

  李蔓想起那个护士看他的眼神越发肯定一件事情,她还是很喜欢裴邺坤,非常非常的喜欢,就跟四年前一样。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李蔓问道:“你们分开之后她有联系过你吗?”

  他刚想说没有,陡然想到什么改口说:“上次事故,去医院包扎是她给我包的,后来给我发过个短信,后来也没什么,也就上次你知道的,再者就今儿个了。你别误会啊,我让她给我发短信不是为了和她——”

  “我不是说这个,你紧张什么。”李蔓开门。

  裴邺坤说:“还不是怕你吃醋,四年前的醋坛子翻了这会还酸麻麻的呢。”

  李蔓说:“她叫什么名字?”

  “问这干什么。”

  李蔓说:“随便问问。那个时候听爷爷说是她家里不同意,可我看她很喜欢你啊,怎么会轻易舍得放弃。”

  “她家教挺严的,跟我在一起本来就是瞒着她妈的,我记得那年她和她妈吵架了,说是要跟我回老家,当时也是真想和她好好处来着,就把人带回来了,后来她和家里人说了这事情,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吧,熬了一段时间她说有点熬不下去,我就说那就算了吧,然后就散了。”

  李蔓懂了,说:“原来是你变相甩了她啊,不是说想要结婚的吗。”

  裴邺坤把拖把抹布通通倒在地上做整理,“还不都是因为你。”

  李蔓把蔬菜装一个袋子里,不解的抬眸看他。

  裴邺坤指着心口说:“你扎这里头每天搅的我魂不守舍,叫我怎么静得下心来和别人过日子。”

  李蔓看着他说:“我好像突然平衡点了,至少过去不是我一个人在难受。”

  “你就不能吃亏。”裴邺坤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脚,问道:“你要打扫哪里,一起弄。”

  李蔓说:“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裴邺坤从袋子里倒出那两盒套,往她面前一甩,“我要是闲着大概满脑子都是这玩意。”

  李蔓把拖把往他手里一塞,说:“那你去把浴室扫扫干净。”

  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屋子本就小,一两个小时就打扫的干干净净,李蔓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不会放过一些小角落。

  裴邺坤抱着她窝在沙发里,说:“你男人不赖吧,一只手干起活来照样溜。”

  李蔓嗅了嗅他脖颈,说:“你身上一股汗味。”

  他立刻握紧她的腰死命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坏笑道:“来,让你闻个够,叫你嫌弃。”

  李蔓被他逗笑,嘴巴鼻子时不时撞到他锁骨处和脖子上。

  裴邺坤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如墨的瞳仁里倒映的是她的笑容。

  他将她头发拨到一侧,说:“我媳妇真好看,从小美到大。”

  李蔓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戳到点,她觉得很动听。

  裴邺坤勾起笑,说:“啧,就是智商低。”

  李蔓:“......”

第三十章

  夏日五六点的光景太阳依旧光芒万丈, 厨房西侧有一扇小窗,阳光从窗纱里透进,穿过一个个小方格子洋洋洒洒落在煤气灶台上。

  裴邺坤叼着烟在冲洗毛豆仔, 他要下厨李蔓帮他把菜和肉都切好洗好, 她刀法还行,切的冬瓜片不薄不厚正正好好。

  裴邺坤关水龙头, 将毛豆仔搁在边上,拿下烟背对过她吐了几口烟, 说:“你煤气用完的时候谁给你装的?”

  “这罐是刚搬来时装的, 还没换过。”

  “还挺省, 那是送煤气的人给你装的?”

  李蔓淘米,说:“我让他送到门口自己搬进来的。”

  裴邺坤眯着眼看她,说:“力气很大嘛。”

  李蔓说:“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上次不是还提到这几年女大学生失踪的事情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爱惜自己的生命。”

  “不错,怪不得你妈放心你。”

  李蔓按下煮饭键, 洗洗手问道:“裴大厨还有什么需要我打下手的吗?”

  他的肩头落了一层金灿灿的夕阳,背对着阳光轮廓模糊又硬朗。

  “没了,你去外头等着, 等会别呛着。”

  裴邺坤掐灭烟将烟头弹进垃圾桶,他拧开煤气灶开关,大火旺盛,锅里剩余的水珠嗞嗞嗞的蒸发干净, 几缕轻烟冒上来,油倒进锅里噼里啪啦的响,将辣椒生姜蒜一齐倒进油里翻炒,香味很快漫延满整个屋子。

  他单手翻炒,动作潇洒,颇有几分大厨的感觉。

  李蔓去阳台收衣服和竹席,她放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人在卧室听不见,还是裴邺坤喊了几声她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