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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这侯门大小姐的气派,也不是一天养成的,总得慢慢来,拿那金山银山地堆着,奴仆成群地伺候着,让她明白,她就是过这种日子的人,让她知道,她已经是这人上人,再和以前不同了。

“傻瓜,在这侯府里,每个人住一个大院子,才显得气派,哪有一家子都挤在一处的。所谓的深宅大院,原本如此。若是真觉得闷得慌,就多走动,去你嫂嫂那里说说话,每日里多读点书,赶明儿再出去结识几个闺中好友,自然就热闹起来了。你现在觉得不喜欢,那还是初来乍到不适应呢。”

佩珩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一时想起今日读的书,不免有些兴奋:“娘,今日先生教我们认字,我看一遍就记得了。你瞧,这是我写出来的字。”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取出来一张细心叠好的宣纸。

打开来后,萧杏花便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刚学写字的人勉强写下的。

“娘,这是我的名字呢,萧—佩—珩。”

萧杏花取过来,仔细看了一番:“我瞧着,果然是那三个字呢。”

当初请教书先生给佩珩取的名字,记在了一个纸上,她仔细包起来放到了褥子底下,想着以后等佩珩懂事了便教她认这几个字。

家里穷苦,根本不能教她个姑娘家识字,可是好歹应该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

谁知道后来家里遭了灾,又是老又是小的,匆忙之中不知道落下多少东西,那个名字也就压褥子底下没带来。

再后来到了白湾子村,生计所迫,再也没想起教她识几个字。

不曾想,如今她倒开始认字了,虽说写得还不好,可是这也真不容易了呢!她越看越喜欢,不免有些感动,再看看眼里充满期待的女儿,她便拉着女儿道。

“佩珩,坐下,我给你说。”她有些语重心长。

“娘,怎么了?”萧佩珩见娘一脸郑重,连忙靠近了,乖巧地坐在那里,认真听着娘说话。

“娘给你说过,娘小时候也住在大院子里,身边也有嬷嬷丫鬟的,甚至还学过字呢。”那些大宅院里人来人往的影子,还有那有着刀子一般树叶的大树,曾经在幼时的她脑中格外清晰,可是随着这春夏秋冬日出日落,随着这永无止日的操劳煎熬,曾经鲜明的记忆变得模糊,模糊到甚至她会以为,一切都是小时候的她做过的梦罢了。

而那所谓的曾经的家,里面有哪些人,她是再也记不起来了。

“是,娘你说过的。”

偶尔晚上母女两人躺在炕上睡不着,便闲话家长,娘就会说些她小时候的事,絮叨絮叨,她就会在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中睡去了。

“小时候的事,其实娘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娘总觉得,姑娘家还是要爱惜自己,像男人一样识字,会读书。读了书,才能有见识。”

“有了见识呢?”萧佩珩还是不明白。

“有了见识,男人就不会瞧不起你。”萧杏花其实也说不明白,有了见识要如何,可是她觉得,如果她像宝仪公主和宁祥郡主那般,或许别人看她的时候,目光不会那么异样,总带着些瞧不起。如果她像晋江侯那样有地位和本领,也就不需要连个模样俊俏的丫头都防备着了。

“这世上女子,生来命就不同,有人早早地嫁了男人,生子养娃伺候公婆,围着灶台转,一辈子连去个镇上都没几次;而有些呢,却读书识字,美奴成群,这辈子可以和男人一般,去谈经论道,去说说朝政大事,甚至还能封侯拜将。”

“是了,娘,那位晋江侯可不就是吗?我瞧着人家,明明是个女子,竟和爹一样同上朝堂,可真是厉害得紧呢!”

“对,晋江侯吧,虽说我瞧着她有些瞄上你爹,但是咱得知道,人家还是有本事的女人。有本事的女人,便是不嫁男人,这辈子也不愁的。娘倒不是说让你做晋江侯那样的女人,但是好歹也该读书识字,开阔眼界,再不能像往日小门小户的丫头,只知道低头纳鞋底子呢!”

萧佩珩这些日子,认了有钱爹,住到了侯府里,周围和以前大不同,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明白,如今听了自己娘这一席话,低着头,却是若有所思,不免更有一番体会。

而萧杏花,倒是想起许多事来,心中竟平添几分惆怅。

母女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却就在这时,听得外面的动静,有人道:“我早说娘会在这边,果然是的!”

小剧场:

欢乐小剧场

猴府管家很郁闷,堂堂镇国猴府成了菜市场,猴爷和夫人每天都吵架打架

第一天

猴爷:你个萧杏花,老子今天非草死你不可!

杏花:草啊,草不死我明天就偷野汉子

半个时辰后猴爷浑身抓痕拎着裤子跑出书房

第二天:

杏花:萧铁蛋,老娘今天要扒了你的皮!

猴爷:干!你直管扒,你那小身板

半个时辰后杏花满口泡沫吐个不停

第三天:

猴爷:娘的烂杏花,俺今天弄蔫你!

杏花:切,你那金针菇也行

半个时辰后,猴爷闭眼昏睡

第36章

萧杏花和萧佩珩转首看过去,却不是别个,正是梦巧儿。

这次几位侯爷过来做客,虽不过是几盏茶功夫,可是消息自然传到了儿媳妇耳中,于是梦巧儿便拉着秀梅说过来看看。

“你这鬼机灵的,我来佩珩这里说会子话,怎么你转眼就过来了。”

“娘,我这不是操心着你的事吗?”梦巧性情泼辣,嘴也甜,什么都敢说的。

“呸,你这油嘴滑舌的,我有什么要你操心的!”萧杏花笑骂一声。

“娘,我听说咱们府里来了几位侯爷,其中有一个还是什么女侯爷女将军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着,我瞧着啊,又是一个相中了你爹的,嘴上不说,那眼睛一个劲地盯着你爹打转呢!”面对亲亲的儿媳妇,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这女侯爷是个老实性子,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瞧着,这女将军看男人,看一辈子也白搭!”

“哎呀我的娘啊,咱爹也太不安生了,怎么前面一个宝仪公主,后面一个宁祥郡主,如今却又蹦出来一个女将军!”

“可不是么,就没个省心的时候!”这侯门夫人,特别是一个善妒的侯门夫人,可真真不好当呢。

“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好歹说说啊!那女侯爷是什么人,性情如何,相貌如何,你看爹对她可是有意?”

“谁知道呢,你爹那人,你们也看出来了,他就是个心里有事也不会露出来的,少言寡语的,鬼知道他是不是惦记着那什么女将军!”

“娘,你快细说说吧。”萧佩珩听着,也有点替娘担心,连忙催促道。

于是娘四个,便坐在那里,开始说起这事来,萧杏花把那霍碧汀的种种言行都一一道出来。

“我呸!这还是女将军的,可真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便是这些年出门在外打仗,她和咱爹相熟,那也是同袍之义,她怎么好意思在娘面前说和咱爹彼此相熟!”

“大嫂说得是呢,便是真得相熟,到底是男女有别,也合该避讳的,更何况是在咱娘面前,依我瞧,她虽是个女侯爷,可到底是失了分寸。”秀梅说话文气,不过也赞同大嫂梦巧的看法。

“不过呢,娘你也不用担心,依我看哪,这女人和我爹相识多年,我爹肯定也没对她有过那意思。既然这么多年我爹都没那意思,也不至于您老人家出现了,他就有那意思了。所以这个什么女侯爷,根本不足为惧!”

“哎——”萧杏花叹了口气:“你说得倒是在理,只是我瞧着,你爹身边这左一个右一个的,还不知道后面多少公主郡主侯爷的呢,可真真是累人!”

“噗,娘,你怕什么,有我们呢。下次哪个小贱人再敢觊觎爹,咱也不用着急,就怕她请到咱们府上来,我苏梦巧自然有一百种法子让她们从此不敢踏进咱镇国侯府的大门!”梦巧笑得一脸坏:“娘,昨日我听王嬷嬷说了一些侯门深宅的事儿,这深宅里的女人啊,都跟斗鸡眼似的,有的是心眼和手段。咱也不用学多了,就使出个一招半式的,看这些女人还敢不敢犯贱!”

秀梅从旁听得皱眉,不敢苟同地道:“大嫂,看你说得,怪吓人的。仔细教坏了佩珩,她还小着呢。”

梦巧听闻,噗嗤笑道:“我就说说,给咱娘壮壮胆!”

萧杏花听了儿媳妇这一番话,心里也有了底:“你们说得也是,我怕什么呢,这么些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你们也长大了,又一个个都是孝顺的。如今咱们来到这燕京城,进到了这镇国侯府,过得快活也就罢了,若是不快活,咱们闹腾一场,左右也让别人不快活!便是实在混不下去了,你我拾掇下铺盖卷回咱白湾子县,继续做咱们的针线活去!”

“娘,就是这样!”苏梦巧一拍大腿,大声道:“谁让咱不痛快,咱就让谁不痛快,谁敢惦记咱爹,咱们几个就整死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些侯门小姐将军公主的还能豁得下脸非要进咱这镇国侯府!”

娘几个这边说得正热闹,外面又来了一波,却是萧千云和萧千尧两兄弟。

“怎么听说晋江侯几个也过来了,说了什么?”

他们如今也跟着萧战庭在朝中走动,对于晋江侯多少有所耳闻,如今又听说晋江侯过来了,担心萧杏花为了这个不高兴,连忙一起过来看看呢。

“娘,你瞧,咱娘几个刚商量妥了咱们的大计,就来了几个干苦力的。”苏梦巧笑指着丈夫和小叔子打趣道。

她这么一说,几个女人都笑起来,唯独萧千云和萧千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萧佩珩那里离开的时候,梦巧特意把萧杏花拉到一旁,一脸贼兮兮的,把个纸包递给了萧杏花。

“这是什么?”

“娘,你别问了,回头把这一包药放到爹的茶水里,让他喝下。”

萧杏花一听,大吃一惊:“你要毒死你爹?”

苏梦巧无奈跺脚:“娘你想哪里去了,爹是个大财神,我能毒死他?我是想着——”

她左右看了看,便凑到萧杏花耳边,嘀咕嘀咕一番。

萧杏花听完后,面红耳赤:“梦巧,你,你这手段,哪里学来的?”

“娘,你别管我哪里学来的,反正如今形势你也知道,又是公主郡主又是女侯爷的,家里还有两个什么御赐美人儿,这一个个都是坑,鬼知道哪天爹就踩进去了,所以娘你一定得争气,想办法保住你的位子。那些小贱人们,自有当儿媳妇的给你冲锋陷阵,不必娘你亲自动手,只是眼前这件事,娘你就闭着眼睛豁出去了,赶紧地把这事办了!”

“这……不办行吗?”萧杏花有些退缩。

这些年她已经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泼妇性子,可是面对萧战庭,晚上一吹灯,她就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是嵌在骨子里的。

“娘,你得给我们争争气啊!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不上也得上,要不然让那些小妖精占了便宜,咱们这一家子都得拎着包袱回咱白湾子县!”

“这…………”萧杏花嗫喏:“他那天都不想要我啊……”

这话是多么羞耻,可是萧杏花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当时她都已经做到那个地步了,谁知道他却硬生生地拒了,根本不要自己。

苏梦巧听了,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她手中的那包药粉。

“娘,你也说了,爹不是对你说了许多暖心窝子的话吗,可见爹还是对你有情。如今没能睡,也许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才不行吧,并不是对娘你没那意思,不过没关系,咱有药。”

身体不好……咱有药……

这句话在萧杏花耳边回响,久久不散。

她望着那云纹格窗子里透出的光亮,捏着那包药,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按理说她应该是像梦巧说的,怎么也该扑过去。

即使生离多年,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这房事上不能这么抻着,要不然时间长了,真怕被哪个小狐狸精钻了空子。

可是,她又想起那天的事,以及萧战庭说的话。

自己摆明了有那意思,他竟然无动于衷呢。

抬起手来,摸摸脸,嗯,虽然眼角那里有了一点点细微纹路,可是皮肤还算紧致白净,若是哪天涂脂抹粉装扮装扮,假装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也没人怀疑。

至于身段嘛,她生来溜肩细腰,这些年操劳生计,身上没几两肉,如今绫罗绸缎裹上,竟然还能称得上窈窕动人。

要不然罗六那人也不至于天天围着自己,恨不得把这一大家子儿女接过去一起过活啊,自己身上还是有男人可以贪图的美色的,即使那点美色眼瞅着入了秋。

所以……自己如今打扮起来,并不差,怎么他就无动于衷呢?

是看不上了,还是他真得身体有问题没兴致?

萧杏花这些年混在市井,行事泼辣,该讲理的时候讲理,该不讲理的时候不讲理,到了关键时候拿着菜刀吓唬个流氓地痞这种事也干过,可以说她并不怕什么。豁出去一条命,她还怕什么?

可是现在,她就是怕啊……

罗六围在她身边转悠这些年,果子点心的没少往几个孩子嘴里送,可是她愣是没让罗六沾到几个便宜,为啥呢,还不是她怕啊。

萧杏花揣着那包药,磨蹭来磨蹭去的,就是不敢上前。

事到如今,她竟然怀念起原本那个铁蛋来了。

以前的萧铁蛋都是怎么做的呢,他哪里管你愿意不愿意,想弄的时候,抱起来钻进槐树林里,摸一把干草铺地上直接就弄了。她害羞,也害怕,不让他弄,却根本拦不住他。

痴痴地想了半响以前的事儿,萧杏花羞涩地捂上了脸:哎,羞煞老娘也!

晋江侯府的小院里,大昭国独一份的女侯爷霍碧汀正在后院的花林下对月饮酒,旁边陪着的是多年生死之交正阳侯蔡起悦。

蔡起悦慢吞吞地咽下一口酒:“碧汀,你也看到了,他那结发之妻没死,儿女也活着,他现在一家团聚,正是好的时候。你拼不过的。”

“你这是要劝我放弃吗?”霍碧汀这个时候已经喝得大舌头了。

“我干嘛要劝你放弃,再说我劝你放弃你会听吗?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免得耽搁了自己的终身。”

“耽搁终身?我的终身不是已经耽搁了?我还有终身可耽搁吗?”霍碧汀猛地喝下一口酒,咬牙这么说道。

“唉……碧汀,你别这样。”正阳侯也是无奈。

“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起悦,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更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能怎么想,不就是没想法吗?”

“他没想法为什么不告诉我?!”霍碧汀忍不住低吼一声。

“这……”正阳侯叹了口气:“可是他并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啊……从一开始我们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家里有妻儿。”

霍碧汀听到这个,眼眸顿时黯淡了。

是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

许多年前,她女扮男装,入了军营,在小心翼翼的沉默中,逐渐认识了身边那个比她更为沉默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她也更年轻,同属一个行伍,脏活累活,冲锋陷阵都是一起,慢慢地熟悉了。

后来有一次,军中需要去附近镇子上添置生药材,伙长派了她和他一起。路过街市的时候,恰好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卖些女子的脂粉钗黛,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女扮男装入军营,便知道这一切注定和自己无缘。

可是谁知道,他也停了下来,走过去,拿了一根银钗,问人家货郎价格。那个银钗卖得并不便宜,他还是买下来了。

这让她有些吃惊,又有些期待。

他平时发了军饷,很是节俭的,从不乱花。偶尔路过一些小镇小村,沿街那些小镇上会有一些流萤专过来寻这些军中男子,因为知道他们发了军饷,又是出门在外的,那银子最是好赚。但是同袍们忍不住的,都过去了,其实不过是几十个铜板的事儿,好歹爽快一会。

一个伙里十个人,最好只剩下他和她没去。

她是姑娘家,当然不能去。

于是她就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没意思,不想花那个银子,银子攒着多好。

他就是这么节俭的一个人儿,一个铜板都要收起来攒着,怎么如今舍得花银子买那银钗,这是送给哪家姑娘,还是说,自己平时露出了什么马脚,他注意到了自己看向那货郎担子的眼神?

谁知道他却舔了舔唇,望着那银钗的眼神中有着难得的温柔。

“这是买给我家娘子的,你瞧,这钗子是银的,比自己用树根子做的木钗要好看多了。”他这么对她解释道。

当时她听到这话,真是犹如晴天霹雳。

其实他还年轻呢,还不到二十岁,不曾想,家里已经有了娘子。

她勉强地笑了笑,便故意装作不在意地问起他家里娘子的事儿。

问了才知道,那是童养媳,从小一起长达大的,十四五岁就圆了房,之后连怀了两胎,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

霍碧汀想起过去那青涩年纪里的期待,眼中竟然有些湿润,咬了咬牙,忍痛道:“若不是当初他误以为他的娘子已经没了,我又怎么会,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