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觉得王晞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她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晞趁机道:“这样一来家里就应该不缺住的地方了吧?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柳荫园旁边的春荫园也修缮一番,分成两个院子,这样等施小姐来了可以住在晴雪园,潘小姐来了,可以和珂表姐住在春荫园。若是哪天姨母回来省亲,也可以歇在春荫园。”

有句话她没有说。

等到太夫人搬了过去,如果有喜欢的小辈,也可以安排在春荫园,不远不近的,正好晨昏定省,每天陪着说话。

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

春荫园和柳荫园原来是一个院子,老侯爷荤素不忌,生了一堆庶子女,家里不够住了,这才把院子一分为二,叫了春荫园和柳荫园的。

现在这样,改成一大两小三个院子,正好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太夫人意动。

王晞继续为常珂争取利益:“我瞧着珂表姐性格柔顺,潘小姐又是读书人家出身,她们肯定能彼此宽容,好好相处的。”

她怕到时候常凝看了好,要住进去,常珂还得继续在玉春堂里挤着。

太夫人想着常凝的性子,不禁点了点头。

等到侯夫人来给她回话的时候,她就说起春荫园:“要不要趁着这机会把那边也改一改,中间彻个花墙,分成两个院子,一处给你娘家侄女住,一处给阿珂住。等到阿珂她们出了门,老七、老八也要分院子了,还可以给他们住。”

这样一来,侯夫人三个没有成家的儿子就有地方扩建院子了。

侯夫人喜出望外,又迟疑道:“那彻花墙的银子……”

太夫人叹气。

明明受益的是侯夫人,她却连这点银子也不愿意出。

想到侯夫人的陪嫁,太夫人同病相怜,道:“我来想办法。你暂且先这样安排下去。”

侯夫人满心感激,谢了又谢。

等到木材和石料都进了府,王晞差了王喜去帮忙,并告诉他:“你学着点,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最主要的是别让侯府的管家贪了她的银子,她明明在图纸上标名了要用合抱粗的柱子,他们别给改成了碗口粗的。

王喜恭顺地应“是”,去了柳荫园。

王晞无事,请了常珂过来下棋。

常珂很是为难,道:“我不会下棋!”

王晞一听顿时神情振奋,道:“你不会下棋啊,我教你。放心好了,非常简单的。”

白果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支了张桌子,白术拿了棋盘,常珂战战兢兢地执了白子,精神紧绷地下了半个时辰,这才发现王晞和她相比,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不足为惧!

常珂扬眉吐气,咯咯直笑,趁机吃了王晞四子。

王晞好好一盘棋,缺了一个角。

她气得两腮鼓得像金鱼,道:“你不是不会下棋吗?”

常珂笑道:“我是不会啊!可我也没有想到你比我的棋艺还差。”

王晞觉得常珂说话太伤人,决定要好好下棋,打败常珂。

她支着肘在那里冥思苦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常珂一开始还能耐心地等她,等阿西拿了小鱼干来喂香叶,常珂就坐不住了,先是悄咪咪地拿了小鱼干逗着香叶,后来干脆把香叶抱在怀里喂食。

王晞气得不行,对常珂道:“有你这样下棋的吗?你一点也不尊重对手。”

“哦!”常珂忙把香叶放到了地上,对着香叶道“你自己玩会儿”,重新正坐在了桌旁。

香叶却记得常珂曾经喂过它小鱼干,趴着常珂的裙裾“喵喵喵”直叫。

“你这个叛徒!”王晞挠着香叶的下巴。

香叶瘫在地上四肢朝天的任王晞搓揉它。

常珂眼红,蹲在旁边看着,佩服地望着王晞道:“你可真厉害。我们家只有你敢养猫。”

第十六章 认识

王晞没有问永城侯府的人为什么不敢养猫。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只要永城侯府的人对她养的猫没有什么恶意就行了。

她丢棋认输,要和常珂再来一盘。

常珂望着在王晞面前撒着娇的香叶,指尖痒痒的,犹豫道:“要不我们歇一歇,陪香叶玩一会儿吧?你也可以休息休息,这下棋和练字一样,不是花的时候越长就能做得越好,要劳逸结合。”

王晞神色木然。

常珂这是嫌弃她没有下棋的天赋吧!

王晞抓过旁边果盘里的苹果,“咔嚓”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才解气。

常珂就抿了嘴朝着王晞笑,又蹲在地上逗着香叶玩,还问王晞:“香叶为什么叫香叶?”

王晞看着为了个小鱼干就拼命讨好常珂,好像八百年没有吃过小鱼干似的香叶,觉得眼睛辣,拎了香叶的脖子把它放到石凳上,道:“因为它娘叫八角。”

常珂愣了愣,恍然道:“那它的兄弟姐妹也都取了香料的名字吗?八角也是你养的猫吗?你来京城怎么没有带它?”

王晞挠着香叶的下巴,道:“八角是我祖母的猫,香叶的兄弟姐妹多半都被我姑母们要去了,只有香叶留在了我们家,我娘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她正说着话,红绸满脸兴奋地小跑了进来,远远地就喊着王晞“大小姐”。

王晞和常珂回头。

红绸跑了过来,喘着气对王晞道:“大小姐,那个,那个舞剑的人又出现了。在竹林里。”

“真的?!”王晞惊喜地站了起来,吩咐红绸,“我们快去看看。”说完,发现常珂还站在旁边,迟疑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然后想起常珂是认识隔壁镇国公府陈氏兄弟的,疑问句立刻变成了肯定句,道,“你帮我去看看那人是不是你认识的。”

常珂在红绸和王晞说话的时候已经满心期待地站了起来,还寻思着万一王晞不邀请她,她有什么办法能跟过去瞅一眼才好。此时听见王晞邀请她,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忙连声道:“好啊!好啊!我跟你去看一眼。”

看看那人是不是确实像王晞说的那样,俊美无俦。

两人结伴去了柳荫园。

柳荫园正在大兴土木,园门关了不说,旁边还围了警示的帷帐,怕有内眷不知道误闯了进去。

走近了,还可以听到帷帐里男人的喧嚣声。

常珂很害怕。

自从王晞的母亲丢了之后,常家对女眷就管得极严,等闲不允许和陌生人接触。

王晞让人去叫了王喜。

王喜安排她们去了柳荫园东北角。

路上,王晞问王喜院子修得怎样了?

王喜笑道:“几位管事都是精通庶务的人,请的工匠也都是在这个行业颇有些声望之人,宅子修得很快,就是工钱不低,怕是之前的预算有些不够。”

也就是说,这些工匠做事挺痛快的,就是要钱也要的挺痛快。

王晞笑道:“只有买错的,没有卖错的,只要把活做好了,预算超一点就超一点。大家出来做事,都是为了求财。以后如果我们还有活计要做,这些人知道了肯定会立刻赶过来,就算结了个善缘吧!”

千金买骨,不就是这么用的!

王喜知道王晞名下还有两个盐井,不差这点银子,笑着应诺,亲自去搬了两架梯子,这才带着小厮远远地守住了路口。

常珂咋舌。

王晞真有钱啊!

七、八千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超过了也不当一回事。难怪她祖母和大伯母都对她和颜悦色的。

她若是有哪一天能活成王晞这样就好了。

常珂在心里摇头,和王晞爬上了梯子。

说是隔壁,院子挨着院子,可两家的院子里都种了很多树,这样一眼望过去,也就能看见个穿着玄色武士服的身影。

王晞却是先举着千里镜先好好地看了一会儿。

和那天穿着白绸中衣,舞着剑的人不同,今天那人穿着的玄色武士服上用大红大绿宝蓝姜黄的丝线绣了狮子滚绣球的团花图样,那白皙的仿佛玉雕的手上拿着把黑漆漆的大弓,青色弓弦贴在他红润却棱角分明的唇上,有种柔韧又不失刚毅的美。

特别是他侧身而立,身姿挺拔如青竹,目光认真、锐利,整个人仿佛就是那即将离弦的箭,有种一往无前,无畏无惧的力量。

王晞在心里尖叫。

美人不管什么样子都是那么的美!

真不愧是能让她看得上眼的人物。

王晞又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这才把千里镜递给了常珂:“你拿这个看,这个看得清楚。”

常珂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从来没有见过千里镜。

她接到手里,一面摆弄着千里镜,一面问:“这是什么?怎么用?”

只是还没等王晞和她细说,她已胡乱着找到了正确的用法。

“我的天!”那么远的景物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般映入她的眼帘,让她非常的震撼,差点摔下了梯子。

好在是红绸和青绸都跟在她们身边,在她身形晃动的时候就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只是虚惊一场,很快就重新站稳了脚跟。

王晞问她:“是你认识的人吗?”

常珂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神色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真的觉得他长得非常英俊?是你平生所见的最漂亮的男子?”

“当然!”王晞觉得常珂这么问是在质疑她的审美能力,辩道,“我见过很多美男子。像蜀中最有名的名伶樊小楼,芙蓉书院的沈不卿,锦城官家的七少爷官玉,可没有谁像他似的,英气勃发,矜贵中带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无畏和坦然,很少有男子有他这样的气势,英俊得理直气壮,飞扬骄傲。”

常珂把千里镜塞给了王晞,叹气道:“你完了!你和我三姐姐她们一样,都觉得陈珞才应该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王晞愕然,道:“你说什么?那人是陈珞!”

“是!”常珂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陈珞,我觉得陈璎比他要好多了。至少陈璎看到我们,会很温柔地和我们打招呼,陈珞看我们的那眼神,好像我们都是废物似的,看一眼,都是抬举了我们。”她深深地苦恼着,“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被欺负?被人尊重不好吗?被人和蔼以待不好吗?被人春风细雨对待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垫脚石。”

“等等!”王晞打断了常珂的抱怨,道,“你说的‘你们’,除了你和你三堂姐常妍,还有谁?“

“施珠和常凝啊!”常珂恨不得抱头,“小时候施珠来我们家玩的时候,最喜欢跟着三堂兄跑,因为可以见到陈珞。因为这件事,我二伯母还开玩笑说,等施珠大了,可以嫁给我三堂兄。可惜施家瞧不上我三堂兄,不然施珠还真有可能成为我三堂嫂。你都不知道陈珞有多恶劣。他讨厌施珠跟着他,就让施珠帮他抱箭筒,施珠就傻傻地抱着他的箭筒,听他的话在我们家别院的习武场等他。下那么大的雪,施珠等了快两个时辰,手脚都差点冻坏了,他却是早跑回家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吃冻梨了。

“要不是施珠的乳娘看着不对劲,跪下来求她,她还会继续在那里待下去。

“施珠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惊动了家中的长辈,施家舅老爷去大同的时候,才会把她带去任上的。

“现在她要回来了,我想想就觉得有点害怕。

“没想到你居然也觉得他英俊。”

常珂摇着王晞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把王晞摇醒似的:“你能不能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别只被他的皮囊迷惑。菩萨说了,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你就不能透过他的表相,看清楚他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王晞哈哈大笑,道:“那你也承认他是最好看的了!不然你也不会这样说!”

常珂看王晞就像看傻子似的。

王晞就坐在了梯子上,揽了常珂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内外兼修的人是很少的,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圣贤呢?内在可以通过读书修行日臻完美,外在却非人力可为,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是稀有之物,我们喜欢看,我们想看,是人之常情,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好像天都要塌了似的。”

常珂目光幽幽地望着王晞。

王晞只好继续劝她:“觉得陈珞好看的不止我一个吧?可傻乎乎抱着箭筒在那里等的只有施珠一个人吧?这说明傻的只是她,你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把我们这一船人都打翻了。”

常珂目光微动。

王晞感慨道:“我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施珠的事!太让人意外了!”

常珂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步施珠的后尘,太让人意外了!”

王晞瞪着常珂。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常珂这么会说话呢?

她和常珂确认:“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竹林里的那个人是陈珞?”

常珂冷哼:“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把我当成了小丫鬟,说怎么都端午节了,我还穿着夹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说这话时看我的眼神。”

京城勋贵随宫里的习俗,到了端午节,不管京中天气如何,都要脱了夹袄换夏衣。

来之前王家请的宫中退役嬷嬷曾经反复地交待过王晞,让她别忘记了,不然京中的那些权贵会觉得她没有教养,会把她当乡下来的土包子、暴发户看待的。

王晞闻言不禁叹气,神色间难掩失望。

第十七章 怀疑

常珂见状,立刻面露欣喜,道:“现在你知道陈珞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也就觉得他长得没那么俊美了吧?”

“不是!”王晞沉痛地道,“我再看他还是会觉得他很俊美。我只是可惜,他是长公主和镇国公的儿子,就不可能随我回蜀中了,他长得再俊美,也和我没有关系了。”说完,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常珂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道:“你还想把陈珞带回去?带回去做什么?”

“当护卫啊!”王晞说着,再次长长地叹气,“之前我不知道他是谁啊,想着要是能把这人带回去做我的护卫就好了。”她还憧憬道,“你想想,我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这样的一个护卫,岂不是人人回头,多有意思啊!”

目下无尘,眼睛长到天上的陈珞,给王晞做护卫,站在王晞的身后,王晞要去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还要被街上的大媳妇小姑娘们围观,还不能发脾气,不能流露不满……常珂脑子里的画面只是这么一闪,已经足够她乐的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幻想起来:“你还可以让他给你买吃食,他平时最烦这个了,觉得我们指使他干活,就是为了炫耀和他关系有多好;还得让他给你拿东西,他总说我们矫情,可有时候,我们是真的不方便。我们哪次出门的时候不是头上戴满了首饰,那些金簪那么那么重,一不小心就不知会滑落到哪里了,除了像你这样的,谁敢随便乱动?回到家里,等嬷嬷清点首饰的时候肯定会被抱怨,还会报到家里的长辈那里去,被长辈斥责一番……”

王晞奇道:“难道你们戴的都是实心的簪子不成?”

常珂惊呆,道:“难道你戴的是空心的簪子?”

“是啊!”王晞不以为意地道,“实心的簪子多重啊,我小时候不肯戴这些,嬷嬷们给我戴上我就揪下来,我母亲没有办法,就给我打了空心的簪子,我就一直戴的是空心的簪子。”

“可空心的簪子镶不住宝石啊!”常珂困惑地道,“我看你戴的首饰,全都镶着各式各样的宝石。”

王晞抿了嘴笑,从头上拔下一只镶着绿松石的簪子递给了常珂:“你看。”

常珂拿在手里就感觉到份量很轻,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镶爪比簪身的颜色要浅,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不由惊呼:“镶爪是鎏金的!”

常珂不禁举着那簪子对着太阳光看了又看:“这是绿松石吧?这颜色真漂亮!大伯母也有个镶绿松石的簪子,虽说个头比你的大,可颜色没你的这么好,纹路也没有你的这么漂亮。你这个,像冰裂纹似的。应该很难得吧?”

王晞点头,笑道:“你喜欢?那送你好了!我那里还有很多这样的簪子。”

常珂连忙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的,你送我东西干嘛!你东西再多,也是你的,我不要。”

王晞也不勉强。

送东西是件挺好玩的事,送的人高兴,拿的人也高兴才好。若只是送的人高兴,那不是送东西,那是结仇。

她从来不是那种送人东西还和人结仇的人。

王晞接过常珂递过来的簪子,笑着重新插在了发间,道:“那你需要的时候再跟我说。”

“好啊!”常珂大方答应。

谁有那么多的首饰?为了参加聚会,姐妹间互相借个首饰戴很正常。

王晞笑吟吟颔首,一抬头,看见透过树冠洒落下来的如碎金般的阳光,想到她们已经来了一会儿,对常珂道:“我还要再看看陈珞。之前只知道他会舞剑,不知道他还会射箭。也不知道明天一大早他还会不会继续在这里舞剑……”

说着话,她又举着千里镜,探出身子窥视着陈珞。

圆圆的镜头里,陈珞的箭法也很好。

支支正中耙心。

当然,最好看的还是人。

身材挺拔如青竹,神色肃静如渟渊。

是个面容和气质兼具的美男子。

王晞在心里感叹,把千里镜递给身边的常珂:“你也看看。”

常珂看了几眼就把千里镜还给了王晞:“我还是觉得陈大公子更英俊!”

王晞想着那插满白羽箭的耙心,不知道陈珞继续射下去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她重新趴在了墙头,一面看陈珞射箭,一面心不在焉地应着常珂:“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还有个谁的,也很英俊,是四皇子还是五皇子来着?真有那么英俊吗?”

只是还没能等常珂回答,王晞已是一句“太牛了”,激动地狠狠拍了拍常珂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了?”常珂着急地道。

“居然射中了箭芯,把箭杆都射成了两半。”王晞说着,把千里镜又给了常珂,“我知道有些人射箭非常厉害,可厉害成这个样子的,还真是少见啊!我觉得他肯定也能一箭射出个惊弓之鸟来!李广也不过如此吧?”

常珂端着千里镜看着隔壁的情景,半晌才道:“陈家大公子武艺非同一般,没想到陈珞也这么厉害!”

千里镜中,看到他不仅是把一支直直地钉在靶中心的白羽箭给射裂开来,而且还把之前射在靶心的箭给射得飞迸出去。

“陈璎也这么厉害吗?”王晞非常好奇,道,“我要是没有记错,陈璎好像是在羽林卫吧?他平时忙吗?”

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这个人?

常珂听出了王晞的心思,呵呵地笑着回道:“他暂时在羽林卫里当了个小旗,平时也没有什么事。不过,他休沐的时候要不是和朋友出去游玩,就是陪在镇国公身边。男女有别,我们现在都不怎么见得到他了。”

王晞不死心,道:“你不是说常三爷和他关系不错吗?难道他不来找常三爷玩?”

常珂也不是小时候了,她闻言撇了撇嘴,道:“是三堂兄找他玩,不是他来找三堂兄玩。”

这就是只能有缘见了?

王晞失望地吁了口气,重新趴在了墙头,拿过了常珂手中的千里镜看:“陈璎和陈珞长得像吗?”

常珂仔细地回忆着:“我觉得还挺像的。他们兄弟俩差不多的个子,陈家大公子没有陈珞这么白,脸要比陈珞方正一些,陈璎的眉毛是典型的卧蚕眉,看上去比较稳重。陈珞的眉毛眉角上挑,眉锋锋利,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再就是眼睛,两个人都是丹凤眼,可陈珞的眼睛比陈璎大,比陈璎双,看着不太像丹凤眼,倒像杏子眼,特别是他不高兴瞪着你看的时候,目光清泠泠的,眼神凉飕飕的,看着就更不像了……”

“咦!”她的话被王晞打断,“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啊!”常珂忙趴过去看。

绿竹林里,真的不见了人影。

“这是练完了?”常珂喃喃地道,“不应该啊!怎么也该有小厮在旁边服侍着擦个手什么的?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啊!”

王晞也这么觉得。

她举着千里镜四处张望,突然发现长公主府一处建在假山石上的花厅窗棂大开,有人正举着千里镜在朝她们张望。

而且那人还穿着一身玄色的武士装。

分明就是刚才还在竹林里练箭的人!

“完了,我们被陈珞发现了!”王晞低呼道,吓得呼吸都屏住了。

凭谁被当成卖艺的被人偷看心里都会不舒服。

王晞觉得自己要是被陈珞逮个正着,还是有点心虚的。

“真的吗?!”常珂也有点紧张,主要还是怕陈珞知道了派人来家里告状。

“嗯嗯嗯!”王晞应着常珂,有垂柳拂过她的额头,她心中一动。

她们站在垂柳下,有树枝挡着,以她从前那些登高望远的经验,如果不盯着她这一处仔细地看,不太可能发现她们。

而且陈珞手中的千里镜看着比她手中的细,镜片更小,看清楚的机率更低。

她拍了拍胸,安慰常珂:“不怕,不怕。我们这个时候躲在树下别乱动,他就发现不了我们。”

常珂听了,神色不仅没有舒缓,反而更紧张了,脸色发白地道:“他是不是站在畅春堂的窗棂边?他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和你手里一样的千里镜?我听我三堂兄说,他曾经站在万岁山广寒殿的二楼,一箭射到了金鳌桥上,他不会是准备朝着我们也射一箭吧?”

“不,不会吧?!”王晞吓得目瞪口呆,“人命关天,他不至于草菅人命吧!”

“他什么时候把别人性命放在心上了!”常珂都快哭了,“他在内苑读书的时候,曾经和四皇子打赌,看谁能射中树上的鸟窝,结果差点误射到了正好路过的薄明月。薄明月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庆云侯府最得宠的小公子呢,薄家还不是只能算了,我们两个算什么啊!”

王晞额头冒汗,觉得自己这次失算了。

常珂急得不行,却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让树枝晃动,被陈珞发现:“他不会早就发现你在偷看他了吧?要不然他今天怎么突然改练箭了?之前你不是说他都是在竹林里舞剑的吗?”

“不,不能吧?!”王晞磕磕巴巴地,想到上次千里镜中陈珞那锐利如刀锋般直直望过来的眼神,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没了底。

第十八章 闲话

王晞毕竟年纪小,大道理懂得多,事情却经历的少,心里发虚,脸上就不由流露出几分来。常珂看了,越发觉得害怕,拉了王晞的衣袖,惴惴地道:“那,那我们怎么办?要不,去求了祖母?不,不能让祖母知道。祖母知道了,就等于是侯爷知道了。或者,去求大伯母,她向来疼爱小辈,长公主看在永城侯府的面子上,说不定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王晞原本还很慌张,听常珂这么一说,莫名地,那点慌张突然间就不翼而飞,反而生出几分“原来我猜对了,她可怜是可怜,却没有为母则刚的勇气,关键时候不要说子女了,就是孙女也知道她靠不住”的笃定来。

“你别慌!“她安慰着常珂,脑子却转得飞快,想着她祖母平日里告诉她的话。

有什么样的东家就有什么样的伙计。

遇到大事的时候,伙计都是看东家的作派行事的。

东家越是沉得住气,伙计们就越镇定从容,大家就越能共度难关。

她和常珂虽然不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但常珂此时如此惧怕,显然不是个能拿主意的,那她就只能挺身而出想办法了。

不然她们可能真像常珂说得那样,被陈珞一箭都留在这里,都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王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心里再怎样没把握,面上却已是一派坚毅果敢:“你听我说。我从前也曾站在家中二楼的亭台上用千里镜四处张望,它看到的地方有限,不然我也不会跑到柳荫园来了。特别是那些被树木掩映之处,是根本看不清楚的。我们被这柳树挡着,他不可能看得见我们。但我们要是心里惊慌,自乱阵脚,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他反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的行踪。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比耐性。看是他先离开那个你说的畅春堂还是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语气却带着强大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她的话。

常珂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拍了拍胸,马上想起刚才王晞说的话,生怕自己的举动节外生枝,引起了陈珞的注意,顿时全身僵直,声音也变得如蚊蚋般细小:“真的?只要我们躲在这儿不动,他就发现不了?”

“你相信我!”王晞死马当成活马医,大不了被太夫人等人呵斥一顿,但看在她那八千两银子的份上,相信永城侯府的人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帮她化解这次危难的。

她想到这些,差点落泪。

果然还是她爹说的对啊,人手中没钱,寸步难行啊!

她得看护好自己的嫁妆,不能让任何人有染指的机会不说,还得想办法学会赚钱,成为聚宝盆,让那些人就算是恨她,为了她点石成金的本领,也得咬了牙齿奉承她才行。

王晞斩钉截铁地对常珂道:“我不会出错的。”

常珂点头,紧绷着的身体都软和了几分。

王晞真是太失望了。

不仅没能拐个美男回家,还惹了个煞星。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会摇晃的树枝树叶,坐在了梯子上,对常珂道:“你也歇会儿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可惜我之前没有估算对,以为他最多在这里练上一个时辰的箭就会打道回府了,谁知道他会不按常理出牌,也没能带点茶水或是零食的,枯坐在这里好无聊啊!还好我们是在树荫下,这要是在太阳底下,就算不被陈珞的箭射死,我们也会被阳光晒死。”

常珂再次被王晞惊呆了:“你心好大!你都不怕陈珞去大伯父那里告状吗?”

王晞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他去永城侯那里告状,那就是要和我们讲理了。那他抓到现行了吗?这里是长公主的府邸吗?敢情我在自家的院子里还不能随便走动了?柳荫园请了工匠在修园子,他就敢肯定是有人在窥视他?他要是觉得这样都打扰了他的清静,有本事别住在这里啊!再不济,进宫去求皇上啊!让皇上给永城侯府换个地方开府,说不定地方比这里更大,也不用挨着这等恶邻,你们的日子更好过了呢!”

常珂被永城侯府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限制住了,从来没敢这么想过。

可这样的说法……让她热血沸腾,像出了一口恶气似的爽快怎么办?

她两眼泛着水光,一把抓住了王晞的手,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他要是真的敢去我大伯父那里告状,就算大伯父偏袒他,我也要这么质问他。”

这得有多大的怨念啊!

王晞哭笑不得。

就怕陈珞像常珂说的,来个先斩后奏,给她们一箭再说。

她对惊魂不定的红绸几个道:“你们靠近点,别被陈珞发现了。”又问红绸,“真的有那种方圆十里连个脚步声都逃不过他耳朵的武林高手吗?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不劳而获,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陈珞还没有及冠,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不可能有这样高的身手?他会不会是通过其它的办法发现的我们?”

话是这么说,王晞想到千里镜前陈珞那仿佛能看见她的眼神,心里却更倾向于陈珞的武艺非常高超。

红绸说不好,青绸却道:“也有些六识天生就非常厉害的,不练武都能直觉感受到危险;若是武功对了路子,他练一年,抵得上别人练个三、五年。说不定那位陈家二公子就是这样的也不一定。”

王晞就看了常珂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指责她所言不实似的。

常珂忍不住辩解:“他的武艺真的不如陈大公子。这是镇国公亲口说的,真不是我对他有成见。“

“你也知道你对他有成见啊!”王晞幽幽地道,“我们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得用自己的眼睛看。我记得京中每年秋季皇上都会行秋狩,以他的资历和身份地位,肯定得参加。难道他每年秋狩都不如陈璎不成?”

秋狩的时候,永城侯府也得参加的。有些功勋子弟就是通过秋狩崭露头角,得到皇帝的赏识,得以仕途大展的。

所以每次秋狩过后,常珂都会听到家中的长辈谈论秋狩的结果。

此时听了王晞的话,她不禁有些窘然,低声道:“从前大家都说是因为陈珞是长公主的独子,别人都不敢赢他……”“唉!”王晞更担心。

如果陈珞有心要射她们一箭,看来她们是在劫难逃了。

几个人坐在那里闲聊,隔着空儿悄悄举了千里镜遥望一下隔壁长公主府的畅春堂。

开始还能看到那玄色的身影,后来几次就只能看到大开的窗棂了。

常珂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们是不是赶紧离开这里?”

王晞觉得不对劲。

要是陈珞真的能凭着六识发现有人在偷看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