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记得周国昌这个名字,当初被判刑的两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

  那时候年幼,只知道母亲走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懂,后来步入社会,拿手机查当年的事故,这才知道事故发生的真正原因,那两个罪犯的名字他也牢牢铭记在心。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也从未想过去追究,但现在,这个人就在这块土地上,而且是周蔚初的父亲。

  李蔓轻轻按住他手臂,裴邺坤回过神,眉眼之间的厉色渐渐淡下。

  回去的一路他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他喝了一瓶烧酒,面色泛红,身上酒味也有,但好在人看起来还是清醒的。

  李蔓洗完澡出来他站在阳台上抽烟,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深沉。

  李蔓把毛巾挂在脖子里,走到阳台上,他开着窗,晚风徐徐,李蔓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夜景一起吹风。

  抽完第五支烟的时候裴邺坤突然说道:“因为那时候太小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有些细节也记不太清,当时只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后来有了手机,无意中才得知意外发生的原因,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就这样记住他们的名字虚妄的恨着。他们已经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事情过去许久,再恨也淡了很多。”他说的很慢很慢,喉咙微哑。

  事故发生的原因,一是认为的过失二是天气等外界因素。

  被严重挤压的三节车厢里心存的寥寥几人,而他就是这几人中的一人。

  他继续说道:“他是周蔚初的父亲是挺让人吃惊,但我更在意的是这个凶手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待着。”

  李蔓:“你想见见那个人吗?”

  他沉寂一晚的脸色终于有些起伏,“见他干什么,回头记住了样子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自讨苦吃。”

  他又叼上根烟,打火机刚凑到跟前就被李蔓夺走,她说:“抽了挺多根了,别再抽了。让我戒烟,自己抽的那么欢乐?”

  裴邺坤把烟塞回烟盒里,转头看见李蔓淡薄的脸色,她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只有他,裴邺坤浅笑,捏捏她耳朵。

  “让你跟着不痛快一晚上了。”

  “没有。”

  两个人在一起除了享受对方带来的愉悦,也要学会分担彼此的痛苦,李蔓见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今微醺醉酒红眼的模样让她心疼。

  从小到大,每次他变的沉寂寡言,她就很心疼。

  裴邺坤继续捏她耳朵,隽黑的瞳仁漾着温柔。

  他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从他的家庭变得不完整开始,他就孑然一身,独自闯荡这风雨世界中,无论生活赋予他怎么样的坎坷他都无所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从来都不怕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他有李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爱她,她的存在贯穿了他整个生命。

  如果他能和她携手到白头,那他这一生其实是幸运的。

第五十一章

  他喝了酒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沉, 就连讲话声音也跟着沉。

  李蔓按住他的手,她知道他都懂,那些有些肉麻的话她有点说不出口, 她让他去洗漱, 浑身的烟酒味。

  裴邺坤就着这股烟味强制性的亲了她一口,得到的当然是李蔓的排斥, 但还是得逞了,他拍拍她脑袋大步往卫生间走。

  李蔓回卧室帮他拿换洗的衣物。

  她帮他泡了杯蜂蜜水解酒, 裴邺坤洗完澡坐在床边喝水, 李蔓在边上叠衣服。

  他注视着她。

  “看什么?”她问。

  “马上就看不到了, 就多看几眼。”

  李蔓把叠好的衣物放进柜子里,“后天上午走还是下午走?”

  “上午。”

  “嗯,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

  已经夜里九点, 李蔓要早些睡,明天学校上午还有会议,下午要上课。

  她把头发吹干,上床。

  裴邺坤喝了半杯喝不下去了, 把杯子搁桌上,睡里床。

  李蔓侧身关灯,人还没躺稳就被他圈入怀里, 身上的酒味还是挺重。

  他手臂穿过她后脑勺,扳过她脑袋,栖身吻上去。

  轻轻啄了几下便如狂风骤雨般袭卷而来,李蔓从来都是被动的一方, 她尝到他嘴里微甜的蜂蜜味。

  他抚摸她脸庞,吻的投入。

  李蔓舌头被他吸的发麻的时候他终于放手了,两人额头抵着,黑暗中,李蔓看不清他的神色,裴邺坤低头又是轻轻一吻,吻落在她鼻尖上。

  他说:“我们好好过日子。”

  “嗯。”

  得到无比真诚的回应裴邺坤翻过身面朝上躺着,李蔓枕着他手臂,他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

  “睡吧。”他说。

  被窝里,他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都很快睡着,也许是因为这个夜晚比较清凉舒适,也许是这几天累到让人无力再挣扎。

  人一想得多就容易做梦。

  梦里小时候的画面一闪而过,有李建忠离去的背影,有黄美凤哭得通红的双眼,有顾兰四处找人大大咧咧骂人的样子,李蔓置身于这个虚幻的梦境里她看见裴邺坤站在对岸。

  一到周末她觉得无聊就会找他玩,吹两声口哨他听到了就会出来。

  钻过稻草搭的三角形屋子,爬过黄沙堆追逐,趟过河水抓鱼,放过钩子钓螃蟹,攀过大树采桑葚。

  一年四季,乐趣颇多。

  裴邺坤被管得牢,每次商量着去哪玩,玩什么,像做贼一样。裴江和顾兰都不喜欢他跑出去,生怕他闯祸惹事。

  李蔓能理解这种想法,就像黄美凤也不喜欢她到处乱跑,因为怕她出意外,可裴家给人的感觉很苛刻。

  打个比方,李蔓不用做饭不用干家务,可在裴家这些都要裴邺坤做。

  大约是夏天,两个人野了一上午到了饭点,黄美凤在外工作中午一般不回来,李蔓在奶奶家吃饭,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顾兰是开出租车的,李蔓有点怕她,虽然她对外人笑呵呵的,但她化妆,化完妆的样子看起来很凌厉,特别是烟熏色的眼线总给人一种锋利感。

  本来说是今天中午不回来,却可突然回来了,顾兰找不到人,在院子里大喊裴邺坤的名字。

  裴邺坤拉着李蔓躲在隔壁人家的橘子树下,边上是高高的杂草,茂密的绿色将两个人遮掩起来。

  橘子树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白花,香味熏人,时不时飘下来几朵。

  李蔓小声问道:“阿姨在叫你,要不要回去?”虽然她很想再和他待一会,但她怕裴邺坤被打骂。

  裴邺坤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李蔓立刻合上嘴,随手捏了片薄荷叶把玩。

  顾兰还在喊,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逃犯,后面是追兵,躲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

  小小的薄荷叶被她折成对半,越叠越小,最后面目全非,手指上都是青绿色的叶汁,凑到鼻前一闻,清凉清凉的。

  裴邺坤坐在地上,单腿屈膝,手靠在膝盖上,看着李蔓一动不动。

  好一会,顾兰见没人,以为他去哪里野了也就放弃了。

  李蔓这才敢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狭长的眸子隽黑似夜,神色淡淡,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平静的瞳仁里掺着太多情绪,李蔓分辨不出,但知道他此刻心情不悦。

  后来他们去做了什么李蔓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他这个眼神,那种压抑的诉求就像被人用纱布笼住了面孔,无法喘气无法摆脱。

  也许是小时候太没心没肺,不懂世事,很多东西都是后来才明白的,每次想起来她都觉得心疼。

  李蔓从梦中醒来,外边天还是黑的,她神思混沌,手一动,发现他还握着她的,她往他那边靠了点继续睡。

  ......

  周三上午裴邺坤回去,李蔓送他到总车站乘车,车站人不多,也不用担心他坐不到位置。

  李蔓不知道下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是却没有任何忐忑的感觉,她叮嘱了一些事情,比如还是要注意着点手,毕竟刚拆石膏,还需要多休息,比如不许和你们宿舍里那些女工人讲话,比如她会想他。

  车子还没来,裴邺坤叼上支烟,眯眼笑着,拍拍她屁股,说:“醋劲儿还挺大。”

  李蔓笑说:“你魅力这么大,招蜂引蝶的,我不叮嘱几句万一你变成蝴蝶飞走了呢?”

  裴邺坤调侃道:“那不正好,和你比翼双飞,老是雅蠛蝶雅蠛蝶的,我还犯愁怎么跟上你的步伐呢。”

  李蔓没看过那种片,但这个词真是耳熟能详,从前班里的男生就爱嚎这个词。

  “不正经。”

  裴邺坤吸口烟,道:“你自己也多注意着点,一个人外边住不比在学校,这年头有坏心思的人多着呢,晚上尽量别出门。有什么事也别闷着,别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不都挺好的吗。”

  就像他说的,吴巧没事就好了,其余的和他们都挨不到边。

  裴邺坤逗她,“万一你特想要呢,闷着不好,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口头解解馋。”

  李蔓忍着笑意,推他肩膀,裴邺坤拽住她手腕一把将人拉入怀中,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还真舍不得,在你那待了大半个月回到宿舍我估计会不习惯。”

  “你在那边都睡了好几年了,怎么在我这里待几天回去就不习惯了?”

  “能一样吗,在那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左右横躺都没人管,在你这就吃力了,每天被压的死死的,翻身都不行,憋屈死我了。”

  李蔓睡觉喜欢靠着他,不知不觉总会把他逼到最里面。

  李蔓说:“那你以后别来了。”

  裴邺坤掐灭烟,抬手刮她鼻子,“怎么能不来,我这人有毛病,就喜欢被你吃的死死的。”

  “你就逗我吧,不正经。”李蔓眼带笑意,嘴巴上是责骂,眼睛里是爱意。

  候车室只有五六个人,还都是阿姨老太太。

  裴邺坤说:“大庭广众的,我也不能和舌吻,你别再这么饥渴的瞧着我,不能的不能的。”

  李蔓哭笑不得,这人脸皮真是厚!

  “谁要和你——唔——”

  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住她,舌尖勾了一下她很快松开。

  裴邺坤舔舔牙齿,“好了,勉为其难的满足你一下,真是,那些老太太瞧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他笑得痞坏不羁。

  李蔓捶他,他抱住她,靠在她耳边说:“别乱吃醋,我也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时刻牢记着要忠于党呢。乖乖的,也别让我担心,平日里有空就去操场跑两圈,下次见面我要检查的,不合格的话吃苦的是你自己。”

  “那些阿姨真看着呢,松开我。”

  他抱得更紧了,“看就看呗,没见过小夫妻恩爱啊。她们准是羡慕你呢,想着,哎呀,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找到这么帅的老公。”

  李蔓嘴角的浅笑一直没收拢过,她说:“谁和你是夫妻?”

  “你呀,怎么,使了老子的冲锋枪还不认账?”

  “......”

  两人拥在一起说着耳边的悄悄话,时不时打闹一下。

  车子来的时候李蔓脱离了他的怀抱,大夏天的她居然觉得一凉。

  裴邺坤倒也没和她再腻歪,干练的上车。

  李蔓叫了辆三轮车回家。

  裴邺坤坐在座位上盯着韩傅明的那串电话号码看,昨晚偷偷从李蔓手机里拿的。

  在车子快要发动的时候他三两步跨下车,拨了韩傅明的电话。

  他决定,还是去见一见周国昌,见一见这个让几十个家庭破碎的凶手之一。

  周国昌和周蔚初眼睛很像,可能是坐了二十多年牢,他看起来比他同龄的更老,脸上都是褶子。

  周国昌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人来看他是有什么意图,他满脑子都是周蔚初的事情,即使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但依旧担心女儿。

  周国昌双手拱着,对面的男人死死盯着他不开口说话,他问道:“你是谁?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裴邺坤仰靠在座椅上,冷笑一声。

  周国昌立刻联想到过往,大约能知道他的身份,他吼道:“我已经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们——

  看来很多人都去找过他麻烦。

  裴邺坤说:“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岗位上工作却不以为然?你的一个不经意害死了多少人!法律的制裁?你在监狱里毫发无损,可那些出事故的人的家属这一辈子永远都失去了亲人!”

  周国昌低下头不予辩驳,所有找上门的人都这样质问他,甚至有些将他暗揍一顿,他也后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

  裴邺坤仰头深吸一口气,搁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手臂暴起的青筋充斥着愤怒。

  周国昌这幅模样让他觉得恼火,不言不语就能掩盖事实吗,就算意识到错了可生命逝去不会再回来了。

  “周国昌,你就该被判死刑。”

  周国昌胸膛此起彼伏,想到这些年日日夜夜提心吊胆,被人恐吓被人殴打,他一直没反抗。

  “你以为我就过的心安理得吗!”

  守在边上的警卫来不及阻止,裴邺坤跳上桌子一个拳头朝周国昌挥了过去,桌子椅子哐当倒了一地。

  “你当然得过的生不如死!”

  裴邺坤被抑制住,他像暴走的野兽,恨不得将敌人撕个稀巴烂。

  韩傅明从外冲进来,按住裴邺坤,“冷静点。”

  裴邺坤走出警局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头,天空碧蓝没有一朵白云,冷气不断从大门口里飘出,吹的他脚跟发冷。

  韩傅明给他递了根烟,说:“能理解你的冲动,但在警察局打人不合规矩。”

  要不是韩傅明,他可能也得在警察局待一天,裴邺坤接过烟,道了声谢。

  他那一拳打得周国昌半边脸都肿了。

  韩傅明说:“再恨一个人也还要遵守法律,周国昌那样的人其实已经得到报应了。他这辈子不会过的太过安稳,你恨他,那些在事故中丧失家人的人也恨他,麻烦是肯定少不了的。他这个底子是找不到好工作的,想过好日子除非中彩票。痛苦窝囊的过一辈子也够折磨人了。”

  要知道当初能在铁路指挥部门担职,不是有能力的就是有关系的,周国昌会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和别人聊天戏语,想必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裴邺坤坐在边上的大理石栏杆上,一口接一口的抽,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了韩傅明,“谢了。”

  韩傅明说:“都跟我道了两回谢了,我也是看在小蔓的面子上。”

  裴邺坤一笑,“说的好像你们多亲近一样。”

  韩傅明:“我和小蔓,也许就像她说的,更像是朋友,对她的喜欢可能更多的是欣赏。大学的时候她办事能力很强,而且很有效率,是人都会欣赏这样的女孩子。她那时候常常和我提起你,她很喜欢你。”

  “她就是死心眼。”

  韩傅明笑笑,还真是一语双关。

第五十二章

  裴邺坤回到职工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周金他们轮到夜班,这个点都窝在宿舍睡大觉,听到开门声, 几个人眯眯眼朝门口望去, 一见是裴邺坤瞬间清醒了。

  周金从床上蹦起来,大呼一声坤哥。

  裴邺坤把一袋东西往他怀里一抛。

  “卧槽, 真的买了烤鸭!”

  周金临睡前开玩笑的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想吃烤鸭。

  裴邺坤把床上的裤衩揽起通通扔到周金床上,“你他丫的不是和你说别给我整成猪窝吗, 乱成什么样子。”

  周金抱着烤鸭愣住, 随后懵懵的问道:“陆北你说, 乱吗?”

  陆北:“不乱。”

  “蒋城,你说呢?”

  蒋城:“不乱。”

  不就横了七八条裤子吗,被子都还整整齐齐的叠在那呢。

  裴邺坤倚在床头, 给李蔓发短信。

  周金啧啧两声,招呼陆北和蒋城来吃烤鸭。

  周金说:“坤哥在嫂子那待了一阵果真大变样,都开始爱干净了。”

  裴邺坤在打字,吊起眼皮瞥周金一眼, “老子什么时候不爱干净了?”

  “那谁他妈三天不洗脚倒头就睡,熏得苍蝇都死了。”

  裴邺坤拖下袜子朝周金砸去,“臭死你得了。”

  李蔓正好来电话, 裴邺坤穿上拖鞋走到阳台接电话。

  周金喊道:“嫂子!坤哥他欺负人!你好好教训他!”

  裴邺坤拉上阳台门,说:“都我教训她。”

  李蔓在上课,抽空出来给他打个电话,他那边的打打闹闹她都听的清楚。

  李蔓说:“怎么这么晚才到?”

  “那小子要吃烤鸭, 路上耽搁了会。”

  “明天上什么班?”

  “夜班。”

  “是不是很累?”

  裴邺坤手撑在栏杆上,远处群山茫茫,他弯了弯嘴角,“都习惯了,没什么累不累的。快四点了,你下课后要去买菜就快点买,晚上别乱跑。”

  李蔓静默片刻,深吸一口气,道:“我有点不习惯。”

  平日下班回家都有他在家,挺热闹的,现在回去屋子里空荡荡,他的衣服还在阳台上飘着,更显寂寥。

  “想我了?嗯?”他声音压得很低,磁性而沉稳。

  李蔓在走廊打电话,时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她说:“也不是。”

  “总不说实话,屁股痒呢?”裴邺坤顿了顿道:“我这段时间肯定忙,老赵说最近进来不少新人,我还得带人,等一有空我就去找你。”

  李蔓其实也只有周六一天有空,要找一个两人都对的上的日子,得看缘分。

  李蔓不想他来回奔波,路程太远。

  她说:“再说吧,先顾好眼下的事情。”

  裴邺坤:“你要是实在想我想的慌回头我自拍一个发给你,你自己解决。”

  “我又不是你。”

  “谁知道你半夜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嗯——对吧?”

  “......不想和你说话了,我回教室去了,挂了。”

  裴邺坤:“早点回家,别乱跑,乖,哥会想你的。”

  “嗯。”

  周金倚在门边,拉开一条缝偷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坤哥正经谈起恋爱真他妈膈应人,乖,哥会想你的,嘶——冷。”

  陆北和蒋城哈哈大笑,周金模仿的有模有样,刚把鸭腿递到嘴边屁股挨了裴邺坤一脚,差点把鸭腿塞进喉咙里。

  “又他妈找揍了。”

  周金说:“从前你和那个什么周的谈恋爱就没见你这么肉麻过。”

  那时候裴邺坤很正经,和那女的打个电话也是规规矩矩,哪像现在,讲话温柔的像是吃了春药。

  裴邺坤给他后脑勺一记,“嘴巴管管牢,别什么都瞎拎出来讲。”

  “放心,有分寸着呢,嫂子在这话我保管不会说的。可那天在医院我还看见你和那女的走一起呢,嫂子知道吗?不知道的话,啧,小心我告诉嫂子。”

  裴邺坤拉过椅子坐下,戴上手套裹鸭肉吃,“她知道的,我没什么瞒着她的。”

  陆北调侃道:“那嫂子知道你前段时间做梦喊她名字吗?”

  裴邺坤:“我喊她名字了?”

  周金:“可不是嘛,深情款款的叫道,小蔓——小蔓——”

  裴邺坤冷笑一声,“你们谈过恋爱吗?懂个屁。”

  三个人同时一怔,胸口隐隐作痛,哀呼暴击啊暴击。

  ......

  九月快到底的时候陈玉还没回来,一直是李蔓一个人带高三一班。

  李蔓没有去询问过关于陈玉的事情。

  十月一前的最后一个周日补课,学校开会关于十月一安排,开完会徐荞和李蔓一起走去画室。

  徐荞说:“前些天那案子判了。”

  “怎么判的?”李蔓知道她说的是周蔚初的案子。

  “韩傅明说被判四年有期徒刑,其实我觉得不算重。先是隧道坍塌,再是学生自杀,然后又来个肇事逃逸,今年的桐城可真是热闹。我听说......那女的是你父亲的继女?那你和陈玉......”

  韩傅明给她说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绕晕。

  李蔓说:“我也是前段时间知道的,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我和他们没有联系。”

  徐荞:“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吧,哎,学校里已经议论纷纷了,要真回来的话估计面子上心里上都不好过。”

  人云亦云,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

  李蔓:“和我也太大关系。撇开私人的角度,她的确是个很好的老师。”

  徐荞说:“平日里人看着也挺开心的,诶,可是我现在还是忍不住把她和联系上,我这人思想古板,对那种插足别人婚姻的人实在好感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她——”

  “你真是不知道那些女人的厉害,背地里把陈玉的历史扒个底朝天了,我无聊就挤在里头听听八卦。听说她当年因为原配犯事进监狱就和他离婚了,后来和一个开咖啡馆的好过,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没成,再后来就傍上你爸爸这个生意人了,她们说当年她硬生生把人家庭拆散,要和那个男人结婚,似乎是因为有了孩子,后来没养好身体孩子掉了。你放心,我八卦归八卦,没和她们瞎说。”

  李蔓笑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落魄了都想踩一脚,人富贵了都想攀一节。陈玉口碑很好,年年拿些奖,虽然都是虚的,可人活着不就图这些吗,现在出事了她们就可劲踩吧。”

  ......

  李蔓买了国庆假期第一天上午回江州的票,临走前的晚上她刚吃完饭门便被敲响,是快递。

  她平常很少网购,有些诧异,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很大一盒,分量也重。

  寄货地址是桐城本地。

  李蔓想是不是裴邺坤。

  大盒子里装满了大小各异的小盒子,包装精细,还扎了蝴蝶结,是礼物,李蔓随手一翻,大约有二十几个。

  在最上面有一封信,写着李蔓收。

  字迹稳重。

  李蔓直接看写信人——李建忠。

  她把信合上,看着满满的礼物不为所动,隔好一会李蔓收起大盒子推到门口,她打算下楼的时候扔了。

  九月中旬一过就开始下秋雨,气温一下降很多,李蔓洗完澡套上件针织衫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电视屏幕里放着最近很火的一个综艺,笑声不断,屋子里也只有笑声在张扬。

  手机震动,裴邺坤发来一个小视频。

  月色皎洁,他拍了铁轨附近的景色,视频里风呼呼的吹过。

  裴邺坤发语音说:给你报告报告,没乱勾搭小姑娘,认真工作呢。

  李蔓说:七号学校要补课,我五号回来,六号去找你,行吗?

  裴邺坤:行,那我排六号的假,等那天带你和我兄弟一起吃个饭,愿意吗?

  李蔓:嗯,你快去工作吧,到点了就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