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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心念念的软糯小女儿,在时隔多年后,终于找到了,可是却已经嫁人了,成为了一个妇人,嫁得还是一个莽夫,还给人家生了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一二三四?当他家女儿是什么,竟然一口气生四个?

夏九寒只觉得太阳穴处都在跳动,他听着女儿说当寡妇,不由道:“你竟一心一意维护你那夫君?你是怎么嫁给他的?他待你可好?”

旁边的萧佩珩听着这个,也是几乎傻眼,她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夏神医就是她娘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外公,至于那位得了失心疯的夏夫人,竟然是她的外婆?

听着这位“外公”对爹的各种嫌弃,对娘的万般质疑,她不免焦急,从旁提醒道:“娘,实在是爹如今境况不好,还是先去看看吧?”

萧杏花自然担心夫君,便哀求道;“爹,这些事,咱们容后再慢慢讲,你要知道的,我都一一告诉你,只是如今你先救他,他可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儿的爹!”

夏九寒脑子中一片混乱。

夏家的组训是子孙不能入朝,他生性又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自然对那当朝为官的并不喜。

当萧战庭最初出现在云夏山下时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并不想为这种朝廷大员看病,打心底厌倦着。

当然他也不想再给任何人看病了。

所以他百般刁难,所以他看不惯那朝廷大员的女儿,怎么都看不惯!

便是最后答应了给那萧战庭治病,也是心中万分不情愿的。若不是为了自己妻子,他怎可能愿意呢?

如今实在不曾想,这竟然是自己的女婿?女儿的夫君?

望着女儿哀求的目光,他不忍心,还是勉为其难地道:“那就先去看看吧……”

萧杏花自是心中一松,连忙就要跟着女儿和这刚认的父亲前去看自己夫君,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一阵急而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一个魁梧强健却凶神恶煞的男人跳了出来。

“主爷,刚我在咱们峡谷里捉到一个贼,你瞧他贼兮兮的,肯定不是来干好事的,说不得是来偷……”

来人正是夏银炭。

这夏银炭话刚说完,就看到了旁边的萧杏花。

他顿时一皱眉,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妇人,好大的胆子,竟然也跟着闯到我们后院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这一说话,夏九寒便不悦地绷着脸,盯着他瞧。

夏银炭这几日,也实在是和萧杏花结了仇的,先是被萧杏花抢白,之后因了烤肉的事儿十分憋气,憋了一股子邪火。只是之前没机会罢了,如今好不容易逮住这时机,自然要给主爷好生告状。

“主爷,你是有所不知,这妇人实在是奸诈狡猾,她竟然带了一批人马上来,就在云夏山安营扎寨,还建了几间茅屋。我赶他们走,他们也不走的,还强词夺理,还带着大批人马要把咱们围起来。最可恶的是,他们还在山上烧火烤肉,把山上弄得乌烟瘴气。”

“是吗?”夏九寒盯着自己这仆人夏银炭,脸上十分的不悦,眸光也已经冷到了极点。

“那是自然!”夏银炭还是唯恐自家主爷不信的,便干脆添油加醋:“这妇人,是阴险之辈,又会说许多话来强词夺理,委实可恨。她如今又跑来咱后院,还不知道存着什么阴谋诡计,说不得是知道主爷后院需要药材,竟然要行那偷窃之事!”

说着,夏银炭还把那个已经被他点住穴道横提在手的萧千云扔在那里:“这是她的儿子,竟也鬼鬼祟祟地跟来了,想必是这母子串通好了,一个望风,一个偷盗!”

夏银炭说了这许多,满意以为夏九寒必然下令他处置着母子。

他也满意地看到夏九寒面上仿佛覆了一层寒冰。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夏九寒忽然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他被打了一个怔楞:“主,主爷?”

主爷怎么了,打,打错人了?

夏九寒看他那张茫然无辜的脸,却是一个冷笑。

“你知什么,你竟说她是窃贼?还说她是阴险之辈?还说她奸诈狡猾?”

“是啊……”夏银炭摸着脸,怔怔地看了看旁边的萧杏花,再看看自家主爷:“这妇人,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夏九寒忽然大怒:“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下人,以后你也不用叫我主爷!”

夏银炭听闻这个,顿时傻眼了。

他愣了下,之后便噗通一声跪在那里了;“主爷,我,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夏九寒怒极:“你再说一遍,她可是窃贼,可是阴险之辈,可是奸诈狡猾?”

这……

夏银炭嗫喏了下,有些不敢说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望着自家主爷那怒极的神情,犹豫了下,他还是试探着道:“这,这自然不是的,她不是窃贼,不是阴险之辈?”

这样说,对吗?

“当然不是!”夏九寒理所当然地道:“我夏九寒的女儿,岂会是窃贼?你这胆大包天的奴才,竟然敢这么说我的女儿,你这是吃了豹子胆了!”

夏九寒是愤慨的,他好不容易认回的女儿,哪容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女……女儿?”夏银炭闻言大惊,下巴几乎都没合上。

他震惊地看看萧杏花,再看看自家主爷,此时也是猛然想起,最初见到萧杏花时,也隐约觉得这个人有点和自家夫人像。可是这些年,主爷也颇找了一些像的,后来都不了了之,他也就没当回事。

不曾想,这竟然是那位传说已经丢了三十年的小姐?

夏银炭瞪大了眼睛,蓦然间想起自己之前针对这位小姐所作出的种种,不免胆寒心惊,他,他之前都做了什么?

萧杏花其实心里担忧自家夫君,并不想耽搁时间,此时见了自己儿子被人擒拿了,像扔个野猪似的仍在地上,自然连忙和萧佩珩去扶。

待到扶起,这才发现儿子浑身不能动弹,且目不斜视,口不能言。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点穴术,只以为儿子出事了,当下大惊,连忙对父亲求道:

“爹,这几日我在外面因和这位夏先生起了冲突,他对我种种刁难。这也就罢了,只是这一次,因我在外面院子里看到一件白袍,上面竟绣着两棵树,那树的模样,女儿隐约还记得的,知道这怕是和女儿身世有关,所以才急着问这位夏先生。谁曾想,他不但不告诉我,反而对我任意呵斥嘲讽挖苦。女儿心里急着知道真相,这才让儿子陪着我,抄了小道走进峡谷。若不是恰进了峡谷,遇到了爹爹,还不知道你我父女相认要到什么时候!你可不能信这位夏先生一面之词,反而冤枉女儿。而这地上的,是我的亲生儿子,也是你的亲外孙,他名字叫萧千云的。如今看他这模样,是不是已经被这位夏先生害了?”

夏九寒满心都是照料爱妻病情并疯狂思念女儿,哪里顾得上外面这些是是非非,平日都是一概交给夏银炭打理而已。

他如今听了,自是知道是因自己不见外客,夏银炭才对女儿如此刁难。

这其中,自然是自家是引,夏银炭是果。

可是他性子素来冷僻古怪,偏执异常,又自小天纵奇才,在医术上建树颇高。但凡才能异于常人者,自然也有异于常人的性子,又是高傲孤僻,目无下尘的,自然是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

自己不会错,爱妻不会错,宝贝女儿更不会错。

那错的是谁,自然是夏银炭了!

更何况夏银炭还口口声声污蔑他的女儿是盗贼,是奸诈阴险之辈!

“他可不是什么夏先生,他只是爹手底下一个使唤的奴仆罢了!这奴仆也实在是大胆,竟然阻扰我的女儿与我相见,还百般刁难,出言嘲讽污蔑!可真真是可恨!夏银炭你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我看到你!”

夏银炭在知道这什么萧杏花竟然是自家主爷寻找多年的小姐后,已经是傻了眼。

此时听到这话,他心知自己铸成大错,呆呆地看了萧杏花半响,最后不敢多言,爬起来,偌大一个男人,缩着肩膀灰溜溜地就要往外滚。

萧杏花见此情景,也是急了。

管他什么夏先生还是夏银炭,关键是她的儿子啊!

“爹,你好歹看看,千云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丝毫不能动弹?”

摸着胸口倒是热的,只是整个人像变成石头一般!

夏九寒其实眼里根本没放下这个什么外孙,不过看女儿着急,也是想起了,便又喝斥那夏银炭道:“不许走,先给他解了穴道!”

夏银炭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当下赶紧又滚回来,给萧千云解了穴道。

可怜着萧千云,在峡谷中到处探查,却遇到了个夏银炭,使出全力挣扎,怎奈根本是无济于事,被人捉了过来。适才他虽口不能言,可是母亲和夏神医的话,还有夏银炭所说,他都是听在耳中的。

当下也是大惊,想着原来这夏神医,竟然是母亲的生身父亲,那意思是说,是他外公?!

萧杏花看儿子一脸震惊,也是担忧:“可觉得哪里不好?”

萧千云这才反应过来,忙起来道:“娘,也没什么,只是点了穴而已,这是寻常事,解了穴道就好。还是快些去看看我爹吧,不是说我爹刚才出事了吗?”

萧杏花想想也是,忙对自己这刚认的爹道:“爹,还是快些去看看那边吧?”

夏九寒此时还能说什么。

他整个人刚被寻到女儿的喜悦冲得不知东南西北,紧接着便被这什么女儿的女儿,女儿的儿子,女儿的夫君,给整得晕头转向。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

不过在女儿期待的目光下,他什么都没敢说,只是点头:“好……好……”

第130章

而夏九寒之前听了女儿的那一番话,其实想起来自己之前根本不见外人,且对夏银炭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求医,这才致使夏银炭拿着鸡毛当令箭,百般刁难自家女儿。他是何等样人,自然心里明白,这其实是自己的错。只是他这个人的性子,是怎么也不肯承认是自己错的,便干脆都推到了夏银炭身上。

至于那个什么朝中大员的女婿,他自然一百个一千个不喜,只是听了女儿控诉夏银炭的那一番话后,他嘴上不说什么,其实也是心虚,此时不敢说什么,连忙带着萧杏花等人过去。

一时来到了峡谷之中,便见一处鸟语花香之处,有一处泉眼,泉眼往外冒的水竟然是透着热气的,而就在泉眼旁,架着一口大缸。那大缸里,热气氤氲之中正是萧战庭。

此时的萧战庭满身银针,就连头上也扎了十几根银针,正痛苦地挣扎呻着,倒是仿佛忍受什么难以忍耐之事。

萧杏花见此,自然是心疼不已:“爹,他这是到底怎么了?看着很是难熬,你好歹给看看!可别出了什么事!”

夏九寒见虐焦急,自然不舍得,连忙安抚道:“洙蘅,这没什么的,爹用银针刺激他的奇经八脉,又用热蒸之法,此时他体内积累的寒气和毒气正要排出体内,他自然感到万分痛苦。”

“这……这要多久?”萧杏花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一直这般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夏九寒拧了拧眉,看看女儿关切的神情,心里不免分外不是滋味。

怎么好不容易把女儿盼回来了,她却一心想着别人?

总觉得女儿已经不是自己的,却是别人的了……

夏九寒虽说有些不喜,不过也不敢多说,只好道:“也不会太长久吧。”

“不会太长久是多久?”

“一日,两日?”其实夏九寒也说不准:“总是要看看他体内的毒到底有多少,以及如今排出多少,一时谁也说不得准。”

萧杏花听得不免心凉,从怀里掏出巾帕来,过去先给萧战庭擦了擦脸上流淌出的汗,谁知道擦了这么几下,便见雪白的帕子染成了黑色。

“别动!”夏九寒一个箭步上前,从女儿手中夺过那帕子,随手扔到了旁边:“这些都是他体内排出的积毒,你若碰到,说不得也沾染上了,这可是万万碰不得的。”

“那……那……”萧杏花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着痛得几乎脸庞扭曲的萧战庭,真得想帮他做点什么,哪怕摸一摸他,帮他擦一擦汗也好。

夏九寒看着她眸中透出的那怜惜,再瞧瞧旁边的在大缸中痛苦挣扎的男人,真是心都要碎了!

她的女儿,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糙汉子,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他当下严肃起脸来,故意道:“这个毒可是轻易招惹不得,爹先带着你离开吧,免得万一这毒传了你,那可不是说笑的。”

一时他拉着萧杏花就要离开,萧杏花自然是有些舍不得夫君,总不能扔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吧。

夏九寒顿时看出女儿意思,便胡乱指了指,却是指向萧千云的:“你,你叫什么来着?”

萧千云原本是心疼地看着大缸中的爹的,此时听到夏神医——自己这位新上任的外公这么问,忙道:“外孙姓萧,叫千云的。”

“极好。”夏九寒眼里可没有半点爷孙情,他只是指着那大缸道:“里面的人是你爹吧?你来照料他看着他,痛点苦点没事,若是这银针给掉了,你自去叫我就是。”

说完这个,夏九寒拉着自家女儿,径自离开了这片峡谷。

“你娘这些年不知道多想你,想你想得病了,她若知道我寻到你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夏九寒想起这个,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萧杏花听父亲提起这个,猛然想起母亲。

其实关于母亲的记忆,她真得是一点没有了。她当初被拐前,是跟随着父亲离开夏家的,是以在她最后残存的记忆里,竟都是关于父亲的影像。

至于母亲,隐约记得,应是个极温柔的人吧,还会……弹琴?

正这么想着,夏九寒已经领着她来到了一处竹屋,竹屋前,有个妇人正在那里低着头,手里握着一个磨喝乐,在不断地用手摩挲着。

那磨喝乐应年代久远了,早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没有棱角,泛着光亮,不过依稀也能辨认出,那是个穿着肚兜的女娃娃笑呵呵坐在那里的样子。

盯着那磨喝乐,脑中隐约有一些画面闪现,可是那画面犹如一阵风,又犹如晨间醒来时残留在脑中的梦,怎么抓也抓不住。

于是顺着那磨喝乐,颤抖的视线往上移,入眼的便是个妇人。

那妇人约莫五十多岁模样,鬓角处已经是花白了。

看到这老妇人时,萧杏花的眼泪便再次落了下来。

她曾经想过一千次一万次,想着自己若有朝一日见到自己亲人,岂不是对面不相识。可是如今见到了,她才明白。

这世间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这般年纪的老妇人,可是只有那么一个,她见了后,就会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娘,血脉相连的娘,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娘。

你见到了这个人,就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你会长成这般模样,为什么你的眉毛会这样弯,为什么你的眼睑会左边浅一些,右边深一些。

因为,都是这个妇人,一切源于眼前这个妇人!

老妇人摩挲着那磨喝乐,也抬起头,看向了她。

一看到她,她也怔住了。

四目相对间,萧杏花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膝前:“娘,不孝女儿终于见到你了!”

夏九寒红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阿喆,这是洙蘅,这是咱们洙蘅,我们终于寻到她了!天可怜见,这么些年,她真得出现了!”

“洙蘅,洙蘅,真的是你,我的洙蘅!”

夏夫人哭着捧起了萧杏花的脸,慌乱地仔细端详,一面端详,一面拼命擦去自己的眼泪。

“洙蘅,我就知道是你,你真得回来了。你爹找了许多人骗我,告诉我说那是你,他以为我疯了就来拿外人骗我,可是我知道啊,知道那不是你啊,我是病了,却不瞎,哪能不知道那不是我的女儿啊!”

“娘,娘——”萧杏花哭得嘴唇都在颤,说出的话却是撕心裂肺般:“这些年,我好想你们!”

她也有爹娘疼啊,她的爹娘日夜牵挂着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些年,多少委屈,总以为是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受的,不过是一介孤女罢了,不过是没人疼爱的乡间丫头罢了,吃多少苦,也是自己的命!

可是见到爹娘,她才知,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见到爹娘,她才知道,他们有多疼她!

母女抱头痛苦,一旁的夏九寒却是朝着西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磕头大礼。

“老宗长,是九寒错了,九寒以为,你不过是哄我罢了,你不过是哄我,骗我去人世间救死扶伤!我愤世嫉俗,偏激固执,以为你在骗我,便倔着性子不再去救治最后一个病人!谁曾想,你根本没有骗我,真得没有骗我啊!我夏九寒终于找到女儿了!老宗长在上,请受九寒一拜!”

第131章

萧杏花和母亲相认,在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一场后,萧杏花这边也就慢慢情绪平稳下来。眼前的老妇人,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看着她哭到几乎崩溃时,那花白发丝在风中轻颤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痛。

她擦擦眼泪,反倒安慰起来这新认的母亲:“娘,你也不必太过难受,我记得听佩珩说,你身子不太好,如今咱们母女相认,原是好事,若你这么难过,别反倒拖累了身子,那就是女儿的不是了。”

随氏和女儿相认,心中自然是又喜又悲,几乎情不能已,抱着女儿根本不舍得放开,真恨不得把那过去的三十年都补回来。此时听得女儿这么说,也只是勉强擦了擦泪,止住了哭声,却是红着眼圈道:

“洙蘅,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你好歹和娘说说。”

随氏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不放开,两眼不眨地望着女儿,急切地这么问道。

“娘,咱们先坐下,我给您慢慢说。”萧杏花到底是经历了许多事,有夫君儿子,甚至连孙子都有的人,如今认了母亲,最开始自然是悲喜交加,可是比起这年迈的母亲来,情绪倒是更容易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