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几年,张历城自个儿动过心思,想要开一家专卖炸鸡的饭店,他回回带着儿女去吃肯德基,这洋人的生意可真好,到现在都还天天排队呢。

  但其实肯德基的东西,主打的不就是炸鸡吗。

  这提前腌制好,又炸过的肉,能不好吃吗?

  他把一些中药香料,花椒大料胡椒草果什么的磨成粉,让安玉香用来腌肉,腌好后再裹上面粉下油锅,做出来的炸鸡也挺好吃的。

  现在他家三天两头就要做一次。

  张秀玉说,“炸鸡也是挺好的,大栅栏也已经有人开店了,一份还挺贵的呢!”之前她带着女儿去逛,女儿非要吃,小小的一份,就要三块钱呢。

  她也尝了一块,味道是真的挺好吃的。

  林雨珍将洗好的菜放到台子上,问,“历城哥,你来拿什么?点心?”

  他们一家四口都不怎么爱吃点心,但许俊生会让两个保姆定期买,平常吃不完就都送人了,但今儿人多,四五个孩子,张历城和林二爷也是爱吃点心的。

  满满两大盘子的豌豆黄儿和玫瑰饼,还有豆沙糕都被吃完了。

  孩子们最喜欢玫瑰饼,还嚷嚷着要吃呢。

  张历城点了点头。

  林雨珍转身去了隔壁的储藏室,打开双门冰箱,指着其中一层问,“有稻香村的,也有玉香铺子里的,想吃什么,你自个儿拿吧。”

  稻香村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就是重油重糖太腻人了,他不太喜欢,觉得远不如自个儿媳妇做的更好吃。

  张历城笑嘻嘻的拿了一包玫瑰饼和绿豆糕走了。

  林雨珍又从一个纸箱里拿出几个橙子,去厨房洗干净切好了,端着去了正房。

  这会儿,厅里还挺热闹的,诚诚在跟林二爷下棋,一开始林二爷还赢了一局,后面就老输了。

  一帮孩子都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看热闹,吃东西,聊天。

  张历城的两个孩子,张明盛和张玉玲,如今也都不小了,一个在读高中一个在读初中,学习成绩都稀巴烂,差不多快是班里倒数了。

  自打孩子上了学,安玉香一开始还挺担心,特别是孩子越大成绩越差,前几年都急得不行了,求着公公给两个孩子补课。

  张大舅早就退休了,也早不给诚诚和圆圆上课了,可有两个这么聪明的孩子在前面比着,张明盛和张玉玲有时真的有点笨,张大舅给孙子孙女上了一个月的课就扛不住了。

  高血压心脏病全犯了。

  有一次,他给孙子讲题,怎么讲傻小子都听不明白,张大舅气得好一顿骂,可骂完孙子,孙子没事儿,还笑嘻嘻的呢,他有事儿了,他急火攻心,一下子昏过去了。

  从那以后,安玉香也死了心了,她公公要是没抢救过来,她和儿子不就成了张家的罪人了吗?

  张历城的两个孩子学习不好,但性格都挺好的,都特别外向活泼,张明盛正在跟许俊生聊天呢。

  两个人都是电视迷,正在交流最近演的电视剧呢。

  张明玲则拉着圆圆说话,她好奇地问,“圆圆姐,北大是不是很漂亮啊?”

  圆圆正在观战,头也不抬的说,“还成吧,你没去过啊,改天我带你去!”

  张明玲挺兴奋,说,“真的吗,那我可以带着一个同学一起去吗?”

  圆圆回答,“可以啊。”

  张明玲这小姑娘有点好笑,她学习也就比哥哥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但差生愿望多,她对上大学还挺向往的,尤其是北大清华这一类的学校。

  因为爸妈都没什么要求,她自个儿也没养成从小就好好学习的习惯,只要哥哥一叫她,她就跟着一起去玩了。

  张大舅管他们的那一个月,她成绩倒是提高了不少,可张大舅进了医院之后,她的考试分数咣当一下又掉下来了。

  张明盛看到他爸又拿点心来了,而且海慧寺他妈铺子里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妈铺子里的点心的确好吃,可以架不住天天吃月月吃常年累月的吃啊,他和妹妹早就吃腻了。

  也就爸爸这人不挑不拣,每天都还吃得挺香。

  张历城把点心拆开放盘子里,说,“玫瑰饼和豆沙糕又有了,谁要吃赶紧的啊!”

  许志衡只顾盯着棋盘,林二爷却坐不住了,搓了搓手,说,“诚诚,姥爷吃口点心啊,吃完再走棋。”

  林二爷高兴的捻起一块豆沙糕,说,“这家点心做的真好,又细致又不腻。”其实刚才吃的时候他就想夸来着。

  张历城挺自豪的说,“这是我爱人铺子里做的。”

  林二爷说,“哎呦哎,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能干,干什么买卖都能这么好。”他那特别死板的大舅哥,倒是真有福气,生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儿子。

  要是宇强能有一半就好了。

  都说这人是三岁看老,但其实一点儿都不准,小时候宇强还挺机灵的,上高中那会儿,都不像现在蔫头耷脑的,看着就不精神。

  提起来这事儿,还是得怨黄翠芬。

  林宇强好歹上完了高中之后,林二爷就跟林雨珍说了,让她帮着给找个好点的工作,林雨珍也是答应了的,只是让他们别太着急,得等合适的机会。

  黄翠芬却觉得,小儿子有文凭,高中文化不愁找工作,主要是不想承继女的情,就自个儿张罗开了。

  她拎着东西去找人,倒也算顺利,林宇强很快就去了一家化肥厂上班,可谁承想那帮子青工,特别爱打架,林宇强也跟着掺和进去了,结果打不过人家,胳膊都给打骨折了。

  从那以后,挨了一顿揍,林宇强就变得畏手畏脚了。

  还好后来林雨珍帮着介绍,去了国营的大厂子。

  宇强这孩子,倒是还算听话,但他这个当爸的想要享上儿子的福,怕是一辈子都不能了!

  孩子们都不吃点心,但林雨珍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橙子进来后,立马都围了上来。

  张玉玲问,“姑姑,您这从哪儿买的橙子啊,比我妈买的好吃。”

  许俊生说,“小玲,你大姨哪有这功夫。”

  “姑父,那这是您去买的?”

  许俊生说,“也不是,是一个叔叔送来的,你要爱吃,临走让你爸拿走一兜子。”

  这橙子是沈文武送来的,几年前他又开始做水果生意了,亲自坐火车跑到南方去进货,倒是赚了点钱。

  林二爷慢条斯理的吃橙子,心里却是在想,在这儿住了这两天,可算是知道闺女一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先不说别的,就说这吃住,住的多么舒坦不用说了,就这吃上,真的是好的不能更好了,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想吃啥都有。

  还有就是,因为雨珍现在是不小的领导了,这过年来拜年的简直不要太多,个个看起来都特别体面,带来的礼物也都挺高档。

  就倒座那间储藏室,他偷偷打量过了,已经堆了半屋子的东西了。

  可真叫人眼馋。

  可惜雨珍是闺女,要是儿子就好了,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长住了。

  “姥爷!您想什么呢,还下不下棋了?”

  林二爷慌忙低下头,很认真的瞅着棋盘,但还是没走几步,就输了。

  诚诚觉得特别没劲儿,“姥爷,您这棋下的越来越臭了,不下了啊!”

  林二爷,“成,不下了,我下不过你。”

  张历城提议,“许志衡,咱俩杀两盘怎么样?”

  诚诚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不成,你还不如姥爷下得好点呢。”

  张玉玲这个小学渣,问完了表姐,又拉着林雨珍问,“大姨,您当年上北大的时候,北大校园和现在一样漂亮吗?”

  前一阵儿,林雨珍还真去了一趟北大,她笑着说,“不如现在漂亮。”

  张历城瞪了一眼闺女,示意让她少说话。

  这不争气的孩子,学习一团糟,却逢人就打听,见着他二舅就提北师大,见着诚诚圆圆就提北大。

  现在还问上雨珍了。

  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就她那成绩,也就比明盛好一点儿,觉得自己能考上还是咋的?

  他这个当爸的可不敢奢望,能考上一个大专就烧高香了。

  正说话间,家里又来客人了,而且是两波一起来的,一个是体育局的小蔡主任,另一个是文欣欣两口子。

  文欣欣现在还在基层工作,是河南某县的县委书记,干得是挺不错,可是在是离家太远了。

  如果全家都跟着过去,倒是方便了,但要是以后想往北京给调,那就更难了。

  客人落座,一番客套之后,文欣欣好奇地问道,“雨珍,这大爷是谁啊?”

  林二爷立即热情的冲人家笑了笑。

  林雨珍淡淡的说,“我爸。”

  文欣欣和小蔡主任都赶紧跟林二爷打了招呼,大过年的,自然是要客气几句。

  林二爷心里挺美,还特别懂事的说,“你们聊啊。”

  他支着耳朵,在旁边听得特别认真。

  小蔡主任跟林雨珍没什么私交,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走了,临走,许俊生让他带走了一箱子白酒。

  不过厅里那么多人,说话还是不方便,林雨珍和文欣欣来到书房,文欣欣一上来就诉苦,说,“雨珍姐,我真后悔,我不该下去,现在想回来没那么容易了。”

  林雨珍说,“你急什么,你现在是县里的一把手,只要你好好干,到了时间自然就能升上去了。”

  “如果升到副市级,调回来就容易多了。”

  文欣欣却叹了口气,“没那么容易,我所在的市一共有九个县,你猜还有一个县的一把手是谁?”

  “谁?”

  “马子涛。”

  马子涛和文欣欣是一届的,林雨珍对他倒也有点印象,据说家里也挺有背景的。

  “他比我下基层早,都去了三年了,而且据说工作干得也挺好,现在好多人都传,他很快就要调到市里当副市长了。”

  “无论是市委班子还是市政府,市级的岗位,最近这一两年暂时都没有岗位了。”

  林雨珍说,“我还是劝你别太着急了,比起其他人,我们都算是很顺利的了。”

  文欣欣怎么可能不急,干脆直接问,“雨珍姐,你们体育局有没有空缺?”

  林雨珍笑了笑,“你不会是想要来我们体育局吧?”

  “如果你想来,随时欢迎。”

  文欣欣现在是正处级,他们体育局缺的就是能干的处级干部,要是文欣欣能过来,她就能省很多事。

  林雨珍答应的这么痛快,文欣欣反倒犹豫了,其实体育局这种单位,不算是特别好,怎么说呢,最大的优点是工作一般不会出错,最大的缺点也在这儿,不会出错,但想出成绩也不太容易。

  也就这几年,国家特别重视体育了,体育局才显得有些地位了,以前就是个清水衙门不说,存在感也不是很强。

  而且师姐是个能干的人,估计她干完这一届,该发展的,该整顿的,可能都差不多做完了,等她接手的时候,估计发展空间也不太大了。

  文欣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你让我好好想想。”

  林雨珍不喜欢勉强人,“成,你千万想好了,要是回头再后悔,对你的影响更不好。”

  文欣欣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书房,文欣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诚诚和圆圆,羡慕的说,“这俩孩子可真招人疼!”

  她忍不住上手去拍两个孩子的头,诚诚皱着眉头躲过去了,圆圆却是甜甜的笑了笑,“文阿姨,谢谢。”

  林雨珍也给文欣欣的孩子拿了一个红包,“欣欣,你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文欣欣说,“不了,改天吧。”

  每年她都是大年初四去给梅市长拜年,而且会掐着午饭的饭点儿去。

  趁着林雨珍出门送文欣欣的功夫,林二爷赶紧问,“俊生,刚才那两位是谁啊?”

  许俊生正跟儿子掰手腕呢,说,“一个体育局的处长,另一个是雨珍的同学。”

  “雨珍的同学,在什么单位上班啊?”

  许俊生屏住呼吸正在用力呢,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张历城说,“是一个县的县委书记。”

  刚才林雨珍和文欣欣去了书房,他和许俊生陪着文欣欣的丈夫聊天,不经意间提到了。

  林二爷啧了两声,“都是大干部啊。”

  张历城觉得他真没见识,说,“雨珍至少比高两级呢。”

  林二爷和林宇强一家在林雨珍家过了个特别舒坦的新年,甚至都有点乐不思蜀了,但黄翠芬可不一样。

  一开始,林二爷气冲冲的走了,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她没太当回事儿,后来儿子一家也出去了,她还以为是去找林二爷了。

  没想到都到了下午了,都还不见人影,回娘家的林雨珠安慰她,大过年没有住在别人家的道理,指定到了晚上就回来了。

  谁能想到,天都黑了也没回来。

  她之前总嫌家里小,家里人多还闹腾,现在她一个人在家,终于挺宽敞了,可她却一休没睡好。

  第二天上午,她让林雨珠去林雨珍家,把人都叫回来,但林雨珠没答应,“妈,您着什么急啊,他们出去了正好,一个个的都擎等着吃,都得您伺候,正好趁机会您正好可以歇歇了。”

  “您要实在闲不住,要不来我这儿吧。”

  黄翠芬只能回了柳枝胡同,大过年的,林二爷也有些朋友来拜年,都挺好奇的,她还得赔着笑脸跟人解释,“都去雨珍家里了,宇强他们也都去了。”

  可她笑得那么勉强,外人就忍不住乱猜了,这指定是家里吵架了,不然林二爷不能做的那么绝。

  一直等到了初四,人都还不回来,黄翠芬心里特别慌,又去找了自个儿闺女,“雨珠,你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林雨珠正张罗着包子铺开门的事儿呢,“妈,您这人真是的,怎么有点犯贱啊,人家在那边指定好吃好喝的,能出什么事儿啊!”

  “反正我不去,要去您自个儿去!”

  黄翠芬坐上公交车去了,可还没走到金鸣胡同,她就又折回来了。

  因为她忽然琢磨出来味儿了,她绝对不能去,去了就是输了。

  反正她现在有钱,怕什么?

  林宇强和张秀玉两口子天天合计做生意的事儿,尤其是张秀玉,在做了几次炸鸡,都夸味道不错之后,果断的去找了厂里领导,辞掉了机械厂的工作,然后去大栅栏租了一个摊位。

  还在前门附近赁了两间屋子,很快就搬走了。

  林安安倒是没跟着爸妈走,而是和林二爷继续住在后罩房里。

  正月初八,厂矿企业都上班了,林雨珍和许俊生也不例外,这天下午,黄翠芬思来想去,还是来了金鸣胡同。

  不管咋说,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么混着算什么回事儿?

  孙嫂和陈姐都回来上班了,孙嫂见她面生,问,“大姐,你找谁啊?”

  黄翠芬笑了笑,“我找诚诚和圆圆的姥爷。”

  孙嫂一听就明白了,是雨珍的那个继母,她冷着脸说,“进来吧。”

  黄翠芬被领到后院的时候,林二爷正一个人听着评书喝茶呢,看到她还愣了一下,不冷不热的问,“你怎么来了?”

  “包子铺还没开门啊?”

  黄翠芬见他这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忍着,一直等孙嫂走远了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说,“这儿再好,也不能常住,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你闺女家?”

  林二爷哼了一声,“我爱住哪儿住哪儿,我闺女没意见,你管得着吗?”

  黄翠芬说,“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日子你不想过了是吧?”

  林二爷笑了笑,“我可没说不过了,但像以前那么过指定不成了。”

  “人这一辈子就这几十年,老了就得享点儿福,还住那大杂院不成,太遭罪了,干脆把那西厢房给卖了,你手里的钱也拿出来一部分,咱们买个好点的院子。”

  黄翠芬冷笑了一声,“你想的挺美啊,西厢房能卖几个钱,也就值三五万顶天了,那大头不还是我掏,这钱都是我一个人挣的,凭什么拿出来买房子?”

  林二爷特生气,说,“凭什么,凭我是你的男人,凭你在我们林家的房子里住了半辈子,凭我替你养大了一儿一女,凭我以前,对你的孩子,比对我亲闺女都好!”

  说完,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是不同意,也成,那就散了吧,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我自个儿有退休金,就是不住闺女家,也能活,也饿不死!”

  屋子里热,黄翠芬没脱棉袄,额头上都出了细细的一层汗,她什么也没说,自个儿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过了元宵节,孩子们都上学去了,林二爷一个人在家,终于觉得孤单来了,评书再好听茶再好喝点心再好吃,什么没个说话的,也是难受,他以前就是个在家待不住的人,大冷天都要出去溜达,他那些朋友也都是。

  可都不在这边,都在天桥,都在南城,忒远了。

  倒是可以找许老爷子聊聊天,可老司令岁数大了,也不能总去。

  还好,出了正月,黄翠芬又偷偷来了一趟,这回,她一进门就笑了,说,“二爷,还是你说的对,咱们就买个房子,住着舒服不说,也不会亏。”

  上一次她回到家,一开始气得不行,觉得林二爷太欺负人了,觉得林雨珍太欺负人了,反正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用她管了,干脆离了重新找一个算了。

  她偷偷托了同乡找合适的人,就有一个条件,家里得有房子,结果同乡倒是动作快,帮她介绍了两三个老头。

  家里有房子是不假,可也是大杂院,而且人还老,人还丑。

  哪哪都比不上林二爷。

  不仅如此,还拐着弯打听她手里有多少存款呢。

  买房子的事儿,她先去问了雨珠和宇刚,结果都蹿腾她买,她这人多疑,担心这两个孩子没见识,又去问了林大伯。

  结果林大伯也告诉她,若是有钱就抓紧买,还给她讲了一些在美国的事儿,她都没听太懂,反正意思就是整个社会都在发展,越往后,房子会越贵。

  黄翠芬又提了一个条件,“这房子,得写我的名字。”

  林二爷无所谓,“成。”

第106章 工作

  既然商议好了要买新院子,那就不能继续住在闺女家了,第二天一大早,许俊生送他回去,车子刚驶出胡同口,他却又临时改了主意。

  “俊生,我先不回去,我先去一趟你大伯家。”

  许俊生说,“成。”

  林大伯原来只买了一处四合院,现在花了五十多万把对门也买下了,但没跟别人说,对外宣称是租的。

  现在,他在对门房子开商店,三间西厢房全都打通了,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林二爷到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店员上货呢。

  见到二弟来,他似乎丝毫也不惊讶,说,“韶春,我正有事儿找你呢。”

  林大伯交代了一声,领着他来到正房,率先问道,“老二,你要买房子啊?”

  林二爷觉得奇怪了,“大哥,你这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大伯问,“我听林司说,你过年都住在雨珍家,你这是和弟妹闹矛盾了?”

  林二爷叹了一口气,说,“大哥,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一个人儿过,多省心,大侄子两口子住的这么近,有啥事儿招呼一声就成了,可不像我,现在我受着气呢。”

  林大伯笑了笑,“你能受什么气啊?”

  林二爷哼了一声,“受宇强他妈的气呗,大哥,您是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这几年靠着卖包子挣了俩钱,那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三天两头的闹妖,不挑点我的毛病,不吵上一架心里不舒坦。”

  林大伯沉默了数秒,说,“前几天弟妹来找过我。”

  林二爷一愣,问,“她找你什么事儿啊?”

  林大伯说,“就是问买房子的事儿,我告诉她赶紧买,再过几年兴许就买不起了。”

  林二爷点头,“雨珍也是这么说的。”

  “我是想着,反正等买了院子,柳枝胡同那一间厢房,还有外面搭的一小间,指定是用不上了,准备出手卖了。”

  弟弟的私产,想怎么处置是他自个儿的事儿,林大伯没发表任何意见,而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韶春,你和弟妹是半路走到一起的,都有各自的孩子,我提醒你一件事儿,你们买院子的时候,必须写你们夫妻俩的名字。”

  林二爷一听,有些心慌的问,“这还有什么说道吗,反正两口子,不管写谁的名儿都不打紧吧?”

  林大伯微微一笑,“你现在住自己的房子,都能被赶出来,只能在雨珍家里过年,要是新买的院子只写弟妹的名儿,你猜你以后是不是更受气?”

  林二爷一想,对啊,现在黄翠芬和以前不一样了,脾气忒大,要真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备不住三天两头把他赶出来,到时候他更难办,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林大伯又说,“而且你不是准备卖掉西厢房吗,那多少也是出了钱的,不写你的名字不合适。”

  林二爷急匆匆的从大哥家出来,没去做公交车,而是招手叫了一个三轮,还让人家快点蹬。

  到了柳枝胡同,他顾不上歇,也顾不上喝口水,趁着黄翠芬不在,赶紧的开始找房契。

  他从老旧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从床底下摸出钥匙打开了,他记着房契应该就在夹层里。

  没想到竟然没有。

  林二爷一下子慌了,后背都吓出了冷汗,他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又重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黄翠芬给拿了。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这房子很快就被卖了。

  林二爷把匣子放回原处,领着鸟笼子去了陶然亭,他的不少朋友都在呢,这好长时间没见着了,都上前跟他说话。

  “哎呦,韶春,你今儿可算是来了,不会才从闺女家回来吧?”

  林二爷得意洋洋的显摆了一通,又一顿闲扯,到家都中午了。

  冷锅冷灶的正愁着怎么吃饭呢,黄翠芬回来了,还带了一兜子热乎的包子。

  包子铺里中午正是忙得时候,一般她是不回来的,但约莫着林二爷该在家,她就回来了。

  还被林雨珠说了两句。

  林二爷吃着热包子,喝着茶水觉得挺美,说,“既然咱们要买房子,那就赶紧的,把这边先卖出去,明儿我就去找中人。”

  黄翠芬点了点头,说,“咱们要买,就在前门附近找吧,出门几步就是大栅栏,干啥都方便。”

  说起大栅栏,林二爷想起了儿子两口子,“你看着宇强了没有,他们卖炸鸡,生意还成吧?”

  黄翠芬笑了笑,“好着呢,我抽空去看了好几次,都有顾客在旁边等着呢。”

  林二爷说,“那敢情好。”

  他又问,“翠芬,家里的房契是不是你拿了,我刚没找着。”

  黄翠芬一愣,气呼呼的说,“这事儿你可别赖我,我没拿,你那匣子只有你自己能打开!”

  她这话是谎话,其实,她早就找了了放在砖缝里的钥匙,不过,那匣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好的就是一个黄铜的旱烟嘴,其他都是些破烂玩意儿。

  林二爷讪讪的说,“没拿就没拿,你急什么啊?”

  其实他也知道,黄翠芬之所以生气,是两个结婚后,黄翠芬变着法子给他要房契,他都没给。

  而且床底下那钥匙,是放在一个地砖缝里的,的确很难被发现。

  吃过饭,黄翠芬走了,林二爷顾不上出去溜达,赶紧了提了一包点心去了柳叶胡同。

  今儿天儿好,林老太太半躺在椅子里,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她盯着小儿子问,“干什么来了?”

  林二爷指了指手里的点心,说,“稻香村的桃酥,吃不吃?”

  保姆赶紧说,“二爷,这才刚吃了饭,吃多了又得积食,等到了半响再吃吧。”

  林二爷把点心递给保姆,笑着说,“也成,我陪她老人家聊聊天。”

  看着保姆走进了屋子,他才压低了声音问,“妈,我那边的房契,是不是在您手里啊?”

  “您给我吧?”

  林老太太很不高兴,“瞎说什么呢,那西厢房,当初不是雨珍她妈张罗着买的吗,房契怎么可能在我这儿?”

  林二爷皱了皱眉,对啊,当初他和张华姗结婚之后,林老太太事儿特别多,张华姗就提出来搬出去住。

  然后就花了点钱在柳枝胡同买了一间西厢房,本来是想买两间的,因为买的太急,没遇上合适的。

  “妈,您可别糊弄我,真不在您这儿?”

  林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还能有假,那房子是你们自个儿买的,雨珍她妈能把房契给我?你自个想想,你给我了吗?”

  林二爷当然没那么傻,但他还是说,“这,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这个呀?”

  他回到家,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雨珍不是把她妈的一个箱子拿走了吗,估摸着是被雨珍她妈活着的时候给拿了。

  林二爷赶紧的又往金鸣胡同跑,他刚到,正好林雨珍也下班回来了。

  “爸,您这怎么又回来了?”

  林二爷问,“雨珍,咱家的房契,是不是在你这儿?”

  林雨珍说,“对啊,怎么了?”

  林二爷擦了一把汗,还好是虚惊一场,说,“那你赶紧的拿给我,我要把那房子卖了。”

  林雨珍十分干脆的说,“我不同意。”

  林二爷诧异的抬头,“为什么啊?”

  林雨珍说,“那是我妈用嫁妆买的房子,你现在要卖了?卖了干什么,用来和黄翠芬一起买新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