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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站住,这是干什么?谁也不许进去!”

萧千云等人陡然被半路杀出来的娘拦住了,也是一怔,一怔之后,便都明白了。

“娘,你让开吧,我们都知道了!”萧千云想起罗六叔,满脸悲痛地喊道。

“娘,可不能瞒着我们了,好歹让我们见见吧!”萧千尧声音都带着颤。

“娘,我罗六叔呢?让我们进去吧!”梦巧儿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萧杏花听了这话,也是大惊。

心说你爹哭着跪在罗六面前,这事我也是刚看到,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怎么就知道了?你们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

一时也是想不明白,胡乱擦去了眼泪,叉着柳腰,瞪着杏眸,怒气张扬地道:“这群小没良心的,这也是你们能随便看得吗?没上没下的,更没半点规矩,看回头让你爹拿家法惩治你们!”

这也是你们能随便看得吗?

这是啥意思?

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懂。

难道说,罗六叔被爹打死了,娘要瞒着?

也对,总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爹打死了个罗六叔吧,传出去终究不好听。

可是,可是,那是罗六叔,是亲亲的罗六叔,差点就喊爹的罗六叔啊!

他们面面相觑,内心陷入了挣扎之中。

正就他们经受良心的拷问,在与父亲的孝道和罗六叔多年的情义之间挣扎的时候,花厅的门开了。

罗六叔和他爹,两个人,齐齐地站在了门前。

两个人俱都是一样的高大威猛,神情俱都是一样的萧瑟冷沉

他们扫过台阶下的几个人。

萧战庭默然不语。

罗六赶紧走下来,高兴地过去使劲拍了拍萧千云和萧千尧兄弟两个的肩膀。

“好小子,这才多久没见,整个变了样,看着就是大家公子哥,这是有出息了!瞧着满身的气派,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千云和萧千尧看着罗六的音容笑貌,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后来还是梦巧儿干笑了声:“六,六叔,你没事啊……”

罗六看向梦巧儿:“狗蛋媳妇如今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在这侯府里养得好,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奶奶,我都险些不敢认了。”

一时他也纳闷地道;“我能有什么事?我没事啊?侯爷置办了酒席在这里,我和侯爷饮了几杯。”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终于明白过来,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险些笑出来。

这是怎么一出乌龙啊!

他们都不由得略带埋怨地看向他们娘,哎,都是娘瞎咋呼,倒是闹出这么一桩了。

幸好他们没有哭天喊地地撞进去,若是那样,岂不是白白地让爹不高兴!

萧杏花更加无奈了,望了儿子们一眼,心说这都是瞎胡闹什么呢!

不过经这么一闹,倒是都说开了,于是一家人都走进了花厅,入了席面,萧千云萧千尧哥两个在他们爹的命令下,都恭恭敬敬地举杯,敬了罗六酒。

一大家子好一番热闹,转眼间已经是三更时分,外面梆子敲起来,罗六看看时间也该走了,于是起身告辞。

萧战庭命属下取来了包裹盘缠,连同之前萧杏花送的那一份,统统包起来,又给备了一匹上等骏马,就此送了罗六出去大门。

这个时候二儿媳妇秀梅并女儿佩珩也匆忙来了,一大家子站在门下,看着那罗六在夜色中翻身上马,提着包裹,就此出了巷子。

月色朦胧,星子点缀在浩瀚夜空,不知道谁家小儿嗷嗷夜啼,镇国侯府大门前,幽远而静谧。

萧杏花怔怔地望着罗六远去的背影,看着他翻身上马的英姿。

这个男人,乍看身型,颇有些像萧战庭。第一次见的时候,她恍惚中就认错了。

她还曾经答应要嫁给他,也明白他其实对自己有着想法,只是自己不应,他也不敢罢了。

不过这一切终究都是过去了。

曾经以为这个男人将成为她后半生的倚靠,可是现在才知道,这只是她这漫漫人生中的一小段罢了。

兜兜转转,陪着她的那个,还是她的铁蛋哥哥。

回转过头的时候,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萧战庭却已经不见了,仰起头,唯见镇国侯府前那两个几人高的大石狮子巍峨雄壮地立在那里,仰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星空。

和几个儿女说了一会子话,她们就各自回自己房间去了。

萧杏花信步而行,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福运居,也是萧战庭的福运居。

她总觉得,现在她再看萧战庭,仿佛和以前并不相同了。

她想起萧战庭,就想起他流着泪,跪在罗六面前的样子。

她知道,他并不是做做样子,混到如今他这个地步,他并不需要给谁做样子。

他是真心地感谢罗六,感谢罗六曾救过自己,曾帮过自己,曾一路扶持着自己走过来。

她还想起了萧战庭之前曾说过的话,他说他回到隗继山下的时候,看着满目疮痍的大转子村,心里想过一千种一百种可能,可是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只要自己活着,他就高兴,就别无所求。

他说他以为自己死了,认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的杏花儿,现在她还活着,他就觉得很好。

或许是生死离别消磨了那个男人的傲气和独霸的本能,使得他在自己面前变得卑微起来。只要自己活着,哪里是管曾经跟了哪个男人,又做过什么。

战火燎原,蝗虫,水灾,逃难,这么多的事情一轮又一轮地过去,又有几个单身女人能够清白地继续立在这个人世间。

她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想到此间,她心里便一万分地心酸,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萧战庭。

或许那些战乱和灾难并不只是在她心口印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痕迹,同样遭受痛苦啃噬的还有他。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已经让萧战庭再也没法做那个把萧杏花拉到小林子里为所欲为独霸的萧战庭了,他开始学会了顾忌她的心思,学会了接受她可能的任何不好。

以他如今的地位,便是要一千个一万个昔日如萧杏花般鲜嫩动人的女子都是有的,可是他就是没要。

皇上赐下来的两个美人儿,不知道放在那里闲置了多久,还不是从来没有问津过。

他是个固执的性子,倔强得太厉害,倔起来八匹牛都拉不回来。

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萧杏花迈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正房。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唯独有月光透过碧纱窗落下来,落在了小桌上。

小桌上放了一大坛子酒,他坐在那里,一杯又一杯地饮酒。

神情萧瑟,面目冷硬。

她心里便仿佛揉入了沙子,咯着心尖尖上那块肉,一阵一阵地疼。

怔怔站了许久,她忽然扑过去,捧住了那张刚毅得像刀子一般的脸,俯首下去亲他。

如今回想一下才发现,她从来没主动亲过他的嘴儿,都是他强硬地要亲她。

她两手紧紧捧住他的脸,小嘴儿灵巧地撬开他紧闭的双唇,又将舌头递到了他的口中,舌头对舌头地咂起来。

他是喝了酒的,满嘴的酒气,如今她咂他的嘴儿,便也是满口酒气,一时倒仿佛自己也喝了酒。

美酒醇厚,他的唇却带着往日熟悉的味道。

他开始是僵硬怔楞的,后来不知怎么,像冬日里冻僵了的蛇恢复了知觉一般,开始单手捧住她的脑袋,迫使她更弯腰俯下来,于是她身子软绵绵地就倒在他怀里,姿势改为他俯首下来,她仰脸过去凑,过去接。

就这么砸摸着,她忽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她当然知道,他必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心里有心事,却不肯说,更不愿意质问自己,于是只能闷在心头,折磨自己。

她在被他咂着的时候,忽然就道:“铁蛋哥哥,我今日险些亲了那罗六,我只想着拖了他这些年对不住他,想着他其实早就想和我一起过我却推脱着不肯,想着他当了这么多年鳏夫孤身一人,想着欠了他的怎么都还不清,却根本没想想你的心。我原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我却选了最伤你心的那一个!”

她用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肩膀:“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好不好,扒光了,让我跪在那里,拿着鞭子抽我吧,狠狠地抽我,就像年轻那会儿一样。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出气吧,怎么打都行!求你打我吧!”

她一边被他亲着,一边让他打她。

这么多年了,她只知道他生起气来怕人,却从未想过,他当年看到她和郭玉儿险些亲了,心里到底有多痛!

重逢以来,她是小心提防,步步为营,却不曾真得把他的真心看到心里!

如今她是知道自己错了,从郭玉,到罗六,都错了。

她让他痛了,让他很痛很痛,而自己却不自觉。

现在她心里的痛,不比他少一分,少一毫。

到如今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早就潜到了她的筋脉里,他痛一分,她就痛十分。

“铁蛋哥哥,我是真恨不得回到以前,回到大转子村,你再像以前那般……”

只是她知道,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同那个羞涩胆怯的萧杏花早已经死在了逃难路上一样,昔日那个莽撞霸道的萧铁蛋也早已在连绵战火和那生死离别中,学会了容忍和克制。

萧战庭望着眼前的女人,眼里仿佛有火在烧,烧得如同熔浆爆发。

这个女人,他是真恨不得将她弄死得了。

他大口呼着气,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到了榻边,直接往上面一扔,之后便开始撕扯那花团锦簇。大夏天的,衣裳都是上等薄丝好料,久惯拿兵器的大掌一撕便裂开了,于是软绵绵的她便横在了花团锦簇的榻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除了平添了妇人的风情,其他倒是和以前一般无二!

他直接甩去了靴子,大踏步上前,如同骑马一般跨上去,然后直接压下去。

他一边胡乱Q着,一边胡言乱语。

一会儿放软了声音,柔得让人心酸:“乖杏花别怕,别怕,铁蛋哥哥抱着你,你别怕,我会护着你一辈子的,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咱们不要荣华富贵了,也别要什么金钗子银簪子的了好不好?铁蛋哥哥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了,再不让别人欺负你了,好不好?”

一会儿又恨声道:“我恨不得操死你这个小淫妇,操死你!”

一会儿又温柔至极地道:“杏花儿,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来,你喜欢唱戏是吗,把那唱戏的都叫来家里,你喜欢金银是吗,我有好多,都给你了。杏花儿,你不喜欢别人靠近我,我以后看都不看别的女子一眼好不好?杏花儿,你不要走,不要跟着别个男人走。”

一会儿却又悲声道:“杏花儿,我想死你了,这些年我想死你了。我晚上睡不着就干想你,想得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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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杏花睁着眼儿,在这黑暗中仰望着上方,感受着那个男人的动作。

她竟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散发着草香和花香的山坳里,她的铁蛋哥哥恣意享受着,而她拼命压抑下低低的叫声,免得被人听了去。就在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人经过,唱着那嘹亮的山歌,当那人经过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时,恰好唱的是那句“只恨太阳不下山,山坳坳里滚一滚……”。

当时她唬得紧望他怀里钻,唯恐被人家看去了。

许多往事,就在萧杏花眼前飘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动作停下,在她身边大口呼着气的时候,她紧攥着被褥的手险些捏出汗来,而两只脚儿却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

他将汗湿的她捞起来,万分珍惜地捧着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问道:“疼吗?”

萧杏花像没骨头似地瘫靠在他怀里,偎依着,小声说:“倒是没觉得太疼,只是撑得慌。”

她这话说得老实,他却越发心疼,抱着她道:“杏花是我的心肝儿,别说你没错,便是做错了什么,我也舍不得让你疼。”

疲惫地偎依在他怀里的萧杏花,听着这话,默了半响,最后轻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铁蛋哥哥,你不想问问我?”

“你如果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抱着她,目光落在床尾凌乱的锦被上:“这些年,我一步步地往上爬,其中经历说出来,怕是也会吓到你。很多事,我自己都不敢再回想。这么乱的世道,几个人能清白地活着呢,现在咱们年纪也大了,不是较真非要说出个一二三四的时候。”

萧杏花听了,苦笑一声,却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胸膛,之后趴在那里,缓缓地回忆起过去那段事。

“当初我带着孩子们去了白湾子县没多久,险些遭人侮辱了去,是罗六救了我。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吓傻了。我看着他,恍恍惚惚的就觉得是你,我就扑到人家怀里喊你的名字。”

“这些年,他对我极好的,他家娘子暗示过好几次,意思是让我和他成事,可是我装不知道。后来他家娘子临终,又嘱咐了,让我嫁给他。那几年,我也犹豫了,不过人家对我好,最后我还是想着,嫁吧。”

她仰起头来望着他:“当我决定嫁给别人的时候,夜晚我不止一次想起你,想一次,恨一次,又恨又怨。你说你会挣大把银子回来,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天天吃猪肘子,可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你骗了我,我要嫁给别人去,我要让你在阴曹地府里活活在气死!我就要对罗六好,人家对我好,对咱们孩子好!你就眼看着干瞪眼吧”

“罗六知道我答应的时候,我都能看得出来,他努力装作没什么,其实心里很高兴,他拼命地攒钱,要给我们盘个宅子!”

可是到最后,罗六终究是一场空。

她轻声道:“当时你忽然在闹市里认出我来了,我后来虽认了,却总觉得那个人不是你,除了样貌像,其他都不像,名字变了,衣裳变了,连性情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我的错。”萧战庭嘶哑地道:“我认出你,却也总觉得你变了很多,后来感觉出你就是我的杏花儿,又小心猜着你的心思,却没想过,倒是这样让你害怕了。”

两个人话说到这里,仿佛一下子知道了对方的心思,细细地品味着对方所说,一时百般滋味上心头,苦涩的酸楚的,还有甜蜜的,无奈的。

其实谁人能有这般幸运,生死分离十五载,竟然在那闹市街头重新相认。

相对默了半响,萧战庭忽然开口:“那现在呢,我是你的铁蛋哥哥吗,是过去那个吗?”

萧杏花正兀自想着心事,忽听他温柔地在耳边这么问起,心神轻轻荡了下,咬咬唇:“是,一模一样。”

萧战庭低首凝视着她,看她脸颊仿佛三月桃花,看了半响,便温柔地将她放在那儿,开始低头Q她,略显粗糙的唇带着酒气轻轻Q着她每一处,用一个男人所能使出的所有手段来Q她。

萧杏花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团棉花,在空中就那么飘着,一直没有个落地的时候。

而就在这种虚无之中,她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低哑地道:“这也……一样吗?”

第57章

第二日,太阳自碧纱窗里洒进来,射到了床前,透过那朦胧的薄纱床帷,萧杏花感到了些许燥意。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昨晚折腾了自己大半宿,说了许多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她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合眼,没想到如今这男人倒是一早起来了。

她兀自坐在那里抱着锦被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却是胡乱想着,看来他如今并不是个不中用的,倒是比年轻那会子耐力更足了,劲头也猛,昨晚上她后来其实都快背过气去了。

萧杏花正微微拧着眉,旁边的湢室门开了,萧战庭穿着一身白袍进来了。

他素来爱穿藏蓝或者黑色缎袍,白色倒是少见。她本来以为只有那清爽白净的男子穿着这颜色才衬人,显得格外文雅好看,可是如今萧战庭一穿,刚硬黝黑的肌肤,健壮高大的身型,白袍洒脱,竟别有一番滋味。

她半卧在枕上,自然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她一向觉得这男人就是十足一个铁蛋儿,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忍不住看他,更没想到也有越看越有味道的时候。

还挺好看的。

萧战庭走过来,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儿:“可还觉得疼?”

“没……”

最初的时候是撑得实在疼,后来慢慢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