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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凡心两小时前发的一张照片,也就是离开他家之后。照片中是面对面的两只手,一只手很瘦很白,属于庄凡心,他手里拿着那沓数学卷子,另一只手比较黑,拿着一盒蛋糕,估计是庄凡心的同桌齐楠。

配字:交易现场。

顾拙言评论道:“借同学抄作业还有蛋糕吃?”

很快,庄凡心回复:“天下没有白抄的作业。”

顾拙言:“那我给你讲题是白讲么?我怎么没有蛋糕?”

一句话把庄凡心难住了,他找人家解决作业里的难题,解决完用作业换取蛋糕,然后作为中间商独吞了利润。

顾拙言半天没等到回复,恰好薛茂琛喊他吃饭,便揣着手机下楼。家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薛茂琛哄着顾宝言多吃青菜,顾拙言边吃边看手机。

庄凡心终于回复:“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

这是要补偿?顾拙言开玩笑而已,但他不正面解释,反而做作地说:“没胃口吃。”

庄凡心:“为什么?你生气了?”附加惊恐表情。

顾拙言:“后天要考试,焦虑。”

庄凡心难免疑惑,成绩那么好也会焦虑么?难道只有数学成绩一枝独秀?他跟个菩萨似的,换位思考,猜测顾拙言独自去陌生的学校考试,大概很不安吧?

他发送道:“后天我陪你去。”

顾拙言没有任何客套,仿佛达成目的般回一句“谢谢”。放下手机,他食欲不错地又添一碗饭,看薛茂琛哄孩子辛苦,敲敲碗沿儿警告顾宝言少任性。

顾宝言蛮害怕的,乖乖吃起来,薛茂琛把注意力从外孙女身上转移到外孙子身上,关心地问:“拙言,后天的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没准备。”顾拙言夹一根青菜,“这学校在全国排名没进前十,好考。”

薛茂琛建议:“那明天陪我钓鱼去吧?”

顾拙言改口:“我突然觉得单词要背一下,您自己钓吧。”

后天一早,庄凡心瘦条条的身影徘徊在薛家门前,等顾拙言出现便迎上去,约定好的,陪对方去参加考试。

原本想叫司机送一趟,但庄凡心建议搭地铁认认路,顾拙言便妥协了。两个人朝外走出一截,庄凡心转过身,面向顾拙言倒着走。

庄凡心穿着一条九分牛仔裤,很合身,两条细腿倒腾得很轻巧。上身是一件短袖的网球衫,正红色,衬得手臂和脖颈格外白净。顾拙言自然而然地看过去,微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庄凡心也笑。

顾拙言说:“笑你穿得那么喜庆。”打趣完再夸一句,“不过红色挺配你的。”

庄凡心他捏起上衣前襟,展示左胸口的小刺绣徽章,说:“这是我校夏季校服,你也会有的。”

顾拙言不禁萎靡,虽然欣赏人家半天,但自己并不想穿。想想做操时的盛景,绿操场站满红通通的学生,得多刺眼。

“瞧你那样儿。”庄凡心大喘气,“还有白色的,穿哪件随便。”

他们搭乘地铁到天中,庄凡心亮出校卡进校,带顾拙言去办公楼的招生处。一切已经打点好,把相关证件交给招生处主任,再由教学校长安排考试。

除了顾拙言,今天还有几名学生参加开学前的补考,全部安排在小报告厅内。

顾拙言随便挑个位置坐下,默默打量,这所学校有些历史,办公楼似乎翻新过,但报告厅的地毯很旧,长年累月都被踩薄了。

凑合上吧,也没别的招儿。

监考老师进来瞥见一位闲人,问:“庄凡心,你来陪我监考的?”

庄凡心笑答:“我陪转学生来考试。”他颇有眼力见儿地跑去拿卷子,“老师,我帮你发。”

发完补考卷,还剩单独一份水平测试卷,庄凡心走到顾拙言的桌旁,搁下卷子时小声说:“别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

顾拙言轻轻“嗯”一声,其实心头一空,他长这么大,参加过的大小考试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考不好也没关系”。

在听到庄凡心说之前,他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这句宽慰。

庄凡心轻巧敏捷地跑出报告厅,厅门关好,开考的铃声同时响起。周遭仅剩纸笔摩挲的动静,半小时、一小时,写得人手都酸了。

写作,顾拙言停下喝水,听见报告厅外传来一声“老师好”。

走廊上,庄凡心靠着墙阅读自带的推理小说,恰好他们班班主任夏维经过,他打完招呼问:“老师,你今天值班吗?”

“是啊。”夏维说,“你来学校干什么?”

庄凡心答:“我陪别人考试。”他感觉对方在打量他,便忍不住投其所好,“老师,我写完化学作业了。”

夏维疑惑道:“我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微小地变帅了一点。”

“臭美。”夏维赶着回办公室,走了,走出去几步又停下,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他转身看着庄凡心,像看一只小怪物:“谁允许你烫头的?!”

庄凡心把书扣脑袋上:“我错了!”

夏维训道:“开学前弄直!”

报告厅内,顾拙言听得一清二楚,心说这老师有点暴脾气,那小卷毛挺好看啊。

时间安排得很紧,上午考完语文数学,庄凡心带顾拙言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在学校里慢腾腾地转悠。

顾拙言任由庄凡心领着乱逛,教学楼中安静无人,经过高二年级三班的门口时朝内望一眼,窗明几净,后方黑板上画着栩栩如生的骏马,临摹自徐悲鸿。

他隐约猜到,故意问:“哪位同学画的,那么厉害?”

庄凡心真好骗,完全忍不住挨夸的笑意,承认后说:“这叫一马当先,但我们班总被一二班压着。”

说到这儿,他带着对未知的懵懂,还掺杂几分憧憬之情:“也不知道你会考进哪个班,没准儿恰好进我们班呢。”

顾拙言装傻:“没那么巧吧。”

“也对。”庄凡心点头,“没关系,反正都在一个年级。”

逛完这一层,他们下楼离开,从尽头的侧门出去是一片种着大榕树的花园,四条甬道连接对面的图书楼。

这一片是学校最美的地方,庄凡心好奇地问:“你原来的学校什么样?”

顾拙言说:“教室都大同小异,不过我们学校的学生很没德行,可能在食堂排舞,也可能去实验楼开联欢会,都挺难管的。”三两句说不清,倒是勾得他有点想家,“有一阵子流行组乐队,琴房不够用,于是乐队把道馆占领了。道馆的人找击剑部帮忙,我就带人去了。”

庄凡心问:“打架了?”

“没有。”顾拙言说,“乐队主唱原来是我发小,我们就在道馆听他们开了场演唱会。”

庄凡心想起朋友圈的那张合照,四个男生骑着马,那位发小应该也在其中。顾拙言点点头:“组乐队那个叫陆文,另外两个是连奕铭和苏望。”

十几岁的少年人,友情最珍贵,庄凡心怕聊多了影响对方的情绪。他带顾拙言朝西走,在犄角旮旯找到一处楼梯,楼梯下一有小块避风挡光的空地。

这个楼梯通往天台,但禁止使用,庄凡心说:“这处小角落是学校室外唯一一处监控死角。”

顾拙言看地上只有几片落叶:“还挺干净。”

“当然干净。”庄凡心不爽道,“放假前我天天打扫。”

见对方微微意外,他卖关子:“上学期,有一天晚自习的课间我躲在这儿,被主任抓住了,你猜我当时在干什么?”

顾拙言面无表情:“和你女朋友接吻。”

庄凡心一愣,脸说红就红:“怎么可能啊,我没有女朋友……”

顾拙言这时笑了:“那你干吗?”

庄凡心道:“我和齐楠躲在这儿嗦粉,有点咸,齐楠去小卖部买饮料,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主任凑巧经过。”

粉太香了,主任闻着味儿把庄凡心逮个正着,罚他打扫一学期卫生。

倾听完这么一桩惨案,顾拙言笑晕了,抬手搭住庄凡心的肩膀,怜惜地揽着对方回报告厅。下午考理综和英语,监考老师大发慈悲,允许庄凡心在厅内吹着空调等。

庄凡心远远地窝在最后一排,午后犯困,他渐渐也有些撑不住,在进行英语听力时睡着了。等铃声响起,收卷,其他人逃脱苦海般走光,顾拙言起身回头,见遥远的后排空空荡荡,再一定睛,一撮卷毛颤颤悠悠。

顾拙言走过去,抿唇坐在庄凡心旁边,噤着声打开手机音乐库,搜索《运动员进行曲》,点击播放。

不出十秒,庄凡心一激灵醒来:“做课间操了?”

顾拙言关掉音乐:“我考完了。”

庄凡心陡然松一口气,他和顾拙言并排、并肩,面向宽敞的报告厅以及厅上的讲台,仿佛同班同学来听讲座。

“哎,”他嘟囔,“要是你进我们班就好了。”

顾拙言笑笑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演技跟梁朝伟似的,装的跟大尾巴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原因和顾拙言的计划没关系,想看勾引暴露分手和好出门左拐原路看斜阳

第9章 这么快就翻车了。

两个人离开学校时正值晚高峰,天中门前的街上车水马龙,街对面有一排店铺和辅导班,招牌花花绿绿,其中有一间甜品店叫“一楠时光”。

庄凡心说:“以后喝东西就去一楠,记住了吗?”

顾拙言问:“比别家好喝?”

庄凡心哈哈一笑:“因为是我同桌家开的店。”他推推顾拙言的肩膀,从首尾相接的车缝隙中穿过,“走,我请你吃蛋糕。”

昨天在朋友圈的回复里提过,顾拙言解释:“我昨天瞎掰的,其实我不爱吃甜点。”

庄凡心热情道:“他家的蛋糕特好吃,你吃一次就喜欢了。”而且一暑假没来过这边,他自己想吃。

顾拙言没再推辞,顺从地跟着庄凡心进了门,店面不算大,但布置得很精心,边边角角也拾掇得一尘不染。

老板是一位中年女人,也就是齐楠的妈妈,此刻正坐在迷你吧台后算账。一抬头,瞧见稀客似的:“凡心来啦?一暑假没见了。”

庄凡心扑到吧台上:“阿姨,你想我不?”

“想啊,你也不来。”老板抬手扔一支棒棒糖,瞧见他穿着校服,顿时脸色一变,“开学啦?怎么齐楠还疯玩儿呢?”

庄凡心说:“莫慌莫慌,我陪朋友去学校考试呢。”

老板闻言一望,见顾拙言在窗前的长桌边坐着,感叹道:“这么高个子,别人家孩子都怎么长的。”说着递上餐单,“瞧瞧吃什么,这顿阿姨请客。”

“谢谢阿姨!”庄凡心叼着棒棒糖点单,“阿姨,齐楠在家吗?”

店面后头是居民楼,齐楠家住四楼,在家的话一嗓子就能喊下来玩儿。老板说:“没在,他下午跟人打球去了。”

庄凡心不情不愿地“噢”一声,这人怎么写作业的时候知道叫他,打球就不叫了。他撇撇嘴,最终点了两份蛋糕,两杯饮料。

等餐的时间不算短,庄凡心说:“阿姨,派点活儿干。”

老板将一面小黑板和几张餐卡递上,说:“快开学了,给阿姨设计个新招牌。”

庄凡心就爱干这种事,坐到桌边认认真真地画起来,顾拙言旁观片刻,忽然被墙上的照片的吸引,墙上贴着许多拍立得,几乎都是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

贴在中央的一张,是庄凡心和齐楠的合影,照片中庄凡心捧着一大杯奶茶,直发,眼仁儿乌溜溜的,看上去和现在不太一样。

顾拙言本来觉得卷毛好看,此时有些举棋不定,当然,不是他的头,他操心也没用。另一面墙上挂着几格漫画,天马行空的,但每一格都和店里的招牌有关。

“你画的?”他问。

庄凡心点点头,当初从构思到绘画再到制作成壁画,前后共花费两周时间,是送给齐楠的生日礼物。顾拙言晃一晃神,想起在他们不相熟的情况下,庄凡心主动帮他布置房间,也送他画。

他说:“你对谁都那么好?”

庄凡心笑笑:“那是你没见我白吃多少蛋糕。”

说什么来什么,两份蛋糕做好端来,恰好庄凡心将小黑板画完。“你尝尝。”他推给顾拙言一块,“我给你点的是一楠的招牌,不好吃的话你就离开榕城。”

顾拙言说:“那谁还敢说不好吃,直接把我撵回去了。”叉下一角吃进去,蛋糕很松软,凉凉的,有一层是冰淇淋。

他吃过许多餐厅的甜品,国内外的,高级的普通的,这蛋糕挺好吃,但达不到让他惊喜的程度。不过他表现得很喜欢,问:“就叫招牌蛋糕?”

庄凡心说:“首先,它的奶油很少,不腻。其次,奶油下是一层牛奶冻,牛奶冻下铺着冰淇淋,凉凉的很解暑。然后蛋糕中有红豆,红豆代表相思,而最上面撒的黑巧克力屑代表苦涩。”

顾拙言头晕:“真有意义一蛋糕。”

“清新、凉爽、苦涩、甜蜜、思念。”庄凡心道,“这个蛋糕叫夏日的初恋。”

顾拙言忽然有点下不去嘴,他没体验过夏日的初恋,倒是在一个多月前体验过“夏日的出柜”。他瞅瞅庄凡心那一块,绿色的,问:“你那叫什么?蒙古的草原?”

庄凡心差点呛着,他这块有金桔、薄荷、抹茶、仙草,吃进嘴里冰冰凉凉解酒去火,他说:“这叫梦醒时分。”

老板真是起名鬼才,顾拙言正乐着,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他拿出来一看,面上的笑意飞快地消失了。

庄凡心不经意地瞥见屏幕,来电显示“妈妈”,他安静地吃蛋糕好让对方安心讲电话,谁知顾拙言迟迟没有接听。电话一直振动到自动挂断,很快又打来第二通。

他疑惑道:“你不接吗?”

顾拙言没回答,在第三通打来时才无奈地按下接听键,迟缓地将手机贴在耳侧。里面传来他妈妈薛曼姿的声音:“拙言,考完试了吗?”

他答:“考完了。”

“考一整天累不累?”薛曼姿说,“我给你姥爷打电话了,让胡姐炖点汤,你晚上喝一盅就早点休息。”

顾拙言回:“知道了。”

手机里稍稍沉默,仿佛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片刻后,薛曼姿道:“听你爸讲,你想进理科三班?”

顾拙言不吭声,薛曼姿继续道:“我联系过那边的校长,说是一班的成绩最好,为什么——”

“我原来的学校更好。”顾拙言打断。

不等薛曼姿再说话,他直接说:“手机没电了。”

没叫妈,没主动对话,每一句回应都冷飕飕的。说完挂断、关机,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把“夏日的初恋”叉得乱七八糟。庄凡心在一旁无比好奇,为什么顾拙言对他妈妈的态度那么冷淡?难道是后妈?

提到原来的学校,看来顾拙言不想转学?

气氛相当不适合聊天,但庄凡心憋不住:“你怎么了?”

顾拙言没搭理,庄凡心又问:“刚才是你妈妈么?”

“你和家里闹别扭了?是不是跟你的学校有关系?”庄凡心的刹车坏了,“严重么?你为什么转学啊?”

他凑近点:“你还好吗?”

顾拙言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愤怒的表情,单就冷漠又平静的语气把庄凡心吓得闭嘴。他脸一红,许是被指责后的赧然,转回去盯着窗外的风景假装无事发生。

两个人再无任何交流,顾拙言摧毁那一块“夏日的初恋”,等冰淇淋渐渐融化,他放下两百块后拎上包走了。

来时一起搭地铁,顾拙言此刻却没那个耐性,招手叫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靠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回头见庄凡心停在两米之外。可能恼了他,也可能是怕他这模样,反正庄凡心杵在那儿挺委屈。

不等顾拙言开口,司机降下车窗催促:“小同学,停在这里很难做的,先上车好不好啊?”

庄凡心这才动弹,上了车,和顾拙言各挨一边,都偏头盯着车窗外面。一路沉默,到小路口下车后,庄凡心跑远几步,和顾拙言隔着一段距离往前走。

顾拙言望着庄凡心的背影,那么瘦,不高兴时看上去有点倔强。他想起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眼睛长那么大,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经过庄家的门外,庄凡心已经进去,两扇门连关闭时的回响都散尽了。

之后的两天,顾拙言一直没见过对方,他遛狗时在人家门前来来回回地走,连一面也没碰上。这个不凑巧的程度不符合概率论,后来才知道,庄凡心早出晚归,在画室一泡就是整天。

顾拙言琢磨,是不是在躲他?

还企图勾搭人家呢,这么快就翻车了。

能怪谁,只能怪薛曼姿打电话不会挑时间。

庄凡心的确在躲,他不清楚顾拙言消气没有,毕竟对方一条信息都没发来过,见面大概会尴尬。恰好画室来一批新学生,老师让他做几天临时助教。

这天下午天还大亮,因为画室的空调出故障,庄凡心才早早回家。未走到门口,他看见拴在门上的德牧,再仔细一瞧,地上果然丢着肉干。

这是故技重施,庄凡心却不想愿者上钩,他小跑几步敛了敛肉干,解开绳子,哄着德牧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顾拙言在院里左等右等,一直恭候到黄昏,憋不住望一眼,好啊,那门外哪还有他的忠犬。亲自出马,到庄家的门外,发现只剩一条牵狗绳在晃荡。

大门没锁,他推开走到楼前。

顾拙言喊道:“庄凡心?”

庄凡心正在客厅看电视,闻声一激灵,打开狗饼干牵绊住德牧。他起身出去,立在台阶上,顾拙言在台阶下站着。

“有事儿吗?”他问。

顾拙言答:“找狗。”

庄凡心说:“狗没在我家。”

顾拙言道:“那我找你。”

庄凡心暂不吭声,看天空看晚霞,装作浑然无知的样子,顾拙言走来,拾一阶,和他隔着一阶的高度与距离,并且对上他的眼睛。

他撇开目光:“找我干吗?”

顾拙言掏出一张卡片:“给你看一样东西。”

庄凡心情不自禁地瞧,几乎立刻认出那是天中的校卡,证件交上去,考完试,算算也该发下来了。他下一阶抢过来看,姓名,学号,高二年级……

“理科三班!”

一瞬间,庄凡心没绷住,露出满脸惊喜的笑模样,笑着笑着想起此刻的境况,又赶紧咬住嘴唇憋回去。

这时候,顾拙言轻轻道:“那天不好意思。”

庄凡心松开下唇,几日的不快如傍晚的大海退潮:“是我太没眼色。”

顾拙言心说倒是不难哄,他左手拿过校卡,伸出右手,很有仪式感地说:“那庄凡心同学,以后多多关照。”

庄凡心伸手回握。顾拙言握着那手掂了掂,相触的掌心热而潮湿,滑不溜秋的。他好笑地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预感你要理我,”庄凡心答,“……有一点点紧张。”

第10章 “自拍。”

庄凡心回答完有些难为情,因为他从来没跟朋友闹过矛盾,不太会处理,否则也不会躲了好几天。所以当顾拙言找上门时,他不禁有些紧张。

但此刻顾拙言听来却想,庄凡心这么在乎他的态度,好苗头!

握着的手松开,俩人在台阶上傻站了一会儿,直到德牧吃完饼干跑出来。顾拙言敲一下狗脑壳,感觉这狗的忠诚度不太行,谁给吃的都能拐走。

庄凡心爱抚狗毛,说:“PC39007,握手。”

顾拙言估计庄凡心这辈子都记不住德牧的警号,算了,007也挺好,詹姆斯·邦德。他决定道:“狗子改名叫邦德吧,能记住么?”

庄凡心嘀咕道:“这有什么记不住的。”

不怕人笨,就怕笨人不自知,顾拙言有些无话可说。外面不及楼里凉快,德牧待不住又跑进去,完全不拿自己当外面的狗。

顾拙言和庄凡心跟进客厅,沙发上扔着书包和画筒,显然庄凡心回家后还没上楼。顾拙言默默想,庄凡心一直在客厅看电视?那不就是一直在等他?

他问:“你一直在等我过来?”

庄凡心闻言一怔:“不是啊。”他手里掂掇着遥控器,忖度着怎么说才有面子,“我想看电视,凑巧你过来了。”

顾拙言奸诈道:“我过来得挺快吧?”

“快什么快?”庄凡心立刻否认,“破电视剧都看完两集了,你才来找。”

他说完感觉不对劲,再看顾拙言有点欠的笑容,反应过来秃噜了实话。他既没面子,又很不忿,索性闭上嘴不再出声。

顾拙言当时一句话弄僵气氛,互不搭理好几天,如今用狗勾引不成,只好主动上门和解,和解完,又搞得好像对方很在乎。

在这几秒安静的空隙,他忽然坦白:“其实这几天我找了你三四次。”

庄凡心这才舒坦点:“其实我也经常看手机……可你什么都没发。”

顾拙言道:“我想当面说。”这还不够,他看庄凡心的表情格外柔和,于是狠狠心又补一句,“几天没见,也想见见你。”

庄凡心待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我给你拿个雪糕!”

他快步躲进厨房,打开冰箱恨不得把头伸进去降温,妈啊,北方不都是大汉么,顾拙言这男的怎么这么酸啊!

一根雪糕拿了十分钟,庄凡心返回客厅,和顾拙言隔着大狗看电视。等太阳几乎落尽时,顾拙言牵狗告辞,庄凡心起身送到大门外。

晚霞消散干净,天空暗沉沉的,庄凡心顺便拉开门口的灯。那盏灯挂在左墙边,垂着一小截彩色的麻绳,庄凡心垫脚就能够着。但貌似刮了风,麻绳被吹得缠在灯托上,他努力几次都没成功。

顾拙言在后侧立着,抓住机会上前半步,抬起手将缠绕的麻绳一点点解开。他离庄凡心很近,双臂笼罩在庄凡心的头顶,庄凡心想迈开还被他压住肩膀拦下。

“干吗啊。”庄凡心觉得被高个压迫了。

顾拙言解开绳,从后握住庄凡心的手腕举起,把尾部的绳结塞给他,然后后退一步:“自己拉,没人笑话你矮。”

啪嗒,灯亮了,他们站在柔和灯光里。

庄凡心转身望见远处的小小身影,顾宝言跑来,一头撞在顾拙言的腿上,气喘吁吁地说:“哥,回家吃饭。”

她说完看向庄凡心,小孩儿都憋不住话:“小庄哥哥,今天我去看新学校了!”

庄凡心问:“你要去哪个学校啊?”

“国际小学,校服挺好看的!”顾宝言甚为满意,摸摸辫子说,“面试的时候有外教,我也想把头发弄成那样的。”

庄凡心原本打算明天去把头发拉直,带个孩子顺便的事儿,顾宝言立刻松开顾拙言,和庄凡心约定好明天一起去理发。

夜里,庄凡心拎着画筒钻进二楼的画室,要完成一幅未完工的设计稿,纸上是一枚宝石戒指,三个角度展现,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

庄凡心的爷爷奶奶早年做首饰出口生意,后来定居在洛杉矶经营一家珠宝公司,估计是受此影响,他从小就稀罕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长大后又迷上珠宝设计。

他忙到深夜画完,将设计稿发给甲方过目,人家满意的话,过两天他就能收到一笔报酬。顾拙言送他一双几千块的球鞋,他想回送点价值差不多的,只好依靠劳动先赚点资金。

庄凡心三点多才睡,清晨被男生群的消息吵醒,真邪门,一群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人,怎么大清早如此亢奋?

他趴在枕头上眯着眼:“What happened?”

体委:“看班级公告!”

庄凡心去班级群瞅一眼,原来夏维一早询问作业完成情况,并提醒距开学仅剩两天。那天不是聚众赶作业了吗?他问:“你们上回没写完啊?”

齐楠:“光顾着吃蛋糕了。”

十分钟后,班长敲定日程:“鉴于创意园那家的蛋糕不好吃,上午九点,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见!”

庄凡心翻身揉揉头发,突然想起来今天去拉直,他马上发送道:“不好意思,我不去了哈!”然后在一片声讨中按下消息勿扰。

又睡一场回笼觉,庄凡心卡着时间醒的,收拾完拿两支冰淇淋出门。顾宝言挺准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门口,而且顾拙言也在。

顾宝言说:“我哥付钱。”

庄凡心递上冰淇淋:“那你们俩一起吃。”

顾宝言不太乐意,只肯让顾拙言咬一口,于是顾拙言一口下去冰淇淋只剩个甜筒。顾宝言疯了,追着顾拙言打,犹如他们抵达榕城那天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