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诚和圆圆手牵着手来到正房,一左一右坐到妈妈的身边,林雨珍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诚诚笑着亲了亲,林雨珍指了指右脸,圆圆也笑着亲了亲她。

  孙嫂端过来一盘秋梨,说,“卖水果的说,这是专门的晚熟品种,特别甜。”

  林雨珍下了笑,“等会儿晚饭做好了,单独给俊生留一份,咱们都先吃。”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许俊生就说了,今天要跑一趟密云,估计回来会比较晚。

  孙嫂点了点头出去了。

  刚吃完水果,杨峰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碗,她现在也住东城,就住在翠屏胡同那一带,赁了两间东厢房,因为向阳,通风也好,一个月房钱要十五呢。

  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杨峰的妈妈之前做完手术,手术本身很成功,但老人家身体太虚弱了,没出半年就走了。

  因为这事儿,杨峰的两个哥哥特别生气,认为是杨峰的责任,如果杨峰不让他们来北京看病,如果杨峰换一家医院,说不定老太太就不会这么快去世了。

  而且,两个哥哥都觉得杨峰没说实话,在北京市政府当干部,咋可能一个月只有六十呢。

  老太太住院做手术,前前后后花了六七百,杨峰不都是二话不说全掏了,虽然妹妹说是借的钱,但拿不出来借条,两个哥哥都不信。

  两个哥哥都想讹妹妹的钱,大哥大嫂说在北京辛苦了这么多天,家里农活都耽误了,二哥二嫂说在家照顾断腿的老父亲,也耽误了农活,都要一百块钱。

  杨峰欠了一屁股债,怎么可能给,两个哥哥都很生气,叫嚣着说,之前是全家人出力供她上了大学,现在她也必须承担养老的责任。

  这么着,她就把自个儿的爸接到北京了。

  她笑着揭开盖子,说,“刚出锅的肉烧饼。”

  林雨珍问,“是叔叔做的?”

  杨峰笑了笑,说,“是,我爸年轻那会儿,其实还卖过烧饼呢,只是后来才去了矿井。”

  一开始她以为,养个瘸腿的老爸,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没想到其实并不是。

  他爸断了一只腿,可并不是一个瘫子,拄着拐杖还能走得很快,生活完全能自理,而且她不在家的时候,他收拾卫生做家务,什么都抢着干了。

  比她一个人在北京好多了,有什么烦心事儿,外人不好说,跟自个儿爸没什么不好说的。

  北方人都特别会做面食,四九城的面食五花八门,一个月不重样儿也吃不完,山东人也很会做面食,这肉烧饼烤的火候特别好,中间焦黄,还撒了一层厚厚的芝麻。

  面香夹着肉香格外诱人。

  孙嫂赶紧给拿来了盘子,用刀切成了小块儿,诚诚和圆圆一人拿起一块吃了,说,“阿姨,这饼真好吃!”

  两个小孩儿擦了擦手,一起去东厢房做题了。

  杨峰真心实意的夸赞,“雨珍,诚诚和圆圆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乖巧的小孩儿了。”

  林雨珍笑了笑,“我听说张彩玲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

  杨峰点头,“见了两次面,还要再接触接触看吧。”

  “雨珍,我想问你一个事儿,秘书一处从你调出来之后,一直少一个人,为什么不招新人啊?”

  这个事儿林雨珍还真知道一点,市政府秘书处如果想招人,那是相当容易的,人事那边也给出了几个备选,但曲秘书长都没有点头。

  她猜测,可能是想挑选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强一点的。

  李主任的水平,相比秘书二处和三处的主任,都要弱一点,所以要招一个好的平衡一下。

  客观的说,其实杨峰的综合条件倒是不错。

  但她从毕业到现在,一直做的都是文档科的工作,写文稿估计也撂下了,秘书处的工作,节奏是很快的。

  而且她这个人,怎么说呢,以前她身上缺一点勇气和担当,这一两年接触下来,人品倒算是及格。

  林雨珍含糊的说,“我现在都离开秘书处了,我也不太清楚,你想去啊?”

  杨峰点了点头,“雨珍,你也知道,文档科就那样了,我们科长还年轻,没有什么机会,就只能调到别的部门了。”

  林雨珍说,“你去秘书处,工作难度,工作量可能都是你在文档科的好几倍,但月工资也没有增加。”

  杨峰说,“没关系的,我觉得咱们这个年龄,太清闲了反而不好。”

  林雨珍点点头,提议,“我觉得,你不妨自己争取一下。”

  杨峰愣了愣,说,“这样不太好把!”

  她上班之前,还特意去学校找了一下东哥,东哥跟她说,市政府那一个个都是人精儿,领导就更是了,她初来乍到,让她一定要记住,多干活儿少提要求。

  前一阵子,她倒是厚着脸皮跟科长要了点福利,但毕竟跟科长还算熟,而且这两者性质是不一样的。

  别说她和曲秘书长不熟,即便是熟,她也不能直接去说吧,那不成了要职位吗?

  东哥说了这是大忌。

  万一拒绝了,她多没面子啊,这还倒是小事儿,万一领导也尴尬,也因此对她印象不好了,那不是起反作用了?

  林雨珍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不过即便争取了,也不一定能成,都说不准的。”

  “而且曲秘书长我接触的也不多,说不定,也有可能这么做,对你的印象反而不好了。”

  杨峰犹豫不决,说,“我回去好好想想。”

  她走后没一会儿,孙嫂就开始摆晚饭了,因为人少,就做了四菜一汤:煎黄鱼,炒豆角,土豆炖鸡,还有一碗红烧肉和西红鸡蛋汤。

  这饭菜水平,一点儿也不比金山胡同那边差。

  孙嫂笑着说,“我跟卖鱼的打听好了,明儿有虾,明天做椒盐虾?”

  现在可不比前几年了,早市特别方便,什么都不需要供应票,只要有钱,鸡鸭鱼肉海鲜都能买到。

  林雨珍点点头,笑着说,“这里不用管了,你和陈姐也赶快去吃吧。”

  本来,她是让两个保姆一起在正厅吃饭的,但后来发现,孙嫂和陈姐反而都不太自在,也不好意思夹菜,就随她们去了。

  诚诚和圆圆现在都能很好的自己吃饭了,不过挑刺这种活儿还是不行,黄鱼肉嫩,就是刺多,林雨珍剔干净几块夹给两个孩子。

  吃过饭,许俊生还是没有回来,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小书房做题,读书,结束后去玩具室玩了一会儿。

  八点多钟,孩子们都睡了,外面才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喇叭的声音。

  林雨珍走到大门口,许俊生已经停好车,从车上走下来了。

  他一进门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站在大门口的孙嫂无法一下子遁形,只能赶紧扭过头,后退了几步,闪身往倒座厨房走。

  夫妻俩手牵着手来到正厅,林雨珍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还没吃饭吧?”

  许俊生说,“没有呢,饿死我了!”

  说话间,孙嫂已经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了,许俊生就着红烧肉,很快就把一碗米饭吃完了,正要再盛,察觉到林雨珍盯着他的肚子,他赶紧说,“我最近瘦了好几斤了,总得让人吃饱饭吧!”

  “我明天早上多跑两圈!”

  林雨珍笑了,“我也没说不让你吃啊。”

  许俊生吃完饭,去淋浴房洗了个澡,家里安装了燃气热水器,真的是太方便了。

  他只穿了一个短袖就进了屋子。

  林雨珍正躺在床上看书呢,“俊生,都这个天儿了,你小心着凉啊!”

  但她的目光却没从他的身上移开,不得不说,最近一段时间的锻炼,还是很有作用的,上身的肌肉已经有熟悉的线条感了。

  当初在五七农场,因为常年高强度的劳动,绝大多数的知青,不论男女,身材都很不错,许俊生宽肩窄腰,是其中翘楚。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嘻嘻一笑,说,“我不这样穿,你能盯着我看啊?”

  实际上是刚才着急洗澡,随便捞了一件就去了。

  林雨珍佯装生气,立马把头转过去了。

  许俊生凑上来吧唧亲了一口她的脸蛋,说,“没事儿,看吧,管够!”

  林雨珍亲了亲他的脸颊,却又猛地低头,咬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她没用力,应该不会太疼,许俊生却大声嚷嚷起来了,“林雨珍,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趁她一愣怔的功夫,他也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耳朵。

  林雨珍猝不及防,而且许俊生真的用了力,她真的感觉疼,也叫了起来。

  这房子虽然是老房子,但墙体都挺厚,隔音特别好,单独搬出来,好处太多了,在这一点上也是。

  一开始那些天,一到晚上两人就放飞自我了。

  闹腾到十二点多,早上六点半她准时醒来,正要起床,许俊生拉住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还早呢。”

  林雨珍也想多睡一会儿,可她最近已经养成了习惯,一般七点四十左右就要到岗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诚诚和圆圆也都起来了,圆圆说,“妈妈,你今天穿的这个大衣好漂亮啊。”

  诚诚说,“妈妈每天的衣服都很好看。”

  林雨珍匆忙吃完一碗鸡蛋面,跟两个小娃娃道了别,就骑着车子出门了。

  早上上班的车流很多,几乎看不到汽车,摩托车也不多,大街上到处都是自行车大军,成排结队的,煞是壮观。

  到了市政府,她把车子停到车棚里,上楼,打开办公室的门,简单打扫了一下,又去打了两壶开水,看看手表,正好是七点四十了。

  正式上班时间是八点,张副市长一般都是提前十分钟到或者踩着点到。

  尽管只多出了十分二十分,但这点时间也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她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再认真看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

  张副市长少见的迟到了,八点十分才来到办公室。

  林雨珍把一杯泡好的茶放到领导的桌上,说,“张市长,上午九点您有个会,发言稿昨天就交给您了,会议结束要去一趟市政,下午两点还有个会,三点四十结束,四点钟,文化局的局长要来。”

  “可能是要说书画展览会的事儿。”

  张副市长点头,掀开茶杯盖子抿了一口茶,手一抬的时候,林雨珍就觉得糟了。

  果然,张副市长说,“上午的会是林业方面的会议,我出不出席都无所谓,不参加了,走,小林,你准备一下,跟出去一趟!”

  她心里叹了口气,问,“张市长,您打算去哪儿啊?”

  张副市长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去市政啊。”

第64章 工作

  当然,上午的会不参加也是可以的,但其他领导都出席,张副市长这么干还是不太好。

  虽然现在他和其他市领导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作为秘书,林雨珍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她犹豫了一下,赶在张副市长走出门槛之前,说,“张市长,昨天魏区长那边来电话,说想要来汇报工作,今天上午从市政回来,应该会有时间吧?”

  张副市长皱眉,“你就说我没时间,以后再说。”

  魏区长这人,能力是很不错的,但他有个毛病,因为口才特别好,很喜欢跟领导汇报工作,每次都说的特别慷慨激昂,但最终的目的一定是要钱。

  市里的财政,是吴市长亲自抓的,张副市长不分管财政,但魏区长觉得,张副市长每次都能从财政部要到钱,在吴市长那边碰了钉子,就很想在张副市长这里撞撞大运。

  张副市长以前觉得魏区长不错,现在特别烦这个投机分子。

  林雨珍正要再找点别的理由,张副市长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外了。

  她也只能赶紧跟上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已经对张副市长的工作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

  说起来也算很简单,也可以说是一刀切,也可以是严密的监督,反正只要是属于张副市长分管的单位,都得保时保质,高效率的完成份内的工作,如果完不成,张副市长作为一个市领导,会不停的上门催,催过几次要是有效果,那还可以,要是完全没效果,或者效果不大,他就要想办法撤掉你了。

  没错,就是这么粗暴。

  不少单位一开始都适应不了他这种工作方法,而且有的干部自持级别特别高,觉得张新民即便是个副市长,也不能随便把他撤了,没有拿出应有的态度配合,而且还跑到吴市长面前告状。

  说张副市长把他们逼的太紧了。

  当时张副市长在市领导班子里,处境不是太妙,但即便如此,不是他分管的单位没办法,只要是他分管的单位,但凡有不配合工作的,即便去跟吴市长告状也没有,他不吃这一套。

  他作为上级领导想搞你,想挑你的毛病,想让你下台,即便不能让你下台,保准也能让你自个儿就想调走了。

  现在的市政管理局,供热处,还有卫生局,都已经换掉一大批干部了,不少级别都还挺高。

  也就文化局和教育局没怎么动。

  因此,现在张副市长去哪个单位,哪个单位负责人心里都有点哆嗦,但哆嗦也没有用,平时把工作干好才是真的。

  最近这一年,市政管理局几乎是张副市长来的最多的单位了,对于如何应对领导的突击检查,已经积累了一套经验。

  正职局长有问必答,不谈工作困难,只提工作目标。

  张副市长听了一会儿,打断了,“行了,别在这唱高调了,这些话我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各处的工程进展怎么样了?”

  市政这边负责市里所有的公共事业项目,排污排水,供热取暖,最近的两个大项目就是污水管理和新建设中的供热公司。

  旁边的副局长赶紧如实汇报了,然后苦着脸说,“张市长,我们已经在全力赶进度了,您就别再催了,这新的供热公司,安装设备,铺设管道,后期调试,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张副市长不客气的说,“什么叫全力赶进度?日夜加班还是三班倒?西环那边,我天天路过,你们的人破路面安装管道,这都一个周了,怎么还没弄完?”

  苦脸的副局长不敢说话了。

  现场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干部,自我感觉良好,是刚升上来的供热办处长,解释道,“张副市长,这水暖工程的工人,必须是有点专业技能的才行,人手不够,没办法日夜加班或三班倒,而且晚上施工,也有点扰民,西环那边,有一个很重要的分段供热点,为了不出错,所以速度慢了点。”

  张副市长不满意的说,“要你这么说,你们这供暖工程,就不能又快又好了?”

  这铁处长自以为专业水平很高,大言不惭的说,“不能,目前的水平达不到。”

  林雨珍之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同时也有男性中层干部的通病,过于自信了,大概见她是个年轻的女同志,虽说是副市长秘书,但本身的级别可能还不如他高,说话不免有些阴阳怪气的。

  当时把她气坏了。

  这会儿正好可以还回去了。

  她笑着问,“铁处长,您的意思,就是现在的工程进度是最快的,完全没有进步空间了,还是说参与施工的工人水平,已经完全没有了进步空间?还是说,两者同时都没有进步空间了?”

  张副市长也笑了笑,盯着铁建设说,“林秘书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想法?”

  铁处长忽然想起来了,副局长曾跟他说过,不怕张市长骂人,就怕张市长笑。

  他之所以被提拔上来,不仅仅因为本身资格够了,还因为和副局长沾亲带故,他立马就认怂了,说,张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工程进度肯定有进步空间。”

  张副市长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也没有说话,过了数十秒,林雨珍说道,“那就好,不过,铁处长,你必须拿出来一个具体的方案才行,就这两天吧,把可行性实施报告写出来。”

  铁处长这会儿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等他们走后,副局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市政工作这么多年了,最近一年市领导来建检查工作的次数,比以往六七年加起来都多了!”

  正职局长笑了笑,“那不正好说明领导对咱们重视吗,行了,都各自忙去吧。”

  铁处长是对口中专学校毕业的,虽然专业知识懂得不算少,但论写报告,他根本不行,他愁眉苦脸的跟着副局长走进办公室,说,“这报告怎么办?”

  葛副局长皱着眉头说,“你刚才就不应该说话,你看,多说话惹出祸来了吧,你的上一任,就是因为干活太少,话太多被调走的。”

  “你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处理,老铁,现在你的身份变了,你也应该学着写材料了,总不能都让别人代笔吧?”

  铁处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憋了一天也没写出来,最终还是找供热办另一个干部代写的。

  次日下午,报告终于写出来了,他赶紧拿给领导了,葛副局长认真看了看,报告写的不错,有方案有细节,一手钢笔字写的也挺漂亮的。

  “这小孙写的吧。”

  铁处长点了点头,“对,您看咋样?”

  葛副局长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像你写的吗?重抄一遍都不会?”

  临下班,铁处长去了一趟市政府,把材料交给了林雨珍,“林秘书,您看看这份报告怎么样?”

  林雨珍扫了一眼,说,“我的意见没有用,必须张副市长认可才行。”

  铁处长这次学乖了,“林秘书,麻烦您在张市长面前,多给美言几句,咱们工程处的工人兄弟,也真都挺不容易的。”

  林雨珍简短的说,“成。”

  傍晚有事儿耽误了,回到家快六点了,一进院子,就看到倒座廊下摆了一筐桃子,个头儿还挺大,这个季节,一般的桃子早就下市了,应该是挺少见的冬桃。

  许俊红从屋里走出来,十分高兴的说,“二嫂,你看这桃子是不是挺好的,这是卫东他爸专门去现摘的!”

  赵卫东紧随其后,也笑着说,“是我亲戚村里有桃林,这桃子市面上挺少见的。”

  诚诚和圆圆很显然已经吃过了,都说,“妈妈,这桃子可甜可甜了!”

  林雨珍说,“谢谢了,有心了。”

  来到正厅,许俊红递给她一个刚洗好的桃子,说,“二嫂,您尝尝!”

  林雨珍问,“俊红,你有什么事儿吗?”

  许俊红笑了笑,“二嫂,您不知道,自从你和我二哥从家里搬出来,我见不着你们和诚诚圆圆,太不习惯了,我想,我也干脆在这边住行不行?”

  “我不住正房,也不住厢房,就住倒座就行了!”

  原本她看不上倒座,可赵卫东说,都是一样的房子,只是朝向不一样罢了,的确,二哥家的倒座也挺好的,而且旁边就是淋浴房,比金山胡同那边方便多了。

  最主要的是,搬到二哥家,二哥二嫂平时都忙,就没人管东管西了。

  她这不是九月份升了大三吗,她妈田香兰烦死了,几乎天天念叨考研的事儿,说她基础差,要早早做准备。

  去年,赵卫东顺利考上了研究生,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许俊红现在,其实也挺想好好学习了。

  就觉得玩啊逛啊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家里两边的亲戚加起来,都还没有一个研究生呢。

  她就考一个出来。

  这样别人说起来,二叔家的三个孩子都上了清华,她也不会被比下去了,即便是对外经贸大学的硕士学历,那也比清华本科占优势。

  只是在家学习,她妈总不放心,老往东厢房跑,忒烦人了。

  林雨珍笑了笑,说,“你想住就住吧。”

  其实这事儿,许俊生已经问过她的意见了,反正家里房子多,而且许俊红占用的是闲置的倒座,对她的生活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二嫂,谢谢你!”

  许俊红忽的一下站起来,立即就指挥赵卫东,“走,咱们去搬东西!”

  等赵卫东走到院子里了,林雨珍说,“俊红,你等等,我问点你们学校的事儿。”

  许俊红觉得奇怪,但还是从赵卫东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林雨珍说,“俊红,刚才有一句话我没说完,你来住,你自个儿想住多长时间都成,可你不能带人来!”

  许俊红一愣,明白了二嫂说的什么意思,一下子脸都涨红了。

  之前高三的那档子事儿,是她心里永远的耻辱,她不愿意想,也很少会想,只是她妈田香兰不住的提醒她,可不能再做傻事儿了,有次她和她妈吵架,田香兰还说了,别以为那时的事儿谁都不知道。

  最起码是糊弄不了两个嫂子的。

  许俊红本来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二嫂要是不知道当年的事儿,估计也不会留下她特意提这么个要求。

  但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她和赵卫东处了那么长时间,赵卫东虽然也要求过,可她没答应,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做那个事情。

  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

  许俊红微微低了头,“二嫂你放心,我不会领外人来住的。”

  林雨珍又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像之前你带回来的那个白翠翠,可不要再领来了。”

  许俊红又是一愣,原来二嫂指的是白翠翠,她也笑了笑,“我现在都不跟她玩了!”

  白翠翠是之前他们一帮子闲逛的同学,嘴巴特别会奉承人,但也挺爱占小便宜的,之前很喜欢跟着她回家,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会厚着脸皮跟她要东西。

  她现在几乎都不和那些人来往了。

  许俊红和赵卫东只用了两趟,就把常用的东西都搬来了,搬完之后,赵卫东没有走,咱这儿吃了晚饭,还是磨磨唧唧不肯走。

  二嫂今天的话虽然说是白翠翠,但许俊红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往外赶人了,“赵卫东,你回去吧。”

  “这都快八点了。”

  赵卫东瞅了瞅正房的灯光,觉得离着倒座房其实挺远的,而且这边是俊红的二哥二嫂家,不像金山胡同那边,总让他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抱了抱许俊红,低声说,“我这不是不舍得你吗?”

  许俊红说,“我也舍不得你啊,但咱们明天一早,不就又见了吗?”

  有一句话,赵卫东在心里打转了很久了,无数次都想说,此刻也是如此,他迟疑了数十秒,没想到许俊红竟然使劲推他,把他推到了门口。

  赵卫东还要脸,赶紧说,“成,那我走了啊。”

  走出胡同口,漆黑的街上没几个行人,他自行车骑得飞快,没用半个小时就回到家了。

  这会儿,赵家挺安静的,赵父是夜班,上班去了,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在隔壁做作业,巴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戴着眼镜织毛衣呢。

  见大儿子回来,赵母笑了笑,“吃过饭没有?”

  赵卫东说,“在俊红的二哥家吃过了。”

  赵母放下毛衣针,挺犯愁的说,“东子,你们这是怎么着啊,你和俊红,这也处了挺长时间了,有些事儿,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儿了?”

  赵卫东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耐烦的说,“什么说法,我还在上学,她也还在上学,你见过谁上学订婚结婚的呀,总得等毕业以后吧。”

  赵母觉得儿子说的不对,“怎么上学就不能订婚了,就住在附近的,小时候你们老在一起玩,也是上了你们学校,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叫芳红!人家就订婚了,前几天我见她妈了,人家说,芳红找的对象可好了,对象家全是高级干部!”

  赵卫东喝了水,抬脚要去自己的小房间,赵母拦住他了,“你这孩子,说两句你就烦了,妈是过来人,给你出出主意不成?”

  “俊红她爸,还是看不上你?”

  赵卫东说,“也没有啊。”

  因为他经常厚着脸皮往许家去,挺有眼色的帮着干这干那,就连他下棋的水平,都比之前好多了,许老爷子还夸他了。

  除了许校长还是略冷淡,许家其他人对他印象应该都不错。

  赵母说,“要是她家人没什么意见,要不这样,下个星期我和你爸都换成周末休班,亲自去一趟啊?”

  一般上门提亲,只需要托了媒人去就行了,但若要表达更多的诚意,也会有男方父母亲自去的情况。

  赵卫东现在担心的是,万一父母去了,被许校长一口回绝了,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笑着说,“妈,您急什么,就凭我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对象啊?”

  赵母说,“随便找一个,当然好找了,但要是找一个俊红家这样条件的,不好找,你呀,就是太傻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暗示过,可惜他儿子没往心里去。

  其实赵卫东知道他妈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那么做不地道,而且更主要的是,别看许俊红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很有数,每次他想要再越一步,她的态度都很坚决,甚至有次还表现出很害怕的表情。

  许俊红越这样,赵卫东越觉得她太难得了。

  就他知道的,他们宿舍有两个男生,都已经和对象那个过了。

  也不光是赵家,许家也在商量许俊红和赵卫东的事儿。

  田香兰说,“广汉,我倒觉得卫东这孩子还成,倒是挺稳当的。”

  许广汉现在对赵卫东也略略改观了,对外经贸大学那么多聪明的学生,她闺女眼力也是真好,竟然挑了个这么笨的,虽然笨,倒还知道用功,赵卫东的导师他还算熟,问过一两句,没想到对赵卫东的评价还成。

  不管咋说,能读到研究生的人,都当得起一句优秀了。

  “等俊红毕业了再说吧。”

  田香兰说,“其实上着大学订婚也没什么的,你看卫东总进进出出的,是不是这样其实对俊红也不好?”

  许广汉却说,“香兰,现在社会风气不像以前了,大学里处对象分分合合都很正常,而且这订婚,也不是小事儿。”

  “赵卫东是不错,但也没有特别好,这事儿你听我的,就等俊红大学毕业再说!”

  其实,田香兰本来也不急的,但赵卫东前些天试探她了,要是许俊红以前没犯过错,没流过产,她也会装作没听懂。

  但在她心里,总觉得自个儿闺女有短处,所以才有点急的。

  许广汉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你发现没有,俊红比之前懂事一点了,不再到处逛了,她现在已经在着手准备研究生考试了。”

  隔了两日,田香兰在赵卫东陪她聊天的时候,稍稍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赵卫东听了特别高兴。

  虽然还有两年时间要等,但最起码这说明,许家人认可他了。

  赵卫东回到家就把这话说给赵母听了,“妈,您就放宽心吧,等俊红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立马订婚!”

  “那敢情好!”

  赵母是个大嘴巴,很快就把这事儿嚷嚷的不少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本来,赵卫东在他们这一片,算是特别出众的了,长得好学习好,不但上了大学,还考上了研究生,差不多算是独一份了。

  有人羡慕,当然有人也会嫉妒。

  赵家住在胡同尾,胡同中间有一户姓米的人家,大儿子是工人,小儿子也考上了大学,现在已经在劳动局上班了,工作清闲,待遇也好,也算是很拔尖儿的了。

  就是小儿子找的对象不算太好,是个工人。

  米大妈岁数大,早就退休了,平时她就挺要强,听了赵母一顿显摆,当着面不敢说,回到家嘟嘟囔囔的,小儿媳妇正在忙着包饺子呢,笑着问,“妈,您说谁呢?”

  “就那家在庙后面住的,姓赵的那家,不是儿子考上研究生了吗,瞧给能耐的,研究生毕业了不也一样要工作吗?”

  “还说她儿子处了个特别好的对象,女方的爸爸是大学校长,妈妈是当处长,还有哥哥嫂子也都挺厉害。”

  “可人家要是那么好的条件,能看上他家东子啊?”

  米家的小儿媳妇就是赵芳,赵帅的姐姐,她觉得听着有一种熟悉感,“这赵家的儿子在哪儿上大学啊?”

  米大妈一愣,想了半天说,“贸易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