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浑没理会军务,呆在营帐中,伺候着幽门的小捣蛋。思儿叽叽喳喳,原本就活泼的性子,在心上人面前,更是没了拘束。一上午工夫,却像弹指光阴,在两人由衷欣喜中,很快就流逝过去。

 

“人家饿了嘛,去煮吃的!”思儿捶了小耗子一拳。

 

叶浩头痛道:“等会雪姨会送过来。我煮的又不好吃!”思儿嘟起嘴巴:“小耗子对人家不好了!我叛出幽门来从你,你却饿着人家。”

 

这招是杀手锏,叶浩无从抵挡,乖乖去生了炉子。思儿有幽门神药相助,已经好了大半,能下榻走动,便蹲在一旁,看叶浩手忙脚乱的样子,脸上满是柔情蜜意。

 

深秋阳光温煦照下,两人依偎一起,明亮的火焰舐着铁锅,水汽哧哧蒸腾,泛起一片氤氲,远出看去,少男少女浑似神仙中人。

 

但不速之客到来,搅乱了这温馨。思小姐转头看去,却是郑青、邓麻子两人,不由霍地站起:“你的叔叔们又来了,我进帐子去。”

 

叶浩无法,任她使小性子,也知两方之间水火不容,便由得她避开。

 

郑青嘿嘿笑着:“这女娃儿有点脾气,小浩你未必驾驭得了她。”

 

叶浩一脸警惕:“你们来做什么?若还是昨天那般,我可不会客气。”

 

郑青哈哈笑道:“小浩你过虑了,昨天主要是袁远那王八蛋挑起来的,我们劝不过。我和你邓叔叔合计一番,这女孩儿是幽门圣女,也不算辱没咱迂难营。”

 

叶浩冷笑截断:“今天攻城不顺吧!”郑青尴尬一笑,道:“是有点不顺利!小浩呀,节骨眼上还是要你出手,挽救迂难营呀。你身为都统,这也是责无旁贷的。”叶浩嘿笑道:“昨天老子就辞了这个都统,你别再陷害我。城里头只有几百残军,你们还攻不下,真是一群废物!”

 

郑青赔着笑脸:“那秦伯又设了奇门大阵,无论人畜,一近身就炸成灰。那子苏说了,现在能破阵的,只有叶都统了。”叶浩奇道:“那子苏功力比我深湛,他都无法,我能怎么样!更何况攻城之时,禁用方仙之术。”邓麻子道:“监军大人说了,只要你肯出手,定能将大阵破了。”

 

郑青叹了口气,道:“小浩你还不知道吧!帝国军队已经出关,两日内便能赶到,此前还不能破城,迂难营仅剩的一千兄弟,统统都要斩首。你就忍看叔伯兄弟们枉作冤魂,迂难营从此灰飞烟灭?”

 

叶浩身躯一颤,低头思索。他从小在迂难营长大,骨子里流淌着这支军队的荣耀和血液,无论今后如何,都刻上迂难营的烙印。他无法坐视袍泽们都被处决,更无法容忍迂难营就此烟消云散。渐渐地,他紧攥起拳头,目光明亮。郑青一见有戏,忙道:“老叶若还活着,是决不会让兄弟们遭此大劫的…”

 

“更不会让叶浩为难的!”帐帘倏地掀开,女孩儿冷冷截断,“漫说他破不了绝锁大阵,就算真能破,也决不会出手的。”

 

她慢慢踱近,望向叶浩眼睛深处:“你说是不是?”灿烂的阳光下,她脸色苍白,秋风瑟瑟而过,单薄身子似不胜寒意,竟颤抖起来。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初识时的轻嗔薄怒,伤心处的淋漓痛哭,乃至昨日间的舍命相护,叶浩眼中涌上迷离,天地虽大,此刻却只容纳得下思儿身影。彼此之间,再也无法割离。

 

他轻一颔首:“我都听你的。”思儿展颜一笑,犹如鲜花绽放,叶浩看得心驰神曳,忘情握住她小手。两人痴痴对视,浑然忘了外人在旁。

 

郑青大摇其头,拖着邓麻子离开,叹道:“到底是老叶的儿子,一样的多情种子呀。我们回去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杀头吧。”

 

叶浩心中一颤,见两人落寞的背影,不由魂断神伤。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这种抉择,原就不该落在他那还嫌稚嫩的肩膀上。

 

雪姨送来午饭,顺便帮思儿看了伤势,用了一剂药后,女孩儿沉沉睡去。“这女孩儿是个美人坯子,对你也死心塌地,以后别负了人家。”雪姨爱怜地抚她头,俨然是看儿媳妇的架势。

 

叶浩一点头:“那是当然。雪姨,他们早间攻城不顺么?”雪姨颔首:“又折损了几十号兄弟,这城是攻不下来了。小浩,你要么带思小姐走吧?两方真要开战,迂难营首当其冲,难以幸免。以你的功力资质,天下之大都可去得。”叶浩摇头,神色坚决:“我总归是迂难营的人,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我心里很乱,老郑中午来劝我出手,被思儿拒绝了。”

 

一方是生死相许的恋人,一方是血火与共的袍泽,他心中挣扎不止,至今没想出一个计较。雪姨突然忆起一事:“方才路过监军帐时,那子苏托我传话,要你过去一谈,有解决目前危局的良方。”

 

叶浩嗤笑道:“他能有什么良方?无非是撺掇我出手。”

 

雪姨劝道:“不妨去一听,说不准真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历代仙使都聪慧超人,这子苏更以智谋名世,去听听总不会有坏处。”

 

叶浩犹豫道:“那思儿…”“她服了药,总得睡两个时辰。我帮你守着,不让她知道就是。”雪姨笑着说道。

 

叶浩一路走去,不见巡弋士兵,偌大营寨显得分外冷清。绝望的营众都聚在帐里,闷头喝酒,攻不下城池,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阵前斩首的命运。往日的热闹喧嚣,都成了梦幻泡影。

 

叶浩艰难地前行,步子越来越沉重。往日种种情状,一一涌上心头。迂难营这三个字,已经烙在他骨子里。面对覆顶之灾,他岂能无动于衷?

 

来到监军帐前,出奇地,伍汉并没有守在外边。他犹豫片刻,正要掀帘而入,却听到一阵泼水声,哗哗不止,伴着销魂已极的呻吟。

 

叶浩一愣,那子苏在做什么,莫不成在洗浴?同为男人,倒没有太多顾忌。便掀帘而入,只见帐中水汽氤氲,模糊了视野,当中放了大红木桶,洁净的热水上漂浮花瓣,窈窕雪白的背影忽隐忽现。帐中似燃了薰香,闻之欲醉。叶浩一皱眉头:“监军,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尖锐的叫声刺破宁静,浴桶中人霍地立起,美好裸露的背影呈现,纤秾合度,叫人几欲窒息。水声哗哗,带着几瓣鲜花,溅出木桶,分外撩人情思。

 

叶浩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血脉贲张,目光再不能移开半分。那女子环臂于胸,转过头来,脸如芙蓉,冰肌玉骨,赫然有几分眼熟。只听她恼怒斥道:“你…你怎么进来?快出去!”她玉脸羞红,更增几分妩媚。

 

叶浩瞪大眼睛:“你是监军…子苏,你是娘们儿?”

 

子苏见他目光灼热,忙蹲入桶中:“你…你快出去!”

 

薰香若有若无,丝丝渗入鼻端,叶浩只觉心弦猛然拨动,缀出奇怪尾音,一股热浪从丹田下涌下,倏忽遍布全身,不可遏制地朝浴桶走去。

 

子苏惊慌失措,缩到浴桶角落,什么方仙奇术,尽都忘却。帐中热浪熏腾,只剩下男人最原始的压迫。

 

叶浩已到桶边,蓦地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思儿的面容倏地出现,让他沸腾的情欲一冷。忙自闭上眼睛,道:“你别动…我这就出去!”他以绝强的毅力,转过身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否则就要堕入香艳的地狱,势难再拔身出来。但一个柔若无骨的身子却附上来,缠在他身后,温香软玉,带着湿漉漉的情欲,一下把他抱得死紧。

 

叶浩脑中一炸,一点清明也烟消云散,欲望炽热到极点,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去抱那绝美的身体。忽听身后那女子惊慌喊道:“小魔女!”

 

叶浩睁开眼,只见帐帘大开,思儿站在门口,弱小身子不断颤抖,眼睛殷红如血,戟指怒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久病的身躯,怎堪这等打击,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

 

叶浩如遭火淬,正要抢步上前,背后女子却像八爪鱼似的,怎么也甩不脱,更咬住他耳垂,委屈之极地道:“叶郎,你可不能抛下我!”

 

思小姐气极反笑:“好,好,都叶郎了!”掉头再也不顾,脚步踉跄,拼命向前疾行。叶浩将身后女子一推,急追了上去:“思儿,你听我说,这是她故意布的陷阱…”

 

思小姐脸色冰冷,毫无生气,像是一截枯木,只知往前走。她体力已虚,几步间跌倒在地,叶浩正要去扶,却被她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