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状都差不多,头晕头疼四肢无力兼发烧,就是典型的风寒感冒。

  王场长赶紧让人安排了住处,还让食堂熬好姜汤送给去。

  三个助手倒是一点事儿没有,但教授们病了,也必须得过去照顾,匆匆吃了几口就走了。

  许俊生和王场长大吃大喝侃大山,王场长一连敬了许俊生三杯酒,问,“小许,这些专家们干啥来了,我这些人参,你帮我找到合适的买家了吗?”

  最近老下雪,农场一切劳动作业都停了,他闲得没事儿,把农场的路如何修,货车买什么牌子的,什么样的,房子如翻盖,都打算好了。

  就等着钱到位了。

  屋里烧着炉子挺暖和的,许俊生早把军大衣脱了,现在他又解开棉衣扣子,从左边的内兜里拿出一个钱包,又从右边的兜里拿出另一个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出来。

  一千张大团结在桌子上很壮观,他说,“王叔,这是一万整,一百棵的钱放这儿了,明天您就赶紧安排人挖参吧!”

  其实,外行人不知道,冬天并不是挖参的好季节,首先从人参的角度来讲,冬天多少都会有跑浆的现象,品相可能没有那么好,而且虽说林子底下有一层厚厚的腐土,这一层土质松软,还挺好挖,但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土了,这天气肯定冻住了,特别不好挖,又生怕折断了人参的根,得格外注意,那就更费工夫了。

  不过,人家钱都给了,指定是不能拖到明年春天了。

  其实许俊生也知道不好挖,上回他都见到了,可这回他要不带走现货,那不等于白来一趟吗?

  那就真的是白挨冻了。

  王场长敬了许俊生一杯酒,说,“小许,叔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说完一囗闷了。

  许俊生回敬王场长,说,“王叔,您放心,您这些参,肯定不愁卖,备不住还能卖的更贵呢,就那个头发白的谈教授,您可能不知道,那都是国宝级的!”

  王场长听了反而担忧的说,“小许,这动静这么大,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批参被要求上交或者被上边给收购了,怎么办?”

  虽然种这些林下参,的确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但毕竟也是熬了二十年,并不是他党性低,不舍得,要是国家要求,他指定也会上交,就是,肯定会有很大的心理落差。

  许俊生生说,“你放心,不会的,现在的政策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说的那些事儿,是以前有些人乱搞,是不符合人民群众的利益的。”

  前几年,流行一种所谓大集,让老百姓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拿过去,然后收购车以极低的价格收购。

  比如一只鸡,本来值三块钱,给你一块五就不错了。

  说是收购,其实跟半抢劫差不多了。

  王场长还是不太放心,说,“小许啊,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多给农场说几句话,最起码,收购价谈的高一点。”

  许俊生说,“您放心吧,我咋说也在这儿工作了七年,不用您说也会帮忙。”

  第二天,三个老教授带病坚持工作,跟着一起上了山,第一棵人参挖出来,谈教授特别激动,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

  考虑到几个教授的身体问题,之后就没跟着去山林,而是留在暖和的屋子里仔细研究那些人参。

  王场长亲自带队,领着很多人去山上挖参,一共挖了四五天,总算把一百棵人参给凑齐了。

  这回许俊生是准备直接倒手给别人的,人参被晾在通风好又暖和的屋子里,没几天就成了半干品。

  在农场待了一周,许俊生跟王场长达成了口头协议,如果许俊生下次还要货,可以只汇过来百分之三十的订金。

  至于挖出来的人参如何带到北京,这个就交给张历城了。

  这次来的火车上,许俊生尝试跟他商量,让他以后经常这么往返北京和加格达奇,这是个辛苦活儿,但他没想到张历城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

  这么一来,货源和运输的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去寻找客户了。

  野山参,或者说这种林下参,其实目标客户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许俊生琢磨着,还是要找外商。

  他在经贸局工作的时间不长,负责的又是最基本的工作,接触不到辖区内的外贸公司。

  但他之前的同事,就是之前最爱给他上课的那个大学生,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是个老经贸人儿了,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很多。

  找他保准能成。

  许俊生越想越美,给自己倒了杯酒,给王场长也倒了一杯酒,说,“王叔,你就擎等着发财吧!”

  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他们一行人终于返回了北京。

  这回许俊生去东北,林雨珍没有那么牵肠挂肚,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压根儿顾不上别的事儿了。

  张大舅帮着她找了两个补课老师,一个姓白,一个姓陈。

  两个老师都是四十七中的老师,并且住的都离秦家胡同不远,商议好一周分别补两次课。

  帮她补习语文的白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还总笑眯眯的,实际上要求很严格,而且是个急脾气。

  林雨珍之前几乎都是靠自学,需要练习和巩固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她每次都会布置很多作业。

  帮她补习政治的陈老师也不逞多让,认为政治就是要背诵,就是要做题,每回也是会给她一大摞试卷。

  因此,林雨珍现在不光是要学习高三课程,做数理化的卷子,每天又添加了大量的语文和政治练习题。

  如此重压之下,林雨珍每天都必须熬夜到很晚,但即便如此,仍然觉得时间不够用。

  反复思考之后,她决定辞职了。

  本来就只是食品厂的临时工,甚至都不用书面申请,只要领导批了,去会计那儿结算完工资,直接就可以走人了。

  刘主任虽然同意了,但还有点可惜,“小林,你一直干得不错,工作也都熟悉了,说不定明年就能转正了。”

  她说的这个并不是敷衍的话,而是事实,他们第二食品厂很快要扩大规模了,明年的转正指标肯定比以往要多。

  像林雨珍这样的熟练工,会优先考虑的。

  赵林芳也觉得挺可惜,“雨珍,这考大学谁也不能说百分之百,万一没考上,你又丢了工作,这不是两头儿捞不着吗?”

  还不如骑驴找驴呢。

  林雨珍笑了,“林芳,你对我没信心啊,我还就把话撂这儿了,明年我指定能考上个大学,就是一般大学和清华北大的区别。”

  赵林芳也笑了,“瞧把你能耐的,也成吧,既然你有信心,我就不说你了,给你说个笑话呗。”

  林雨珍问,“什么笑话?”

  赵林芳冷笑了一声,说,“就前几天,我三姑帮我介绍对象,我那陈姨觉得男方条件好,没告诉我,巴巴的领着她亲闺女去了,结果呢,人家压根儿没看上她!”

  最恶心人的还不在这儿,那天她继妹还偷穿了她的衣服,是那件刚做的米白色呢子外套,她自己都没舍得穿几次呢。

  这事儿本来还瞒着她,是她三姑家的妹妹看不过眼,偷偷告诉她的。

  林雨珍问,“那你打听你三姑了吗,男方到底是谁啊?”

  赵林芳冷笑,“我三姑那人,我都不愿意搭理她,我打听那个干什么,再说了,被那小贱人相看过的男人,我不稀罕!”

  来人一起穿过天桥,停在了秦家胡同口,林雨珍说,“林芳,以后咱们不在一起上班了,但休班了别忘了来找我,我现在一半时间都在我舅家。”

  赵林芳说,“成,只要你别嫌弃我影响你学习就成!”

  两人正说着话,从隔壁胡同走出来一个男青年,个子挺高,长得也不错,一直盯着赵林芳看。

  漂亮的大姑娘上街,被人多看两眼是应该的,但这么盯着人看,那就是胡同串子和小混混的行为了。

  赵林芳的脸色变了,冷冷的看过去,正准备骂人,对方抢先开口了,“请问,你是赵林芳吧?”

  又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周洪辰,在拖拉机厂上班。”

  赵林芳三姑家的堂哥,也是在拖拉机厂上班,赵林芳猜出了他的身份,却还是冷冰冰的说,“我不认识你!”

  周洪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认识你,不,我见过你,你在公园滑冰,滑得挺好的!

  其实他就是在公园见到赵林芳滑冰,一下子就喜欢上的,可惜他后来见到赵林芳总和一个特别帅的小伙在一起,以为自己没戏了。

  最近却又见赵林芳总要么总和一个高个子女孩一起滑,要么总单身一个人,他估摸着,之前的对象肯定是黄了。

  这么着,他就赶紧的托人帮着介绍,没想到竟然托到赵林芳的三姑,原本他以为,指定能成呢,谁知道一见面,那姑娘打扮的倒是和赵林芳差不多,但压根儿不是一个人,据说是赵林芳的妹妹。

  赵林芳的妹妹是这么解释的,说她姐眼光高着呢,根本看不上他,所以没来。

  周洪辰挺生气,今天休班,在这路口等半天了,就想问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然而这会儿见到喜欢的姑娘,他又紧张的问不出来了。

  赵林芳冷冷的问,“那你还有事儿吗?”

  周洪辰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也会滑冰,要不,周末咱们一起去后海?”

  赵林芳拒绝了,骑上车子走了。

  周洪辰挺失望,从人家姑娘这态度来看,可能的确没看上他。

  林雨珍在旁边全程看完,笑着问,“这位同志,你就是林芳的三姑给她介绍的对象吧?”

  周洪辰自嘲般的点点头。

  林雨珍说,“别的事儿我都不知道,不过林芳没去,是因为她事先不知道,她那后妈没告诉她!”

  周洪辰一听,问,“真的?”

  林雨珍点点头,“而且后海谁都能去,你不约也能去。”

  周洪辰特别高兴,说,“你是赵林芳的朋友是吧,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她都喜欢吃什么啊?”

  林雨珍可没打算当媒人,她只打算助攻到这儿,“要是真有缘,你很快就能知道了,要是没缘分,现在知道了也没用!”

  一开始,她还觉得辞了工作,自己就是无业游民了,一分钱也不挣了,还有一点轻微的负罪感。

  但过了几天之后,林雨珍觉得,辞职真的是太对了,现在她的学习时间一下子成倍的增加了,即便不熬夜,也能轻松的完成每年的学习任务了。

  许家人是过了七八天,才知道这事儿的。

  还是田香兰注意到了,林雨珍虽然时不时也会出去,但当天晚上指定回来,而且也没见过她上中班和夜班了。

  饭桌上,她不经意的问,“小林,你们食品厂现在都是长白班了?”

  林雨珍回答,“没有,我学习太忙了没时间,所以把工作给辞了。”

  对此,许老爷子没发表任何意见,许广汉虽然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高考那是什么,好比万人挤独木桥,必须要拿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一心用功才行,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肯定是不可取的,而且食品厂那工作,没什么含金量,辞掉是对的。

  他正要说话,被田香兰抢了先,“小林啊,你这工作虽然不是我帮你联系的,但你这才上了几个月的班,就把工作丢掉了,这可不太好,万一明年你考不上大学,你这一段时间,因为中断了,和后面连不起来了,也不能算工龄的,不但会影响以后评级,对退休也会有影响的。”

  她说的这些事儿,林雨珍全都不在乎,“妈,等我明年考上了大学,临时工的工龄压根儿也不算,没关系的。”

  田香兰一听就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说大话都不带喘气的,你以为考大学那么容易啊,你以为只要你肯下功夫,明年就能考上啊?”

  还额外加了一句,“瞧把你忙的,白天晚上都做题,你再看看俊红,她放学后几乎没做过题,还不是回回都能考班里第一名!”

  林雨珍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在初中,还有高一,每回考试也都是考班里第一名的,只不过后来下乡了,中断了学习。”

  田香兰不相信,摇了摇头,“高二高三都没上,还想要考大学,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

  林雨珍没生气,而是盯着她说,“妈,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就赌我明年能不能考上大学!”

  田香兰说,“成啊,你要是考不上,就老老实实的由我安排,去我们工商局也好,或者去别的单位上班,再早早给家里添个孩子!”

  林雨珍问,“那要是我考上了呢?”

  田香兰懒得想,也觉得自己不会输,就说,“你说,依你就成。”

  林雨珍笑着说,“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千块钱。”

  田香兰一愣,她存折上的钱现在只剩下一少半,一大半都让许俊生带走了,这些天为此心里一直不踏实。

  甚至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林雨珍这会儿还偏偏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一千。

  她气呼呼的说,“不行!”

  “那就算了,就不打赌了吧。”

  虽然俩人明显都带着情绪,尤其是田香兰,说话忒不客气,但许老爷子倒是觉得这打赌的条件很不错,他说,“香兰,这个钱我替你出。”

  老爷子很狡猾,要是林雨珍考上了大学,那也是一件好事儿,一千块钱对他来说不算啥,要是林雨珍没考上大学,那就是答应了早早为家里添丁进口。

  人老了都这样,他也盼着早点抱上重孙子呢。

  许广汉也觉得有意思,说,“成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又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小林,你的加油了,考上了大学,就会有一千块的奖励!”

  林雨珍笑了笑,对老爷子说,“爷爷,我保准能考上,您就等着拿钱吧!”

  许老爷子哈哈笑了笑,说,“成,你放心,我早早给你预备好。”

  吃过饭,田香兰跟着许广汉一起来到书房,看着许广汉写了两幅字,忍不住问,“广汉,你不是还给小林出题了,你觉得她能考上吗?”

  许广汉笑了笑,说,“嗨,反正她考上了也是爸出钱,你怕什么?”

  田香兰倒不是怕,她总觉得她被糊弄了,小儿媳妇说的那么有把握,应该不是乱说的。

  而且她一下子想起来了,林雨珍的两个舅舅不都是高中老师吗,指定补小灶了。

  兴许人家就是差不离能考上。

  要不然不会主动提出要打赌。

  虽说这钱是老爷子帮着出,但假如真的考上了,那说出去肯定也是她输了呀。

  田香兰继续追问,“广汉,你不会一点谱也没有,看不出她学到什么程度了?”

  许广汉为难的说,“香兰,我就指点了几回,还都是关于写命题作文的,小林倒是进步很快,应该是不笨,算是中等水平,但高考一共考五门,其他科成绩怎么样不知道,这恐怕没法说。”

  田香兰叹了口气,说,“要不,明天你抽空教教她,顺便问问?”

  提到这事儿,许广汉有点不高兴,“香兰,前一阵我要教她,不是有这事儿就是有那事儿,现在小林的舅舅帮她找了很好的语文老师,用不着了。”

  田香兰说,“那算了,其实也不用自乱阵脚,我觉得她就是虚张声势。”

  林雨珍两天里有一天时间去舅舅家补课,另外一天在家安静学习,不得不说,这样专心学习,不用操心任何事,也不会有人打扰的日子可真是太好了。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年底了,她正想着,许俊生能不能赶上小年,这人真经不住念叨,头一天下午就回来了。

  她亲手煮了一大碗面,里面放了鸡蛋,放了干菠菜,还放了自家做的腊肠。

  许俊生大口大口的吃着,还不忘说,“这面可真香,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林雨珍抿嘴乐了。

  王妈则说,“俊生,慢点吃,不够还有包子呢。”

  吃过饭,许俊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跟林雨珍说话,“我们去的时候还成,回来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农场的路都封死了,最后是坐着雪橇车出来的。”

  林雨珍摸了摸他的脸,说,“俊生,辛苦你了。”

  许俊生翻了个身,抱住她说,“嗨,这算啥啊,我给你说,这回如果我把带来的人参卖出去了,至少能挣两万块!”

  林雨珍说,“这么多啊,我表哥这次带回来的也是人参吗?”

  许俊生摇头,“不是,他还是收的黄芪党参这些药材,他还没回来呢!”

  林雨珍一愣,“为什么,不回来还打算在哪儿过年啊?”

  许俊生乐了,“你猜对了,一准儿在那儿过年。”

  “雨珍,我和你表哥现在合伙做生意,你表哥负责收货,他说来回太折腾,他就常驻东北了,收了山货发过来我负责联系销掉,利润平分。”

  两个人商量好了,各种药材和山蘑菇都这么分,本来林下参也要按照这个比例,张历城坚决不同意。

  因为这一桩生意涉及到的资金太大,他还没有那么多本钱,另外还有一点,这其实是俊生谈成的生意,从货源到销售都是,他只不过帮着转转手,只肯要一成的利润。

  林雨珍笑着说,“这是好事儿啊,我觉得你和表哥一起做生意其实挺好的。”

  只是大表哥大过年的不回来,估计大舅和大舅妈要专门写信骂儿子了。

  许俊生说,“我也这么觉得。”说着,冷不丁的挠了一下林雨珍的肢窝。

  正嘻嘻哈哈的闹呢,田香兰忽然在屋外大声说,“俊生,你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换好衣服去了正房,许老爷子瞅了两眼孙子,说,“成,这次回来没怎么瘦!”

  许广汉也夸,“没错,比上一回从容多了,看来是有了经验。”

  田香兰也关心了儿子几句,便有些着急的问,“俊生,这一趟,赚了多少钱啊?”

第32章 婚后

  许俊生瞅了他妈一眼,说,“妈,我这才刚回来,带来的人参还没找到下家呢,哪赚钱了,您等着吧,放心,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他手里有林下参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出去了,第一个找上门的还是那个同人堂的楚科长。

  许俊生对这人的印象不太好,倒不是因为林雨珍提醒过,而是这人眼珠子乱转,打量人的时候,似乎是把人放在了秤杆上,随时称一称有多重。

  楚科长这次,比上回可谦虚多了,先把许俊生大大的夸了一顿,然后才问起林下参的事儿。

  许俊生说,“对啊,是有现货,一共有一百棵,不过我不拆开卖,你得全要了才成。”

  楚科长笑了笑,说,“就这么点货啊,没问题。”

  许俊生也笑了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百棵一共三万,您带钱了吗?”

  三万块可不是小数目,谁会随身带那么多钱啊,而且一下子进三万块的货,楚科长虽然是科长,但前面还带着一个副字,他还得往上请示呢。

  他笑了笑,说,“我们同人堂的牌子,你还不放心啊,咱们不如签一个长期的供货协议,以后只要你有货,我们同人堂都能吃得下。”

  许俊生说,“成啊,没问题,不过无论多少货,都得是三百一棵,少一分都不行。”

  楚科长一愣,这小年轻还真是个硬骨头,他笑了笑,说,“这价格真的太贵了,我们有常驻在长白山的采购员,一个野山参,也就六七百,这林下参,顶多算是半野生,三百的价格,的确太贵了!”

  许俊生翘着二郎腿,说,“嫌贵可以不买,没关系的。”

  楚科长这次来,是势在必行,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来了,他笑着说,“小许兄弟,一看你就是刚做买卖的,做生意可不能这样,总得灵活点,要不,你看这样吧,一棵参就按照两百的价格,额外我再补点钱给你!”

  许俊生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这是个人买卖,你以为是公家的钱,我吃个回扣就挺很高兴了,我吃我自己的回扣,这不笑话吗?”

  楚科长说,“小许兄弟别生气,是我说话说错了,那要不这么着,你多少降点,我回去呢,也会看看能不能跟领导商量一下,把收购价提高一点儿。”

  许俊生说,“原来你说话不算数啊,那算了,这笔生意不谈了吧。”

  隔了几天,以前经贸局的同事,对外商贸科的副科长赵向南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是一家专做外贸生意的,出口进口都做,觉得林下参会是很抢手的商品,立即就拍了一个经理来谈,许俊生要价三百,人家请了个专业人士看了货之后,一分钱都没还,全都要了。

  一万块变三万块,许俊生一下子挣了两万。

  这事儿,最高兴的就是田香兰了,因为她借给儿子的五千块,这才半个多月的功夫,一下子就变成了七千多。

  小儿子一下子挣了那么多钱,许广汉当然也很高兴,不过同时也有点酸,这世道真的是不一样了。

  他一个大学的副校长,正职教授,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百三十多,加上时不时的稿费,也到不了两百,但许俊生这一趟,就把他好几年的工资都给挣出来了。

  许老爷子当然不至于酸,他就是特别吃惊,同时也在琢磨,这些贵重的药材,一棵人参好几百块,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给买走了。

  许俊红则是准备趁机再敲二哥一笔,她趁着林雨珍不在,直接说,“二哥,我想买一个自行车,你给我买好不好?”

  许俊生皱眉,“学校离家这么近,你买自行车,用得着吗?”

  许俊红不服气的说,“怎么用不着,我要是去新华书店,或者去逛公园,不得骑着车子去啊?”

  许俊生说,“那成吧。”

  反正自行车也就一百多块,撑死了也不到两百。

  他看了看表,站起来说,“我走了啊,去接雨珍。”

  林雨珍今天在秦家胡同补课,学校都放假了,张大舅和张二舅终于清闲下来了,只要她去了,回回都给她补课。

  今天是组织了一场模拟考试,考生只有她和张历宏。

  这会儿,数理化三门都考完了,张大舅和张二舅正在现场批改卷子,她和二表哥在旁边看书,等着成绩出来。

  林雨珍还能看得下去,张历宏却有些走神了,最近他压力有点大。

  因为,他是从九月份返城,一直到现在都是专心学习,备战明年的高考,甚至父母连家务活儿都不让他沾,但就是这样,他回回都考不过表妹雨珍。

  以前他学习绝对不熬夜,现在十二点之前没休息过。

  林雨珍正准备整理笔记,忽然听到了几声诡异的口哨声,她抿嘴笑了,放下笔就往外走。

  许俊生还要故意装糊涂,“雨珍,你咋知道我来了?”

  林雨珍抿嘴笑,说,“得等一会儿才能走。”

  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一般的单位是二十九或三十才放假,但他们经贸公司的领导特别体恤下属,二十七就放假了,主要也是大过年的,公司也没啥事儿,一帮人在办公室喝茶聊天看报纸,还挺费水费茶的,还不如提前放假了呢。

  许俊生把自行车放到一边,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儿!”

  统共就两套卷子,张大舅和张二舅速度挺快,两个人的分数很快都出来了,林雨珍每一门都比张历宏高,总分更是要高出五六十分了。

  张二舅有点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一阵子儿子已经够努力了,“力宏,我看了,你好几个题都是粗心大意,记住一定要认真审题!”

  张历宏低头,说,“爸,我知道了。”

  张大舅说得比较具体,“这一套题,是高三的期末考试题,数理化加一起的平均分是一百五,你俩都考了两百三以上,应该在年级前一百名左右了,”

  四十七中高三部今年有六个班,一共有不到三百的学生,前一百名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有一点他没说,林雨珍考了两百六,要是语文和政治不拉垮,这个成绩应该在年级前六七十名左右了。

  之前她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现在是专门复习,估计还会有很高的上升空间。

  当然了,当着侄子的面,这些话就不好讲了。

  总之他这个外甥女,真的跟他过世的小妹一样,从小就聪明过人,可惜那个时候没能读什么书。

  张大舅和张二舅把两个人的错题讲完,差不多都要天黑了,大舅妈和二舅妈都说,“俊生,雨珍,留下来吃晚饭吧!”

  过年了肯定要吃点好的,今天两个舅妈炸了绿豆面丸子,还卤了猪头肉,炖肉的时候大舅妈又把张历城给骂了一顿。

  这不听话的倒霉孩子,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大过年的都不回来,东北那么冷,估计也没啥好吃的,这么好吃的卤肉,他吃不上活该。

  许俊生说,“不了,改天吧。”

  林雨珍也说,“好东西都给我留点啊,我初三一准儿来!”

  初二回娘家,初三拜舅舅,这是老规矩了。

  大舅妈一直把他们送到口,瞅着旁边没人,问,“俊生,东北过年咋过啊,都吃什么啊?”

  许俊生笑着说,“舅妈,您放心,表哥受不了委屈,加格达奇什么都能买到,他手里有钱,想吃什么都能买,临来的时候,还跟人买了一只野鸡呢,炖蘑菇吃可香啦!”

  实际上,野鸡是他买的。

  没有人比亲妈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大儿子手里就是有钱,估计也不会舍得买肉,大舅妈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说,“那敢情好,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林雨珍也劝,“舅妈,我表哥本事着呢,您不用担心,没准儿他这会儿正美美的炖肉吃呢,他要知道您掉泪准笑话你!”

  的确是知子莫如母,张历城这会儿一个人在加格达奇过年,没舍得买肉,许俊生送他的那个野鸡,他吃了一半,另一半冻在窗户上了,预备大年三十儿再吃。

  这会儿,他刚收了几十斤质量不错,价格还挺低的黄芪,心里挺美,正在哼着歌和面呢,预备蒸一锅麦面和地瓜面掺和在一起的,还放了大枣的馒头。

  上回许俊生让房东大姨帮着做过,他一吃就喜欢上了。

  这馒头虽然是甜口的,但配上萝卜丝咸菜,格外好吃,就着棒子面粥,简直绝了。

  回到金山胡同,许俊生和林雨珍刚进院子,王妈正端着一大盘子糖瓜往正房走呢,笑着说,“俊生雨珍回来了,这糖瓜外面沾了芝麻,快过来吃!”

  二十八吃糖瓜,这是老北京的风俗,大街上不少小商小贩都买糖瓜呢,这东西会熬糖的可以自个做,就是有点麻烦。

  王妈是买了现成的。

  许俊红爱吃甜,一个接一个的吃,田香兰看不过眼,说,“俊红,你瞅瞅你这吃相,我看你最近胖了,你还是少吃一点吧!”

  十四岁的小姑娘跟谁都十分嚣张,不客气的瞅了瞅自己的亲妈,说,“妈,我看这两年您也胖了!”

  田香兰在三姊妹里长得最像母亲,因此是最漂亮的,她高中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在工商局那是出名的一枝花,追求的人多了去了。

  即便现在也比一般的同龄人好看,还显得格外年轻,但不管咋说,她是四十多的中年妇女了,身材自然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按照年轻人的标准,算是偏胖一点。

  但要是按照她这个年龄的标准,一点儿不算胖。

  田香兰这人,一直自诩是个美人,她当然知道这两年自己胖了,但别人说肯定不成,哪怕是亲闺女,“我再胖也比你好看,你瞅瞅,你可真会长,专挑我和你爸的缺点长!”

  这可真是又捅了许俊红的另一个痛处,她之前最大的心病是个子矮,现在个子开始长了,另外一个问题又越来越明显了。

  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许老爷子,可能都比她长得好看,尤其是刚进门没多久的二嫂,越看越好看,比她那洋气的大嫂还好看呢。

  对此,许俊红早就心生不满了,说,“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妈,您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不高兴啊,或者您咒我了,不让我长得好看!”

  田香兰一听就气炸了,但当着许老爷子的面,她不好发脾气,只能咬牙说,“越大越不懂事儿了,这说的什么话,还有父母不希望孩子好的?”

  许俊红挤眉弄眼,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林雨珍装没看见,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许俊生说张历城的事儿,“你说,房东家的闺女看上他了?”

  许俊生说,“我觉得七有八成是这样,当然,也可能她一开始看上的是我,我这不都结婚了吗,没办法只能你表哥凑合了。”

  林雨珍偷偷拧了他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俊生疼得嘴都抽抽了,却还是贱贱的耳语,“雨珍,没看出来,你这醋劲儿还挺大的啊!”

  田香兰不高兴,但许广汉这会儿还在书房里,许老爷子疼孙女,这种小事儿都是装糊涂充耳不闻,她就把目光落在了小儿子身上。

  没想到许俊生和林雨珍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呢,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她没好气的说,“俊生,马上吃饭了,还不赶紧去喊你爸!”

  许俊生刚站起来,许广汉已经从书房出来了,兴冲冲的说,“俊生,对联我都写好了,等会儿吃了饭,就去贴上啊!”

  许家今天的晚饭也格外丰盛,鸡鸭鱼虾都全了,而且有一个算得上是药膳,就是那一盆香菇枸杞党参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