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叶开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行情很俏的小姐呢?”

  马空群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里,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流动,马空群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他的声音也如浮云般从口中流出:“夜深了,各位今夜早点休息。”马空群说:“我相信明天一早,白依伶将会赶回来。”

  一阵风吹过,吹走了遮往半轮冷月的浮云。

  夜更深,月色朦胧,万马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眠?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睡,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硬块,这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小李飞刀”本就是要用食指和拇指,以及心中那一股“正气”发出的。

  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中了?

  傅红雪的人就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凄凉的月色,照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

  他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寂寞的眼睛,正在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着,傅红雪的目光就随着这只小虫来回地移动着。

  门突然“吱哑”一声的打开了,叶开笑眯眯地走入。

  “你没睡?”叶开笑着说。

  “你进入别人的房间,难道从来不敲门?”傅红雪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没睡。”叶开找了个椅子坐下:“而且你也不是那种有秘密怕别人知道的人,所以我当然就很大方地进来了。”

  叶开并不是空手来的,他还带了酒和杯子来,他倒了一杯酒,轻轻地闻了一下,轻轻地啜了一口,然后才看着傅红雪,说:“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哪件事?”傅红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小虫身上,就仿佛小虫比叶开好看多了。

  “马空群、花满大,万马堂的一切事。”叶开说:“你对于今夜所碰到的事,有何意见?”

  “恭喜你。”傅红雪忽然说了这句话。

  他说的很轻松,叶开却差一点给酒呛死了,他抹了抹溅在嘴边的酒,张大了眼睛看着傅红雪。

  “你说什么?”叶开说:“能不能再说一遍?”

  “恭喜你。”

  “恭喜我?”叶开微怔:“我有什么喜事值得你祝贺?”

  “你多了个妹妹。”傅红雪总算将目光移向叶开了:“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叶开怔了半天,最后才苦笑着将半杯酒喝下。

  “这么说,你认为今夜所发生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叶开苦笑:“就好像十年前我们并没有来到万马堂,马空群这些人也没有死?”

  傅红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在小虫的身上。

  “那么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带着刀带着恨,来复仇的?”叶开说:“我当然还是多管闲事的浪子。”

  听见这话,傅红雪的眼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但他的嘴还是动也不动的。

  “如果十年前的事要再重新来过的话,那么这个妹妹应该是你的了,”

  叶开笑着说:“那么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傅红雪的嘴角也仿佛抽搐了一下,但叶开却没有看见,因为这时他已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还未消失,叶开的人已如箭般的从窗子掠出,窗子一开,立即飘进了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傅红雪皱了皱眉头,然后才慢慢地坐起,慢慢地下床,慢慢地从门走出。

  他一走出门口,就见到慕容明珠和乐乐山也走出房门,没有飞天蜘蛛,他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惨叫?”慕容明珠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不语,他只是看着发出惨叫声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乐乐山的酒仿佛还未退。

  “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容明珠边说边朝傅红雪看的方向奔去,乐乐山也跟着。

  等他们走远了以后,傅红雪才用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慢慢跟上去。

  他到现在还没有改掉那不喜欢走在别人前头的脾气,他永远都是默默地走在后面。

  这是不是他怕别人从后面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三

  虽然在听到惨叫声,就立即赶了过来,但是叶开却不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四个人在了,一个死人,三个活人。

  花满天、公孙断、云在天,六只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三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疑惑、恐怖的表情。

  他们三个人并不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说一具尸体,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就已不知有多少了,他们怎么会对一个尸体露出这种表情呢?

  叶开的来到,他们三个人知道,但目光却依然看着尸体。

  叶开觉得奇怪地走近一看,然后他的眼神也如那三个人一样地盯着尸体。

  死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令他们如此反应呢?

  并不是死的人,令他们感到惊奇,而是死的样子,令他们吃惊。

  冷月上弦,斜挂在天边。

  月色清清,映着飞天蜘蛛的脸。

  叶开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脸上有那么多的恐惧,尤其是一个死人。

  飞天蜘蛛的脸已因恐惧而扭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宛如寒冬里的雪花。

  叶开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死人会苍白得接近透明,更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皮肤会像飞天蜘蛛这样。

  飞天蜘蛛靠的是轻功出名,他的一身肌肉就如健马般的有弹性,皮肤因长久在阳光照射下,而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

  但是现在他的肌肉已如一堆松懈的肥肉般瘫在地上,皮肤就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囊般干瘪瘪地附在肉上。

  他整个人竟似已被抽干了血。

  叶开注视着飞大蜘蛛,世上有哪种武功能将人的血全部吸光呢?

  “这种死状,你以前见过吗?”花满天喃喃地问。

  “没有。”公孙断说。

  “他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云在天说:“我想他是被吓死的。”

  他们在对话时,叶开已蹲下,仔仔细细地查看尸体,最后终于在飞天蜘蛛的左胫上发现了伤痕。

  两个圆圆的、如豆般大小的伤口,血迹还未干,却已凝结在伤口的四周。

  “这是什么伤痕?”

  花满天他们也看见了,四个人蹲下,目光全落在那两个伤口上,“看样子他的血,好像全从这两个伤口被吸光的。”云在天说。

  “武林中有什么武器,会造成这种伤口?”公孙断说。

  一直沉默着查看的叶开,忽然开口说:“这是齿痕。”

  “齿痕?”

  “这是被牙齿咬着所造成的伤口。”叶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