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腿压着李蔓,被窝里拱起一小块,灼热的体温像火炉,紧紧围绕李蔓。

  腰,腿,都被他禁锢的死死的,她像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静谧的夜静静流淌,黑稠的雨在外张牙舞爪,雨量惊人,堆积的雨水从顶楼的排水管哗哗的倾泻而下,偶尔有几声秋蝉的哀鸣,有声似无声,李蔓动一动,被子的窸窣声犹如惊天巨雷响彻在这间屋里,如果太明显,只怕让陆北和蒋城看出来。

  她绷紧身子,就像一根笔直的筷子。

  裴邺坤无声的笑着,他的手穿过李蔓的后脖颈,让她与自己贴的更紧,裴邺坤闭着眼,没力气思考,只想好好抱抱她。

  李蔓暗暗推他大腿,推不动,硬得就像晒干的腊肉。

  外面枪林弹雨,里头也是。

  小铁床因为微小的动力咯吱了几下,李蔓脚趾蜷缩,死死扣着他脚背。

  隐隐有了水声,实在刺耳,李蔓握住他手腕,抗议。

  可她哪玩的过他,他轻而易举就攻破她的城池,真的是‘玩弄于股掌之间’,宛如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他一直阖着眼,表面上那样平静。

  十点四十五的时候陆北的闹钟响,两个人起床洗漱去干活,就眯了一小会,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点动静,心照不宣的事情。

  陆北洗漱打开了灯,骤然一亮,李蔓不敢动了,紧紧闭着眼。

  没几分钟,灯又灭了,他们两个关上宿舍门走了,又归于平静了。

  实则不平静。

  “媳妇......”他低低呢喃。

  他偏头看她,借着楼底下幽幽的路灯灯光她看到他漆黑的眉眼,那么深那么沉。

  裴邺坤拉过她,重重吻了上去。

  他忽然说:“我很久没过过生日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李蔓说:“我也挺久没过过生日了。”

  她对那些节日看得不重,从前在家黄美凤每年都会给她蛋糕包馄饨,但后来上高中之后,她就渐渐不过了,没什么特别含义,李蔓就是对这些没多大兴致,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快乐的点。

  裴邺坤笑了声,“有人给你过生日你还不要,哪像我,我记得我好像没吃过几回蛋糕。”

  小时候裴江不会给他买,因为贵,再大些,在外面混,有人叫他老大,奉承着给他过生日,几个男生字KTV喝得烂醉,蛋糕弄一地,也没吃到几口。

  李蔓:“以后我给你过。”

  “所以你就这样屁颠屁颠跑来了?”

  裴邺坤将她的发勾到耳后,下巴抵在她额头处,李蔓讲话的时候嘴唇会蹭到他喉结。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后这些节日就开始变得有意义了。”

  “比如三八妇女节?”

  “......”

  他笑着,“开玩笑呢,上回的情人节有点匆忙,下次给你整的浪漫点。”

  “能见到你就可以了。”

  “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咱们好多了,两次应该有的。”

  “嗯,是挺好的。”

  经历过失去,李蔓觉得能够拥有他就已经很好了,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想到他是属于她的好似动力都大了好几分。

  他附和道:“嗯,知足常乐。”

  李蔓说:“真睡了。”

  “睡?我说完感谢词了得正式开业了,你还想睡?”

  “你还在生病。”

  “那也不碍事。”

  他拉上被子盖住两个人。

  外头风雨呼啸,几道闪电下来,屋子里被照得一亮一亮,几丝冷风从窗户细缝里溜进,被窝里在动。

第六十章

  那张小床不知摇晃了多久, 如同外面的雨,不停歇。

  李蔓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腿软,裴邺坤给她盖上被子, 在被窝里摸索着给她穿衣服。

  “屁股抬一下。”

  李蔓按住他的手, 自己穿。

  裴邺坤三两下套好内裤和T恤,转身将她拥入怀里, 声音微哑,“这次真睡吧, 不闹你了。”

  他双腿夹着李蔓的, 结实硬朗的肌肉压在她腿上, 十分有安全感。

  李蔓环住他的腰,心跳的很快,还未从剧烈运动中平整下来, 她说:“他们几点下班回来?”

  “八九点。”

  “我明天早上七点就走。”

  “不多睡会?”

  李蔓:“......有点尴尬。”

  他笑了声,胸腔震动,“尴尬什么?”

  “你说呢?”

  “行,早上我送你。快睡吧, 被你搞的我眼都要睁不开了。”他吻她额头。

  ......

  裴邺坤出了一身汗,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醒来,胸口的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 他慢慢抽出手臂,下床刷牙洗脸,李蔓睡得沉,无所察觉。

  高烧留下的一点余热都随着汗水蒸发了, 裴邺坤一手刷牙一手撑在水池边上,他动了动肩胛骨,身体通畅无比。

  一夜的狂风暴雨后早上终于天晴了,楼底下的枝叶洋洋洒洒躺了一地,树叶还在滴水,空气又湿又腥,微风吹在身上冷的人一颤,在阳台上站的久了鼻子都有些冷僵。

  一支烟尽,裴邺坤进屋,李蔓双脚露在外面,他给她盖好。

  李蔓后半夜睡眠质量很好,眼下醒来也不觉得困或者睁不开眼。

  裴邺坤给她拿衣服,说:“等会去吃个早饭再走,我和你一起去市里。”

  李蔓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脚又露了出来,裴邺坤坐在床边上捏着她的脚丫子亲了下。

  “怎么还这么臭,你不会是臭脚大仙转世吧?”

  李蔓踢了他一脚,被他牢牢抓住,细密的吻落在她脚背上,李蔓很怕痒,尤其是脚,他吻得她脚趾头都皱在一起了。

  “痒,别闹了。”

  裴邺坤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要亲她,“来,你也尝尝你自己的味儿。”

  李蔓捂住他的嘴,“哪有什么味儿,我换衣服,你起来。”

  裴邺坤不逗她了,去给门上锁。

  李蔓边换边说:“你要去市里干什么?头还晕吗?”

  “去买书,不是和你说我要念书吗,听了一个月的abcd,得弄点题目做做。”

  “头还晕吗?”

  “都好了,本来就不是多大事。我估摸着是我身体里憋着一股火,昨晚卸了就立马好了。”

  李蔓给他叠被子,“是出了身汗吧,我夜里碰到你,脸上手臂上都是汗。”

  裴邺坤从后抱住她,“哪有你湿的厉害,是不是?”他撩开她发,拱她后脖颈亲。

  “你说...他们昨晚听到了吗?”

  “听到了又怎么样。”

  李蔓:“......我以后不来找你了,这样不太好。”

  裴邺坤拍拍她屁股,让她去刷牙洗脸。

  裴邺坤切了块蛋糕吃,隔夜的蛋糕味道似乎更好,没那么油腻,五六口他就吃完了,这几天没胃口,病一好,整个人精神了,嘴巴也馋了,本来他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两个人在食堂吃了碗竹笋肉丝面,出来的时候云层里隐约有一抹橘色的亮光,李蔓穿的单薄,他一路搂着她,路上碰见几个弟兄,他特自豪的介绍:“这我媳妇。”

  一来二去,一个小时的功夫都知道裴工长有老婆了,拿李蔓和林莉做比较,一帮老爷们直摇头,怎么比?根本没法比。

  裴邺坤叫小刘开三轮车送他和李蔓到车站,天亮的透彻,李蔓这才看清沿路的风景,有山有水有人家,但始终荒芜了些。

  一连几天的暴雨把有些地方都淹了,光亮的水面上竖着一颗颗水杉树,远处的群山云雾缭绕,路过几片稻田,稻谷被吹得东歪西倒的。

  李蔓头发被风吹得飘飘扬扬,裴邺坤坐她对面,一直盯着她看,车轮滚到石子的时候上下颠簸的厉害,铁皮哐哐的响。

  小刘送他们到车站,走的时候中气十足的喊了声嫂子再见。

  从食堂出来的一路上,李蔓没被人少叫,她很高兴他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但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也能看出裴邺坤他人缘好。

  在公交车上,裴邺坤握着她手说:“队里的兄弟人都挺好,有事互相帮衬一下,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帮别人忙别人也会来帮你,做人不就这样吗。”

  李蔓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没说话。

  她或许了解他的从前,但她并不了解他的现在,而越是了解就越喜欢他,他没有一点让她失望。

  他说他要参加成人高考,李蔓前段时间特意去咨询过别的老师,大约了解了一点。

  周末,书店里人多,小孩坐在地上看书,学生穿梭着挑书,兜兜转转好几圈李蔓才找到高中英语那个分类。

  裴邺坤不懂,书都扔了十几年了,站在边上看李蔓挑书。

  其实她高中毕业那么久,有很多都忘了,是难是易,她有些分辨不出。

  李蔓说:“其实不用急,你这段时间忙,不过完年后再学?”

  “我都算好了,三个月念外语,三个月念语文,三个月搞数学,剩下的时间用来复习,你给我选几套卷子做做就行,诶对了,你班里那孩子有啥课堂笔记不?复制一份给我念念。”

  “星期一我去问问。”

  裴邺坤站在她身后,随手拨弄着书,说:“这段时间确实忙,要不是正赶上我生病,我都没法照顾你。下次真要来记得给个电话,别一声不响跑来,好在我昨晚睡醒看手机,不然你一个人待在那万一出事了呢?你想急死我吗?”

  李蔓把一份‘金牌试卷’捧怀里,继续挑,答道:“马上要艺考了,课程很多,我也是趁着这次运动会多一天才来找你的。”

  他拍她脑袋,“好好教他们,让他们考个好成绩,这样过年就不用挨打了。”

  说起过年,李蔓问道:“你春节的假期有多少?学校放的肯定比你们早,我等你一起回去?”

  “傻不拉几的,到时候你先走,我放了我就回来。你在这里耽搁这么多天,你妈不怀疑不担心?”

  他已经有三四个年头没回过江州过年了,要是裴江看到他回来估计开心的睡不着觉。

  裴家的年很冷清,顾兰和张盛有时候中午回来下午就走了,裴邺坤又不会回来,只剩裴江和老爷子,冷清还没年味。

  李蔓说:“那今年过年,热闹了。”

  ......

  十一月底的时候正式进入冬天了,北风呼啸,手指头都伸展不开,每次画水粉学生最不乐意,洗捅洗笔个个手冻得通红。

  学校举行了场模拟考,十二月初的时候成绩出来,李蔓带的班级水平还算稳,但也不乏有几个上下浮动的厉害。

  周日的课程李蔓没让他们画画,她拿着他们考试的画作一个个讲过去。

  素描类考试有两个项目,一个人物头像一个是石膏像,学校按照每年的艺考规律推算,今年应该是人物头像,所以三年都注重于这一块,但这次模拟考学校出了石膏像的题目,打的学生们措不及防,画出来的东西比例,感觉,都不是很好。

  李蔓从上午讲到下午,把每个人的优缺点都分析一遍,晚上回家时嗓子都哑了。

  裴邺坤打她电话她都没敢接,直接用文字聊天。

  李蔓下了碗汤圆,刚要盛出锅,门铃被按响,是送快递的。

  拿蛇皮袋装的,沉甸甸的半袋东西,拆开一看是四件尼大衣和一件羽绒服,都是新的,吊牌还在,一看这蛇皮袋李蔓就知道是谁寄的了。

  她给黄美凤发短信,问她寄衣服干嘛。

  李蔓这边都有,裴邺坤前些天发工资还给她从网上买了两件羽绒服。她穿不下那么多的。

  黄美凤大概在忙,隔天才给李蔓回的电话。

  她说:“前几天去卖螃蟹,在街上看到,还挺好看的,就给你买了。你别老穿那种好看但不中用的,身体冻坏了后悔也来不及。”

  李蔓刚下班,在回去的路上,冒着冷风,举步艰难,手缩在袖子里听电话。

  李蔓叹一口气,说:“不是说让你别弄那些了吗?钱我也打给你了,好好在家吃吃喝喝,打打牌逛逛街就好了。”

  黄美凤含糊几句,扯到别的话题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月十来号吧。”

  “小蔓,你寒假回来去考个驾照吧,等你考完了我们买辆车,就十万块左右的那种。”

  李蔓知道她什么都想给她整备好,但是没必要这么急。

  “妈,不用。我公寓就在学校边上,没什么地方能用到车。”

  “我看西边的瘸子家都给他女儿买车了,进出方便,刮风下雨挨不着。”

  “明年行吗,今年工作刚稳定,也没什么存款。”

  “那你回来先考驾照,很快的。”

  “等我回来了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黄美凤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李蔓猜她大概在做生意,总说不听,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李蔓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别去干活。

  十二月中下旬,艺考前两天突然下了场冰雹,部分地区特比严重,都不能出门,市里还好,冰块小砸在人身上不算疼。

  裴邺坤在微信上传了个小视频,陆北拿着安全帽接冰雹,几个人比拼谁接的多,李蔓把视频反复看了几次确定那冰雹只比鸡蛋小点。

  她不解,也心疼,晚上和他打电话,问起这种天气也需要工作?

  裴邺坤倒显得不在意,说:“是有假,但你不去做总得有人做,更何况特殊天气还有加班费,冰雹下的大,不加紧清理,火车不好走,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下雪了,我在边上堆个大雪人拍给你看。”

  李蔓:“......”

  裴邺坤说:“这两天学生考完了,你就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等着做期末总结,开会,写报告,然后跟着学生一起放假就好了。

  他说:“那好好待着,别不声不响的跑来,我现在每天只能睡四五个钟头,活太多,过段时间春运,还得加班加点的干,等过了这阵子,咱们直接江州见,身边缺什么和我说,老公给你买。”

  李蔓:“我不缺什么。你衣服够穿吗,厚吗?听说今年是近三十年最冷的一年,你注意保暖。”

  “厚着呢,把你塞里面都能给你煮熟。”

  李蔓想起他那床被子,又问道:“厚一点的棉被有吗?你们宿舍好像没空调吧,热水袋记得灌着,别懒。”

  “还没嫁给我呢,就唠叨成这样,像个小老太婆。”

第六十一章

  一月初元旦, 李蔓去医院找吴巧,他们正准备出院,那是李蔓第一次见到吴巧的父亲, 白发苍苍, 与其说父亲不如说更像爷爷。

  吴巧的腿还没好透,撑着拐杖勉强能走, 吴母见到李蔓拉过自家老头迫不及待的给他介绍,反复说着, 这巧巧的老师, 好老师, 好老师。

  两家长忙着办出院手续和整理东西,李蔓和他们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坐在床边悄悄给吴巧塞了个红包。

  吴巧看到红色的信封一惊, 推脱着不要。

  李蔓说:“钱不多,但买些笔啊颜料啊还是够的,你在家好好休养,明年九月再来过, 前天开了个会,下学期我要带高一新生,可能没法教你, 但有事还是可以找我。”

  吴巧依旧不要,李蔓塞到她手心里。

  吴巧很为难,说:“李老师,不用的。”

  “都说了没几个钱, 恭喜你出院,以后好好的,你爸妈很辛苦,你要是真出事了,他们老了怎么办?考不上好大学不代表以后没出息,能考上就是锦上添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小学时候数学经常不及格,排名一直中下游,后来考的高中也不是市重点,可现在都过来了,我生活的很开心,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真的没了。”李蔓摸摸她头。

  吴巧长得太好学生,要是以后好好打扮打扮其实很好看。

  李蔓开玩笑说:“以后要是找男朋友了,记得找个有责任心的,不能光看脸。”

  吴巧脸一红,“还早......”

  “你人老实,老师怕你被那些外面光鲜内里花心的人骗了,女孩在感情上太容易吃亏。”

  “老师,那你喜欢师公什么?他就长得挺好看的。”

  李蔓想了想,说:“我那个时候确实是先被他的外表吸引的,但我们认识很久了,我很了解他,他不是外面那种混日子的小混混,他对我很好,他让我有信心可以和他过一辈子,时间久了,样貌都会变,我会变丑,他会变老,可心不会变。”

  吴巧:“我妈说要找个可靠的。”

  “父母风风雨雨几十年,上过当吃过亏,所以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吃亏上当,他们叮嘱和意见不是不无道理,是要找个可靠的,老师希望你以后生活顺顺利利,工作上是这样,婚姻上也是这样。”

  吴巧笑了,说:“老师,你好像我的第二个妈妈。”

  “你是我的学生,我希望你一生幸福快乐,其实每个老师都这样的。”

  ......

  李蔓从医院回来,正午的暖阳挂在天空中,光芒万丈,李蔓是走回来的,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走得背脊发热,冷风打在身上觉得舒畅。

  小区门口的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别克,李蔓瞥了一眼车牌,她停下脚步,果然,李建忠从后视镜看到她立马下车叫她,很急切,大概生怕她走掉。

  李蔓轻拢着单肩包,“有什么事?”她很平静,就像河面平滑的薄冰。

  李建忠从后备箱里拿出两大袋东西,说:“前段时间和她去旅行买的特产,吃的用的玩的都有。”

  李蔓双手插在呢大衣的袋里,她没有伸手,说:“不用,我不需要这些。”

  李建忠:“拿回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就扔了。那套别墅我已经找人设计装修了,爸爸知道你不会去住,那边风景挺好,以后你得空了就去度度假,你妈很辛苦,为你操心这操心那,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不要让自己太累,如果你妈买房还缺钱,我来贴,行不行?小蔓,别一直拒绝爸爸,爸爸知道亏欠你,也一直想补偿你,对你好点,可你总把爸爸拒之门外。”

  李蔓垂眸,看到呢大衣的衣角,这是黄美凤上次寄来的,很厚实很暖,可能款式不是很新颖。

  她说:“我不是把你拒之门外,是你太让人失望了,小时候别人都有爸爸在家里支撑着,可是我家就我妈,一个月不见得你来一个电话,从你开始出去做生意到你们离婚,你一直是这样,你要补偿我,可我没有办法回到小时候了。现在你给的这些我不是很缺,但你给了我也就拿了,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都是我应得的。那套别墅已经够了,你只要顾着你自己的家庭就好了,我听说她判了三年还是四年,以后出来了指不定要靠你养一辈子,我自己有双手我可以养活自己。”

  李建忠拉过她的手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说:“东西你先拿着,不喜欢可以扔。你以后结婚生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你是我女儿,以前没尽到责任,以后要尽到责。小蔓,爸爸是错了,爸爸不否认。”李建忠拍拍她手,“快放假了吧,放了就回去多陪陪你妈。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你要是和邺坤真走到那一步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别忘了。”

  他的车消失在柏油路尽头,李蔓提着两个大袋子往楼上走。

  特产也就那样,李蔓对这些没多大兴趣。

  李蔓再次见到陈玉是在学期结束后的教师会议上,她瘦了一圈,精神似乎不太好,从前碰面她都是笑着的,走进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很阴郁,边上有人窃窃私语,李蔓和徐荞坐一起,当做没看见。

  陈玉来做一些交接工作和结算工资,上次周蔚初出事后她没来过学校。

  散会后几个和她关系较好的老师相继安慰她,李蔓整理资料和笔记,徐荞拱拱她手臂,问李蔓走不走。

  李蔓头也没回,和徐荞一起回去。

  徐荞说:“这也算恶有恶报了吧。我听傅明说陈玉她女儿在牢里跟精神失常一样,估计是受不了坐牢的苦也受不了自己撞死人的事实,心里压力太大脑子就不正常了。”

  李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承受不住。”自己杀了人,良心这辈子都不会安稳。

  徐荞:“你说她开车的时候在想什么,怎么会把油门当刹车,又不是新手。”

  “谁知道。”

  .....

  李蔓是一月下旬回江州的,列车路过有湖泊的地方,上面结了很厚的冰,阳光一照亮晶晶的。

  她坐在靠窗,路上信号不好,坐着也没事干,边听音乐边看风景,车速快,起初没发觉什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地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坐在她面前的一女生激动的挽住男朋友的胳膊,说:“下雪了诶!”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什么初雪的,她一直觉得是哄骗恋爱中的小女生的东西,李蔓不觉得下雪有多美,她反而开始担心,担心这场雪下多久下多厚,桐城每年降雪量都很大,有一年大学放寒假的时候雪已经能淹到脚跟了。

  李蔓给裴邺坤发短信,那个刷新符号转了很久才发出去。

  她让他上班的时候小心点,雪天地滑,温度又低,整天站在风雪中别冻出什么病,现在是年轻力壮,到了老了,可能关节炎肩周炎都出来了,即使他身体再硬朗那也不是铁做的。

  李蔓觉得自己果真如他所说,越来越啰嗦了。

  以前只不过是想着他辛苦,现在天气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恨不得拿什么把他罩起来,生怕他出一点点事情。

  李蔓想,大年初一的时候她得去寺庙里上香,她希望裴邺坤和母亲都身体健康。

  动车站出站,李蔓想给黄美凤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停机了,她没赶上晚上最后一班公交车,打的到家门口,黄美凤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一见到人那颗心立马沉了下去。

  边帮李蔓提行李边嘀咕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买这么晚的车票,万一回来的路上出点事情呢,你要担心死我啊!不知道这几年女大学生出事的特别多啊?”

  李蔓拉过行李箱自己提,缓缓道:“我就是手机停机了,我现在也不是大学生了。”

  黄美凤依旧嘀嘀咕咕,“所以你一个人在外地我就是不放心,出了事都没人照应,我总提心吊胆的。”

  李蔓洗手帮她盛饭,“都五年了,我不好好的吗,不用担心。”

  黄美凤打掉她的手不让她忙,说:“我这心口的肉都飞到别地了,我能不慌吗。”她多瞧了李蔓几眼,又嘀咕道:“让你多穿点,里面这什么毛衣,薄得跟没有似的,乡下不比城里,冷好几度呢,明天给我把羊毛衫套上,万一又感冒发烧,伤身体。”

  李蔓笑笑没说话,其实她穿的很厚了,可能在母亲眼里你永远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吃过饭,李蔓拿黄美凤的手机给自己充话费,刚复机就跳出裴邺坤十几条短信,最后一条只有两个字:李蔓!

  黄美凤在洗碗,李蔓关上卧室门,给他打电话。

  裴邺坤秒接,一开口语气不善,质问道:“手机为什么关机?我打了你一下午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回去的路上手机要开着,别让我找不到你!万一你出事,被绑架什么的,你让我——”

  “我停机了。”可能发完那条短信就停机了。

  裴邺坤:“......”

  李蔓站在窗边,裴邺坤家后院的两颗杨树光秃秃的,萧瑟的枝干摇摆在晚风里。

  李蔓:“你反应怎么和我妈一样。”

  “因为你是我和你妈的命!”

  李蔓嘴巴的笑慢慢敛起,她手指刮着窗台边,良久,说:“下次不会了。让你担心了,你那边雪下的大吗?”

  裴邺坤显然松了口气,口气柔和下来,他答:“挺厚了。”

  “你上次说的什么修整,完工了吗?”

  “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下雪,估计得延期了。”

  李蔓:“我等你回来。”

  “快了,顶多还一个月,你在家多吃点,冬天长点肉才不怕冷。”

  李蔓看到裴邺坤家的院子里有条小黄狗,她说:“你爸好像养了条狗。”

  “他就爱整那些小动物。”

  人寂寞了才会想养猫养狗吧,李蔓说:“你回来,裴叔会很开心的。”

  “我是好几年没回去了,是该回来过个年了。”再烂也是祖宅,是他的根,哪都比不上的。

  李蔓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可我很喜欢,即使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可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看着这片土地,有时一恍惚仿佛能找到小时候的感觉,那种和他在一起的自由洒脱现在都很难感受到。

  人越大就越被束缚的紧。

  裴邺坤低低一笑,“我看你是喜欢我吧,你不会在睹物思人吧?”

  李蔓:“最近在念语文吗,睹物思人这个词语用的挺好。”

  裴邺坤说:“你说过年把这事和你妈摊牌好还是等明年我考上了再说。”

  “你觉得呢?”

  “等考上了再说吧,不能给丈母娘开空头支票,有了粮食再问她要女儿也不迟。”

  一通电话不知不觉聊了足足有半个钟头。

  快挂电话的时候,李蔓忽然问道:“要是我被绑架了要是我被撕票了,你怎么办?”

  “殉情。”

  “挺伟大的。”

  “那换作是我呢?你怎么办?”

  李蔓戏说:“我找个智勇双全的嫁了,好好过日子。”

  裴邺坤冷笑一声,“等着,等我回来不弄死你。”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黄美凤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李蔓。

  李蔓一惊,按断电话,故作镇定,“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