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这诡异的情形,就让沈丽姝不敢动不敢动。

  小朋友上一回出街,身后还要带着丫鬟老妈子和侍卫等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看着像还没断奶的团子, 可他说要赏她, 身后那群岁数连零头都比他大的随从, 竟无一人敢置喙奶团子的决定, 他们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 只那位被点名的丫鬟依言出列, 堪称令行禁止、言听计从。

  这种种细节, 都说明小朋友身份尊贵且极受重视。沈丽姝没见过什么世面, 她只能想到《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那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凤凰蛋。

  而眼前, 这样一位如贾宝玉般金尊玉贵的小祖宗,竟然能孤身一人出现在游人如织的庙会上,这难道不是最大的bug?沈丽姝都想问天问到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发生让一个虚岁或许都不满五岁的小朋友, 甩开身前身后大几十号人, 一个人跑来庙会撒欢。

  莫非他智多近妖、把所有大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真要那么牛逼,这会儿就不会被那对中年夫妻缠住了。

  说起来,那对中年夫妻的出现,甚至比“奶团子离家记”更不科学。

  沈丽姝穿越这么久,几乎没见过当街欺凌弱小的纨绔恶霸,难道是因为这个朝代的治安格外优秀,或是权贵阶级特别平易近人吗?

  必然不是。

  普通百姓没像电视剧里那样动不动被欺负,是因为大家在生活中精通苟学,碰到疑似身份尊贵的,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绕道走,有多远跑多远,不去接触,当然也没机会被欺负。

  同样的,犯罪团伙也不敢招惹这种权贵阶级,有命赚钱也要命花才行,一旦惹到上不得了的大人物,钱搞来了,人也差不多无了,搞不好还要牵连家人,再是亡命之徒也犯不着干这个,去找普通百姓和富商搞点钱花他不香吗?

  在这种风气下,竟然有人偏要迎难而上,跑去纠缠连没见过世面的她都能看出不简单的奶团子,沈丽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它实实在在发生了,还那么运气不好的就在她面前上演。

  沈丽姝就很绝望,她也想当一个善良的、见义勇为的小仙女,可她当得起吗?万一人家是神仙打架,那他们勇敢冲上去,最后就会变成遭殃的小鬼。

  她还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二堂哥,不远处的摊子上还有那么多勤劳可爱的小伙伴,家里还有无条件信任她的爹娘和弟弟们,总不能为了做好事,把一家子整整齐齐交代进来吧。

  所以沈丽姝第一反应是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走。

  反正隔的这么远,只要她跑的够快,麻烦就追不上他们。

  随便还要安慰自己,奶团子家里也不简单,说不定已经发现他不在的事实,带着大部队在赶来的路上了,根本用不着她当救世主。

  可是想到爹娘和弟弟,沈丽姝心底又是一颤,她也是当姐姐的人,让她看着跟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陷入险境却视若无睹,她的脚底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迈出一步。

  万一奶团子的家人赶不上救援呢?万一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他真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对打算拐了他去天涯海角再“出手”的纯亡命之徒呢?

  那她就造了大孽,既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奶团子他“十八哥”送他们的那么多金子。

  这一刻,沈丽姝脑海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宛如一辈子那么漫长,但现实中也才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无数次想要逃离的脚到底也没有迈出去,沈丽姝一边在心里哀叹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收了人家那么好处,总要干一回人事。

  一边扯住了二堂哥的袖子,“我好像看到了给咱们荷包的那位公子他弟弟,要不过去瞧瞧吧?”

  嘴上说着问句,沈丽姝其实根本没等二堂哥回复,就拽着他的袖子勇往直前了。

  她内心还要庆幸,跟她出来摸鱼的是将要成年二堂哥,看着也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那对“夫妻”应该要掂量一下,而不是把他们也当成送上门的小点心照单全收。

  只要对方有所顾忌,自己就有发挥的机会,哪怕没办法靠他们两个把奶团子拯救出来,也能拖延时间,拖到奶团子家人找来,或是街道司的工作人员上来整理治安,他们就赢了。

  事实上,沈丽姝更希望是后者。

  这阵子随着他们的烧烤摊打响名气,老爹也在齐孔目的穿针引线下,跟街道司有了交情,尤其是负责大相国寺和州桥这两块的衙役,出去喝过几回酒,已经可以称兄道弟了,连带着沈丽姝见了他们,也是亲亲热热的喊叔伯。

  这份见义勇为的功劳,当然最好是送给那群叔叔伯伯,他们负责这里的治安,拯救落难小公子正是应有之义,并不会因此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沈丽姝的想法太多太杂乱,沈大路就太简单粗暴了些,那位赏荷包的锦衣少年,一次给他带来了足足二两银子的奖金,在他心里就是恩人一般的存在了。

  恩人的弟弟似乎有麻烦,他们当然义不容辞,能帮就帮。

  何况提议去看看的是他们家聪明能干的姝娘,沈大路认为只需要像以往那般听从就行了,完全没想过他们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搭上的可能性,因而抬脚就走,十分干脆利落。

  沈丽姝眼角余光瞥见二堂哥无所畏惧的神情,暗暗叹气,她就知道兄弟们指望不上,真出事还得她一个人扛。

  感觉头顶的压力更大了,沈丽姝一边向前,一边头脑风暴,构想各种可能情景和应对方案,还没想出个头绪,倒是听见了奶团子的声音,隐隐提到了烤肉两字。

  沈丽姝差点脚一滑摔倒,有个不妙的猜测,该不会奶团子这回跑出来,就是为了兑现那句“小爷下回再来”吧?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猜测成真,而她铁了心见死不救,到时候奶团子真丢了,他家里的人找到他们烧烤摊的画面——一定会很惨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了,正准备做好人好事,突然发现救了这个人,便相当于救了他们自己,那真是不顾代价也要救啊。

  沈丽姝立刻调整心态,也顾不上她还没想到好的对策,拉上二堂哥先冲了再说,几个箭步就到了奶团子和那对“夫妻”跟前,就兴冲冲道:“咦小公子,伯父他们叫我们俩过来看看,真的是您呀,怎么还在这儿?您兄长已经到前面去了……”

  他们跟奶团子当然远没有这么熟稔,甚至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表现得亲热些,沈丽姝怕吓不跑坏人,因此这番话还透露了两个重点,他们自己人多势众,而小朋友的支援也马上就到了。

  若只是想求财,眼看着占不到便宜,这会儿就该知难而退了。

  紧急关头,沈丽姝只能想出这么个经不起推敲的借口,还以为要纠缠一阵,结果她话都没说完,那对夫妻见势不对,已经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一个闪身夺路而逃。

  他们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容貌身材毫无特色,因此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影已然淹没在了人群里。

  沈丽姝:……

  这、好人好事这么简单的吗?亏她还做了那么多思想工作!

  想到行动之前和过程中的那些心路历程,沈丽姝就觉得尴尬,一低头,更是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眼神。

  好吧,她只从小朋友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看到一汪清泉,仿佛有种清澈见底、涤荡心灵的力量。“审视”什么的,都是他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你刚才说十八哥?可是十八哥今日并未出门。”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戏太过了,只好看着那对男女消失的方向,生硬转移话题道,“啊对了,小公子,方才那对男女是谁,就这么走了没问题吗?”

  小朋友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轻轻松松就被她转移了重点,背着小手一派傲然的轻哼,“哼,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说要去吃烤肉,还想哄我去另一个方向,以为小爷跟他们似的不认路么?”

  沈丽姝完全没有转移了话题的喜悦,以为一想到她猜测成真,这倒霉孩子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她脸上的笑容就十分虚弱,“您……就一个人出来吃烤肉吗?”

  “带了两个侍卫,但走到半路被一队冲出来打架斗殴的人冲散了,小爷记得路,就一个人过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些,沈丽姝才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而更让她震惊的还是小朋友的处变不惊,跟侍卫走散了,还要一个人前往目的地,这是何等的艺高人胆大?内心疯狂吐着槽,沈丽姝继续问:“所以那对夫妻,是后来出现的?”

  奶团子回头给了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大概被问得不耐烦了。

  沈丽姝也很惭愧,她好像快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但她真的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不通啊,就比如说奶团子身份如此高贵,为什么今天出门才带两个侍卫,难道他们家突然资产缩水、请不起那么多保镖了?

  说话间,小朋友已经反客为主,领着他们往烧烤摊方向去了,他们非但没法阻止,还要亦趋亦步、小心翼翼护着他,毕竟小祖宗要是在自己手上弄丢了,把他们打死都赔不起。

  沈丽姝也只能挑最重要的内容说,“小公子跟侍卫走散,他们想是心急如焚,不如我们送你去街道司,让差役们先帮您寻人可好?”

  闻言沈大路和奶团子齐刷刷抬头,沈大路先问出来:“为何要去街道司?”

  他觉得叔父在衙门当差,他们去衙门岂不比街道司更方便?

  奶团子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他们家跟衙门的关系,慢了一步,便只能点头附和沈大路的话,“对啊,你们不能帮我寻人吗?”

  沈丽姝心想果然是位小祖宗,理直气壮要别人为他服务。

  可她甚至不想把老爹牵扯进来,怕这事弄不好反倒给自家再惹来一堆麻烦,她自己就更不想伺候活祖宗了,于是努力祸水东引,“小公子说笑了,我们还在做生意,怕是没法子帮您寻人,再说大家对附近也不熟悉,怕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而街道司管辖这一片,请他们帮忙更为稳妥。”

  小祖宗很有范儿的道,“原来如此,小爷不怪你们。”

  沈丽姝嘴角疯狂抽搐,还要努力保持笑容,“小公子,街道司在咱们左手那边……”

  小祖宗坚定不移的右拐向烧烤摊所在的位置,很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去街道司,他们知道我来吃烤肉,待会就找过来了。”

  沈丽姝:……

  她好想问问这位小祖宗,到底为何对他们的烤肉如此执着,执着在哪里,他们改行不行?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痛苦,走在前面的奶团子脚步一顿,眯眼看过来,奶呼呼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你这什么态度,不欢迎小爷?”

  这个眯眼,不能说跟不怒自威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但沈丽姝也意识到了小朋友跟家里随意忽悠的弟弟们的不同,她也正色起来,犹豫的打量了眼对方空空如也、连个荷包玉佩也没有的腰间,诚实的说:“我们都十分欢迎小公子的光临,只是小本生意,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请问您身上带钱了吗?”

  很显然,小祖宗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自己从来不需要考虑钱财问题,这会儿跟底下人走散,除了价值不菲的衣裳和配饰,还真就身无分文了。可他社会阅历几乎为零,也不知道自己不耐烦用的那些配饰多么值钱,于是就被沈丽姝戳中了痛脚。

  本来从始至终抬着小下巴,宛如骄傲孔雀的小朋友,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窘迫,又不想承认自己吃霸王餐,便倔强道:“等他们来找我,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沈丽姝自认是个正经人,再穷也不能骗小孩子的零花钱,因此对这个提议不为所动,并趁机提出要求,“既然如此,不如等您的侍卫到了再点单?”

  虽然小朋友连跟侍卫走散了、都不改其志要来他们家吃烤肉的坚持,让她很感动,但内心也免不了怀疑一下下,会不会就是家里人不想让小朋友吃烧烤,他才只带了两个侍卫“离家出走”,导致险些在中途被拐走的?

  就当是她的脑补过头吧,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沈丽姝就不敢轻举妄动,在能帮他们背锅的人出现之前,可不敢随便给小祖宗吃烧烤。

  这是沈丽姝最后的倔强。

  很显然,奶团子年纪小,在家中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今天却屡次被沈丽姝拒绝,真不高兴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沈丽姝也不闪不避跟他对视。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却冷得让沈大路不敢插话,看看姝娘,又看看软绵绵一团的小贵人,最后把头一埋,学着他们默不作声。

  这场眼神拉锯战持续了几分钟,奶团子大概瞪得眼睛酸了,于是最后以他重重的冷哼声告终。小祖宗的气场全开,但真到了烧烤摊前,他倒也没坚持点菜,而是板着小脸高冷的问沈丽姝:“不让吃烤肉,那小爷坐哪儿?”

  语气带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这一路走来,他的小短腿都有点酸了,沈丽姝要是不那么对他,他看她还挺顺眼,愿意屈尊降贵给她抱的。

  但因为她的态度,小祖宗不乐意给抱了,更不肯让沈大路那样憨头憨脑的人抱自己,只能倔强的自己走全程,都累到喘气了,以至于看沈丽姝的眼神也越发幽怨。

  沈丽姝只当不知道,见他脾气大归大,倒也听得进劝说,她却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笑容和热情,“小公子若不嫌弃,我们倒是有个歇脚的杌子,不如您在此处歇一歇?”

  说话间,沈丽姝麻溜抽出了他们的歇脚凳,摆在了“收银台”后面一些的位置。

  以前“收银台”是她的专属位置,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实践,徐虎和沈大柳也越来越能胜任这份工作,这会儿就是沈大柳站在收银台,由他和一张摆食材的长桌隔开外边人群,而收银台后面更多的小伙伴忙忙碌碌,如此就可把小朋友团团包围起来,确保他们沉迷搬砖的时候,奶团子也不会被人趁乱偷走。

  奶团子不知道沈丽姝的良苦用心,只当她这番表现,是及时意识到错误,又来讨好他了。

  既然知错能改,他就勉强原谅她,一屁股坐在杌子上,仍骄傲的仰着头:“那你也在这陪小爷。”

  沈丽姝:……

  因着奶团子眼里只有沈丽姝一人的表现,小伙伴们对他们出去一趟捡来个小祖宗一事再是目瞪口呆,也不敢问姝娘,都不约而同找沈大路打听去了。

  沈大路起初跟着姝娘去“瞧瞧”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姝娘和小公子对话他听懂了,于是简单总结道,“小公子带着侍卫来咱们这吃烧烤,半道被冲散,他便自己来,中途又遇上两个拍花子的,刚好让姝娘眼尖瞧见了,拉着我上前,那两人一见我俩就跑没影了,小公子不想去街道司寻差役帮他找人,说他的侍卫知道来咱们这,我们就带他来了。”

  连知道来龙去脉的二堂哥,都丝毫不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问题,只是听转述的小伙伴们就更一无所知了,都觉得帮贵客的弟弟赶跑拍花子纯属举手之劳,不是啥大事,他们被满足了好奇心,也就安心营业了。

  看姝娘被缠得没办法,蹲在地上陪小祖宗聊天,沈大柳还给她加油打气,“姝娘你安心陪小公子说话,这会儿客人不是很多,我们忙得过来,不用担心。”

  沈丽姝对小伙伴的傻白甜程度感到绝望。

  小祖宗倒是挺满意,小下巴抬得更高了,“你叫姝娘?”

  “是。”

  “姓名是什么?”

  其实这时代还是有很多讲究的,比如女子嫁人以后,闺名就不能再给外人叫了,所以街坊邻居多称呼她娘“徐三娘”“徐娘子”或“押司娘子”。

  但沈丽姝因为不是土著,对这种细节不大在意,何况她才十岁,奶团子更是连她年龄的一半都没有,一个小学生,一个顶多幼稚园中班,男女大防怎么也讲究不到他们身上来,便随口回道:“我叫沈丽姝,‘御笔按图点丽姝’的那个丽姝。”

  奶团子点点头,还挺懂礼貌,“那我也告诉你姓名,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姓赵……”

  沈丽姝腾的一下站起来,开始浮夸的表演:“哎呀,我花了十文一颗买的梨子,险些就忘了,大路哥——”

  赵小朋友被她突如其来的表演吓一跳,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知道扎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沈丽姝这声音大得对面的顾客都听见了,身后的沈大路自然也没有错过,连忙上前一步道:“都在我兜里,怎么了?”

  “摊主说了,这个不能放太久,软了就没那么甜了,快趁新鲜分给大家,每人一个。”

  沈大路低头看了看坐在小杌子上、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小贵人,丽姝沉痛的点点头,于是赵小朋友也得到了一颗冻梨。看着其他人大口啃着香甜无比,他果然彻底把自我介绍的事抛之脑后了,也捧着冻梨津津有味啃起来。

第55章

  奶团子还是很好忽悠的, 因为小朋友往往没大人那么多复杂心事,只要找到让他们感兴趣的事情,他们就能表现出超高的专注力。

  就像啃冻梨, 看着旁边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 先入为主就觉得这果子不错了,试着咬一口, 果然汁水饱满、颇为甘甜, 好像不比府里的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差呢。

  于是在现场氛围的带动下,奶团子也越啃越香甜,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丽姝怕他太快啃完冻梨, 又想起自我介绍那茬子事, 他敢说她也不敢听啊, 便故意哄小朋友慢慢吃, 仔细品味它的甘甜余韵。

  奶团子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那他们怎么不慢慢吃?”

  “他们要赶紧吃完招待客人, 没法用心品味, 这种机会就咱们俩有。”沈丽姝手里也拿了颗冻梨, 她的偷懒小马扎被小祖宗占据着, 只能继续蹲地上。

  这就是穿男装的好处,想蹲就蹲,蹲累了还能席地而坐, 哪怕许多顾客一眼就看出她是小娘子,也不会过多置喙。

  但她要是公然以女生打扮做“不雅姿态”,绝对会有老古板跳出来指责她伤风败俗。还不止一位。

  沈丽姝无所顾忌的蹲地上, 奶团子端端正正坐小马扎, 两人视线刚好齐平, 她又习惯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显得无比真诚,“我陪你一起细细品味,看咱俩谁吃的慢。”

  世上还有这种“比赛”,奶团子呆愣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兴奋点头:“好!”

  于是等奶团子的侍卫们寻过来,就看到他们家小主子捧着一颗已经啃禿了果核,还舍不得扔,依然专心致志舔舐的画面,差点吓跪了。我

  要不是确定跟小祖宗分散半个时辰都不到,他们都要以为小主子饿了几天几夜,马上就要摆个破碗坐在路边讨饭了。

  眼前一幕冲击力太大,显然让这些见多识广的侍卫们也慌了神,遂一拥而上将小主子团团围住。

  场面十分夸张,前来寻找奶团子的侍卫远不止两个,而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个个人高马大、气势非凡,把他们的小烧烤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好沈丽姝反应快,第一时间拉着不知所措的小伙伴们退到外围。不是所有吃瓜现场都可以强势围观的。

  要不是怕表现的太明显,她甚至又想跟一哄而散的顾客们那样,有多远跑多远了。

  不过现在也算安全距离,没有太刻意的撇清关系,又听不见侍卫们和奶团子的对话,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沈丽姝都想给自己点赞。

  听不到秘辛,单纯瞧热闹还是没问题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就在外围静静看他们表演,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只见为首的侍卫突然单膝点地,似乎要恭迎小祖宗回家了。

  而奶团子此时面上也多了一些焦急,都顾不上他千辛万苦上演一场“奶团历险记”,却始终没吃上心心念念烤肉的悲催现实,很配合的就让一个侍卫上前抱起他。

  侍卫奔波在庙会街头寻人,别说带车架,连马匹都没牵一头,恭迎小主子回府只能用抱的。那个侍卫二话不说,抱起小主子就走,其他人纷纷护卫在左右,只有为首的那位没立即离去,而是转头朝沈丽姝他们拱手,当然主要目光还是落在沈丽姝身上,“多谢诸位收留小主人,如此恩情,来日必有重谢。”

  沈丽姝和被这阵仗搞得目瞪口呆的小伙伴,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摇头摆手。

  大家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功劳,小事一桩,真心担不起这么郑重的酬谢。

  而沈丽姝更是目送着最后一位侍卫也匆匆离开追上大部队,眼前终于清净下来,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上自己的小马扎。

  可算是把小祖宗送走了。

  谢不谢的,沈丽姝压根不敢想,因为她发现这队侍卫找到奶团子,神色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过来和离开都那么匆忙,显然还有什么大事要去处理,她越想越觉得这背后的水深得很,他们根本把握不住,最好的结果就是当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

  这样奶团子真有什么仇家,那边也至于把行动失利的账往他们头上算。

  于是这天收摊回家,除了复盘今日工作,沈丽姝还特意跟小伙伴们叮嘱了一遍,无论谁来打听,都不要透露他们“救了”富贵小公子的事,真问起来就说是他自己找过来的。

  她觉得庙会上乱糟糟,只要他们自己人不说漏嘴,应该还是能苟过去的。

  小伙伴们一如既往的言听计从,都没有问为什么。

  毕竟后来的阵仗都瞧见了,只是一群侍卫的气势就把大家吓得够呛,可见其家庭背景有多么震撼,怕连高官之孙的秦公子都比不了,他们就更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真要让他们以小贵人的恩人自居,他们自己都心虚。

  还是就像姝娘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人不问,他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如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再过些天庙会就结束了,大家伙累了二十多天,姝娘即将发的奖金和工钱,可比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贵人重要多了。

  小伙伴们这一副天大地大,都没有他们搬砖大的反应,让沈丽姝既无奈又欣慰,果然最后一切压力都还是她自己扛。

  倒是沈家旺听得有些在意,多问了几句。

  沈丽姝嘴上说着又是她一个人扛下所有,但内心也并不想把大家都拉下水。

  把她的猜测和担忧多告诉一人,就多一个人跟她一块忐忑忧虑,可却对现实没有任何益处,何必呢?

  所以对上老爹的目光,沈丽姝也只把二堂哥对小伙伴们解释的那套搬过来,半点都没提到奶团子私下跟她透露了他姓“赵”那茬。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确定,小团子就是他们都知道的那个“赵”,只不过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内情不知道远比知道安全,这才故意打断奶团子的自我介绍。

  沈家旺没开天眼,自然也不会无端往皇室宗贵方面去想,他是想的比大家都深一些,听完来龙去脉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松开了,持乐观态度道,“这事确实不能张扬,但姝娘也不必忧心,你们做了好事,坏人都不怕报应,好人更不该为此寝食不安。”

  沈丽姝确实被老爹乐观的态度感染了些,露出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我知道,爹。”

  说实话,哪怕听到奶团子的自我介绍,发现他们有可能卷入一个想不都不敢想的大麻烦中,沈丽姝也没半点后悔救人的举动。

  从功利的角度说,他们救了奶团子,就算因此招来了敌对方的清算,奶团子家人总会看在他的份上出手相护,先前疑似侍卫队长的那人郑重道谢的样子,也表明了他们有领情的态度。

  反倒是不救,导致奶团子真出了事,他家人迁怒起来,他们才是毫无招架之力。

  另一方面,沈丽姝虽还在担心有的没的,可她的心却是一如既往的踏实安定,尤其是忙完这些回到屋里,看着早已在她上铺睡得香甜的弟弟们,沈丽姝不由会心一笑,吹熄了蜡烛上床,沾上枕头便睡。

  又是踏实的一觉。

  从这以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的搬砖生活,又回归了以往的朴实无华且枯燥、但又富有的一个状态。

  周围并没有她担心的那种可疑人员的出没,那天信誓旦旦说“必有重谢”的侍卫队长也音信全无。

  沈丽姝对此的心情是,恨不得点一首《好运来》以示庆祝。她救人并没指望收谢礼,只要那群大人物彻底把他们抛在脑后,她就谢天谢地了。

  随着他们的生活回归正轨,大相国寺热闹了近一个月的庙会,也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来庙会的游客不减反增。

  可能前两日元宵过后,许多外地游客便收拾行囊回家去了,但汴京的本地人,以及周边村镇的一些乡亲们,反而抓住了庙会最后的尾巴,纷纷进城游玩了。

  就像是通许镇上的老徐家和老沈家,今年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富足的新年,从大人到小孩全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袜,又从沈丽姝和小伙伴里这边得到了庙会最后两天,很多摊子开始清仓大甩卖的消息,他们便都拉上相熟的亲朋好友,领着大家进城逛庙会顺便捡漏来了。

  只不过乡亲们不想花钱在城里住一晚,都赶着天黑前出城了,晚上逛庙会的主力军还是城里的居民。

  市民们进行最后的狂欢,庙会上仍然是摩肩接踵、游人如织的热闹景象,比往日有过之而不及,大有通宵达旦的架势。

  沈丽姝和小伙伴却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摊了。

  好吧,迫不及待的只有沈丽姝,小伙伴们兴奋归兴奋,眼底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彼此间一通挤眉弄眼后,最终推举徐虎作为代表站出来表态,“姝娘,我们都觉得,六天假还是太长了些,是不是再调整一下?”

  沈丽姝都震惊了,“这可是过年,六天假多吗?”

  资本家见了都要惭愧的低下头,小伙伴竟然嫌假期多?

  徐力忍不住提醒道:“可是表姊,年已经过完了,元宵节也过了。”

  “所以你们干脆连年都不想过了?”

  沈大柳咧着嘴笑得餍足,“我们不是也过年了吗?从腊月到元宵,几乎每天鸡鸭鱼肉的吃着,姝娘还隔三差五自掏腰包去买好吃的回来给我们尝鲜,这庙会上的摊子怕是都被我们尝尽了,还有新衣裳新鞋子穿,这个年过得可比以往十来年都要富足。”

  “对啊对啊,再没有比今年更幸福的了,我们都好好过了个年,姝娘体谅我们辛苦,歇个两三日也就够了,六天委实太久了些。”

  眼看着小伙伴一个个都成了卷王,沈丽姝捂着额头有苦难言,她能说她并不是体谅大家辛苦,单纯是自己连轴转太辛苦,加上前些天担心奶团子的后续麻烦,心力交瘁之下,才想趁着庙会的圆满落幕,放个小长假放松身心的吗?

  沈丽姝犹豫再三,实在抗拒陪着他们一起卷,哪怕是想想自己能分到的小钱钱,也还是卷不起来,于是赶紧头脑风暴想拒绝的理由,还真让她想到一个。

  “二舅今儿还说,林夫子向林举人推荐大弟二弟,林举人勉强松口可以先见见他们,亲自考察一二,日子就定在后日,爹那日是要请假同去的,但这么大的事,我也得跟过去瞧瞧,若是一切顺利,之后还要准备拜师宴,少不得花上个三五日。”

  所以放六天假真的不多,她已经是个合格的黑心老板了。

  她找的借口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半晌,直到沈大路突然提出另一个方案,“那若是姝娘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不如我们先一步回来开张?姝娘不在,生意肯定是不能跟以前比的,但就算一天只卖五十斤烤肉,也能赚几贯钱,总比不开张强。”

  小伙伴们眼睛一亮,纷纷去看沈丽姝,“可以吗?”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沈丽姝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当然可以,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别说五十斤烤肉,一百斤也不在话下!”

  打工人再卷一点,她这个老板岂不是分分钟买车买房?

  小伙伴们不知道黑心老板的险恶用心,他们只觉得能力被最能干的姝娘肯定了,更是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天都不休息,从明日就让姝娘瞧瞧,她没有看错人,他们自个儿也能撑起烧烤摊。

  不过大家只是心里想想,假还是要休的,不一定要歇两三天,但至少要放个假,让他们穿上新衣裳新鞋子回家转一圈。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那他们辛辛苦苦搬砖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大家心头一片火热,收摊的动作也终于麻利了起来。

  很快收拾的差不多,该拖着车子打道回府了,去年业绩垫底的四堂哥沈大山,想到这回大家

  的工钱和奖金都一样,没有谁多谁少之分,心情便十分激荡,看了眼天色,满脸期待的问堂妹,“姝娘,今儿咱们可比以往都早了一个时辰收摊,回家是不是可以先把账算了?”

  他们昨晚安排今日工作的时候,沈丽姝提前通知了一下,因为他们这二十多天,在庙会上的收获特别丰富,导致数目庞大,对账的过程想必也很漫长,想要像上回那样收摊回去后就立刻算账目发工钱奖金,恐怕要从半夜发到天亮,倒不如收完摊回家抓紧睡觉,第二日早些起来算账。

  但现在收摊时间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时间便充裕许多,沈丽姝采纳了四堂哥的建议,“行,今晚回去就把账目过一遍,先算出你们每人的工钱和奖金,若做完这些还不算太晚,就可以先给你们发了钱再休息。”

  她其实也想先分完帐再睡觉,那样搂着小钱钱,还能再做个美梦。

  就没有打工人不希望老板提前发工资的,小伙伴们欢呼雀跃着,兴高采烈的回到家。

  自从租了个房子后,烧烤工具统统都能放那边,沈丽姝家里也不那么拥挤了,又被沈徐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明天放假,住出租房的沈四伯和大堂哥势必都要回老家的,那边没有人看着,他们担心有小偷撬了锁进去,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直接把他们的烧烤架顺走。

  这玩意儿定做都要十几二十两,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一旦被偷,就不是损失一台烧烤架的问题,还有那十多天的生意。

  最好不要抱侥幸心理,老老实实把工具运回自己家,才是真的高枕无忧——这也是沈丽姝提前跟爹娘打过招呼,清出了一块地方给他们放东西,导致他们吃饭的餐桌,又临时挪回了沈家旺和沈徐氏的房间。

  有老爹帮着一起搬东西,沈丽姝正准备提个灯回屋拿账本和保险箱,刚转身两步,就听见一声惊呼:“咦,这盒子哪来的?”

  等她折回去时,大家已经团成圈围观那突如其来的盒子,发现它的徐虎正一边伸手打开,一边发表自己的疑问,“明明咱们收摊都没发现这盒子,绝不可能是客人不小心落下的。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明明不大,却这么沉……”

  话说到一半彻底没了声儿,其他人也都跟徐虎一样呆若木鸡,傻傻看着满满一盒子的金子,感觉比做梦还夸张,直到沈丽姝匆匆栓门发出的吱呀声,才让他们从梦中惊醒。

  这回他们没看姝娘,而是下意识询问在衙门当差的沈家旺,“姑父/叔父,这该不会是谁不小心落下的吧,衙门能帮忙找到失主吗?”

  无一人会想到这金子是给他们的可能性,唯独沈丽姝淡定自如,从双手发抖的徐虎手中接过盒子,认真打量着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明身份的标识,但却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距离“团子历险记”已经过去了五六天,虽然他们觉得这些天一切风平浪静,但搞不好上流社会已经经历过一场波云诡谲,奶团子家人近日才处理好后续风波,想起在其中做了一些微小工作的他们,便前来兑现“必有重谢”的承诺了。

  毕竟能够在他们这么多人眼前,神不知鬼不觉将装满金子的盒子放入他们的推车里,除了那些看起来身手了得的侍卫,沈丽姝也想不到别人了。

  至于为什么盒子里连一点证明身份的标志都找不到?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对方想表明身份,就不需要用这种神秘莫测的方式,叫人大大方方送来谢礼岂不是更简单方便?

  同时,沈丽姝认为奶团子家里用这方式酬谢,背后还有一层深意——他们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这盒金子,既是谢礼,也是封口费,双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以后少打交道,这同样也是沈丽姝最期待的结局,不过眼前的黄金就纯属意外之喜了,毕竟以她的经验,这盒黄金目测将有一百两,换成白银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啊!有了它,别说开烧烤店,洋房别墅也不是梦!

  沈丽姝没想到她只是抱着救人等于自救的心态,做了回好人好事,竟然还有如此超乎想象的收获,就激动的双颊泛红,恨不得手舞足蹈以示庆祝。

  只是她激动的目光才从闪瞎狗眼的黄金上移开,就看到了小伙伴们一脸不为所动、完全没想到这金子跟他们有何关系的表情,老爹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此时才出声问道:“姝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丽姝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把盒子盖好,塞进沈四伯手里。她怕其他人跟徐虎一样,捧着盒子抖成帕金森可不行,这个时候还是长辈更可靠一些,“你们先去我爹娘屋里,爹跟我来一下。”

  既然尘埃落定,也没必要再瞒着老爹了,把人拉到男生宿舍,沈丽姝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我觉得这盒金子,是前些天救的那位小公子家人给的,那天他的侍卫说了必有重谢,很郑重的样子,不像会出尔反尔的人,而且小公子跟我聊天时说要自我介绍,说他信赵,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能听的,就想办法打断了。”

  沈家旺显然也很清楚皇城脚下姓赵的富贵人家,意味着什么,狠狠吸了一口气,显然比先前看到满盒黄金还要更不可思议,“真的是姓赵?姝娘你没听错?”

  不等闺女给出肯定的答复,沈家旺就喃喃自语,“这也没别的同音姓氏,肯定错不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炯炯的看着闺女,“等等,你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年龄多大?”

  沈丽姝一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比划了两下,“这么高,看着比二弟还小半岁多的样子。”

  老爹的表情信息量太大了,她说完就一眨不眨盯着,准备听个大新闻。

  而沈爹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神情相当丰富,几经变化,从恍惚到确认,最终定了定心神,四下张望,哪怕在自己家里,周围并无人偷听,他也低下头,在闺女耳边说悄悄话,“爹前日才从齐孔目那里听了个大事,本以为跟咱们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那件事齐孔目也是在秦家听来的。”

  “据闻官家已近而立之年仍无子嗣,朝中大臣上谏多年,请官家从宗亲中挑选子嗣过继,直到年前皇后病重,官家才终于松口,于是皇后身子痊愈后,在元宵节这日设宴,邀请五岁以下的宗室子进宫……”

  果然是个大新闻啊大新闻,沈丽姝自觉尘埃落定,没什么好避讳的,眨巴着眼睛等老爹继续,“然后呢?”

  “然后什么?”

  沈丽姝:“……”

  沈家旺看着一脸失望的闺女,好笑道,“这可是官家、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他们的事,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几辈子也掺和不上,听个热闹就行了,爹不信你猜不到那位小公子的身份。”

  沈丽姝不仅猜到了,她现在还觉得很刺激呢,她这对小蝴蝶翅膀,竟然影响了一件国家大事——万一奶团子本来是注定在元宵前被人拐走,无法参与未来太子竞选,现在则被她一手送进宫,下一任皇帝搞不好就换人做了。

  不过这反正也不是她所知的历史,崩就崩吧,只要保持国泰民安的现状就好。沈丽姝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安危,忍不住跟老爹确认了一遍,“如今他们送金子过来,应该是已经有了结果,无论如何,都跟咱们家扯不上关系了吧?”

第56章

  沈家旺同样觉得自家无意中掺和了这种大事, 特别的不可思议,差点就在大冬天的冒冷汗了。

  但他也跟闺女一个想法,这事想是尘埃落定, 他们在最要紧关头都没被牵扯进去, 现在就更不会出事,因此收拾了心情, 朝姝娘肯定的点点头, “爹觉得你猜测不错,这事已然翻篇,说不准朝中选谁过继都有了结果, 赶明儿爹再找齐叔叔打听打听, 想是有些眉目的。”

  汴京城的百姓又被称为“笼袖娇民”, 他们不敢当面掺和达官显贵之间的事, 但是在贵人看不到的地方, 吃瓜吃到风生水起, 官家皇后贵妃的, 统统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官家挑选宗室子过继, 在盖棺定论前他们不敢过多关注, 也没法关注。

  事态明朗以后,沈爹不但敢打听,打听到了大八卦还可以同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宣扬, 毕竟这种写在朝廷邸报上的大事,不是谁都有资格探听的。他可真厉害,叉腰。

  沈丽姝一看老爹的表情就懂了, 也跟着调整到吃瓜频道, “那爹可要打听详细些, 我想知道最终人选, 是不是咱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嘿~”

  沈家旺点头表示会努力的,才问起眼下最重要的事,“那盒金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丽姝看得出来,她爹的眼神十分纠结。

  其实面对那么一大笔巨款,沈丽姝也很心动,恨不得据为己有,并且有很大把握,她要一个人占据这盒金子,小伙伴们面上都不会反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她支配所有,很难产生反抗的情绪,另一方面就是救人是她的决定,大概跟她一起行动的二堂哥都不会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跟她抢功了。

  一旦这笔钱都归她个人所有,明天放假就可以找人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小别墅,只要看好了,签约搬家立刻排上日程。

  关键是事业蓝图也不会因为买了房而耽误,这两个月摆摊收益就非常可观了,纵使还差一些,找小伙伴们凑凑,他们的烧烤店也分分钟开起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她想要的豪宅店铺都能拥有,这才是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正确姿势!

  对沈丽姝来说,这笔钱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大的、让她几乎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很多,却始终狠不下心,看着老爹同样激动又纠结要死的神情,她中肯的说:“虽然那位小公子是我发现并决定要救的,但真要是救出了麻烦,跟我摆摊的兄弟们甚至是爹娘你们,可能都避免不了被牵连,既然无形中承担了风险,那么这笔酬谢,大家也都是有份的。”

  沈家旺神情呆滞的问:“想、想好了?”

  沈丽姝沉痛的点头。

  做完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她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

  这一瞬间,沈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演,昭示着他内心经过了如何的极致拉扯。

  但万般纠结过后,他终是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看似劝慰闺女、更多却是在安慰自己般的喃喃自语,“如此安排也好,这盒金子虽然贵重,却也没有你跟兄弟们的情分和信任重要,只要你们一直这般融洽,齐心协力,早晚能赚回比这更多的钱。”

  沈家旺说完仍觉得心痛在滴血,沈丽姝却觉得好多了。

  她决定把这笔巨款也拿来跟小伙伴分享,就是不希望自己被这点利益困住,眼光放长远一点,她如今有团队有项目,市场对他们的项目反应也相当好,这份事业的价值,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两金子?

  就像老爹说的,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豪车豪宅都会有的。

  纵使换房子还得晚上一年半载,可这本就是一笔意外之财,有没有它,他们都是要勤勤恳恳搬砖的。

  对于不是自己努力赚来的钱财,没必要看得太重,比如买彩票中奖,钱财来得容易,散得往往更容易。

  这么一想,沈丽姝内心最后一丝不舍也烟消云散,终于说起她把老爹拉过来商谈的真正用意,“可是爹,大家好像都不敢相信这盒金子就是给咱们的,如今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和盘托出也不太合适吧?”

  这事求助老爹果然没错,沈家旺狠狠抹了把脸,调整完心态,很快就有了法子,“可以如实告诉他们是救了那位小公子的报酬,至于咱们猜测的宗室和过继,就不必说了,一来这也只是猜测,并不十分确定;二来他们不像你嘴巴严,万一不小心对外说漏嘴,可容易招来祸事。”

  说到嘴巴严实,沈家旺忍不住又看了闺女一眼。

  经此一遭,他对姝娘是彻彻底底服气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但处理得妥妥当当,还能自己一个人扛,他们这些父母兄弟愣是看不出端倪。

  这份本事连他都自愧不如,果然是老爷子教出来的好孙女,能成大事!

  沈丽姝把老爹惊叹看在眼底,笑嘻嘻道:“好的爹,还是爹想得周到,待会就由您跟大家说吧,表哥和堂哥他们还是更信服您的。”

  很显然老爹说的方案,沈丽姝也早想到了,只是她觉得这件事让她爹出面更合适。

  别看小伙伴们在工作上对她言听计从,从刚才看到金子大家不约而同去看她爹的反应就能知道,关键时刻还是老爹更具有公信力。

  “行,待会爹来说。”沈家旺毫不犹豫应下嘱托,旋即又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这份报酬来得正是时候,最晚明日,姝娘就要给你兄弟们发工钱和奖金了吧?把这些金子也一起分发下去,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不用担心太招眼了。”

  沈丽姝眼睛一亮,被老爹一提醒,她突然想到了这盒金子的出现,还要比发工资更合时宜的一点,就是她可以顺势将烧烤店的计划公之于众了。

  老爹说将金子和工资奖金一起发放,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