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舅只需早上进城,天黑之前还能赶回家,算是半兼职, 家中有事他也能照顾得到, 耽误不了什么事, 因而他自己就能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份工作。

  而沈四伯是像他侄子们那样, 一旦开始工作,就得在城里住下来,可能一两个月都回不了家,一家子老小和自己的妻女总得好好安顿。

  何况老沈家人多,情况也比徐家复杂数倍,说不定他们还得开个会研究一下,当然沈丽姝开出这么高的工资,沈家不可能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沈四伯一走就无法孝敬老父母了,村里地里肯定也有些活计,需要另外三房帮他分担,那么他的工钱要不要上交公中。

  若上交,具体又该上交多少?

  这种看着是小事,但放到乡下人家,一个不好打起来也是有可能。

  因此沈四伯最快也得明天才能上班。

  只是这时候,沈大路高兴之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有些纠结的说,“现如今给连四叔都跟我们一起进城了,家中只剩我爹和大伯三叔,还有大哥他们四个会削木签,每天又要增加五十斤烤肉,不知道他们忙不忙得过来。”

  显而易见,这位二堂哥进城几天,虽然还不如徐虎兄弟会来事,有时候就连最小的堂弟沈大柳也表现得比他更机敏,但沈大路自己进步却也很大,已经从在家事事听长辈安排,开始学会了观察和动脑筋思考。

  他此时提出的疑虑,就并非全无道理,不过沈四伯对家中情况了解更多,很乐观道:“忙得过来,大不了这几月冬闲,叫你叔伯们在家多削些木签放着备用,往后开春了,也不会因为把精力全放在这里,导致耽误了地里的活。”

  沈丽姝也笑道,“二堂哥和四伯说得都极有道理,不过我倒觉得,伯父们委实不必那么辛苦,能做多少做多少,若忙不过来,老家还有那么多乡里乡亲呢,花钱请他们帮忙也是一样的。”

  她是用行情价请老沈家提供木签的,但想也知道,这种灵活多变还没什么技术难度的“兼职”,放在乡下只会是可遇不可求,老沈家就算把价格再压低两三成转手外包,也会有乡亲们抢着干的,这个时代最不缺勤劳肯干的人。

  反正如果换成是沈丽姝,她宁愿当中间商赚这个差价,自己还能再打一份工,双倍的收入双倍的快乐!

  不过老沈家这么兢兢业业在家帮她削木头,沈丽姝也是欣慰的,这说明老沈家即便情况比徐姥爷家复杂一些,各房私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远不如徐老家人心那么齐,但他们本质也都是踏实本分的人,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沈丽姝发现,她自己心眼子多 ,反而就喜欢身边都是老实人。

  尤其是在这个家里,有她一只小狐狸就够了。

  再多一只,就怕发展到后画风突变成自己人互相扯头花。

  但老沈家也是太老实了些,让她不得不提醒他们走捷径的方法。

  即便如此,沈四伯都没开窍,想也不想的说,“现在忙得过来,还用不着请别人。”

  沈大路也只是进步了一点点,还在那附和呢,“是啊,只要这两个月多削些签子,开春也忙不了几天,家里还是能支应的,真要请人也得是秋收时节,那时候才真叫人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呢!”

  沈丽姝面露微笑,“你们高兴就好。”

  她本来就不太在意这点小事,老沈家只是谨慎保守,又不是脑子瓦特了,知道他们烧烤摊生意多么红火,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会短了烧烤摊的木签,那她自然随他们怎么安排,本甲方爸爸只负责收货打钱。

  倒是二堂哥提到木签话题,让沈丽姝想起了另一桩心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也是我想岔了,之前还觉得咱们的木签挺结实,洗干净还能多用几回,可谁知道客人们就换喜欢拿着烤串边逛边吃,签子吃完都扔别处去了,咱们能够回收利用的,不过十之二三,同每天所需的签子一比,不过杯水车薪。”

  沈大柳还以为她是感慨多出来的工作量,笑着安慰道,“姝娘不必忧心,四叔和大路哥不是说了么,即便咱们要用到这许多签子,家里头仍忙得过来。”

  沈丽姝摇头,“我自是不担心伯父们的本事,就是有些心疼那些大树,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能长那么大一棵,可咱们砍伐树木,一两刻钟就能砍倒一棵。”

  就算那片林子颇为茂密,也不是他们家的所有物,镇上谁都能去砍,沈丽姝想自家这个消耗法,仍会暗暗心惊。

  她开始担心按照这个速度,等不及他们种树,可能林子就要被砍禿了。

  小伙伴们闻言纷纷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毕竟谁家砍树,不是一两刻钟砍倒一棵的?难道还要花一两个月时间慢慢砍不成?

  还是沈家旺立刻get到了这话的真正意思,一直插不上什话的他立刻附和,“我之前就想说了,那些削签子的木材,都是可以用来打家具的好材料,委实有些暴殄天物,须知城里的普通家具都不便宜呢,可是去找那些木匠家中用剩的边角料,又远不够咱们用的。”

  沈丽姝也就是话题聊到这里,才忍不住感慨一通,原来老爹也跟她有一样的心情,她也不由期待的看向老爹,“爹可有更好的建议?”

  沈家旺还真有点想法,他笑道,“更好的建议称不上,我就是觉得树长起来不容易,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如把木签换成竹签?竹子长起来就快多了,还一长就是一大片,我听说竹子也像你们烤的韭菜一样,割一茬它们自动长一茬,用来做竹签应该刚刚好。”

  沈丽姝很想翻个白眼,她觉得老爹讲了个废话,要是找得到竹子,她还需要忍着心痛朝大树下手吗?

  她体贴的给老爹留了面子,胆子很大又仗着年纪最小的徐力却是毫不客气的吐槽,“姑父,您说竹子这么好,那为什么林子都没有呢?”

  沈家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林子里没有,种上不就有了?”

  徐力吐舌头,“还要种竹子多麻烦,咱们林子的树可多得是,随便砍。”

  沈丽姝却是不怕麻烦,只要能在周边种上竹子,多花些精力时间和金钱她也愿意,毕竟再也不用担心大量砍树破坏生态环境而遭雷劈,她晚上睡觉都能更安稳一些,于是立刻恢复了期待,“爹这么说,是不是有办法在咱们这边也种上竹子吗?”

  沈家旺摇头道,“爹不会,但认识一个精通此道之人的儿子,叫许木,许木他爹是个老花匠,早年因为手艺出名,被重金从江南弄来京里帮主家打理园子,那园子据说就是仿江南园林风格,十分雅致秀丽,引得许多达官贵人前去观赏。”

  “许老头跟主家只签长工,不卖身,把一家老小带到京城后,还要给家人另找住处安顿,当时他们租的屋子也在咱们这条巷子,不过许老头干了五六年后,就攒钱在外城买了个宅子,一家子都搬那边了。现如今,许老头仍还在园子里当差,听说已经是个小管事,咱们若需要竹苗,花点钱找他就成。至于种竹子,找许木就成,他这几年也跟许老头学了些本事,在外城开了个花草铺子,偶尔被一些财大气粗的东家请去店里摆弄花草装饰,日子很是过得去,老头子压箱底种竹本领,他不可能不会。”

  沈丽姝万万没想到老爹身边还有这种人才,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太好了,爹什么时候去找许叔叔买竹苗吗?”

  沈徐氏颇为诧异的插话,“姝娘还记得许叔叔一家么?他们搬家的时候,你好像还不满三岁。”

  沈丽姝理直气壮,“不记得了,但如果叫叔叔不合适,喊伯伯也行。”

  只要对方能帮她搞定竹签的原材料,让她喊爷爷都没问题。

  沈徐氏:……

  见妻子又被姝娘无意间噎得说不出话来,沈家旺连忙打圆场,“喊叔叔正好合适,许叔叔长子比你小半岁,那时候他奶奶还跟你爷爷开玩笑,说要给你们俩定娃娃亲。”

  沈丽姝:啊这……

  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刚小小噎了老爹媳妇一把,下一秒,老爹就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她踏踏实实搬砖,认认真真搞事业,什么青梅竹马都爱我的剧本,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沈丽姝压根不想接老爹的茬。

  当然沈家旺也只是想起往事,开玩笑的提了下,顺便想想看小大人似的姝娘露出符合年龄的窘迫反应。

  没想到他闺女态度冷淡,满脸写着与她无瓜,妻子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不该开这种毫无可能的玩笑,把他弄得挺没意思的,连忙摸着鼻子回归正题,“姝娘若是需要,爹随时可以去找徐叔叔,只是我听说他们收费可不便宜,你们确定要特意为这个去种竹子?”

  这也是他之前就想起来却一直没提的原因,放着不要钱的木头去专门种竹子,饶是沈家旺能理解闺女的出发点,也对她的决定感到惊讶,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沈丽姝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爹,哪怕许叔叔开价一二十贯,”

  开价再高的话,她可能就要先攒一攒再说了,咱家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为了一丛竹子一掷千金的地步。

  沈家旺好笑摆手,“没那么离谱,姝娘你最近是不是财大气粗、不把钱当钱看了?还一二十贯,我看要是能开十贯,许老头都得请假帮咱们种竹子了。”

  沈丽姝显然没把老爹的打趣放心上,美滋滋道:“那就好,只要低于十贯,你看着做主就成。”

  沈家旺这段时间看姝娘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自己这个父亲却越来越帮不上忙,心情颇为失落,如今总算又有了用武之地,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积极,摩拳擦掌道,“那这事包在爹身上,你们只管放心。不过城里可没地儿给咱们种竹子,最后即便谈成了,也得移植到镇上去。”

  沈丽姝早有心理准备,立刻表示没问题,反正不管是木签还是竹签,都由老沈家的负责制作,竹林就种在镇上还更方便,“只不过到时候又要麻烦伯父他们照料这些竹子了。”

  沈四伯当时就想拍胸脯保证他们能照顾得妥妥的,但下一秒就想到了他以后要留在城里帮忙,镇上那边全然顾看不到,一时间很有些失魂落魄,举着的手也僵在半空。

  在他倍感失落的时候,沈家旺已经给闺女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能成功移植,你伯父们自然会把竹子照料好,他们伺候了半辈子庄稼,还能不会这个?”

  徐二舅也附和道,“姝娘只管放心,你伯父们种地很有一手,再说姥爷他们也会帮你们照料的。”

  沈丽姝就是气氛到了客气两句,得到多方保证,那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木柴的小问题有了解决方案,沈家旺就要收拾收拾回去上班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吃饱喝足,开始串菜了。

  即将走马上任的两位新员工立刻申请加入实习,沈丽姝他们也觉得这活儿有手就能干,没什么技术含量,就让徐二舅和沈四伯加入了。

  肉还要多腌制会儿,大家先串蔬菜。

  由于土豆、玉米、地瓜等几样烧烤扛把子在市面上还不多见,能烤制的蔬菜种类就很有限了,毕竟要烤起来好吃的同时还得要它们价格便宜,像是葫芦和茄子那种天价蔬菜,哪怕好吃到上天,他们也烤不起。

  各类鲜美的菌菇也以同样理由落选。

  最后能雀屏中选的蔬菜,就韭菜菘菜番瓜豆角等朴实无华的几样了,沈丽姝见种类太少,昨天突发奇想串了几把大蒜带去摊位上,竟然也被开放包容的京城百姓飞快结束了。

  于是今天他们又多了一个菜品,烤大蒜。

  沈丽姝还是觉得种类不够多,一直在想办法丰富他们的菜单,看到对面已经熟练上手、动作飞快的徐二舅,她突然灵光一闪,“二舅,姥爷是不是很会蒸馒头?”

  徐二舅头也不抬,“那可不,你姥爷蒸馒头的手艺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原先曾姥爷只是乡间的焗掌,也有些祖传的手艺,附近十里八村遇着红白喜事办要摆水席,都会请曾姥爷去,你姥爷也从小跟着帮厨,不到二十岁,名声就已经比曾姥爷还大了,因为尝过的人都觉得你姥爷蒸的馒头,比水席上那些鸡鸭鱼肉都不差,真真是百吃不腻。后来老东家也听说了姥爷的名声,正好他们家要盖酒楼,老东家亲自去请姥爷来酒楼做工。”

  这段故事沈丽姝和沈家兄弟们第一次听,徐虎徐力却是早已倒背如流,看小伙伴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们骄傲补充道:“爷爷一开始还不是掌勺师傅,后来他学会了大师傅的手艺,自己也成了大厨。”

  然后大厨这个职位就从传到了儿子,本来不出意外,还可以传孙子曾孙子,多来几代说不定就成了大厨世家呢。

  沈丽姝心想,徐姥爷年轻时也有一段精彩的奋斗史呢,可见小人物也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她很想让徐二舅他们八一八,但现在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只好把话题拉回馒头上,“那二舅回去能不能请姥爷帮我们蒸一些馒头带过来?其实烤馒头也很香,只是城里的白面馒头都卖好贵,要么便宜些的就舍不得放精面,又没有那个味,我觉得不划算,才没有说这个事。”

  而现在,反正徐二舅每天都要进城送货,送两样也是送,送三样也是送,是时候把烤馒头加入菜单了。

  徐二舅听得一愣一愣的,“馒头那么大一只,这要怎么烤得熟?”

  “馒头本来就是熟的嘛,只要把外便烤香烤酥脆就行了,当然也不会一整个串着烤,太夸张了,我估摸着切成鸡蛋大小并小指宽的薄片最合适,一个馒头可以串四五串烤馒头片,也不能卖得比肉贵,馒头也只能跟蔬菜一样,任意两串一文钱。可是城里正宗的白面馒头都得一文钱一个,成本太高,咱们自己没赚头,如果能请姥爷动手,至少能节省一半的成本,咱们还能用最精细的白面,再有姥爷的好手艺,说不定这烤馒头片还会是我们的招牌菜之一。”

  徐二舅被她说得开始吸口水,“你姥爷亲手蒸的馒头用来当肉一样烤,还洒那些香料,这得香吃什么样?”

  “二舅也觉得不错吧?那你帮我劝一劝姥爷,我们给他老人家开双倍工钱。”

  “姥爷不用劝,要是知道你们还用得着他的手艺,别说在家里蒸几笼馒头,就算亲自来城里做工,老爷子也绝无二话。”

  沈丽姝也觉得徐姥爷不太可能拒绝她的请求,再有徐二舅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就放心把这事交给他了,顺便还提了个不成熟的小意见,“我不记得从哪里听说,揉面的时候放一些牛乳,蒸出来的馒头会格外香甜可口,可惜牛乳不常见。”

  烧烤店的奶香小馒头,yyds!

  姝娘这几个月走街串巷,堪称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哪怕是道听途说,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充满了可信度,徐二舅直接跳过了怀疑环节,笑道:“这时节,正是母牛下小牛犊的时候,还是能寻到牛乳的,既然姝娘觉得馒头搁牛乳会更好吃,我回去就叫姥爷试试。”

  沈丽姝这下真喜出望外了,努力朝徐二舅眨着大眼睛卖萌,“二舅可千万别忘了,您记得告诉姥爷,若是怕坏事,一开始可以少放些牛乳,我就喜欢奶味儿,哪怕别人不爱吃,我自个儿也能把馒头都吃光。”

  白面馒头还是有钱人家里的主食呢,沈丽姝心底巴不得没人跟她抢,嘿嘿。

  见她这么上心,徐二舅哐哐拍胸脯保证,“我都记住了,不会忘的。”

  沈四伯也主动表态,“姝娘,四伯也帮你记着,就算你二舅忘了,我也会去找徐叔提醒此事的。”

  沈丽姝可太开心了。

  今儿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干什么都顺利,圆满完成备菜工作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在家支起工具烤羊排,腌制入味的羊肉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孜然粉和孜然粒被油脂包裹浸润,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浓郁香味,香得大家抓着羊排啃得一丝羊肉都不剩后,一个个仍紧紧抓着骨头不放,把骨头细缝的每一丝残留味道也吸得干干净净。

  最后羊排骨上吸不出一点味道,大家才依依不舍的扔了骨头,又开始仔仔细细舔舐手指上的残留味道,整个一饿了八百年的难民相。

  吃过不少美食的沈丽姝,同样没抗住这顿普普通通烤羊排的威力,啃完骨头也在久久回味它的余韵。然后,作为事业心比谁都强的烧烤摊小老板,沈丽姝又开始琢磨着把羊肉串加入菜单的可能了。

  她把目光落到沈四伯身上,在对方茫然又无措的眼神中道明想法,却遭受到了沈四伯疯狂摇头拒绝,“养不了养不了,咱们这儿可没那么大的草地,周围都见不着几家养羊的,就算养了,也最多养个三五只。”

  沈丽姝有亿点点失望,但沈四伯这么笃定,她也不好勉强,就退而求其次,“那就养三五只,作为限定特色菜?”

  沈四伯不懂什么叫限定特色菜,但他知道姝娘妥协了,所以他也不好梗着脖子继续反对。

  毕竟姝娘也说了,买小羊崽的和草料的钱她都会出,同时还会给负责照料羊的人开工钱,他忍不住琢磨起来,三五只羊应该可以当牛一样放,姝娘给工钱,就可以让家里那群孩子们负责,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沈四伯才缓缓点头,“那就先养几只试试吧。”

  不等沈丽姝开始激动,他又提醒道,“不过现在没草料喂小羊,咱们又不像家里有羊的人家提前准备,要养也是开春后再抱来。”

  沈丽姝大失所望,不由问道:“那羊出栏要多久?”

  “听说比猪的时日短一些,但也短不了太多,总得喂养个小半年。”

  那就只能等到他们的烧烤店开了再上羊肉串了,好漫长啊。

  沈丽姝多少有点挫败感,但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强,到时候把羊肉当噱头,隔段时间搞一场饥饿营销,那这波就不亏了。

第43章

  徐二舅和沈四伯给沈丽姝打了小半天的工, 又吃到了脍炙人口、让他们尝过就忍不住念念不忘的绝美烤羊排,还定下了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类容,这一天的经历可以说相当精彩和充实了。

  踏上回家的道路, 两人仍觉心满意足。

  就是太过充实了, 走出城门才惊觉太阳都已经落山,他们还从没这么晚回家过, 一路上加快脚步疾行, 抵达镇上时天已然黑透。

  幸好今日也是个大晴天,夜晚月朗星稀,即便没带火把或油灯, 在月光的指引下, 他们仍能看清回家的道路。

  但现在已然入冬, 往后再想碰上这么好的天气, 可就不容易喽, 为了避免在半道上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以后进城还得随身带上火折子, 徐二舅如此提醒自己。

  徐二舅在担心以后没火折子照明、可能回不了家的时候, 沈四伯也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看着徐老二,一板一眼问:“你还记得姝娘说过的,要往馒头里搁点牛乳那事吗?”

  “我外甥女千叮万嘱的, 我能记不住吗?”徐二舅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然后不耐烦挥挥手,“都这么晚了, 你也快回去吧。”

  沈四伯也是觉得太晚了, 可能来不及去徐家走这一趟了, 因为他答应姝娘最好明儿就去城里帮忙, 自然是跟徐老二一块进城,顺便还能和徐老二轮流挑担子。

  一百五十斤猪肉,再帮孩子们带点菜,加起来怕有两百斤了,对他们做惯了农活的人不算很重,可是要赶上一两个时辰的路,这也不是多轻松的活儿。

  虽然徐老二跟孩子们打了包票,再重的肉菜他也挑得动,真觉得吃力了,还可以让驴子帮忙驮,可沈四伯他们这种老农,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好好珍惜爱护能帮他们大忙的牛和驴子,人人都把它们当宝贝,以至于对着别人家的驴子,沈四伯都忍不住心疼,他觉得老徐家的驴子能不用就不用,让人家好好在家吃草吧,明儿他帮徐老二一起挑担。

  这样一来,明儿一早他就得出发,那只能今晚就同爹娘和兄弟们商量他去城里干活的事了。

  时间紧急,沈四伯觉得这会儿回家,他们应该只是回了屋但还没睡着,再晚一些就未必了,尤其是爹娘年纪大睡得早,他总不能把睡得好好的老人从床上拽起来。

  急着回家的两人于是就此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两家分别住在不同的方位,且沈家比徐家偏僻一些,因而徐二舅也比沈四伯早半刻钟到家,一推开院门,发现几乎全家人都没回房休息,而是就在院子里等他,两个小外甥更是跳得欢腾,“二舅二舅,爹娘和阿姊有没有让你给我们带话或者东西?”

  徐二舅:啊这……

  他们刚到的时候,三妹确实絮絮叨叨问了许多孩子们的事,妹夫回来后也关心问过孩子们有没有给他们两家添麻烦,得到孩子们都很懂事也用功的答案,话题便又转到摆摊上面了。

  但问候归问候,让带东西或者带话是真没必要,他们两家是孩子们的亲姥爷亲爷爷,只有争着抢着对他们好的份,万不会苛待了。

  何况孩子们到镇上连一个月都没有,当初带的一应物什很是齐全,再有一个来月就得回家过年,也委实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至于他们心心念念的阿姊,那可真是不巧,姝娘这大半天他们瞧着都忙得慌,说是轮休,可她从起床就几乎没歇过,要去钱庄换大笔银子,要买羊排回家又煮又腌又烤,还要花大半天功夫收拾处理晚上摆摊所需的食材,甚至吃饭那一两刻钟,姝娘仍在小嘴叭叭操心着生意大事,一个人得把所有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得多辛苦?

  徐二舅觉得,他跟沈老四只是被安排的人,都觉得今儿办成了好多大事,心里满足得紧,发号施令的姝娘肯定比他们都累。

  别看她小小年纪,每天操心的都是几贯十几贯的大生意,放在外头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大老板哩!

  总之,徐二舅十分理解外甥女的不容易,每天忙得团团转的姝娘没功夫提及弟弟们,简直太情有可原。

  可他回家看着外甥们一脸眼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了,一时呆站在门口不知如何回答。

  夜幕已深,沈文殊和沈进殊没有仔细去打量黑暗中二舅尴尬的神色,也无暇注意这个,哥俩已经眼尖的注意到二舅手上拎着的东西十分眼熟,正是他们十分喜爱的秋香居糕点,两人无比欢喜又自然的上前接过东西,“这是阿姊特意给我们带的吗,有没有我们最喜欢的千层糕?”

  徐二舅总觉得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点头:“对,这就是姝娘上午特意买的。”

  至于不仅他有,沈老四也带了一包糕点回家这种小事,就没必要特意提了,徐二舅欣慰看着外甥们欢天喜地拆糕点。

  秋香居的糕点和其他铺子一样,都是用油纸打包好,只不过他们家的绳结比较有特色,兄弟俩不但一眼就确定,拆起来也特别熟稔顺手,沈文殊都没能搭上手,二弟已经熟练的解开了绳结,他便也不同弟弟抢这份工作,转头好奇的问二舅,“阿姊怎么上午去买糕点,今儿不忙吗?”

  徐二舅简单解释了下他们的轮班制度,“不过也是顺路,姝娘说好巧我们在,就叫我们陪她去钱庄把铜钱全换成银子,正好路过秋香居,就进去买了些糕点。”

  一听到去钱庄换钱,埋头拆糕点的沈进殊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二舅,“阿姊今天换了多少银子?”

  不仅是他双眼放光,在场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眼神,这其中还有姝娘说的“小股东”徐林和徐鹭,饶是徐二舅觉得这种事不适合小孩子听,也还是笼统给了个回答:“几十贯吧。”

  就连徐姥爷听到这话都腾地站起身:“你没看错吧,才几天就赚了几十贯?”

  孩子们更是喜形于色,不禁在院子里欢呼雀跃起来,沈文殊和沈进殊还不忘支持二舅,“肯定没错,阿姊说了烧烤摊生意只会比糖炒栗子更好。”

  然后哥俩开始满院子发糕点作为庆祝。

  他俩虽然以为这些糕点是阿姊单独为自己带的,但受沈丽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态度影响,也渐渐养成了大度爱跟人分享的性子,所以兴奋过后就毫不犹豫发分美食,就连徐姥爷等长辈说自己不要,叫孩子们多吃些,哥俩也不让,坚持人人都要尝尝味道。

  徐二舅手上当然也被分了一块。

  看着哥俩你一块我一块,将最后两块糕点瓜分干净,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宛如林间偷吃的木老鼠,特别有趣,他看得十分喜爱,满以为这关就过去了,正要跟爹娘说一下姝娘每天五十文雇他专程进城送菜的好消息,却不想可爱的小外甥,前一秒才美滋滋吃着糕点,下一秒又“欲求不满”了,抬头直直望着他,“二舅,阿姊除了秋香居的糕点,就没有说别的吗,比如关心我们书读得好不好?”

  沈进殊忍不住怀疑,肯定是臭弟弟趁他们不在家,占据了阿姊的所有注意力,阿姊才没那么关注他们的。

  等回家过年,他就要说服阿姊和爹娘,把小弟也送到镇上一起读书,看臭弟弟还怎么缠着阿姊,哼!

  是的,比起远离父母寄居在外家求学的不适应,沈文殊和沈进殊明显更想念阿姊,因为从两年前沈徐氏临近产期,最小的沈进殊就被打包到哥哥姐姐的屋子,而沈文殊跟着大姐混的岁数,比二弟还小一些,在小家伙们心里,他们就是从小跟阿姊同吃同住、相依为命的。

  因此起初离开父母和熟悉的家,来到镇上姥爷家住,有阿姊陪着一起,他们没有半点不习惯,晚上睡觉还是跟阿姊一起睡,白天有这么多兄弟姐妹陪着他们玩,以及姥姥爷爷和爷爷奶奶都换着法子哄他们高兴,哥俩觉得乡下可比城里有趣多了,别说想家,他们简直是乐不思蜀!

  但是沈丽姝一回家,兄弟俩就觉得哪哪都不得劲了,后来连天天在姥爷院子里烧烤玩耍的堂哥表哥们,也抛下他们进城去了,乡下变得一点也不有趣,沈文殊和沈进殊不可避免开始想家了,尤其想念有阿姊在的地方,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偶尔还能听阿姊讲故事,就算他们也要跟大家一样做做很事,不像在姥爷家,除了吃饭睡觉和读书,其他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兄弟俩也都更喜欢在家里的生活。

  可是,他们日思夜想的阿姊,回去这么久了居然都没信要给他们,这让沈进殊这个大冤种感到了一阵失望和委屈。

  徐二舅却不知道小外甥的满腹委屈,此时此刻,他只想摸一摸满头不存在的冷汗。

  说真的,他和媳妇养了三儿三女,女儿们不必提,小子们却是一个赛一个调皮捣蛋,常常让他们娘举着烧火棍满镇子追打,可是这几个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捆一起也没有小外甥难缠,竟然让他这个当舅舅的,第一次有了焦头烂额的感觉。

  明明姝娘和大弟也都比寻常孩子聪明,可他们就没让他这么下不来台过。

  大概二弟再长大些懂事了,也会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伶俐吧,徐二舅如此安慰自己,也顺便做了下心理建设,就顶着小侄子委屈巴巴的小脸,勇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个也不能怪你们阿姊,事情一下子太多,二舅好像忘记告诉姝娘你们天天念叨着她的事了,她以为你们一切都好,加上生意也真的忙,才没有专门给你们带信的。”

  徐二舅是真彻底忘了这茬,才会被年仅五岁的的小外甥看得心虚不已。

  沈进殊果然很不好糊弄,还想打破砂锅,问问二舅究竟去城里忙了什么,连他们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还好他哥颇为老成的开口了,“阿姊他们赚了那么多钱,肯定每天都很忙,就算二舅帮咱们带话了,阿姊也没功夫回太多,不如等你能写一页千字文的时候,叫二舅把你写的字带一张回家,顺便让二舅告诉阿姊,夫子最近夸你很有读书科举天赋的事,那阿姊肯定很高兴,不但要给你回信,说不定还有奖励呢。”

  徐二舅朝懂事体贴的大外甥送去了感激的目光,好样的大弟,就该这么管着你弟弟。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书里说的一物降一物,二弟平时不怎么折腾,但他这个小人精一旦做怪起来,他们这些大人长辈说什么都不好使,只有他才七岁的哥哥镇得住。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徐二舅就特别理解三妹和妹夫非要把孩子们送镇上读书的做法,这两小家伙在家肯定也让他们毫无办法,还得孩子们自己管自己,啧。

  果然沈进殊也觉得大哥的提议很棒,立刻如小公鸡一般昂首挺胸,“好,那我明儿开始要更用功一些,好好练字,让阿姊瞧瞧我学得多好!”

  沈文殊能这么有理有据给弟弟建议,当然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这么干,便立刻道:“那咱们去睡觉吧,明儿早些起来背书。”

  沈进殊乖巧点头,句句不忘阿姊的叮嘱,“阿姊说过,吃完东西睡觉要簌口。”

  徐二舅简直是欢天喜地的接话,“好好,让二舅母帮你们打水洗漱去。”

  徐林氏原本坐在屋檐下给小儿子喂糕点,闻言直接把孩子交给他爹,拍拍手就去灶房打水了,路过同样坐在门口的大嫂徐郑氏时,徐郑氏屁股也没挪动的跟她客气道,“弟妹,你抱着孩子呢,起这么快做什么,叫我去给孩子们打水就好了。”

  徐林氏脚步不停,“大嫂安心坐着,我顺道给孩子他爹也烧一些热水洗一洗,看他赶路赶出一身的灰。”

  徐郑氏闻言安稳的把背靠回墙上,“那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孩子二叔这么晚才回来,想是在城里遇着了事,我可得好好听一听,等孩子他爹忙完回来,也好说给他听。”

  大舅母这个理由过于冠冕堂皇了,徐大舅就算晚上下班回来,听不到第一手消息,第二天也有大把时间从当事人那里听到最具体的情报,根本用不着她这个中间商搬运二手瓜。

  但因为大家的想法跟她一样,也都很想立刻知道徐二舅究竟在城里遭遇什么才回得这么晚,还一脸肉眼可见的兴奋的状态,因此谁也心情没拆穿徐郑氏,都在期待着徐二舅的表演。

  这时候,孩子们也分吃完美味的糕点,学着他们表兄弟的好习惯认真洗漱,便各自打着哈欠回屋睡觉了,徐二舅终于可以骄傲宣布他被姝娘高薪聘用的好消息,果然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鼓励,就连徐郑氏羡慕嫉妒之余,也真心实意的祝贺道,“这待遇可不比你大哥差多少,孩子他二叔,你可要好好干!”

  徐姥爷眼角眉梢都写着欢喜,没想到外孙女竟如此有本事,短短几天,连她二舅的工作都能安排了。

  每个月至少能有一千五百文的工钱,那还种什么地?把家里的田地都租出去,光是每年收的田租粮食,供他们全家老小吃喝还有剩的。

  老二这前程,还真不比他大哥差。

  激动的连道了几声好,徐姥爷便拄着拐棍健步如飞的回屋,“老二,跟我进来一下。”

  他老人家想问点刺激的话题,比如今儿他们具体去钱庄换了多少贯。

  原本他觉得,二十贯也是几十贯,可姝娘不是兴师动众的人,她能开口请长辈帮忙,必然是真忙不过来,相应的,这几日的进项也不会是小数目,至少不会只赚二十几贯。

  徐姥爷听着儿子紧跟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盘算着从哪里问起,不想老二进他们主屋后,果断把门一关,就掌握了主动权,“爹,姝娘想请您蒸一些馒头拿去烤,最好是揉面的时候放一些牛乳,听说这样吃起来格外香。喏,这是姝娘让我带的一百文,她说一半用来买最好的白面,一半是您的报酬。”

  老人家的计划彻底被打乱,愣愣接过钱问,“那我明儿天一亮就起来蒸馒头,能赶上你进城的时辰吗?”

  徐二舅摇头,“不行,姝娘千叮万嘱,千万不能让您累着,你想什么时候蒸馒头就什么时候蒸,我反正每天都要进城,咱们也不赶,晚一两日晚都不成问题的。”

  说完顿了顿,随后又想起了一些注意事项,“哦对了,姝娘还说也不用您每天动手,蒸一锅馒头,应该够用三五天的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同样是兴冲冲回家跟所有人分享大新闻,沈四伯面临的情况就没有徐二舅这么顺利了,沈家人多,各房也有各房的想法。

  当然了,老沈家谁都不反对去城里做事,除沈四伯以外的三房都有儿子去城里干活,二房更是两个大的都去了,这是家里孩子第一次离家,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当父母的最近每天都担心的睡不安稳,如今能让大人也去城里,还能就近照顾他们,就算不给钱他们都乐意。

  姝娘还开出了每日五十文的豪华待遇,那就不是乐不乐意的问题,是所有人都抢着要去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要数大堂哥沈大金。

  兄弟们都去城里搞事业,当大哥的本来也义不容辞,偏偏媳妇一哭二闹不同意,爹娘和爷奶也格外看重她肚子里的曾孙,非压着他去哄媳妇,让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弟们欢天喜地进城见世面。

  退一步越想越亏,这些天兄弟们都跑城里逍遥快活了,他关在家里跟叔伯们整天削木签,已经各种悔不当初了,一听弟弟们在城里竟有那么多钱赚,更是坐不住了,立刻道:“四叔,我也能吃苦有力气啊,你带我一起去成不?”

  此时此刻,别说压着他哄媳妇的爹娘和爷奶无言以对,就连他捧着肚子很是骄傲了几个月的媳妇也头一次低下了头,每天五十文,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他们竟然还不知道珍惜,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年轻人到底脸皮薄,沈大金还只会央求心软的四叔带他一起进城,四叔表示爱莫能助,还得听姝娘的意思,他也只是眼巴巴请四叔好好跟堂妹说,他去了城里一定好好干活,跟大家一样,事事都听姝娘的安排。

  比起沈大金好言相请的态度,沈三伯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他直接提议自己替换沈四伯,“我看老四去城里不成,孩子们摆摊要招待那么多客人,老四这闷葫芦都不会说话,还怎么帮孩子们?再说了,小时候就我跟老五投机,一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些年也是我们俩最能聊到一块,往后我住老五家,他们也会觉得更亲近自在些。”

  沈四伯只是憨厚又不是真傻,他一口拒绝了这个奇葩要求,只是看着三哥有理有据,似乎把爹娘和兄弟们都说动了的架势,他又嘴笨的不知如何反驳,一时急得汗都出来了,这时,还是闺女青娘笑盈盈帮腔道,“三伯,您跟五叔小时候最要好,性情最相投,可是这摊子做主是姝娘啊,要说家里谁跟姝娘最要好,肯定是我爹,这几个月哪回不是我爹去城里送东西?姝娘虽然年纪小,却是极有主见的,咱们一声不吭把我爹换成三伯,就怕她不高兴呢。”

  这一招祸水东引堪称立竿见影,姝娘如今在老沈家的形象,就跟财神爷差不多,一听她可能不高兴,原本神情犹豫的众人立刻严肃了脸色,但最绝的还是沈三伯,刚才自信满满陈述换人理由的他,这会儿简直是秒跪,“青娘说得也是,这事咱们自己商量没用,还得看姝娘的意思,赶明儿老四进城了,就轮到我去城里送东西,到时候我自己同姝娘说。”

  沈三伯都跪了,老沈家其他人更不会跟沈四伯抢,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沈奶奶却有些不满的看了青娘一眼,想说说这个孙女又没规矩。

  家里头男人说正事,连她都只是安静听着,青娘这丫头竟然敢插嘴,真是不像话!

  只是她还没说出口,又听到老三笑嘻嘻跟老四感慨,“我可算是知道你家青娘像谁了,别看她年纪大些,还真有几分姝娘的样子。”

  一听青娘像她最有出息的孙女,沈奶奶立刻把话咽了回去,以前她总觉得青娘的性子不好,就怕她甚至连累着其他孙女都找不到好婆家。

  可家里最精明的老三都夸青娘像姝娘了,那她还操心什么?

  青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但她也觉得三伯这话顺耳,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凑到三伯那边说笑去了。

  其实要说最像,他们伯侄俩才是最像的,脾气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前脚怼完人,后脚又没事人的继续愉快玩耍。

  总之,过程有点坎坷,结局还是好的,沈四伯进城一事尘埃落定,他替侄女转达的以后要种竹子做竹签、开春后还要羊几只羊的要求,也由沈爷爷拍板表示一切都按照姝娘的要求,他们随时准备着。

  于是第二天大早,沈四伯就带着连夜收拾的行李进城去了。

第44章

  由于徐二舅帮他们承担早起买菜的艰巨任务,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这天便一口气睡到了早十点多。

  起来时,徐二舅和沈四伯已经挑着他们今日所需的全部食材进门了。

  不用时时惦记着工作安排的睡眠,质量是极好的, 八个小时堪比别人睡十几个小时, 所以大家洗漱吃过东西后,便立刻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地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

  沈丽姝如今身兼数职, 人事安排也是她的职责, 看到沈四伯带来的行李还放在角落里,便道,“四伯, 不如我先带你去屋里看看吧, 床和柜子都给您安排出来了, 行李可以放屋里去。”

  沈四伯上回和徐二舅一块送孩子们进城, 跟着一起参观过改造过后的屋子, 他也同样对那些做工简单, 心思却又极为精巧的双层床很感兴趣, 闻言就迫不及待拎起了行李, “好, 我跟姝娘进去瞧瞧。”

  踏进房门,看到里头还是跟上回一样只有六张床,沈四伯不由面露疑惑, “这才六张床,也没有我住的位置啊。”

  沈丽姝便指着最靠近门口的下铺笑道:“这本来是大柳哥的床,现在空出来给四伯睡, 他去上边和表弟一块睡, 他俩身形最小, 也不会很挤, 再说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两个人睡还暖和些。”

  至于柜子,他们屋里本来就多出好几个,只是没全部装上锁罢了,现在沈四伯来了,有力气有手艺,买套锁他自己就能好了。

  沈四伯的人生格言就是再苦不能苦孩子,一听侄子为了给他让床铺,要去跟别人挤一起,感动的不行,连连摇头拒绝,“用不着用不着,摆摊不是有茶几凳子吗?晚上把这些拼一拼我就能睡了。”

  “那睡得多不舒服啊。”沈丽姝摇头道,“再说大柳哥和表弟因为这个,每个月比我们多得一百文补偿,您要是不肯睡这,他们的补偿就拿不到了,他们自己还不乐意呢。”

  沈四伯:……

  玩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在门口围观的徐二舅不由摇头失笑,“不用说,这法子又是姝娘想出来吧。”

  沈丽姝也笑眯眯回道:“是我提出来的,但大家也全票通过了。”

  徐二舅深感佩服的朝外甥女竖起大拇指,姝娘总是在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细心又周到,于是可能会让孩子们产生矛盾一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发芽的土壤。

  他深深感叹道,“那别说你兄弟们特别乐意腾床位了,二舅要是有床可以让,我也想赚这一百文呢!”

  男孩子嘛,跟兄弟挤一个被窝算什么,又不是挤不下,轻轻松松有钱赚,多好的事呐!

  徐二舅这话得到了小伙伴们的热烈响应,没抢到补贴名额的沈大山沈大力和徐虎纷纷举手,“姝娘,下一回还有这种好事,怎么也得轮到我们吧?”

  就连沈大路都跃跃欲试想举手表态,但堂妹说过要由小到大的原则,以他的年纪怕是轮不上了,遂只能羡慕的看着兄弟们争抢这份名额极其有限的住房补贴。

  看着小伙伴们闹哄哄抢名额的画面,沈丽姝很有大佬派头的挥手,“别抢了,这种好事今年就一回,咱们烧烤摊人手已经够多了,能进城来帮忙也都在这儿了,你们还想扒拉谁进来?”

  老徐家和老沈家能薅的劳动力不都被他们薅来了?底下的小萝卜头们,最好养两年再薅,揠苗助长不可取。

  最重要的是,烧烤架的生产力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增加人手,就要先从增加烧烤架入手,可到那时候,就不是增加一两个人可以搞定的了。

  沈丽姝对他们的生意规划极有信心。

  结果她就这么信誓旦旦表态结束,沈四伯似乎认定这是极好的帮大侄子说话的机会,立刻提醒道,“姝娘,你们大堂哥也很想过来帮忙,从昨晚到今早跟我说过好多遍了,其实前几天大路他们进城,他本来也做好准备要来的,还跟他们一起去徐家学了做烧烤。”

  沈丽姝:……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吗,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背刺,是来自最信任的老实人沈四伯。

  翻车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但是姝娘不慌,姝娘稳得住,只要她打死不认自己将不熟悉的大堂哥彻底抛之脑后,这事就不存在。

  沈丽姝淡定的说:“我记得有这回事,但大堂哥后来好像要留在家中照料怀孕的大堂嫂,应该还没这么快生吧?”

  “你大堂嫂生娃还远着呢,怎么也到年后去了,再说你奶奶和伯母们都能照顾好她,用不着大金守在旁边。”

  沈四伯的发言虽然有点直男癌,对大侄子却十分厚道,他毕竟是老沈家的长房长孙,如今其他侄子们都进城做事,能赚不少钱,眼看着有了好前程,大侄子总不能太过落后。

  事实上不仅沈四伯这么想,老沈家其他都这么觉得,所以昨晚沈大金说想跟沈四伯进城打工,全家没有一人持反对意见。

  现在面对可以做主的侄女,沈四伯也努力帮大侄子说了一箩筐好话。

  当然他性格耿直,嘴巴也不灵活,不知道运用语言的艺术,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沈大金对他说的那些,诸如安安分分干活,姝娘说什么他做什么云云。

  沈丽姝也相信沈四伯背刺归背刺,应该还没进化到面不改色说谎的地步,那这应该是大堂哥的真实所想了。

  她对大堂哥本就没意见,原先将他排除出去,只是担心这位长房长孙的优越地位,可能会影响到她在团队中的绝对领导权,但她也没动什么小手脚,只是在大堂嫂强烈反对的时候,顺水推舟表示这么安排极好。

  但凡沈丽姝想让大堂哥加入他们,开口帮他说几句话,以她在老沈家的份量和口才,结局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做人要用辩证的眼光看待问题,大堂哥之前不合适,现在就未必了,因为其他几个堂哥俨然已经唯她马首是瞻,她说话比他们爹妈都好使,就算大堂哥加入进来还想当老大,他们也未必听他指挥。

  更何况他的态度已经摆得如此端正,再没有人跟她抢老大的位置,沈丽姝连沈四伯这个长辈都使唤上了,还能放着大堂哥那么好的工具人不用?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沈丽姝根本没算到这么远,最后结果却正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已经准备接纳新工具人了,又担心她这么爽快的一口应下,对无心帮了她一把的大堂嫂似乎不太厚道?于是她笑道,“大堂哥那么能干,我当然是希望他来帮忙,只是大堂哥陪堂嫂生孩子也是极好的,等小侄子出生后,大堂哥也能抽开身,随时可以过来,咱们自家人,还怕错过这个村没有这家店吗?”

  沈四伯坚持表示就没有非得男人陪着才能生孩子的规矩,大侄子现在就可以进城帮忙,沈大路他们见她这么欢迎大堂哥,也纷纷表示早些来好,大家也能早些上手。

  众望所归,沈丽姝也就爽快点头,“那等四伯上手,就请大堂哥过来,如此免得你俩一下子加入,导致大家都手忙脚乱。”

  沈四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很是不安的说,“我若是迟迟上不了手可怎么办……”

  难道大侄子要因为他,迟迟无法进城工作了吗?

  很明显,沈三伯昨晚说他不适合这份工作的理由,沈四伯内心是认同的,他确实远不如三哥能耐。

  沈丽姝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都能给沈四伯带来压力,索性给了确切日子,“我爹说还有十天,大相国寺就要办庙会,一直办到元宵后,届时不但全城百姓汇聚于此,听闻外地许多富商文人也会携家带口进惊共襄盛会,咱们也去庙会上摆摊,想来只会比夜市上更加喧闹忙碌,那时请大堂哥来帮忙正正好。”

  那就只剩十天了,沈四伯身上压力骤减,不由眉开眼笑,“好,这样就很好。”

  徐二舅闻言也笑道:“那我晚上也去沈叔家一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那就有劳了。”

  沈丽姝心想这莫不就是长房长孙的排面?连不是老沈家人的二舅都格外捧场呢。

  但大堂哥态度摆出来了,她也没啥好担心的,安顿好了沈四伯的床位和柜子,就去外间继续备菜了。

  因为人手充足,且大家工作效率也提高了,明明增加了五十斤的烤肉量,备菜时间反而缩短了。

  串好的菜全部装进桶里搬上推车,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还洗了杯子煮了壶茶一起带上。

  他们第一天摆摊,就不知道带水,忙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还要花钱买水喝,后来几天不说完全杜绝了花冤枉钱,但只要有时间,沈丽姝还是会提前自备茶水的。

  今天他们时间就足够充裕,煮好茶水,距离平时出摊还有一个多小时,沈丽姝一说出发,小伙伴便倾巢而动。

  这是沈四伯第一天跟孩子们去摆摊,他表现得比谁都积极,恨不得一手承包了拉车和搬东西

  等所有重活。

  忙忙碌碌把桌椅烧烤架和装满串串的桶在指定位置放下并摆好,沈四伯抹了把汗抬头,才注意到街上没几个行人的情况,顿时傻眼,“就这么些人,咱们准备的肉串能卖掉吗?”

  “没问题,四伯您就瞧好吧。”沈丽姝信心满满,第一天摆摊,街上的人比现在还要少,他们开始生火烤肉,一不小心周围就站了一圈人,等到夜色开始黑沉,他们摊子前已经是人满为患。

  所以说顾客都是神出鬼没的动物,闻见香味他们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了。沈丽姝简单一句话给沈四伯打了强心针,就开始指挥工作,“今儿轮到大山哥和大力哥烤串了吧?那你们生火吧,咱们先烤二十串肉。”

  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沈丽姝给烧烤工这个岗位也排了班,每晚固定两人搭配,一个大朋友带一个小朋友,这样搭配比较科学。

  当然徐虎除外,他在其中年纪也不算大,跟沈大山和沈大柳比较相仿,但他论能力和烧烤技巧都是队伍中最厉害的,由他带着年龄最小的堂弟徐力,大家都没意见,于是剩下就是沈家四兄弟分组,沈大路搭配沈大柳,沈大力和沈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