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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说得没错,当今皇上,是个没主张的,凡事任性妄为,行事间难免有些不妥当。而太后娘娘,是他特意找人透了风声过去,让太后娘娘知晓。她一旦知晓了,必然是要过来阻止这件事。因为她要替皇上挽回局面,必须有意拉拢萧杏花,也就是拉拢萧杏花背后的自己。

可是有意拉拢是真,杏花投了太后娘娘的缘,倒也不假。

萧战庭这边正想着这事,就听到萧杏花又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可要告诉我。”

“什么?”

“就是那个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公公,他真得是那个吗?”

萧杏花一脸的好奇。

萧战庭皱眉:“哪个?”

萧杏花不好明说,只好用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就是砍了那个!”

萧战庭骤然明白过来。

他微微抿唇,看了看四周围。

四周围的侍卫林立,一个个都是他的亲信,口风严实得很。

可是到底是这种事呢,这大庭广众的…………

半响后,他终于瞥了眼睁大眼睛一脸八卦的萧杏花。

“少操心别人,你还是想想自己家里的事吧!”

却说萧杏花在萧战庭的陪同下出宫去了。而就在皇宫之中,皇上那边也就罢了。经过这一个宴席,他也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封疆大臣,他也知道今日意气用事,为了些许颜面而闹将起来,最后若是真僵了,以后倒是不能御下,当下也就不再提起这事。况且,萧战庭如今有妻有子有女,再不是往日的孤家寡人,行事间也应有所忌惮吧。

可是唯独宝仪公主,却是忍不住这口气,对着皇太后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祖母,你是不疼我了吗?”

怎么就对那个乡下婆子那么青睐,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不再想着她的婚事了。

皇太后瞥了自己孙女一眼,淡淡地道:“你啊,都这么大了,竟然是没个心眼!本来哀家就觉得你和镇国侯不合适,如今人家有了妻儿,听说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大了。你说你小姑娘家的,好意思追着人家跑,好意思让大小伙子喊你当娘吗?”

“可是,可是……那个什么萧杏花,就是一乡下婆子,她哪配得上萧战庭呢,我瞧着她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粗鄙之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呢!”

皇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得长叹一声:“你哪里知道呢,什么锅配什么盖。你说人家镇国侯夫人是粗鄙之人,可是你何尝知道,镇国侯府是怎样出身,你又怎会知道,曾经的萧战庭也不过是乡下穷后生?”

“这——”宝仪公主眨着泪眼,一脸的不懂。

她自从见到萧战庭,萧战庭就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了。

她真得无法想象他曾经是乡下穷后生的模样,怎么可能呢?

皇太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再说了,你皇祖母当年还在乡下帮着家里种过田呢。”

宝仪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皇祖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拿你和那乡下婆子相提并论呢!”

“罢了,罢了,哀家也累了,先歇息一会儿。你呢,莫要哭泣,你是皇家的公主,以后自有大好姻缘等着。”

宝仪公主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多说,只能怏怏然地退下了。

第27章

却说萧杏花一路坐轿子准备回府。因了结了宝仪公主这事,此时回家,再没了来时的忐忑,反而生出一股轻松感,于是她已经开始春风得意地看路旁的商铺了。

这燕京城里自然是白湾子县所比不得的,却见商铺林立,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细细看去,那绸缎庄,成衣铺子,还有银楼胭脂水粉铺,一个赛一个地红火。

她看得眼馋,想起家里还有个云英未嫁的女儿,还有两个年纪正好的媳妇呢。

“给她们的穿戴,都是白湾子县带来的,也有从府里库房拿的,虽说都是实打实的金货,分量足,可是却未必是如今时兴新花样。我如今带着孩子才来京城,若是穿戴上透着小家子气,反而惹得别人笑话。”

这么琢磨着,她就有意过去瞧瞧。

谁知道正想着呢,萧战庭便已经纵马过来:“看什么?”

萧杏花看了萧战庭一眼,她见他原本只专注前行,仿佛没看自己,没想到还挺机灵,当下笑了笑道:“铁蛋哥哥……”

萧战庭眉心微动,知道她喊他铁蛋哥哥,必是有所求,当下也不言语,只等着她说下去。

“你瞧,那边好多铺子,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

萧杏花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走吧。”萧战庭也是无奈。

萧杏花听他答应,顿时笑颜逐开。

她就知道,他就喜欢听人家叫他铁蛋哥哥嘛……

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侍卫队停了下来,萧大将军翻身下马,陪着自己的夫人前去逛旁边的胭脂水粉店。

一众侍卫们因怕惊吓到老百姓,只能暂且后退至巷子里,唯独留了几个贴身侍卫跟随保护。

萧杏花兴高采烈地进了一个叫如意斋的银楼,这银楼很是气派,里面客人颇多。

因萧杏花这一行人等实在是太过瞩目,如意斋的活计自然是早注意到了,更兼萧杏花身后还跟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这下子就更为惹眼了。

是以萧杏花一走进来,那如意斋的掌柜都忙不迭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过来招待,又忙命人去端了茶水来伺候。

这个时候如意斋里也颇有几个妇人正在相看首饰,见了萧杏花走进来,都不由得转首看过来,并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打听。

“这是哪家的夫人,好大的阵仗?”

“你还不知道?这是镇国侯夫人呢,你看她身后跟着的,那就是镇国侯啊!”

“镇国侯?镇国侯不是要尚当今宝仪公主吗?”

“嘘,以后可不敢这么说了,你这消息也太落时了。”

“怎么,难道事情有变?”

“可不是么?听说前些天宝仪公主要去为母尽孝,前往天宁寺祈福,皇上命镇国侯一路护送。谁曾想,这位镇国侯路途中竟然偶遇了他早年失散的结发妻子,还有他几个儿女!这下子好了,孤家寡人变成了儿女双全,所以人家一下子后悔了,不愿意娶公主了!”

“噗,这事说起来好笑了,我听我们家老爷说,当初还是宝仪公主求着皇上赐旨,请镇国侯陪同前往,镇国侯去的时候还颇不情愿,宝仪公主反而高兴得紧,不曾想,反而因此引出了人家的原配发妻?”

“可不是么,这件事已经成了燕京城的笑话,也就是你前些日出去,没得了信。据说为了这事,宫里都闹翻天了。”

“宝仪公主是娇生惯养的,也真就吃了这哑巴亏?”

“她不吃这哑巴亏又能如何,我刚得的消息,听说镇国侯那原配夫妻,喏,就是刚你看到的那位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别看是乡下来的,人家死也不肯让位,大闹了御书房,没办法,镇国侯这下子也不敢娶公主了,皇上更不敢让公主下嫁了,要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关于萧杏花和萧战庭的坊间八卦就这么传递着,而这八卦因为夫妻二人出现在这如意斋的消息而越传越烈了。

不过片刻功夫,萧杏花已经成了大家口中举世无双的悍妇妒妇,大闹金銮宝殿(御书房?),逼着皇上不得不退了这门婚事。

“战庭啊,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眼皮总是跳?”

她是求人的时候就叫哥哥,不求人的时候直呼其名。

对此,萧战庭已经习惯了。

“累了?那我们先回家,明日再来看。”

“不不不,我得看看这里的首饰!”萧杏花已经瞅见了旁边多宝阁里摆着的好玩意儿,怎么也得看看再走吧,她还没看够呢。

“好……那就看看吧。”

这个时候掌柜已经点头哈腰地开始介绍了:“夫人,您瞧,这些都是燕京城里今年最时兴的款式呢。夫人您和侯爷是见多识广的,自然应该看得出,宫里的娘娘们,也都用这样的款式呢。”

其实萧杏花进了一趟宫,早就看得眼花缭乱,哪里注意什么首饰款式呢。不过这掌柜说话是如此可心,她也就笑着说:“这个款式,确实看着不错呢。”

“那是,夫人看看,您是要这个——”

萧杏花笑了笑,又说:“只不过这个款式,到底是不够别致新颖。我刚才一路走过来,倒是有不少都用的这种样式,可见这是满大街到处都有的样式了。”

“夫人果然是有眼光有品位,依夫人的身份,看不上这些首饰也是自然。不过我们如意斋,还有一些样式,是独一无二的,每个样式只做一份,您如果戴上,保准燕京城里再不见个重样的。”

“既如此,那就拿出来看看。”

这掌柜当下忙将萧战庭和萧杏花请到了后院,上了茶水瓜果,那边几个伙计捧着盒子过来,一一展开来给他们看。

却见这盒子里,果然都是样式别致的头面,那赤金宝钗的花细子上面一只蝴蝶颤巍巍地仿佛要展翅而飞,还有那金累丝双鸾点翠步摇,上面的双鸾惟妙惟肖,精致华丽。

萧杏花虽然并不太懂这些富贵物事,可是却也知道,这种头面看得已经不是金银料子,而是手工了。

怕是这头面的做工费都要胜过上面的金银宝石了。

“侯爷,夫人,请看这个——”

那掌柜显然感觉到了萧杏花眼中露出的惊艳之色,便越发向萧杏花展示道:“夫人您再看这个簪子,用的是万年根木雕成的,样式古朴清雅,若是别个,我可不敢轻易给她们瞧,如今也是想着夫人是个识货的,才拿出来给夫人一观。”

萧杏花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个样式简单的簪子,色泽幽红透亮。

这簪子倒是极好看的,只是那样式,那料子,那感觉……

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眼萧战庭。

萧战庭也正低头去看那个簪子。

“夫人,这种簪子,鄙店一共只出了五款,每一款样式都有不同,另外四个都已经被别家夫人提前订了。唯独剩下这一个,想着留了当镇店之宝,一直没舍得出呢。夫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

萧杏花听到这里,也是噗地笑了,问旁边的萧战庭道:“你觉得这个簪子如何?”

萧战庭抬眼看她:“不错。”

“那我就买了?”

“嗯。”

“掌柜,这个多少银子?”

“夫人,这个簪子,用的可是几百年的金丝楠木老树根,加上手艺费,一根簪子下来怎么也要九十两银子了。只是小人素来听闻镇国侯的威名,知道镇国侯是为民为国的大将军,想着怎么也要给夫人打个折扣,就收夫人七十二两银子,夫人觉得如何?”

七十二两银子?

这么贵啊?

萧杏花有点惊诧,又有点想笑,不由得望向旁边的萧战庭。

“先包起来,送到镇国侯府,去府里账房处报账。”萧战庭淡声道。

“是,是,小的这就给夫人包起来,夫人走好,侯爷走好……”

走出这如意斋,萧杏花不由得长叹一声,别有意味地道:“七十二两银子啊!”

萧战庭立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接话茬。

萧杏花暗骂这人能装,终于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追问:“你不觉得,当年你曾经做过一个,几乎和这个差不多样子吗?”

当年,萧杏花还很年轻,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萧战庭还是隗继山下的农家少年。那一年他们在山上收了许多干货,拿去城里卖,卖了银子后,萧战庭说去帮她买个钗子。可是谁知道转了一圈,发现要么是样式太难看相不中,要么是太贵了买不起。

转了老大一圈后,败兴而归。

萧杏花好生失落。

过了几天后,萧战庭忽然拉着萧杏花过去看,说有个东西给她。

他神秘兮兮地打开来后,她一看,竟然是个拿树根子雕成的簪子。

也是这样材质的树根子,色泽样式都差不多。

她看了后,没说话,接过来了。

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十八年后的萧杏花,想起这些往事,慢慢地收敛了笑,望着身旁的男人。

当年他送给自己那根雕簪子时,脸上微微泛起的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是不是一样啊?”她声音中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忍不住再一次追问他。

“嗯,差不多。”他闷声蹦出几个字。

“没想到,原来这玩意儿还挺值钱的。”她真是感慨极了。

当时在山里,树根子自然不值钱,即使是什么金丝楠木的树根子,在他们眼里也看不出好。

反正树根子就是树根子,比不得金,比不得银,连隔壁阿婶家的老铜簪子都是比不得的。

“早知道当初留着了,说不得也能卖个百八十两银子呢!”萧杏花确实是心存遗憾的,当初逃难,离开得匆忙,又是背着这个娃,又是拎着那个孩的,根本不记得这一茬。后来跑出去几天,想起来了,才后悔,可是也根本不可能回去取了。

“你又不喜欢,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萧战庭望着天边的一缕红云,语气有几分生硬。

“谁说我不喜欢!”那是很长一段时间里,萧杏花最心爱的簪子呢。

第28章

她说完这话后,萧战庭慢慢抬眼看她。

他的双眸深沉难懂,却又泛着温柔。

“杏花,你喜欢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喜欢什么,也直接告诉我。”他这么对她说道。

“我也没瞒着你什么啊!”萧杏花忽然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萧战庭看着瞪了自己一眼的萧杏花,便不说话了。

她既然这么说,那就当是吧。

其实他心里当然明白,当年他送给她的那根簪子,她并不喜欢。

她看着城里银楼那耀眼的头面,金灿灿银晃晃的,几乎移不开眼。

可是他买不起,他没有银子给她买。

在山里找了几天,才找了一块上等的老树根,又半夜偷偷跑出去就着月光拿小刀一下一下地刻,刻了整整四个晚上,才刻出一根簪子。

他递过去簪子的时候,对她说,这个你先用着,等我以后有了银子,给你买金的,买银的。

她低着头,没说话,直接接过去了。

他心里明白,其实她是失望的。

她向往着戏文里所讲的富贵日子,打心眼里并不喜欢这钗子,不过她的丈夫穷,没银子,买不起好的,她也只能用那个了。

她有时候就是喜欢闷着,假装自己喜欢,假装自己不喜欢。

譬如小时候固执地要留给他吃的鸟蛋,譬如被儿子媳妇们一抢而空的红烧猪手,她会一脸诚恳地告诉你,她不喜欢。

他是分别后,慢慢懂事起来,才开始明白,她其实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