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凉亭不就是当年宁祥郡主带着自己来御花园中玩耍,结果恰遇了当时还为涵阳王的皇上吗?

那个时候,是她亲口拒绝了婚事。

用的理由是,她心有所属。

而心有所属之人,就是刚才那个一瘸一拐领着孩儿的宝仪公主驸马。

佩珩想起过往,唇边泛起苦笑。

一时有些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因,又是什么果,兜兜转转,她就在这么一个晌午之后的雨天里,先遇到了霍行远,又来到了这个凉亭边。

长叹了口气,她正要迈向凉亭,谁曾想,就在这时,她才发现,那凉亭上是有人的。

刚才也是花木掩映,也是细雨朦胧,这才没看真切。

凉亭上坐着一男一女,茶几上摆放着几样茶点,而就在凉亭之外,站着捧了拂尘的冯公公。

佩珩陡然握紧了手中雨伞,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了那人是谁。

凉亭上的,是皇上,和孙家小姐。

他们坐在那里,看样子……相谈甚欢?

佩珩呆了半响,鬼使神差一般,她并没有避开,而是径自上前,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想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走到近前,冯公公也看到了佩珩,连忙就要行礼。

佩珩摇头,示意他不必。

而凉亭之上的男女,还在低声说着话。

她的声音分外娇羞,羞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而他的声音温柔和煦,一如她记忆中那般,三月春风拂面,仿佛能够吹散笼罩着御花园的朦胧细雨人,让周围的一切变得开阔清朗。

他原本根本没有变,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对待自己时,变了。

变得冷漠,疏离,变得连一丝笑都没有了。

若是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一毫的希望,那么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活该坠入阿鼻地狱,永不见半分阳光!

一把油纸伞就此跌落在风里,漫天的细雨落在脸上,沁凉的湿润,她不知道那是春日的雨丝,还是她落下的眼泪。

猛地回转过头,她拼命地向远处跑去。

她不想听到他对别人温柔备至,更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娇羞含笑。

冯公公眼看着佩珩扔下伞跑了,忙望向凉亭上的男子。

而这个时候刘凝也听到了动静,起身问道:“刚才是什么人?”

冯公公一声苦笑,连忙道:“是萧姑娘。”

刘凝听了,走出凉亭,望向地上的伞。

那张开的伞上面绣得是兰花小草,清新雅丽,此时却跌落在湿润的泥土中,狼狈至极。

抬起头,望向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他忙迈开腿,追过去。

“皇上?”凉亭中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好歹带把伞啊!”冯公公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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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珩这辈子从未像现在一样拼命地往前跑,却跑得浑身发冷。

她不要了,不要了。

皇上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谁愿意给他治那就继续留下来吧!

若还是严重,就让外祖父给他治好了。

她已经留在这里小半个月时间,她实在是累了,受不了了!

她做错了事,伤了他的心,难道说如今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别家姑娘温存,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娶别个女子!

她受不了!

“爹,娘,我想回去,回去南疆……”她拼命地想逃离这个地方,再也不想回来了。

在这里,她只能看到绝望和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属于别人!

她是从未敢说出口什么,不敢告诉他自己为何回到燕京城,为何来到皇宫中,可是半个月的时间,她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孩儿家日日相陪,难道他依然丝毫不能懂她的心思?

他是早懂了的吧,那一日,他赤着胸膛气血贲张,她脸红耳赤无地自容,她哪里能不知道,若不是后来他忽然冷了,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她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好没羞耻,你留在这里,到底在盼着什么?他早打定了主意,根本不会回头的!

“佩珩!”身后传来低沉担忧的呼唤声,那人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佩珩越发羞愤难当,她都已经看到了,看到了他未来的皇后,他为什么要追过来?追过来羞辱自己一番吗?

佩珩抬起腿就要往前跑。

刘凝见势不妙,长臂一伸,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一个用力,已经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当急促弹跳着的柔软压上剧烈欺负着的胸膛,当柔软的女体被男人健壮的身体拥入怀中,当那不知道在御花园里游荡了多久才沾染上的沁凉被揉入灼烫的怀抱,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

于刘凝而言,不知道多少日夜的期盼,九九八十一难般的磋磨,仿佛终于修得功德圆满。

“你跑什么?为什么见了我就跑?”他急促低哑地这么问,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孙家小姐时的温柔。

佩珩就这样被他搂在怀里,却是恨得心痛,气得发抖。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回你的凉亭去,你有你的皇后,为何要来抱我!”她呜呜咽咽大哭起来:“难道我不是良家姑娘,你为何如此羞辱于我!”

他会立他的皇后,娶他的妃子,为何要这般抱着她。

“我羞辱你?我怎么羞辱你了?”他一手紧紧地按压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以让这颤抖的身子更贴紧了自己的渴望,另一只手却是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那布满泪水的小脸儿。

“你就是羞辱我,就是……”她含糊不清地这么哭,想挣扎,却是不能。

他的力道那么大,她怎么挣都挣不脱,反而在这挣扎之中,让她的柔软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擦着,擦得她都身子都痛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在哭泣声中,麻木而无力地重复着这句根本没有任何效力的话,两手胡乱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可是她的手软绵绵,他的肩膀却坚硬得很,最后只是弄得自己双手疼痛罢了!

“佩珩,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哭?刚才为什么跑开?你不是要帮我挑下未来的皇后吗,你不帮我看看吗?”

刘凝眸色已经转深,不过他还是压抑□□内那种爆发的想要将她揉碎的冲动,低哑温柔地这么问道。

佩珩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她。

她睁着朦胧泪眼,看向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咬牙恨声道:“凭什么我要看着你娶别人?我不想!我不想看着你娶别人!我真得受不了!我好恨你,你是故意的,根本是故意羞辱我,故意让我难受,故意的!”

她哭得几乎无力地瘫在那里,仰面颤声泣道:“你要娶别人了,却故意招惹我……我好恨你……”

小姑娘梨花带雨,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软绵绵的身子几乎整个攀在他身上。

他喉咙烧灼,呼吸急促,低下头去,狠狠地捉住了她尚且颤抖的唇瓣。

那唇瓣柔软细腻,因为哭泣的缘故泛着红润的光,此时吸在口中,滋味别样甜美。

“唔唔唔……”小姑娘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后来被他吸得也是没了心魂,渐渐地飞霞布满脸颊,急促地呼着气,别说哭,就连话都说不出了。

刘凝有力的拇指抬着她的小下巴,望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面眉眼如画,小嘴儿嫣然,一个眼神,一个啜泣,都再再勾着他的心。

好久好久之前,当她惊慌失措地站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时,他就不知不觉地上了心。

“我就是故意要招惹你,羞辱你,不但现在招惹你羞辱你,还要一辈子招惹你羞辱你。”他的拇指轻轻磨蹭过她娇嫩的唇,凑近了她,以鼻靠着鼻的距离,在那呼吸缠绕间,这么低哑地道:

“这辈子,你休想逃。”

“你……”佩珩含泪的双眸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萧佩珩,朕再说一次,朕要你说,刚才为什么跑?”

他刚毅的眉眼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这是一个佩珩完全不懂的皇帝。

她痴痴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不想看着你去和别的女人那样说话,不要你去牵别人的手……我,我受不了……”

他凝视着怀中这个满脸迷惘的小姑娘,心头百味杂陈,惊喜的,如释重负的,也有酸楚的。

“你……你也知道痛是吗,你也知道受不了?那你知道我也会痛吗?你这个……”

说着间,他侧着俯首下去,用自己的牙齿,咬上了她的耳垂。

“我曾发誓,若你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娶别人,今生今世,我刘凝绝对不会再回头。”

其实费尽心思,他只是要她一句话而已。

他知道,先爱上的那个人是输家,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输了的他,可以付出一千份一万份耐心,要的,却是她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一点点在意。

只要她说一句,她在乎。

——那么,剩下的,全都交给他来。

第143章 后记

佩珩是后来才知道, 这件事分明是皇上和太后联合起来的一个把戏。

秀女是要选进宫当宫女的, 而那位孙家小姐……早就有了意中人,只是家里不肯罢了, 因这孙家小姐的母亲和太后娘家有些远亲干系,是以那日说起来, 太后便让孙家小姐进宫来陪陪。

之后皇上得偿所愿,也痛快地给孙家小姐赐了婚, 皆大欢喜。

这事说起来,佩珩开始是有些生皇上的气,总觉得自己被蒙蔽了,可是后来想了想,也就罢了。

其实经过这么一场,她想着当时看着他和孙小姐一起坐在凉亭中时, 冰凉的雨丝浇在自己心口,她也明白, 什么才是自己最该珍惜的。

如今父母安好, 哥哥嫂嫂也都没什么烦恼,她还有什么好愁的?唯独操心的,不过是能用以后的日子,好好地把他放在心口。

“在想什么?”绣工繁琐的喜帐内, 刘凝半坐在龙床前,看着凝神不知道想什么的新娘子。

此时的喜帐内一片红彤彤,她乌黑的头发略显湿润地散在红艳的喜枕上,映衬着那小脸儿越发娇艳。

听着男人低哑的声音, 佩珩从迷思中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眼,便看到了男人已经凑近的俊美脸庞。

她顿时羞得垂下了眼睑。

昨晚的一幕幕重新被记起。

娘说,这一夜对女人来说,至关重要。

经过了这一夜,姑娘变成了妇人,许多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其实这些话,她依然不太明白,不过她却意识到了一点。

昨夜之前,刘凝就是刘凝,并没有什么其他,她喜欢刘凝,只是喜欢,也并没有觉得他和她是什么干系。

可是经过昨晚,夜里时,两个人之间那般地紧密,许多羞于说出口的事,都仿佛顺理成章。

她和他之间的干系,仿佛真得变得不一样了。

她从一个姑娘变成了妇人,曾经被他这般那般恣意对待。

她也仿佛一下子看透了,在喜榻上,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温文尔雅,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强硬不容拒绝,仿佛恨不得把她往死里弄。

她也求饶了,怕了,不知道男人原来是这样的,可是他根本不许。

渴了那么许久的男人,既已引得她入了他的彀中,哪里会舍得放开,更何况这洞房花烛夜,是最最光明正大的。

她至今记得在生死不能的时候,他咬着她耳朵,在她耳边说:你终于是我的了,知道吗,我早就想这样,早就想……

后面的话,太过模糊低哑,她没太听清楚,便觉得有一股浪潮涌来,她好像整个人被他吃掉了。

“在想什么?”男子看着她垂下的修长睫毛,在她娇嫩小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扇形阴影,忽然觉得她像极了那多开在山谷里的含羞草,让他忍不住想轻轻地剥开,一探其中究竟。

其实昨晚,该探的他已经探过了,只是晨间醒来,便觉得仿佛还不够。

许多渴望压抑在心头太久,为了她,他也是费尽心思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然是恨不得一刻都不放开才好。

佩珩羞涩地别过脸去,经过昨晚,她在看他,他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一看他,总想起昨晚在哭泣中被迫看到的那一幕幕。

原来男人并不是面上看到的那般儒雅谦和,还可以那么地……霸道到狰狞,把人逼到尽头。

男人欺负起女人来,真是有一百种手段。

“早些起来吧,还要去拜见太后娘娘。”她想起来了,如今她是皇后了。

这个位置,未必多喜欢,可是既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要遵循规矩的,皇家的新娘子,第一天自然也是该去拜见婆婆。

刘凝看着她起身,却见她那么一起身,喜被便自肩头滑落。

她轻轻“啊”了一声,连忙挡住。

他却低声笑了笑,伸手轻轻到了被下:“没事,多睡一会儿吧,还没到时候。”

“可是……”

“我是皇上,我说没到时候,那就是没到时候。”

天大地大,他的事最大。

他饿了,想吃。

“不要——”她低低地拒绝,声音低得像蚊子。

“要。”他开始下嘴,口中却是道:“你现在是皇后了,是我的皇后,该听我的是不是?”

“嗯……”好像是这样的吧……

“乖佩珩,别动,乖,这里起来些……”

男人温柔低哑的声音带着些颤意,轻轻诱着哄着。

孤身了三十年,他总算娶到了自己想娶的皇后,不管以后如何,她都会陪着他,一辈子,无论风雨地陪着他。

九霄云外的那个孤家寡人,有了这么一个伴。

“乖宝宝,别怕……没事,不疼了……对,就是这样……”他低低地喃着,尽情地享受着自己费尽心思掌握在手心的宝里,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是让人不忍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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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我们可以安心离开燕京城了,再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萧杏花满足地叹了口气,偎依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梦巧儿这边也熬过头几个月了,五个月大,这一胎也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