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突然眼底带笑,冲远处挥挥手。

叶瑾“刷拉”回头。

果然,一艘小船正披着朝霞急速驶来,临近主舰时,段白月索纵身而起,凌空跃到了楚渊身边。

叶瑾握住小白瓶,很忿忿,急什么!

周围有不少将士,两人自然不会太过亲昵。楚渊问:“事情如何?”

“一切顺利。”段白月道,“楚项果真拉拢过吴登,不过却遭到了拒绝。昨夜吴登已表明态度,两不相帮,只闭国等着这场战事结束。”

“意料之中,这结果不算坏。”楚渊道,“你也累了,回船舱歇着吧,还是想先用早膳?”

“还有件事。”段白月道,“我带了个人回来见你。”

“是谁?”楚渊问。

段白月示意他往船上看。

妙心从船舱内出来,施礼道:“小僧参见皇上。”

叶瑾顿时惊为天人,觉得自己有些目眩神迷,为什么真的出现了一个秃头。

沈千枫伸手搂住他的腰,微微用力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叶瑾回神,将目光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其实还是很想看。

“大师?”楚渊倒是颇为惊喜,几步走下眺望台。

西南王在后头深吸一口气,跟上。

“先前在关海城时,见那南菩小叶寺已蛛网遍布,还在挂念大师去了何地。”楚渊道,“却没曾想会在此处相逢。”

“这南海局势不稳,小僧与暹远国吴登国主颇有几分交情,担心他会被奸人所害,便出海前去相护。”妙心道,“昨晚恰巧遇到西南王夜探,就一道跟来,助大楚海军一臂之力。”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楚渊扭头看向段白月,原本想叫大家一道去前厅,却见他正在四处乱看,于是微微一愣。

司空睿忍不住咳嗽提醒,你还能更丢人一点。

西南王:“…”

楚渊叫过内侍,吩咐下去替他准备住处,又道:“大师想来这一路也累了,先用过斋饭歇息片刻,再议事也不迟。”

妙心一笑,低头道:“多谢皇上。”

待到他走后,楚渊让四喜另送了两份早膳到自己的船舱,加了三大勺肉酱的拌面,酸酸辣辣的西南口味。

段白月坐在桌边:“怎么连你也没吃东西,这都什么时辰了。”

“是妙心欺负你了,还是你欺负妙心了?”楚渊单手撑着腮帮子,用筷子敲敲桌子。

段白月:“…”

“说。”楚渊道,“否则不给你饭吃。”

段白月举手投降:“还真不是欺负不欺负,这一路都相安无事,天明时他还要给我算命。”听起来颇为友好。

“算出什么了?”楚渊问。

段白月道:“我没答应。”

“还说相安无事。”楚渊坐在他身边,“老实说!敢欺君当心朕打你。”

“给你打。”将人抱到怀中,段白月心情很好,将半边脸主动凑过去。

楚渊抬手就是一巴掌。

段白月哭丧了脸:“还真打啊?”

“快说!”楚渊拍拍他,“面该糊了。”

“真没事,昨晚我将坤达送回家,坤山去了皇宫请吴登,那和尚也跟着一道过来,说要随楚军一道征战,我自然不会拒绝。”段白月道,“毕竟你先前也常提到此人。”

楚渊盯着他爱看了一会儿,然后道:“说了半天,重点就最后那一句?”

段白月清了清嗓子:“没有没有。”

“小心眼。”楚渊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妙心大师的确是世间奇人,我才愿意经常同你说起,这也不成?”

“成,怎么不成。”段白月将人强按到自己怀中抱紧,哼道,“那和尚说他先前经常去你寝宫。”

“我睡不好,那阵没有小瑾在身边。”楚渊伸手拽住他的一缕头发,“你也不在。”

段白月用掌心包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初登基那阵?”

“嗯。”楚渊道,“闭上眼睛就是噩梦,晚晚都是睁眼等天明。后头刘大人将妙心带进了宫,晚上听他讲佛法,能睡得安稳些。”

段白月叹气,在他发间亲了一下:“方才逗你的,我吃一个和尚的醋作甚。”

“他的内力极为高深。”楚渊道,“刚一到宫里,就说我周围有不少人盯着,我不想解释西南与皇宫的关系,便只敷衍推脱说是刘府的人。再加上他不愿多生事端,所以后头再要与我说事情,都会避着你那些眼线,并非存心要避开西南府。”

段白月无奈:“你再这么细细解释下去,可就当真是我小心眼了。”

楚渊笑着拍拍他,坐起来将面条拌开递给他:“吃完便歇着吧,有事下午再说。”

船舱外,叶瑾问沈千枫:“妙心大师,你知道这人吗?”

“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沈千枫道,“南菩小叶寺,论起武学修为在江湖中能与北少林齐名。不过僧人却都是深居简出,妙心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传是个绝世高手。”

“方才看他走路的姿态,内力的确不弱。”叶瑾道,“看着皇上对他颇为信任,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南菩小叶寺向来就有从戎护国的传统,妙心能来不算稀奇。”沈千枫道,“至于脾气秉,多相处几日便能知晓。”

叶瑾点点头。

“还有件事。”沈千枫捏了捏他的鼻头,特意提醒,“先前也就罢了,如今船上多了妙心大师,不准再动不动就说秃头,记住了?”

叶瑾:“…”

哦。

沈千枫笑着牵起他的手,也一道回了船舱。

司空睿坐在高台上,看着下头一个个双双对对。

大家都是成了亲的人,为何就自己一个形单影只,连早饭吃没吃也无人问一句,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伤感层出不穷,感觉马上就能吟一首诗。

薛怀岳下令船队调转方向,向着白象国驶去。昨夜段白月一直在外头,楚渊自然也不会安眠,夜里醒了能有三四次,此番正好偷闲与他一道歇下,直到下午才醒来。

“做梦了?”段白月用手指将他的头发理顺,“一直在皱眉。”

“想不起来。”楚渊枕在他手臂上,“外头有人在吹笛子?”

段白月顿了顿,道:“是妙心。”

楚渊撑着坐起来:“走吧,一道去议事厅。”

段白月从身后抱住他,在脖颈处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浅红的印子,方才取过一边的衣裳帮他穿好。

午睡的时间久了,脑袋也昏昏沉沉。楚渊洗了脸又喝了半壶凉茶,也没能彻底清醒过来。段白月见他懒洋洋趴在桌上,一双眼睛只跟着自己四处转,人却动也不动,一时间有些好笑:“怎么,不想出门?那不如明日再议事。”

“身为皇后,难道不该劝天子勤政自律。”楚渊撇嘴,“像你这样,怕是进不了史册了。”

“那可不成,我还指望靠这个光宗耀祖。”段白月俯身,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起来,干活。”

楚渊笑着躲开他,两人闹了一阵子,脑袋倒是清醒过来。一道出了船舱,正好看到妙心往这边走来。

“大师。”楚渊道,“在这船上,吃住可还习惯?”

“出家之人,能有一碗茶饭一张薄席,便已足够。”妙心道,“多谢皇上挂念。”

日头已经沉沉下坠,甲板上有些风凉。段白月担心他着凉,低声道:“去船舱再说吧。”

楚渊点点头,差四喜去将其余人也请了过来。叶瑾一进议事厅,就见明晃晃一个光头,视线忍不住便飘了过去,不过幸好及时又拉了回来。

沈千枫:“…”

薛怀岳前几日便派出亲信,前往白象国周围打探消息。说时在扫清朝中固执派的老臣后,那假纳瓦倒未再折腾出太多花样,只是与楚项交好的意图愈发明显,其余朝臣亲眼目睹了鲜血淋漓的几桩惨案,哪里还敢再反对。而与此同时,在民间也传出风声,将西南府的易容术说得神乎其乎,甚至连脾气秉昔日记忆也能一道跟着挪移,听起来不像是易容,倒像是附体。

“看来楚项自己也担心。”段白月道,“毕竟当初潇潇儿失手,让我们抢回了纳瓦与坤达等人。而现在白象国内谣言横生,这当口就算我们将真的纳瓦带回去,也能被推脱成是易容假冒,到时候再加上对方的暗线煽风点火,只怕这真的会永远变成假的,假的反而会变成真的。”

薛怀岳点头:“末将也是在担忧这一点。”

楚渊问:“温爱卿怎么看?”

温柳年答曰:“最省事的办法,便是将假的在神不知鬼不觉时,重新换成真的,就如同对方当初掉包一样。这样在百姓眼中,从来就没有两个皇上出现过,一直就是同一个纳瓦。而为何脾气秉迥异,是因为先前失忆了,这阵又想起来了,如此便能将所有事情都搪塞解释过去。”

楚渊笑笑:“不错。”

“现在白象国内,想必早已里三层外三层,严防死守固若金汤。”段白月道,“想闯进去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神鬼不觉地太子换狸猫。”

楚渊又问:“大师?”

妙心手中握着念珠,一直在双目微闭无声念经,像是未曾在意众人的言谈。这晌听到有人叫,方才睁开眼睛,道:“半月后在白象国内,会有一场祈福集会。”

“哦?”楚渊问,“在海边?”

妙心摇头:“在城中市集,到那时所有的百姓都会上街欢庆,年年如此,已经持续了百余载。”

楚渊道:“即便是有节庆,防备也未必就会放松警惕。”

妙心道:“祈福集会时,百姓都会参与,而国主会在一座高塔之上祭祀海神。那塔乃是木塔,又在风口,一旦烧起来,火势顷刻便会上窜,百姓见状势必会大乱。”

叶瑾抱着而茶杯坐在对面,倒是有一丝丝意外,心说这什么和尚,开口便是杀人放火,看起来一点都不阿弥陀佛。

妙心又道:“到那时趁乱在众目睽睽下,将假纳瓦打晕带走,用此做要挟与白象国谈条件,便可。”

温柳年附和:“这倒也是个办法。将假的当众带走,再绑到高处示众,对方总不能再弄个假的出来,过几日再将真的送回去便是,更何况我们手中还有纳西刺。”

“如何?”楚渊看向段白月。

段白月笑笑:“你若觉得可行,我便去做。”

“此事说来简单,但要在众目睽睽下抢人,也绝非易事。”沈千枫道,“即便当真要做,也要仔细谋划,有八成把握再做。”

楚渊点头,吩咐四喜拿来一卷地图。数年前在得知楚项拥兵南洋时,他便暗中派人以商队的名义,将南洋诸多岛国的重要城镇地图都暗中绘制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白象国祈福的木塔位于城中偏北,离海岸港口极近,想要带一个人杀出来并非完全不可能。

叶瑾趁机问:“据说大师武功修为出神入化?”

妙心道:“九殿下谬赞了。小僧无论功夫高低,只要皇上下旨,无论作何,自当慷慨以赴。”

“还有几日能到白象国?”楚渊问。

“大军要慢些,要是只派出先锋队驾铁甲战船,大概十天就能到。”薛怀岳答。

楚渊点点头,想了片刻后,道:“去将吴三磊与木痴前辈也传来,再吩咐大军,加快速度前行。”

第133章 抓人 有媳妇疼的滋味好

众人商议了足足三个时辰,方才定下前往白象国的计划。外头天已经黑透,楚渊裹着披风站在船头,想要稍微透透气。

段白月道:“起风了,在这待太久会着凉。”

楚渊低低应了一声,却依旧不肯动。

“在想什么?”段白月陪在他身侧。

楚渊道:“沈小公子。”

“沈千凌?”段白月意外,“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先前我借着沈家的名义,让秦宫主替朝廷做了不少事。”楚渊道,“今晚才知道,原来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赴险,是这种滋味。”

段白月失笑:“单凭‘心爱之人’这四个字,莫说是让我去白象国,即便是去刀山火海,也认了。”

楚渊扭头与他对视。

“区区一个白象国,还不至于能难住我。”段白月道,“况且赵大当家也会一道前往,温大人可不像你,连晚饭都不肯吃,他方才散了就高高兴兴跑去厨房吃包子,想来现在连汤底都没了。”

不说是国之栋梁呢,食量也很栋梁。

按照众人商议出的计划,会派出吴三磊与沈千枫制造动乱,段白月与赵越则是趁乱抢人。四人中有三人都是绝世高手,仔细想想也的确没什么可担心。温柳年按照历年来的洋流与风向,计算出了精准的行动时间,木痴老人也带着段瑶一道昼夜赶工,只为做出机关工具助战。万事俱备,只等着最后一击。

这日天气很好,楚渊独自在甲板上看着远处,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小僧参见皇上。”妙心双手合十。

“大师不必多礼。”楚渊道,“找朕有事?”

“皇上最近看着脸色不大好。”妙心道,“可是仍旧彻夜难眠?”

“彻夜难眠是因为战事,不是因为梦魇。”楚渊摇头,“这回大师再讲佛法,怕也不行了。”

妙心道:“白象国内并无几个高手,哪怕只是沈盟主一人独闯,也能来去自如,更何况还有西南王与赵大当家,皇上着实不必因此烦恼。”

段白月远远从另一头走过去,手里也不知抱了些什么东西。

楚渊笑道:“多谢大师劝慰,只是今日朕还有些事情,等到闲时再来听大师讲经。”

妙心微微点头,一直目送他离开。

楚渊一路紧走追上段白月:“又去做什么了,两个时辰不见人影。”

“喏。”段白月手里捧着一堆虾蟹,“坐小船现捞的,晚上让厨房做海鲜煎饼给你吃。”

楚渊头疼:“将自己弄得满身都是水,就为了弄这些东西?”

“你没胃口,我也变不出别的东西。”段白月道,“下回捞海带,紫菜你吃不吃?”

楚渊哭笑不得,用衣袖帮他擦了擦脸,将人带回船舱换衣裳。叶瑾坐在船舷上,两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哥的住处,眼神很凄婉。

沈千枫伸手拍拍他,权当安慰。

妙心上前道:“九殿下。”

叶瑾猫一样细细“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并不是很想说话。再一看那明晃晃的秃头,顿时更加晕眩了起来。

沈千枫问:“大师找小瑾有事?”

妙心道:“有几件事想要讨教。”

“与国事有关?”叶瑾问。

妙心点头。

“那大师去问温大人,反而要更快些。”叶瑾道,“我虽说担着王爷的名头,却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江南,对朝廷里的事情并不熟悉。”

妙心道:“那倘若与皇上有关呢?”

叶瑾微微皱眉:“皇上?”

船舱内,楚渊取了伤药,正在帮段白月处理伤口。说是伤,其实就是被螃蟹夹出来的一道血痕,换成文弱书生或许还要包一包,但落在段白月身上,却当真和被蚊子叮没什么两样。不过既然心上人担心,那也就是多缠几道绷带的事,自然拒绝不得。

幸好楚渊自幼习武,也是经常会受伤,被太医包扎多了也就有了经验,并未将西南王的手缠成棒槌。

段白月道:“滋味好。”

楚渊不解:“嗯?”

段白月语调无赖兮兮:“有媳妇疼的滋味。”

“这回出战南洋,我可就准你受这一处伤。”楚渊与他手指相扣,“往后都要平平安安的,嗯?”

“好。”段白月笑笑,“答应你便是。”

“今晚早点歇着。”楚渊在他耳侧低语,下巴懒洋洋抵在肩头。

段白月自然懂他的意思,于是扣住腰肢的手又紧了几分。到了晚上自是万分缱绻春情难耐,一直到了天色发亮,才勉强算得云雨初歇。

段白月右手在他腿上爱抚游走,又顺着后背一路下滑,楚渊侧着身子躲了躲,却反而被一把揽过腰,又压在了身下,于是哑着嗓子,眉头跟着皱起来:“你怎么也不累?”

“不累。”段白月在他光裸的肩头啃咬吮,想到方才的销魂温柔乡,周身的血又再度起来。

自从出征开始,两人便极少有这般纵情的欢爱。楚渊见他兴致未消,便撑着转过身子,又将唇瓣主动送上去。

“不怕把我惯坏了啊?”段白月咬住他,含含糊糊地问。

楚渊闭起眼睛,双臂环过他的腰肢:“仅此一回。”

有了这句话,余下的时间便像是被抛进惊涛骇浪,连这场情爱事是何时结束也全无记忆。再到醒时已是天色大亮,身上清爽干净,显然是被擦洗过。段白月靠在床边,一手搂着他,一手正在把玩一只紫色的小老虎——先前那紫玉珏虽说阴错阳差,被厉鹊还了回来,楚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他戴,总觉得被旁人经手过,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最后只将这老虎给他,说是不准再丢。

“醒了?”段白月放下玉雕,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早上有些发烧,现在好多了,头还疼吗?”

楚渊摇摇头,抱着他又躺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今晚前往白象国,务必要小心行事。”

“自然。”段白月捏捏他的腰,将人又搂紧了些,“来回顶多也就半个月。这回当真算不得什么,你都如此担心,将来还有翡缅国与星洲,你岂不是会日日将我捆在床上?”

楚渊踢踢他,道:“嗯。”捆就捆了,一国之君,也不缺绳子,拿金线捆你都成。

段白月笑出声,凑近又粘着亲了一会,说情话逗了他半天,方才叫四喜进来伺候他洗漱,自己去找沈千枫等人议事。

四喜公公乐呵呵跑前跑后,替皇上把围巾裹好,将不该被人看到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

“还笑。”楚渊在他肚子上拍了一把。

四喜公公赶忙道:“笑才好,笑了喜庆,大楚战无不胜呐。”

楚渊揉揉眉心,拿他没辙。总觉得不管是谁,与段白月一道待久了,都是这副德行。

是夜,两艘小船顺着海流与风势,向着白象国的方向急速而去。先前楚渊原打算让沈千枫率领一支先锋队前往,后头众人商议过后,却又觉得人太多反而容易误事,况且有个天生神力的吴三磊在,似乎也不一定非要派出数百人才能赢。

七日之后,几人顺利抵达白象国附近。沈千枫与吴三磊暂留在一处岛礁上,段白月则是与赵越趁夜色潜入白象国,先一步守在宝塔中。

第二天便是祭祀大典。吴三磊还是头回参战,便是极有分量的单独行动,心里自然激动不已,天色才麻麻亮就爬起来,在礁石上搓手干笑,等着他娘的干一票大的!

沈千枫随手丢给他一个馒头,道:“等会可就看你的了。”

“那是。”吴三磊拍拍胸脯,“驸马爷尽管放心!”

沈千枫:“…”

吴三磊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没说对,还在大口啃馒头。毕竟小话本里都这么写,九殿下和驸马爷,神仙眷侣,举案齐眉,温婉贤淑,恩爱得很。

沈千枫摇摇头,只求这二愣子不要处处提这茬,否则被撸起袖子揍一顿,自己也拦不住。

这场集会对白象国的百姓来说,无异于中原过大年,再加上要祭祀海神,所以即便是时局不稳楚军压境,大街上也依旧是挤了不少人,盼着能沾些仙人的福泽,免了这场战乱祸事。正午时分,号角声呜呜响起,百姓纷纷噤声跪地,等着迎接国主。

片刻之后,果然便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那假冒的纳瓦一身华服,被人搀扶着缓缓站到围栏处,即便是地方狭窄,也依旧跟了十几名护卫,楼梯上亦有不少人把守。段白月与赵越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号角声毕,假纳瓦清了清嗓子,方才说了一句话,身后便骤然传来一声轰鸣,而后便是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众人心知有异,还未来得及拔刀,那假纳瓦便已经惊呼出声。段白月单手同铁爪,一把拎住他的衣襟从巍巍高塔一跃而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身形快若风影,向着海边冲去。其余侍卫想追,却都被挡在后头的赵越一刀扫开,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与之同时,在听到那声巨响后,吴三磊撸起袖子,单脚狠狠跺上一个木台,一跃数丈高,双手各拿着一把轰天雷,当空就朝着白象国的方向丢了过去。沈千枫远远看着,心里也是称奇。即便是弄一个高大的投掷塔来,也未必能丢如此远的距离,还当真是神人一个。

也是吴三磊傻人有傻福,这阵恰好在刮北风,那轰天雷顺着风势落在白象国岸边,接二连三轰鸣炸开,虽没有强力火药,里头却灌满了刺鼻的滚滚迷烟。段白月与赵越闭住呼吸闯过烟雾,劫了一艘战船驶向海中央,后头虽有漫天箭羽射来,却也只是徒劳无用。

段白月站在船头,朗声道:“楚皇有事要与贵国国主相商,十日之后,自当送回。”

吴三磊意犹未尽,还想再扔几个雷,却被沈千枫拦住,只得狠狠握了下手,等着下回再过瘾。

赵越右手在那假国主耳后摸了一阵,果然撕下来一张面具。那男子面容苍白憔悴,倒是与纳瓦有几分相似。

“不认识。”段白月蹲在他面前,“怎么样,楚项当初拉你来假扮纳瓦,只说了是做皇帝,没说还有这一茬吧?”

那男子被段白月卸了胳膊,只是着嗓子喘气,心下却也骇然。他是会功夫的,但方才却连一丝还手之力也无,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被挟持到了这艘船上。

赵越也道:“先前一直只是听小柳子说,此番亲眼目睹,段兄身手果然了得。”

段白月笑笑,道:“好说。”只要你能看好那位温大人,不要时不时就留宿宫中,那大家还是可以做好兄弟的。

大楚水军大营中,楚渊处理完公务,刚想着要透透气,掀开帘子便见妙心正站在甲板上。

“皇上。”妙心低头。

“大师是来找朕的?”楚渊问。

妙心问:“小僧今早见叶谷主在配药,可是皇上龙体不适?”

楚渊笑道:“朕好得很。小瑾是大夫,配药是每日都要做的事,大师多虑了。”

段瑶一路蹬蹬蹬跑来,见楚渊像是在与人谈事,又赶忙顿住脚步,转身往回走。

“瑶儿。”楚渊叫住他,“怎么了?”

“皇上。”段瑶挠挠脑袋,“没什么事,我就来说一句,该吃饭了。”毕竟哥哥走之前就叮嘱过,要看着嫂子吃饭,一顿也不能落下。

“你呢,用膳了吗?”楚渊替他整了整衣领。

段瑶摇头,苦兮兮。哥哥说了,嫂子不吃饭,自己也不准吃,很禽兽。

楚渊道:“走吧,朕陪你去吃东西。”

段瑶顿时心花怒放,想着要叫大师一道,又觉得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讲究,于是只打了声招呼,便高高兴兴带着嫂子一道往饭厅走,准备吃红烧蹄髈和黄鱼面。

妙心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之后,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叶瑾怀中抱着几条鱼,小心翼翼贴着墙走——他打发暗卫去捞的,打算腌了等着沈千枫回来煮给他补身子,结果刚洗干净就看到妙心在这里,出家人自然不该看这些血呼刺啦的东西,只好用布兜着藏在怀中,一路挪回了厨房。

妙心:“…”

叶瑾一边抹盐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大师怎么一天到晚站在船头,难道不该回去打坐念经礼佛。

妙心道:“九殿下。”

叶瑾被惊了一大跳,“哐啷”将鱼塞进罐子里,紧张道:“啊?”

妙心道:“小僧只是来道声谢,叶谷主的迷烟之法,的确要强过小僧所提的火烧宝塔。”

“无妨无妨。”叶瑾摆摆手,松了口气,“其实大师所当日言并无差错,用火攻的确能更省事些,只是想着百姓无辜,能不伤就不伤罢了。”弄半天就为这事,悄无声息出现在厨房门口,还当你要给这三条鱼超度。

第134章 不喜欢便不喜欢 管他作甚

饭厅中,楚渊陪着段瑶吃完饭,见时间还早,便与他一道去找木痴老人。船只左侧有一大片空地,上头堆了不少零碎木料,还有些未做完的小玩意,看着都颇为精巧。

“呀!”段瑶走得快,没留意险些和一个壮汉撞在一起,却是白象国的王爷纳西刺。

“段小王爷。”纳瓦赶忙赔礼,“受惊了。”

“跑什么?”楚渊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就见木痴老人也正在往这边瞅,像是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纳西刺低着头,整个人有些哆嗦——自从先前死过一回后,他便一天到晚都如见了猫的老鼠,像是被吓破了胆,失掉了魂。方才也是,纳瓦原想着带他去甲板上晒一阵太阳,谁料刚一转弯,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就急匆匆掉头往回跑,与段瑶撞了个满怀。

纳瓦沉声道:“楚皇在问你话!”

“我,我…”纳西刺抖若筛糠,也不知在怕些什么,脑子里又疼又乱又混沌,到后头索“噗通”跪在地上,自己将事情说了出来。

先前在宫里头的时候,木痴老人就曾说起过,自己当年在江南茶山被人追杀之事,当时对方自称是奉白象国主之命。待后头阴错阳差纳瓦被楚渊所救,问及这一茬时却一头雾水,甚至连木痴老人是谁都未听过,于是此事便被暂时压了下来。这阵倒好,恰巧被纳西刺见着木痴,一时惊恐之下,自己招认出数年前,他曾无意中在剑门听到有客商出大价钱,要买木痴老人手中的机关图,便也动了歪心思,去弄了幅木痴的画像,派人借由白象国主的名义前往中原武林抓人,想着要发横财。

纳瓦一听险些气昏过去,也不知这草包暗中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抬手便要打他。楚渊示意段瑶将人拉住,问纳西刺:“当初那客商是谁,你可知?”

纳西刺连连摇头,只说看着阔绰,像是来自大楚。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啊。段瑶挠挠下巴,心说怎么阴魂不散的。

楚渊摆摆手,示意纳瓦将纳西刺先带了回去。木痴老人恰好也走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做多亏心事罢了。”楚渊道,“前辈又在忙?”

“这回可没做机关,做了些小东西。”木痴老人乐呵呵拉着两人看,栩栩如生的喜鹊,倒挂着的蝙蝠,活灵活现的并蒂莲花,甚至还有一个“囍”字。

楚渊打趣:“前辈是要改行开媒人馆?”

木痴老人赶紧道:“这可不卖,给皇上大婚备着的,刷上红漆,晾干了好用。”

段瑶在旁得意洋洋,我特意提醒前辈的!毕竟仗打完了就要大婚,该准备的东西要早些备齐,万一金婶婶漏了。

楚渊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胡闹。”

怎么能是胡闹呢!段瑶在心里辩驳,那可是天子大婚,而且西南府也不缺银子,准备了这么些年,自然该隆重一些,漫天撒红绸缎可以有。

最近似乎身边每一个人,只要稍微亲近些,就都在期盼着自己能成亲。晚上歇息时,楚渊靠在床头想了一阵,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皇帝不急太监急”几个字,于是自己先笑出声。

大婚,也成。

楚渊坐起来,仔细思考了一下若真到那一日,要找谁去将此事告知太傅大人。后头觉得温柳年加上叶瑾就好——一个嘴皮子利索,实在不行气昏过去,还有另一个能扎针。

想了一阵子,困意沉沉袭来,将睡未醒之际,远处却隐隐传来号角声,楚渊心里一喜,顿时清醒过来,披着衣服想要出去,还没走两步,却已经被人一把拥入怀里。

“就知道你又没睡。”段白月反手关上门,“都什么时辰了,还亮着烛火。”

“怎么这么快。”楚渊道,“还当最快也要三天后。”

“有吴三磊在,船工划水可比不上他,一个顶十个。”段白月道,“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那假冒的纳瓦我已经带回来了,不过看着没什么大用,今晚日月山庄的影卫会先看着他,你明早再审也不迟。”

“嗯。”楚渊叫了水替他洗漱。待两人回到床上后,又将此次行动的经过全部问了一遍,方才道:“好了,睡吧。”

“这就睡了?”段白月将人虚压住,“还当至少会夸我两句。”

“本就是探囊取物之事,有什么好夸。”楚渊道,“闭眼睛。”

“探囊取物?”段白月用下巴蹭蹭他:“这阵说得轻巧,那是谁先前一直担心,觉都不肯好好睡?”

楚渊与他对视:“是谁?”

西南王很识趣:“是我。”

楚渊拍拍他的侧脸:“嗯,是你。”

“那亲一下。”段白月捏住他的腰,“不然我就一直醒着。”

楚渊好笑:“这算什么威胁人的法子,谁管你醒还是睡。”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凑近与他交换一个亲,“够了?”

“不够,却也能凑活。”段白月将人抱到怀中,又将腿也压在他身上,搂紧了方才肯睡。楚渊把脸埋在他颈侧,手指穿过那墨黑的头发,侧首轻轻将唇瓣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