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摆出说书的架势,道:“老祖宗不知道阴阳门的由##?就由孙儿给您解释解释,天地万物皆分阴阳,自然人也分阴阳,可这阴阳门却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几十年前,人数并不多,只不过做一些江湖骗术之类的营生,这门营生自然不被世人所喜,因而阴阳门并不出名,那个时侯,阴阳门的门主是一对夫妇,却是一对极为聪明的夫妇,行骗屡屡得手,阴阳门在他们手中渐渐发扬光大,最鼎盛的时期,居然有三十几人,阴阳门行事极为低调,平日里只以一家大宅为据点,化装为富家翁,别人看来,只以为他们是一般的商人,没有人知道,这家大宅之内从仆妇到主人全是一个以行骗为生的门派,渐渐的,因为他们出手大方,慷慨好客,在当地也有了一些名气,为此,他们结识了一家人,这家人以为皇家采办海里药材为生,也算得上当地一方富豪,这家人,就是名叫海天一线的海家。”

老祖宗仿佛睡着了,眼睛闭着,从陈潜这里看过去,她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上一下,镇定得让陈潜暗自佩服。

“噢,怎么不说了,说下去…”老祖宗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屋子里盘旋回荡。

陈潜心中苦笑,老太太当真不见棺材不落泪,在如此情况之下,也镇定如常。

“海家以为皇家采办药材为营,自然是名副其实的皇商,家里的富足以自然和其他人不可同日而语,这么一来,就被这对阴阳门的夫妇盯上了,初初开始,他们也只不过想在海家捞些银钱,并没有存害人之心的,阴阳门门主夫人有一个妹子,长得娇俏可人,门主夫人为了巴结上海家,把妹子嫁了过去作妾,可未曾想,这么一来,可嫁出麻烦来了,姓海的原本只有一名夫人,生得貌美如花,如今又收了一个妾,海夫人气恼之余,又得知这妾原本是自己的金兰好姐妹搞的鬼,于是,为了报复这位门主夫人,她居然和门主暗通起款曲来,这门主夫人可以给别人张罗妾室,可是,却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公和别人乱来,她原本就是一个死心思缜密的女子,性格极为坚韧,颇具智谋,知道了这一切,不动声色,暗暗地把阴阳门所有的大权都掌握在手里,又四处勾连官府中人,豪门大阀,许以好处,在得知自家丈夫已然变心,想和海夫人私自夹逃之后,伤心欲绝…”

陈潜望着微闭的眼坐在榻上的老祖宗,道:“其实,很多的时候,都怪不了这门主夫人,她那样的女人,如果生为男子,只怕是一方豪杰,或可封侯拜相的,只可惜,却生为了女子,就不得不依附于男子,阴阳门本就是她一手创立,她与丈夫在乱世飘零,却还能得一席之地,可即便有那样的聪颖才智,可还是免不了被丈夫所弃,虽则事有因果,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但是,她又怎么甘心?”

老祖宗缓缓的从睡榻上坐起,旁边的区嬷嬷自然而然的给她移好了棉枕,让她舒舒服服的挨着,她眼露了柔和,眯着眼望了远处窗棂,那上面的红漆还是十几日钱前才刷上去的,如果走得近了,还能闻到微微的漆味,挣了几十年,挣来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吗?可她心底却了阵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赢还是输。

她缓缓的接下了陈潜的话:“纵使她千方百计的帮助丈夫,让他锦衣玉食,享受门主之位,可是,他还是为了那美艳如花的贱货抛弃了她,男人,真是受不了一点诱惑,只不过家宴上了惊鸿一瞥,就让他失了魂魄,然后是绣帕传书,他就傻傻的跟了过去,原本,她也想成全了他们的,心伤###至,已无所谓了,只可惜,她知道了,原来海夫人也##全是一个绣花枕头的女子,海夫人所做的一切原只不过为了查清他们的来历…”

岁月在她身上已然沉淀,原应什么都不能让她动容的,可这个时候,她的面容却如石子击破了水面,起了阵阵涟漪,她人手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咬着牙道:“那死鬼真的是鬼迷了心窍,夫人的劝解丝毫听不进耳,只以为她是在吃醋,用言语攻击娇弱可爱的海夫人,还说…她那样如仙子一般的人,怎么能和夫人的鬼魅心思相比?十几年的夫妻,只换得了这一句,鬼魅心思…!”她喘了一口气,望向陈潜,“怎么,乖孙儿,你是在同情那位门主夫人吗?”

陈潜缓缓的道:“如果不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子,该是一国之首,可成就无尽功业的。”

老祖宗神情有些迷惑,显然不知道陈潜在说什么,也许她也顾不上听陈潜说什么,只是沉浸于往事之中,带着老人斑的脸苍凉孤寂,彷如湖里残荷。

“至亲至疏是夫妻,门主夫人怎么劝都劝不了他,他见事情败露,却瞒下了夫人,暗暗的变卖阴阳门的产业,收集钱财,准备与海夫人私逃,那个时侯,他们已有了两名稚子,他却丝毫没有顾及到此,只顾着那貌美如仙的海夫人,可是,他哪里知道,他在床底之间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早经过海夫人的嘴,传到了官府的耳内,当时的海宁知道林道详便立案彻查这个门派,门主夫人既得知了这个消息,她能怎么办…?”老祖宗说话的声音有些凄利,声音竟如刀刮锅底。

陈潜叹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前海宁发生了一件惨案,涉案人家,却是皇商海家,那一日,正是海家送皇办之货上京的日子,府里来了皇家的监商官,以及海宁府的知府等等官府中人,照理来说,皇家采办的货物,在一众官员检查之后,便打上火漆金印,一路送上京城,其间不得开封,海家采办的货物虽然贵重,但年年如此,从未出过差错,自然,那一年也是如此,可没想到,那一年,却出一差错,前来祝贺的姓程的富商,莫名的中毒死在酒席之间,而送上京的艳知红,却在开封之后,被御医检查出划其中藏有毒,皆不可用,当时,皇上的娘亲郑太妃正自病重,正等着用这药,得知药不可用之时,当即雷霆大怒,严令彻查此事,那名姓程的富商的死因而成为此事的唯一一点,一路查下去,自然查到了姓程的富商与海夫人之奸情,自然认为海大人撞破了奸情,以有微毒的艳知红赠送给姓程的富商,取了他的性命,可谁曾想,那艳知红有一样奇性,如果有毒的艳知红和无毒的放在一起,虽只是一瞬,却极易受到污染,如果有毒的艳知红也是有灵性的药吧?也许是下面的人装药的时候出了差错,竟然把有毒的艳知红与无毒的放在了一处,让所有的药所染上了微毒,开始由于是初查,监商官只不过抽查了其中一楼药材而已,未见异样,可是,药材是装在一只玉麒麟里送出去的,玉麒麟有中和药材的功效,即便是微毒,也让所有的艳知红都染上了毒性,如此一番彻查下来,不但海家脱不了关系,连当时的监商官连同海宁知府都脱不了关系,降职的降职,撤查的撤查,特别是海家,以毒害皇家人的罪名获罪,全家男的斩首,女的充为奴婢,入贱籍,不知孙儿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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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钧

 

陈夫人忽然喃喃的道:“难怪你一直针对我,原来我的远房叔祖父当年查过这件案子。”

老祖宗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引一发,而动千均,她知道,只要皇货上出一点儿差错,那么,那些眼红海家的,恨不得将海家生吞活剥的,不用自己动手,自然而然的会动手,为了保全她两名稚子以后的生活,她唯有舍弃自己的丈夫…其实…何来的舍弃,她的丈夫早就准备舍弃她了。只不过,她动手快一点…”

陈潜虽然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还是忍不住心惊,她太聪明了,这样的女人,在生活中,无时无刻的会带给人压迫,又怎么不让她的丈夫远远的逃开?

她幽幽的述说着,仿佛暗夜里的幽灵,屋内人虽众多,却让陈潜浑身起了鸡皮,他继道:“其实,其中关键的人物,便是那名嫁给海家作妾的夫人的妹妹,正是这位妹妹,听了门主夫人的命令,用某样东西污染的艳知红,进而毒死了门主的丈夫,那位姓程的富商,却不知道为何,她最终也落得疯痴的下场?”

“你以为门主夫人如此赏罚不清,会害自己的亲妹妹?不,你错了,她之所以疯癫却是因为,当年那一场变故之后,只不过作了人家的小妾而已,下手就下了罢,却如此的舍不得,听说姓海的按律处斩,居然寻死觅活,说自己的姐姐骗了她,原只是下毒害海夫人的,却害了自己的姐夫,还害了自家相公,门主夫人虽百般劝解,但怎么劝得了一个想死的心呢?却想不到死了一次后,性情却大变…”老祖宗的脸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有些神秘,望了望陈潜求知欲强得不得了面孔道:“乖孙儿,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看来,你只弄清楚了前面的故事,后面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陈潜呆了呆,暗想这老太太处变不惊的本领实在令人佩服,难怪以妇人的身份雌居陈府,掌管着陈府的大权。

“老祖宗有些秘密瞒着孙儿,可孙儿却不愿意对老祖宗有所隐瞒,海家一案,自然也牵涉到了阴阳门,姓程的富家翁终于被人查清了身份,去到他的府上拿人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阴阳门早被人解散,其产业已被变卖,当时的官员既然找不到新的证据,为了应付上面来的追查,再加上此事涉及到了宫内,自然有人拿来做文章,到了最后,居然把海家同毒害皇室子孙的罪名加在一起,竟让海家在海宁一带除了名,我想,这样的结果,原也不是那门主夫人愿意见到的吧?”

老祖宗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陈潜,叹了一声:“这当然不是她愿意见到的,更何况,阴阳门虽被解散,却遭官府通缉,死伤十之八九,他们也不过是些不伤人命的江湖行骗之人而已。”

在陈潜陈述这件事之时,武师傅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这个时候,却道:“老祖宗说的官府缉拿,倒是真的,只不过,这阴阳门的人的死伤却不是简单的官府缉拿,原来,那门主夫人恐怕日后毒害门主的事露了出去,把原本衷心于门主的门人全都通告了官府,让他们无处可藏,最后大部分都死在了缉拿之中,您说,是也不是?”

区嬷嬷端起茶几旁尚有余温的茶杯,递给老祖宗,老祖宗轻啜了一口,淡淡的道:“谁叫他们都衷心于那个死鬼呢?为了两个儿子,她只好斩草除根了。”

武师傅道:“只可惜,原本一门之中的人,有些人也不会分什么两派的,其中有两位还有些聪明,隐隐知道了其中的真相,便去找海夫人求证,却未曾想到,海夫人虽被贬为奴婢,带着一个稚子在坊间讨活,却还是有人故意作践##,让他们几乎死在了那里…”

老祖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最终不知所终,想必是逃了?后又被你们这些旧部找到?再由你们连同一气,前来向我寻仇?你既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自然不怕我说了出去,想必早有了对付陈府的方法,让我们这屋子里的人都开不了口?”

武师傅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老祖宗便转头向陈潜:“看来,是我的乖孙儿帮了你们的忙了,我早就说过,虫子蛀木,从里面开始蛀是最容易的了。”

区嬷嬷帮老祖宗扶了扶锦枕,道:“怪只怪老祖宗以为他是自家孙儿,几次三番的忍下了手去。”

老祖宗笑着拍了拍区嬷嬷的手,望向陈潜:“我这个孙儿,也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想必如今府门之外,就有人带齐了人马,守在了那里,前来捉拿阴阳门人吧?”又抬了头,望了望远处,沉思道:“不对,对方既然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又怎么能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引来官府插手呢?”

她忽地回头过来,指着玉麒麟道:“那里面有什么?”

陈潜听了,也回头望着武师傅,他与月影斜立了约定,只要当年的罪魁祸首悄无声息的伏了法,月影斜不会再对付陈府,陈潜虽然不相信月影斜的话,为救娘亲,也只好先答应他的要求,他猜不透月影斜会怎样进行下去,虽与明三有了约定,说实在话,对明三,他也是不怎么相信的,哪里知道,老祖宗到底姜是老的辣,居然当头一棒,喝出了其中关键所在。

武师傅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对陈潜道:“你答应公子的事,可办得到?”

陈潜浑身发冰,勉强的笑道:“老祖宗,你能放过我的娘亲吗?”

老祖宗神色却执拗而狠利:“人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就算是你的娘亲也不例外,我倒要看看,我的孙儿,骨子里流的是我的血,是不是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己的老祖宗!”

陈潜原想老人家肯定是脾气倔强的,却想不到倔强成这个样子,竟全不管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多年前的事已被人揭穿,说实在的,死都要和自己娘亲掐个你死我活?再想一想,感觉不太可能,她既然能当得了这么一大家子的主,自然不是一般,又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正迟疑间,却见区嬷嬷正悄悄的脚步向外移动,心中正感奇怪,却听外间有人低声禀告:“老祖宗,大少爷求见…”

声音正是外间丫环的,可却犹豫迟疑,颇有惊疑之色,陈潜却想,自己不就是陈潜的大少爷么,怎么又多出一个大少爷了,他内心一惊,想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倏地抬头望向武师傅。

武师傅却面无表情,依旧捧着那玉麒麟。

老祖宗却笑了:“这都赶到一齐儿来了,看来这个也是来找人债的,你说是不,老二媳妇?”

老太太从未这么叫过自己的娘亲,语气尖酸刻薄而含着讽意,看来老太太也知道了外面站着的是谁,陈潜不由心底苦笑,只有自己,还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原来府里大小的人都知道了他是谁,都明白了他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刘氏扶着身披青袍的陈斌走了进来,他的病虽好了很多,只可惜,脊椎依旧弯着,头上戴着遮光的头巾,神情畏缩的走了进来,刘氏则身着盛装,目露恨意,冷冷的望着陈夫人。

陈夫人见到走进来的两人,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很明显的,这一切是刘氏与老太太早就安排好了的,却未曾想到其中出了变故,被陈潜插了一脚进来,又多了一个武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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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一)

 

陈潜知道,今儿个晚上,是老祖宗处理自己娘亲的日子,##布下天罗地网,要让娘亲自寻了断,不光是陈斌的事,娘亲另一个把柄也被她们捏在了手里,可归根到底,她们之所以要处置娘亲,又何尝不是因为当年的海宁知府是娘亲的远房叔祖呢?不管其源头是也不是,所有的一切,皆已布好了局,如果没有钳制老太太的东西,陈潜知道,今天的事必讨不了好去。可月影斜的底牌,他并不知道,他与月影斜定下同盟的时候,月影斜只是告诉了他当年发生的种种,让他在这一晚揭露所有。

陈潜已经按照月影斜的所求,把一切揭露,可是,他看不出老太太有丝毫软化的迹象。

陈夫人坐在椅子之上,锦衣华服,却衬着脸色惨白如雪,就连戴在手上的环佩,也叮当作响。

陈潜走了过去,轻轻抚上陈夫人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冰凉如寒冰,竟无一丝暖意,在刘氏扶着陈斌走进老太太的屋子的时候,她仿佛就知道大势已去,更何况,她已从林嬷嬷嘴里知道,自己在荷塘与人相会的情景,早已被人瞧在了眼里。

老太太还没有拿出那个让陈府蒙羞的证据,就已经让陈夫人生了死意,她想站起身来,却被陈潜按住了,她回头望去,陈潜眼眸黑如点漆,深深的望着自己,微微的摇头。

原本计划是刘氏带着陈斌出场,让陈夫人不得抵赖,两罪相加的,她看清了陈夫人眼里的恐惧的如灰的死意,这原来是她希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这个时候却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那金晃晃的玉麒麟仿佛一根根刺般刺入她的眼眸。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屋里,刘氏感觉极为奇异,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想不到老祖宗居然没管正事儿,反而问起武师傅手里的玉麒麟,而她一进屋,就看见了屋子里来了两名计划外的人,陈潜和武师傅,心中虽有涛天的恨意,却不得不暂时放下。

在摇曳的烛光之中,武师傅终于笑了,清秀非凡的面容,带了一种奇特的魅力,他道:“玉麒麟原本是做什么用的,自然装的,就是什么。”

他按了那玉麒麟腹下一个小小的开关,玉麒麟的头卡的一声从颈部折断打开,他笑了笑,把玉麒麟的颈部对着老祖宗,室内灯光明亮,屋内的人都看得清楚,玉麒麟的里面,塞着一缕金黄色的如丝般的线,那缕丝线仿佛活着的一般,流光溢彩,仿若杯中斟酒,要从玉麒麟的断颈之中流了出来。

陈潜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形状和前世的丝线差不了多少,可灯光照射下,却仿若活物,一眨眼间,它仿佛在缓缓而动,可再一眨眼,却原来,它只不过静静的躺在玉麒麟里。

“艳知红?”老祖宗的声音拔得极高,苍老而有几分凄利,“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不可能!”

武师傅叹了一声:“的确,自从海家获罪之后,世上再无艳知红的奇药,因为,只有海家知道这艳知红从何处采摘,又是怎样采摘,这罐东西,只不过是多年前门主夫人用来毒死自己丈夫的东西而已。”

陈潜听得呆了,他们居然找来了这罐东西?据说这含有毒质的艳知红已送上京,被皇室里御医查出有毒,终被封入库,可如今,找出这样东西又有什么用?艳知红虽然珍贵无比,但染了毒的药,终不可再用。

陈潜不由得想起潜入药库偷东西的那个人,他又是在寻找什么?是寻找艳知红,又或是寻找当年的知情人?

老祖宗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松了一口气,这样东西对她构不成丝毫的威胁,道:“也难为你们了,竟然大老远的找来这样东西,老身的玉麒麟还是孙儿送的呢,老身要来也没用,倒不如老身把它转赠给你,让你凑成一对?”

武师傅神秘的笑了,却道:“老夫人以为在下拿这样东西来,是为了对付您吗?那您就错了,其实在下拿了这东西过来,只不过为了在下方便而已…”

陈潜丈二摸不到头脑,屋内人看起来也个个儿莫名其妙,倒冲淡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就连心思忡忡的陈夫人,用惊异的目光望着武师傅,不明白他到底说什么?

老祖宗呵呵一笑:“我倒不知道,阴阳门几时出了这么卓越的人材,把方术运用得出神入化。”

她认为武师傅只不过在故弄玄虚,故则不以为虑。

可陈潜##有放松心情,因为他知道,定下这所有一切计策的是##影斜从来不做无谓的事,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武师傅依旧捧着那玉麒麟,却来到了刘氏的面前,她的身边,就站着陈斌,那位被陈夫人暗下毒手的陈潜的异母哥哥。

他的头,依旧被风帽盖住,只露出脸庞一缕略带灰色的黑发,刘氏见武师傅走进,吃惊的望着他:“你要干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拦在陈斌的面前,原来,她并不是对称斌不管不顾,如果陈斌有危,她依旧会挡在他的面前。

武师傅道:“二夫人不知道,斌少爷的病一向是谁治的吗?如今那名大夫叫我带了药,给斌少爷服下,这个钟点,是应该服的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屋内人齐声惊呼,老祖宗,刘氏,甚至于陈潜与陈夫人,个个失声开口。

这艳知红个个儿都知道,是染了毒的,却拿来治陈斌的病,岂不是却把他往死里治?

区嬷嬷身形倏起,拦在了武师傅的前面,让他不能接近陈斌,刘氏更是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哽咽不能出声:“怎么会这样?”

老祖宗道:“他要报复,就报复在老身身上罢了,为何要找上这苦命的孩子?”

陈潜心中冷笑,老太太到底是女中豪杰,语气虽恸,却少了一点感情,这个孙儿原来就毁了的,再毁一次,想必也没有什么。

就算喂了他有毒的艳知红又怎么样?该舍的棋子就得舍了。

这个时候,陈斌却浑身发抖,索索如糠筛一般,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我冷,冷…”

刘氏紧紧的抱住了儿子:“斌儿,斌儿,你怎么样了?”

陈潜也走上前几步:“二娘,斌哥哥怎么样了?”

刘氏狠狠的瞪着他:“你请的好大夫!你早就想置他于死地,是不是?他已成了这番模样了,为何你还不放过他?可怜清儿还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信你不会害自己的哥哥,到底是她的贱种,害起人来手段不比她差!”

刘氏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把目光转向陈夫人,眼光如魔似疯,看得陈夫人刚刚回复了少少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

陈潜被她目光一蹬,再也不敢上前,心中既悲且痛,看陈彼得样子,仿佛前世吸毒之人一般,很显然已被这有毒的艳知红控制了,隔一段时间就要服用,可是,他控制了一个残疾之人,到底有什么用呢?

难道彷如武侠小说里所讲一样,这艳知红给陈斌服下,可增添无数功力,最终陈斌会忽然间狂性大发?

陈潜一时间胡思乱想了一切可能,却始终猜不透月影斜到底意欲何为?

“二夫人,你不让在下给斌少爷服药,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斌少爷毒发身亡?”武师傅仿若未见刘氏恶狠狠的目光,只是拿了那玉麒麟,又走上前两步。

这个时候,陈斌浑身抖得更加激烈,身子几乎缩成一团,仿佛极冷,刘氏抱着他,竟感觉如抱着一团冰块一样,她虽然爱子心切,心恨给他喂毒的人,但听了武师傅的话,却仿佛激流之中抓到了一块浮木,只要能延长他的性命,想必她什么都愿意做的,终抬起头道:“你真能治好他?”

武师傅笑道:“二夫人,于别人来说,这药是毒药,于他,却是保命的良药,您再不让我给他服下,可就来不及了。”

刘氏只得茫茫然松开了他。

在此期间,老祖宗一言不发,既为劝止,也未赞同,只是冷眼旁观一切,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闹剧?

而陈潜则更如坠入迷雾之中,搞不清楚月影斜下一步要怎么走。

武师傅走上了前,在玉麒麟的腹下一摸,左手微动,只听得玉麒麟身上有卡了一声,他居然把玉麒麟一只脚给卸了下来,看得陈潜惊异不已,除了老祖宗和区嬷嬷,屋内其他人都发出了轻微的倒吸气的声音,很显然,没有人知道这玉麒麟还能这么用。

武师傅不知按了那只卸下的脚上哪一个开关,那玉麒麟的脚居然五指如钩,彷如人的掌合成一团,他伸入玉麒麟的颈部,用那金晃晃的玉麒麟的一只脚钩起了一团金色的丝织物,那丝织物钩在玉麒麟的脚上,竟会往来卷缩,让陈潜想起了前世用电烫的染得金黄颜色的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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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意外(二)

 

陈斌原本颤抖着垂着头,这个时候却抬起了头,眼内露出希翼之色,望着吊在玉麒麟金晃晃的脚上的艳知红,张开了嘴,武师傅神情小心的把那团艳知红放入陈斌嘴里,只见他一口吞了下去,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布满伤痕的脸竟有几分慈和。

过了一会儿,陈斌发抖的身躯便不再抖,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刘氏见了,几步上前,握了他的手道:“斌儿,你还好吧?”又摸了摸他的手:“好了,暖了,暖了…”

刘氏的声音中夹杂了的喜意,那陈斌却手一缩,从刘氏握着的手里缩了回去,他们的动作,陈潜看的清楚,却感觉陈斌今儿个与平常有些不同,却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感觉陈斌对自家的娘亲不应该这么冷淡的。

“好了,好了,斌哥儿既好了,就扶他一旁坐下了,屋子里的事儿,还未处理完呢!”老祖宗抬了抬眼皮,淡淡的道。

陈夫人的脸色则更显苍白,简直像千年积雪一般。

陈潜则丝丝的盯着陈斌,未发一言。

武师傅忽然道:“老祖宗的孙儿生死系于一线,您老却不关心他的死活,只顾着处置家人,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只不过,如果这个人换成您的夫君,又当如何?”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连陈潜都摒住了呼吸,震惊几乎不能言语,感觉烛影摇动之中,整间富丽堂皇的屋子仿如鬼域,他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道不明。

老祖宗却一下子站起身来,广袖一扫,扫跌了摆在木桌上的茶壶,那茶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那清脆的声音刺入每个人的耳朵,让人出声不得。

区嬷嬷早在一旁扶住了老祖宗,她的手一把抓住区嬷嬷的手,枯瘦的手上青筋直爆:“你说什么,再讲一次!”

武师傅慢吞吞的极清楚的道:“如果是门主,门主夫人应该不是如此漠不关心的模样吧?”

众人的目光转向了隐藏在青色头套里的陈斌,没有人开口询问,只听见老祖宗粗重的喘气之声,以及她重又跌坐到木榻之上的声音,陈潜望过去,却见她平日里几乎古井不波的脸上,现出了些许慌乱,眼睛居然不敢望向陈斌,那样的镇定理智,已全不存在。

陈潜又望向陈斌,只见他缓缓的除下了头上戴着的布套,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脸,以及略为花白的头发,陈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陈斌不对头了,他的背脊并不像以前弯的那么厉害,居然缓缓的伸直了起来。

“夫人,一别多年,你可还好?”

此语一出,仿佛平地响起一阵巨雷,震得整间屋子摇晃不停,老祖宗原本站了起身的,却一下子坐下了,陈潜呆望着陈斌,看着他原本弯着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伤痕依旧,眼神却变得锐利,如鹰一般,陈潜倏地发现,他的眼神与老祖宗何其相似?他不由想起一说,夫妻俩人相对久了,就会神态眼神如有相似。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老祖宗的声音终于增添了几丝慌乱,颤抖。

“夫人真是忘性,连夫君都不认得了吗?”陈斌摆脱刘氏的手,向前一步,只一步,却把老祖宗吓得一下子歪在了床榻之上。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就算是在生,也不可能…”老祖宗伸出颤颤的左手指着他。

“你是不是想说,就算是在生,面容也不可能如此年轻?”陈斌在上前一步,却吓得老祖宗扶在了区嬷嬷的怀里。

陈潜忽然间明白,老祖宗嘴里虽然说着不可能,但是,她已经认出了自己的丈夫,虽然容貌全改,她却已经认了出来了,所以才会害怕,怕得这样的厉害。

一个人的容貌会改,但气质依旧会如前,更何况相处多年的夫妻,她终究认出了他,而他,就像索命的恶鬼,又何尝不几次突入她的梦中,惊扰打量?这位手掌陈府大权的老太太,几十年来,每每想到自己亲自设计取了自家丈夫的一条性命,会不会在梦中惊醒?

陈斌抚了抚面颊的苍老,面向老太太:“仪儿,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你终认出了我。”

这一声仪儿,从如此年轻的一张面孔里喊向耄耋老者的老祖宗,让陈潜从心底寒了一寒,百般滋味皆上了心头。

而整个房间气氛之诡异,让室内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刘氏早离得陈斌远远的,既惊且疑的望着他,嘴唇颤抖的道:“怎么可能?你不是我的儿吗?”

老祖宗把头埋在区嬷嬷的怀里,神经已经彻底崩溃:“不,不…我不是你的仪儿,你…你也不是他!”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仪儿,那个时候,你最喜欢的是与我在雨中漾舟,钓起翠湖中的鲈鱼,你亲手做羹,我们火炉小酒,对影相酌,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快活…”

他一步步的向木榻走近,老祖宗则一寸寸的往区嬷嬷的怀里缩,她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嘶声利叫:“别过来,别过来…”

区嬷嬷抚着老祖宗的背,一个转身,拦在了老太太的面前,怒目注视着他:“就算你是小姐的相公又怎么样,你早已背叛了她!”

陈斌陡地停住了脚步,却望着她,声音低沉:“仪儿,你太聪明了,试想哪一个男人能忍受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所有的事,不管家里还是家外,你处理得都比我好,阴阳门内外的人,听从的是你的命令,而不是我的,甚至于我的两个儿子,见了你也恭敬非常,比对我这个父亲好了太多,所以,我才想逃开,海夫人,她就不同了,她温柔婉转,对我言听计从…”

他的面孔虽是年轻人的面孔,可是,声音却是低低沉沉的老人的,听在陈潜耳里,再看向两人的表情,却感觉寒毛立立,心里有说不出的滑稽之感,却笑又笑不出声,只感心酸不已,他已明白月影斜安排是这一切,只怕会真的要了老祖宗的命去,甚至于整个陈府,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听了他的话,老祖宗身子不再颤抖,从区嬷嬷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神幽幽的发着光,让陈潜想起了暗夜里的望着羊的狼,她看着陈斌:“你始终记挂着的,便只是她?你真是被鬼迷了,你知不知道当年她已经收罗了证据,要至整个阴阳门于死地?”

陈斌摇了摇头:“你当真是毒如蛇蝎,都如此境地了,还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她怎么会害我?我们就要走了,一起离开海宁,就是你…居然派人给我下毒,还让她亲手把那掺了毒的艳知红给了我,她怎么会害我呢?她见我头上生了几根白发,便说艳知红有返老还童的功效,虽不是神仙药物,但消除几根白发却是有用的,她拿了她相公的艳知红给我服下,却想不到,最终中了你这个毒妇的全套。”

陈斌一口一个毒妇,叫得老祖宗目光逐渐变得狠利,忽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当年我真做的对,你这样的薄幸之人,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恶狠狠的对望,看在陈潜眼里,仿佛两头森林之中即将开厮杀的豹子,心却渐渐的寒冻似冰,这个时间的爱情,比自己原来那个世界更为残酷,男人可以薄幸,女人却没得选择,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老祖宗何必选择这样?

即便相逢,也没了以往一丝半点的情意,一个已面容苍老,另一个却满目伤痕,一身伤痛,只怕是…命不久已。

老祖宗一见陈斌,再听他讲了几句话,就认定了是他,让陈潜有些疑惑,句陈潜所知,那艳知红有让人青春常在的奇效,但服多了,却也是一门毒药,药性积聚在体内,外表虽然变得年青,但用药性提高的年青外表又怎么能长久,终会以缩短生命为代价,从陈斌在室内发病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到了随时要用艳知红的地步。

屋内鸦雀无声,只听到两人粗粗的喘息声,不知道为什么,陈潜的心越来越慌,他忽然感到,陈府的命运已经交托在了明三的手里,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会相信他会解决这一切?月影斜所有的计划已从多年前就开始,甚至于从武师傅入陈府任教之时,就已开始,那么,自己的身份,在他眼里,还是秘密吗?如果不再是秘密,那么,他又会怎么利用这一切呢?

陈潜越想越恐慌,也许,他已经没有必要那那个秘密来要胁自己了吧?陈府老一辈人的秘密已经足够将陈府拉下深渊?

不光是陈潜,陈夫人也感觉到了其中的利害,虽然她知道,陈潜挑起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老祖宗不追究自己,但是,却牵扯出这样的大事情来,让她心沉入谷底,如果这事被人人赃并获,陈府的荣华都会如烟般消散,也包括自己儿子的荣华,她悄悄的伸过手去,拉住了自己儿子的手,陈潜感觉到她的手潮湿热烫,安慰地反握住她,却让她低叹出声:“潜儿,由为娘领罪了便是,何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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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外(三)

 

在陈潜的眼里,自己的娘亲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自己在陈府的地位,不惜拿自家儿子的性别做文章,说实在话,陈潜对她是有些敬而畏的,可她一句发自肺腑的话,终让自己明白,原来,她只不过是一个母亲而已。

陈潜这边与娘亲的低语,终让那对自己丈夫彻骨痛恨的老祖宗听了进去,她哈哈一笑:“听听,程幸之,你的儿媳,虽然不守妇道,却比你有人情味多了!哪里像你,为了那个女人,却要抛妻弃子,可怜的希遥与希远,那时候,才几岁大,你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陈潜第一次听清楚了自己爷爷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已经被摆放在陈府的祠堂里的灵牌上,可是私底下,却没有人敢谈及自己祖辈的丰绩,程幸之,在陈府彷如一个魔咒,没有人愿意提起。

程幸之笑了一笑,冷冷的道:“两个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可以生无数个儿子,你不是很厉害吗?儿子跟了你,不比跟我好?”

程幸之现在已完全不是陈斌萎缩的样子,挺直了腰板,脸上虽伤痕累累,可眼中的光芒却完全是一个将一切操纵的手里的人的模样,表面上,他也曾将阴阳门操纵在手里过吧?

老祖宗坐直了身子,原本锐利的眼神略带了一些石头的灰色,也许,她早已哀大莫过于心死了吧?

她嘿嘿笑了两声:“那么,你想怎么样?想向朝廷告发我,让你的两个儿子贬为庶民?让陈府一切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

由区嬷嬷搀扶着,她走下了床榻:“三十多年前,你就如此狠心,为了那个女人,你可以变卖家产,不顾阴阳门一众兄弟的死活,不顾两名尚幼的孩儿,到了如今,我经历千辛万苦的赢来了陈府满堂的荣华,你却要一手摧毁?”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神情冷厉,苍发微颤,枯廋的手指指向他。

有一瞬间,程幸之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转眼却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叹道:“也许,那个时候,是我负了你,可是你应该知道,妻为夫纲,而你可有一丝半毫做到了这一点?阴阳门内我虽是门主,可上上下下哪一位不会听从你的指示从事?我是个男人,男人哪一位不是三妻四妾?如果我有几名妾室,我又怎么会走到下一步?”

陈潜听在耳里,刚刚升起的意一丝同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知道,这里的男女关系与原来世界极不相同,可当程幸之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无由来的愤怒,他忽然间理解了老祖宗所做的一切,如此的才华与智慧,换来的只有一句,妻为夫纲,叫她怎么不狠下心来。

他们虽为夫妻,可所想所思却相差天远地远,难怪到了后面,竟成你死我活的仇人。

陈潜看到了老祖宗眼内的狠光,心中一惊,看来,她想必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切祸端消弭在萌芽状态,他看见区嬷嬷从床底下摸出个黑黝黝的东西,是如此的像武师傅发明的暗器漫天星语?

不愧为多年夫妻,程幸之显然也知道了她的所图,眼光连闪,道:“凤仪,你衔泥燕作子孙谋,原来小小的阴阳门,虽被你舍弃,却还是挣得了这么大的家业,儿孙满堂,如以往一样,无论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你都会一如既往,只不过,多年前你欠我的,却终究要还的…”

陈潜一惊,程幸之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想找老太太了结前面一段仇恨,却不想祸及家人,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丝顾及到自己的子孙的。

老祖宗一笑,望着武师傅,又望了望他:“就凭你们,想拿了老妇的命去?又怎么可能?”

区嬷嬷身影一动,已挡在了老祖宗的面前,手里面拿的正是一个黑黝黝的袖箭。

“武师傅,你看看,我让人打造的东西,比你平日里做的,怎么样?”

武师傅原本就是一个器械高手,看到区嬷嬷手里的东西,却倒退了一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你做的东西,可发百来支小箭,所覆盖的距离不过白来米而已,可是我这东西,却能发千支小箭,而且能续发,覆盖的距离可达三百米,即来到这里,那么想在走出这屋子,却是不可能了!”区嬷嬷冷冷的道。

武师傅眼神一阵茫然:“这东西,只听说过军方使用过的,是前朝###的,怎么你的手里会有?”

区嬷嬷与老祖宗对视一眼,老祖宗嘿嘿一笑,后者眼里发出神秘的光芒:“你的娘子,虽然在你眼里如草芥一般,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不同的,同样的,难道只有前朝贾皇后会奇思妙想吗?这个时间却也有人与她一样的心思巧妙的!”

陈潜迷惑万千,老祖宗不喜欢旁人巧思,这个时候,却仿佛对那位创造这袖箭的某人有着莫名的感佩?看来这人对她来说,是既爱又恨的?陈潜一边胡思乱想,心中却暗暗发冷,老祖宗并不是没理自家娘亲的事儿,只不过不动声色的查了个清清楚楚。

很可能她以为娘亲请武师傅,是为了日后自己安全的,所以才暗自做了准备,勿毕一物克着一物,所以才让人按照某人的构思打造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你还上这么心狠,如以前一样,稍不如你意,你便想尽了办法…”程幸之被武师傅遮住了身形,轻轻的如叹息般的道,“你竟然认为你的丈夫还如以前一样愚蠢吗?”

老祖宗冷冷的道:“不管你如不如以前,但今天在这个屋子里,总要做个了断!”

区嬷嬷缓步上前,身影凝如松岳,把陈潜和陈夫人挡在身后,直向程幸之逼了过去。

程幸之却丝毫不慌张,只道:“夫人,你嘴里虽绝情绝意,对你这名孙儿倒存了几分保全之心…”他慢吞吞的道,“只不过你这位孙儿,却如何就忍得下心?就因为他长得像我吗?”

这话一出,陈潜脑中一闪,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自家母亲可以这么顺利的将陈斌置之死地,原本精明的老祖宗在这件事上却仿无所觉,原来,是因为老祖宗的袖手旁观,只怕陈斌越长越像程幸之,她便越来越厌恶,百情纠结之下,便任由陈夫人下了痛手。

可怜的陈斌!

长辈的恩怨,原本陈潜不应插手的,可他实在忍不住,百感交集之下,问道:“斌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程幸之笑望着老祖宗:“我这小孙儿都想知道他的兄弟的生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区嬷嬷原本已把手指按到了机簧之上,老祖宗微咳了一声,她却把手指放了下来,依旧用那黑黝黝的管筒对着程幸之两人。

老祖宗没有答话,陈潜实在忍不住,便再问道:“斌哥哥还活着?”

程幸之望了他一眼“陈府尚有一名有良心啊…”

陈潜心内一惊,难道说自己以前所见的人,都是程幸之?所谓的陈斌,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么,陈雪清又知不知道呢?

“斌哥儿虽然病体难愈,命不久已,但他应该感觉欣慰,因为,他的生命将会延续下去,封侯拜相,继承陈府大统。”程幸之慢慢的道。

“哈哈哈…”老祖宗笑得腰微微的弯下,几乎直不起身来,“你想代替你的孙儿?你不知道他是待罪之身吗?”

“我自然知道,他是待罪之身,不过,受皇上恩宠,不日之内,他就会除了身上的罪名,重获新生,自当重得到解元的身份!”程幸之眼望着满头花白的老祖宗,淡淡的道。

陈潜浑身冒了冷汗,忽然间明白了月影斜一切所图,原来,他图的,并不是老祖宗的生死,而是整个陈府的荣华,陈府的财富,他都要抓在手中,他以知道,既然所有一切皆已摊开了,那么,今天这场斗争将会落幕。

听了他的话,老祖宗倏地停止了笑,慢慢地直起腰来,道:“如此一来,你首先要的,就是老妇的性命,不是吗?”

“这么多年了,你虽红颜苍老,头发花白,可思维总算敏锐。”程幸之笑了笑,道,“怎么,你还想让你手下的那个贱人拿着箭筒对着我吗?”

“你叫她贱人,就因为她多年前未如你的意吗?”老祖宗冷冷的道。

程幸之露出厌恶的神色:“你们本就一体双生,如果我原本知道,怎么还去自讨那个没趣?”

陈潜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间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等明白了过来,却被雷的外焦里黑,程幸之不是当年想打这区嬷嬷的主意,没有打到,反而怀疑老太太与区嬷嬷有什么吧?屋内情况虽然紧张,却让他很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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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一)

 

区嬷嬷冷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无情无义之人,便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

程幸之道:“主人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区嬷嬷淡淡的道:“在老妇的心目中,这里只有一个主人。”

陈潜看到程幸之大怒,却强抑几口气,平静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从区嬷嬷的言行看得出来,的确,老太太身边的人只以老太太为主人,哪理得程幸之?特别又以区嬷嬷为甚,甚至眉眼之间还添了些不屑。

老祖宗神情逐渐坚韧,伸出手指磕了磕桌沿,区嬷嬷的手又放上了那机簧之处。

远远传来了四更之声,那声音寂寥而深远,仿佛敲在心上,室内如张弓布箭,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吵闹之声,隐隐约约直传到房里,有丫鬟急急的敲门:“区嬷嬷,区嬷嬷,烦禀告老祖宗一声,二少爷带着位办差的,直闯上门来了!”

区嬷嬷与老祖宗对望了一眼,眼内皆露出疑惑之色,而武师傅与程幸之,两人却神色不动。

陈潜忽然间明白了,这一切皆是安排好的。

房门虽未被从外面闯开,急促的敲门声却忽地响起:“老祖宗,您还好罢,孙儿听说那千杀的歹徒偷来了您的屋子里,马上带李公公过来了…”

陈潜心中感慨,难怪对方会选陈升,只有陈升才够鲁莽,够冲动!

这李公公莫非是上次掺和了一次的李公公,这一次,他又跟着掺和什么?

今日在老祖宗的院子里,真可以说得上的叠潮突起,一波接着一波,看得陈潜心中惊了又惊,月影斜筹谋这一事良久,想必早已利用一切资源定下了所有一切,他想起与明言的约定,自己与他,到底能否将一切反转?

既然牵涉到了宫里的公公,而公公出宫,自是来办事的,得了宫里面主子的恩典才可以出来的,早上不知道这次,李公公要办什么事?

透过窗户纸可以看得清,院子里忽然亮堂了很多,显然,李公公带了不少人来,个个儿提了灯,想让人无所遁形!

区嬷嬷打开了房门,陈升与李公公果然站在门口,陈升见了老祖宗,有些惊慌,李公公却笑吟吟,打了个千儿,神情和蔼:“老祖宗,杂家给您请安了,杂家现为城防军督军,今儿个有人报案,说前些时候南福巷毒死人的命案有凶手躲进了陈府,加上陈升小公子心急着找到那凶手,便催着老夫急急的赶了过来,恐那凶手一甘作恶,便伤了老祖宗,那可就不可了。”

门外的有名侍卫侍卫踢了琉璃灯照得院子里灯火通明,竟仿佛把这间房成了合围之势,看得人暗暗心惊。

李公公见陈潜坐在边上,显见着还记得上次两人有关美女的讨论,颇友好的向他点头行礼示意,这才向老祖宗行了一礼,道:“万不得已,打扰了老祖宗了,原本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的,但恐怕这贼人得了消息跑了,又或是让贼子伤了老祖宗的身子,可就不太好了,升哥儿可是位有孝心的,一门心思怕贼人在老祖宗这院子里干出什么非法勾当,所以才巴巴的催了杂家过来。”

老祖宗眼眸一利,望向陈升,把陈升看得头往里缩了缩,这才道:“是吗?”

李公公依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摆出这全不是我出的注意的样子,我只不过是个执行人的模样,道:“老祖宗,要不是您孙儿强要我过来,我又怎么敢闯老祖宗的屋子?”

老祖宗道:“李公公一向只督办牵涉宫内外纠纷的事宜,今儿个倒得闲,管起民间的事儿来了。”

李公公道:“原本这事儿也不是我该管的,只可惜,这青叶原与多年前太后被毒杀一暗有关,大内侍卫们早盯上了她,只可惜,还未得手,就叫人给杀了,这事儿既牵涉到了宫里,咱家自然得前来看看。”

陈升回头望了望李公公,有些莫名其妙,陈潜忽然间明白了,这小子被人当成了替死鬼,还不知道,今儿个的事可闹大了,一甘被李公公把屋里的有关人等捉了去,牵涉出来的,可不是谋杀案那么简单,整个陈府都会为此而颠覆,月影斜想的,就是如此吧?

他的计策一环连着一环,想必一开始,就把自己算进了他的罗网之中,从寒山寺开始,他就进行着这个计划,让自己发现了陈斌,进而让陈斌入了陈府,再利用程幸之想要复仇的愿望,在老祖宗那里露了面,更加高明的是,他利用陈升急于给青叶报仇的心理,直接把杀人凶手透露给了陈升。

还选了一个合适的人,与宫里面有关系的李公公来办这件事,一甘和公里头的人扯上了关系,这件事不捅到上面也不成了,而把一切计划得如此周密的人居然还没有让人辨出真面目。

陈潜心想,如果是老祖宗处于这个困局之中,她会怎么样?她会束手就擒吗?她已经不是以前阴阳门的江湖人了,她有一大家子的人,她会考虑到这些吗?

程幸之站在一旁,原本淡定的脸也微露了慌色,###右闪烁,他在找什么人?想来时在找他的幕后主使人##,看来,他也来了,隐藏在人群之中?

“李公公,老身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只不过李公公既奉了宫里的命令,不然李公公看看,你可没办法交差,老身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一看就能看得通透了。”老祖宗笑着站起身来,左手止住了区嬷嬷的进一步行动,区嬷嬷则把手里的暗器藏到了身后。

李公公笑了笑,也阻止了身后的人,道:“既然是内眷的屋子,杂家就带两位宫人进来看看吧,他们是宫里人,你也不必担心打扰了内眷。”他左右一望,笑了起来,“老祖宗的屋子里人可真多,看来倒是杂家白担心了。”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老祖宗没有办法阻止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两个人进了屋子,陈潜仔细瞧了过去,发现他的其中一位随从半垂着头,腰弯着,可身形和那人差不多,心想,就是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陈潜的心里到不起丝毫的波澜了,倒心底有些好笑,以前的自己,为什么就会如此的为他烦恼呢?

李公公往屋子里一打量,早把屋子里的人看清楚了个七七八八,笑了笑:“老祖宗,是杂家的不是,您这屋子里的人杂家都认识…”

老祖宗笑道:“既如此,老身叫人准备些茶点,我们一同过去坐坐?”

李公公左手一甩拂尘,右手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一样事物来朝老祖宗递了过去,道:“这个玉佩,是有心人交给杂家的,说是给老祖宗看了,这朝廷钦犯自然而然就出来了,说实在的,杂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祖宗脸露疑惑之色,从李公公的手里接过了那玉佩,拿在手里仔细打量,正想递了回去,却没想的区嬷嬷道:“小姐,给我看看。”

陈潜发现,区嬷嬷的手微有些颤抖,她一张老脸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可陈潜感觉,要来的终于要来了。

李公公笑吟吟地望着屋里的人,仿若未见区嬷嬷脸色改变,笑着向陈潜道:“陈公子,杂家走了半天的路,也累了,给杂家端张椅子来?”

陈潜暗自佩服这老家伙,看来他心底是没什么底的,自有他身边的军师给他出谋划策,忙给他搬了张椅子坐着,又笑问他:“李公公,要喝茶吗?”

李公公倚老卖老,伸出手在陈潜的头上抚了抚,让陈潜感觉腻歪之极,差点伸手把他的手打掉了。

“还是小哥儿懂事。”李公公仿若没看见陈潜满脸的腻歪之色,笑吟吟地又伸手想去拿陈潜的手,陈潜缩的快,他抓了个空,却毫不在意地道,“杂家就喜欢像您这样的小公子。”

陈潜心想,这老家伙怎么啦,今天怎么动手动脚起来?

正在这时,却见区嬷嬷走到李公公的面前,手持那块玉佩,噗通一下子跪下了:“公公,是我找人杀了南阳巷那贱人,不管老祖宗的事,你要的朝廷钦犯就是我。”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能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老祖宗的身子向后摇了摇,看来,他起来差点儿昏倒,程幸之和武师傅互相一望,脸上也露了诧异之色,看来,他们也不知道其中详情,就连李公公,脸上都有些诧色。

陈潜一直观察着站在李公公身边那人,直只见那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色,心中暗暗吃惊,看来这一切他全心里清楚。

“你说什么?你是老身的身边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老祖宗厉声道,“是不是有人威逼你,要你这么说?”

区嬷嬷没有抬起头来,只沉声道:“老祖宗,奴婢对不住你,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办了这份差使,李公公,奴婢所做一切,与陈府没有丝毫关系,全是奴婢自作主张…”

“与陈府有没有关,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一切要等审过之后才能下决定。”李公公一挥手,他身边的其中一位随侍便走上了前来,领拿了区嬷嬷。

区嬷嬷全然没有反抗,摸摸地被押了下去,陈潜暗叫不好,老祖宗身边少了这么一位得力的助手,如果再出什么状况,只怕…

“钦犯既然已经捉到了,杂家也不打扰老祖宗了,杂家这就押她回去回复,无论是不是,都要给老祖宗一个交待。”李公公笑了笑,带了人就想离开。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离开,他带走了老祖宗最得力的助手,如果一旦他走了,这屋子里的人可就逃不掉程幸之和武师傅的手心,陈潜一想及此,忙上前几步,拉住了李公公:“李公公,既捉到了钦犯,不知饮上一杯茶,歇一歇?”

李公公一反手,握住了陈潜的手:“好啊,难得潜哥儿还记得老奴。”

陈潜手被他老枯皮般的手一摸,顿时感觉仿佛手上爬了成千上万只毛毛虫,心里腻歪得不行,脸上却笑道:“老祖宗新请了几名厨子,烧的菜好吃得不得了,咱这就走?”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二)

 

程幸之和武师傅脸上露出着急之色,而老祖宗一见此,###明白说什么都不能让李公公走,哈哈地笑着:“李公公,宫里的好东西,而老身这里,也有一些你从未尝过的好东西,您都忙了大半夜了,想来也饿了?”

李公公呵呵地笑了,握着陈潜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抚了两抚,这才松开了,道:“好啊,杂家这便叨扰了,咱这就走?”

陈潜一怔,想不到李公公当真放了正事儿不做,听了自己的建议?他暗暗打量李公公身边那人,却见他依旧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不知道怎么的,陈潜老是感觉他嘴角有一闪而过的讽意。

一行人来到了偏厅,陈潜以为程幸之和武师傅会趁机离开,可他没有想到,这两人看来得到了那人的指示,依旧藏有底牌,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牌是哪一张呢?

李公公周围望了望,笑道:“其实杂家此次前来,实有些事想顺便和老祖宗私下商量的,只不知老祖宗?”

老祖宗左右望了望,心想这李公公看来也不是吃素的,今儿个看来要喂饱了他才行,只要他有所求,那倒好办了:“那号,老身就叫不相关的人等退下?”

说着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程幸之和武师傅互相看了看,很不情愿地退下了,陈潜也跟着陈夫人往门外走,却被李公公笑着叫住了:“潜哥儿先别走,说起来,杂家所说的事,也和潜哥儿有关呢。”

陈潜心中一跳,转过身来,向老祖宗行了礼,坐在她的身边,笑道:“李公公,您老人家有什么好关照给小弟?”

李公公看见所有人都推出去了,又示意那两名随从把房门关了,这才道:“这个,可是一个极大的关照,潜哥儿…”他笑吟吟地望着陈潜,“不,我应该称你为,陆小姐…?”

这句话,不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同时响在老祖宗和陈潜的耳边,老祖宗听了他的话,倏的站起来:“你叫谁…?”

李公公笑眯眯地望住了陈潜:“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陈小哥儿好本事,老奴原本还不信陈小哥儿是个女子,可依老奴多年在宫中的相女经验,终于不得不相信了,老祖宗,您说说,老奴带给您的,可不是一个好关照?”

陈潜脸色煞白,难怪这老匹夫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他们最后的底牌,原来在这里,自己将成为最终压倒老祖宗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孙儿,一个变成那个摸样,而另外一个,却根本是个假孙儿,她能怎么办,又将怎么办?

“潜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老祖宗缓缓地坐下,冷冷地道。

陈潜滑下椅子,跪倒在地:“老祖宗,孙儿也是不得已的…”

“那个贱人,老身应该早处置了她了,连子嗣这件事,她都要做手脚!”老祖宗一挥手,把案几上的茶杯挥了落地,水花弹跳着四溅而飞,陈潜的心沉了下去,他是知道她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家族,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何况牺牲自己的孙儿?

李公公笑吟吟地望着老祖宗,道:“老祖宗,您稍安勿躁,其实,你们家这些事儿,杂家是不愿意管的,毕竟,杂家不是皇上,不关杂家什么事儿。”

老祖宗略有些明白了,道:“李公公如果肯放老身一码,老身自是不会亏待于你的,您看…”

李公公笑了:“老祖宗真是明白人,算了,杂家对着明白人,也就不说糊涂话了,老祖宗不会亏待杂家,杂家自是明白,可是,额身边这个人么,却有些条件想要老祖宗答应…”

他一示意,那随从拿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了老祖宗,笑道:“只有您在这张纸上画一个押,您着孙儿的性别老奴对外人自是绝口不提。”

老祖宗接过那张纸,略一浏览,便哈哈大笑:“李公公居然参与这件事这么的深,老身一旦在这上面画押,岂不是让整个陈府陷入不义之中?您不会认为老身真会在上面画押吧?”

“其实,只有您在这上面签了字,老奴自会想办法不让皇上追究您原来的身份,当年那单案带来的大祸也会无声无息消于无形,只不过,却不得不让您赔一条命给人家,老祖宗想想,您的年纪也大了,用一条命换整个陈府的性命,这个交易并不亏,是不是?”李公公笑道。

“可老身惜命,再说了,陈哥儿的女人那又怎么样?就算老身把这事传了出去,也只会传来一段佳话。”老祖宗笑了笑。

李公公抚着手里的拂尘,垂目道:“您知道杂家是侍候皇上的,有些消息较为灵通,这几天啊,皇上不知怎么从哪一位的嘴巴里,知道了德公主前段时间女扮男装的荒唐事儿,这件事倒没什么,可凑巧了,陈小公子和德公主在船舱里肌肤相亲的荒唐事儿也让皇上怎么了,估计过了今明两天吧,这召驸马是圣旨就要下来了,你说说,如果这个时候,您宣布陈小公子是名女子,叫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呢?可不宣布吧,一旦成了驸马,这事儿再爆出去,陈府可就完了,陈小公子是名女子倒没什么,陈府欺君可是件诛九族的大事儿,杂家给您送这么大个照应,您说值不值当?”

陈潜暗自心惊,原来自己在船舱偷了公主内衣的事人家早就知道了,他抬眼望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似乎把目光投了过来,他忙垂下了头,心扑通扑通直跳,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等今日一击?又或许,自己化身丫鬟在他身府上的事,他也早就心若明镜?

李公公见老祖宗望着陈潜,便又笑道:“当然啦,如果老祖宗答应了这件事,您这孙儿…不,孙女的性##保管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让人损害她一条头发,还给他嫁个如意郎君,您说,怎么样?”

老祖宗还未答话,陈潜哈哈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道:“不知道李公公要给小女安排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呢?”

李公公掩嘴一笑:“您瞧瞧,这就急了,我眼瞧着,小公子与寿国三王子关系尚好,不如,把你嫁到寿国怎么样?您放心,那寿国三王子啊,人品极好,绝亏不了你的。”

陈潜走到李公公身前,却没有望他,反望着他身边的随从,笑道:“看来,这寿国三王子今天也到了,怎么让人家躲在李公公的身后,也不介绍介绍?”

“陈公子好眼力,他这样,您也瞧出来了?你们俩真是有缘…”李公公笑道,“原本他没什么事儿,可听说来陈府,便巴巴地换装易容了赶过来,怕就怕杂家伤了他这位心上人呢。”

那随从抬起头来,望了陈潜一眼,陈潜却未望他,反道:“还是以真面目示人比较好。”说着,从旁边的洗脸盆拧了一块湿毛巾给他。

他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便擦掉了脸上略黄的颜色,又把沾着眉毛的胶水弄湿了下来,便还复了那个山明水秀一般的月影斜。

老祖宗早惊得目瞪口呆,望着他,忽地用手指着他:“你到底是谁?”

月影斜不回答她的话,只望了陈潜,道:“你不相信他的话?”

陈潜暗自叹息,这人一直把只把自己当成棋子,难道这个时候,还要让自己当成一颗甘心让人操纵于鼓掌之上的棋子不成?

他摇头笑道:“我为什么相信他的话?”

或许他的笑容无比的淡薄,让月影斜眉头微皱:“这陈家,我唯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了。可为了完成我那好朋友的心愿,我不得不如此,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陈潜轻轻道:“是你好朋友的心愿,还是你自己的心愿?海公子…”

“你姓海?”老祖宗忽道,“你姓海…,你不是什么寿国三王子,你是那贱人的儿子?”

老祖宗巍颤颤地走了下榻,走近他的身边:“为什么,你还没死?”

“你当然希望我死了,只可惜,我怎么都死不了。”月影斜冷冷地道。

老祖宗厉声道:“就凭你假冒寿国三王子这条,老身就能请奏皇上,治你一条死罪!”

“只可惜,你走不出这间屋子了…”月影斜笑了笑道。

陈潜闻听此言,暗暗留心窗外,只见窗外有暗影无数,知道这间屋子也被人控制了,暗自着急,心想这明三怎么还不来,不是失约了吧?

正想着,却听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之声,有人在门外极有礼貌地道:“明言前来拜访,老祖宗是否赏脸一见?”

陈潜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正想前去开门,却被月影斜拦住了,此时,门哐当一下被踢开了,站在门前的,却不是明言,是怒气冲冲是德公主:“跟他们客气什么!”

明言笑吟吟地从她身后转了出来:“是不用客气,特别是陈家的!”

月影斜和另外一个随从拦住老祖宗和陈潜,不让他们过去,李公公早迎了上去,慌忙磕头:“德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我倒要看看,明三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完,一把推开李公公,往陈潜这边走。陈潜和老祖宗急忙跪下行礼,月影斜身份是寿国三王子便只行了小礼,却依旧拦在了陈潜和老祖宗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陈潜和明三一对眼色,就知道他跟德公主说了什么,忙大叫:“是真的,我真是一个女的。”

德公主一怔,忽然笑了:“你真是一个女的?”

“如假包换,货真价实,所以,公主殿下,你没吃亏。”陈潜大声道。

说完了,还作势准备解衣服:“要不德公主,咱们去偏厅验证验证?”

德公主一笑,回头对明三道:“我相信你…好,既然是真的了,我答应你的要求,和她结拜金兰,你可真有趣,既是女子,干嘛拿人家那个…”

屋里人都明白了,李公公所讲的威胁,经德公主一搅局,便不能构成威胁了,老祖宗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笑容,向明三点了点头,又向陈潜点头称许。

德公主道:“孤听到一个消息,说寿国三王子却非寿国三王子,不知是真是假?不如月公子跟我回宫一趟,查个清楚,这样对大家都好。”

月影斜抬起头来,身形一动,却到了陈潜身边,他蓄劲待发,这一行动,竟然让人束手未及,陈潜只感觉自己腰身一紧,就被他抱在了怀里,身上一僵,便觉浑身无力酸软,便听他道:“明三少果然名副其实,是在下看走眼了…”

老祖宗见陈潜被人挟持,却狠狠地道:“你以为你走得了吗?多年前让你走了,今天老身就送你去见你的娘亲!”

陈潜知道,老祖宗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开始,对自己就没了祖孙情意,更何况因为娘亲的关系,她对自己和娘亲恨之入骨,大家族人情淡薄,如果明三今天不帮自己,自己和娘亲只怕真会来个暴病而亡。

他眼见自己被拖了出去,忙向明三道:“你答应了我的。”

明三便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把扇子,摇了一摇:“你以为你还走地了吗?她既是我的未婚妻,我自得护了她周全。”

“什么?”陈潜顾不得浑身酸麻,大声道,他感觉月影斜的手一紧,差点把自己的腰身箍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局 番外

 

老祖宗这时倒止了声息了,心中暗想,家里出了这么个###灭门风那是自然的了,以后出嫁难于上青天,有明三接手,再好不过了,无论是真是假,自己都同意,才能让明三心甘情愿地帮陈府渡过这次难关。

“明三儿,还不快行动,你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劫走,如传了出去,这可有失脸面!”老祖宗大声地道。

“祖母教训得是。”明三向老祖宗行了一礼,然后拍了拍手掌,房门外树木掩盖之处,人影艟艟,高墙之上,有人拿箭指住了这扇门,长廊尽头,李公公被两三个人围着,看来是德公主下了命令。

见此,月影斜哈哈一笑,一手抱着陈潜,从腰里拿出一个铁筒子,对准众人:“明三少,你想让大家同归于尽?”

陈潜见是武师傅发明的暗器漫天星语,心中暗暗叫苦,刚才的身影移动之中,凭自己微未的武功,她几乎动弹不得,她发现,这月影斜的武功极高,很可能高过了玉师傅和武师傅,看来,今天要擒住他是难了,说不定临到头了,还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一想及此,她忙道:“大家都退下,别伤了性命。”

“大家别动,别伤了她。”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明言的声音,陈潜看清楚了,他眼内流露出焦急关切之色,暗自疑惑,他真的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好个明三少。”

陈潜感觉自己被月影斜抱着,以极快的速度升到了半空之中,她猜得没错,月影斜的武功极高,而迎面,明言也以同样的身法迎了上来,两人在半空之中如电闪雷鸣般的交上了手,她却感觉自己仿如坐上了摩天飞轮,头晕目眩,她这才知道,自己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拿不出手的。

月影斜一手抱着陈潜,却依旧迎刃有余,哈哈大笑地抱着陈潜往后退,只一晃,陈潜便觉得明言离自己越来越远,陈府的屋脊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不见了踪影。

等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他来到了一个树林之中,她被放在一棵大树之下,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她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又见他独自坐在另一棵树下,闭目运气,便笑道:“月公子,咱们这是在哪儿?”

月影斜睁开了眼睛,来到她的身边,目光之中露出赞赏之色:“你果然与众不同,就因为你的与众不同,才…”

陈潜抬眼望了他一眼,却惊道:“你的头发。”

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之中撒了下来,陈潜看得很清楚,他两鬓已然斑白,眼角有皱纹,就如自己的父亲,她忽然忆起,算起年龄,他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小,看来,他是以艳知红延缓了自己的年龄,让他看起来如二十来岁的样子。

“你那未婚夫武功真不弱,我要拼了全身的劲力才能和他一战…”他笑道,“只可惜,他还是追不上我们。”

他的容颜依旧清俊,可眼角却带了风尘之色,让陈潜感觉自己面前这人依稀仿佛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梦,她叹道:“陈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事过境迁,你何不就此放手?”

他一笑:“我已经没有办法放手了。”他蹲下身来,托起陈潜的下巴,“我虽不如明三,可我得到了你,是不是可以让明三痛彻心扉?”

陈潜看清了他眼中流露出的狂热,心中一跳,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一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他的双手轻柔地解开陈潜的衣襟,嘴角含了微笑,那样如水的神情,却让陈潜浑身冰凉,她感觉到脖子露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之中,她不觉自己声音颤抖,道:“你不能如此。”

“我为什么不能如此?”他笑了,他将她极轻极轻地放在了树底下,半扶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开始解她下身的衣物,陈潜终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半望着天空,心想。###了吗?

“别哭,很快就好了,从此以后,我们去寿国,那里的绿草青青,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和你生一大堆的儿女,我放过陈府,放过以前所有的一切…”他轻吻着她的面颊,渐渐向下,来到了脖颈之下。

陈潜感觉他的身子覆上来压住了自己,自己原本酸麻的手能稍稍移动了,她摸到了他腰间的一样硬物,她知道那是什么,不假思索的按了下去,她想,与其受辱,还不如让自己和他同归于尽。

可是,她没有感觉自己身上传来的痛苦,却感觉月影斜身影一震,他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叹息道:“这一次,我终于达成了一个心愿…死在你手上,真好。”

他脸上有笑,压在了她的身上,过了良久,她感觉他的身躯渐渐僵硬,却悲从心来,这一切如果是场梦,也太残酷了一点。

又过了良久,她发现自己能稍稍移动了,拼了全身力气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又喘息良久,才缓缓地把身上的衣物系好,这才听见远处传来略微嘶哑的呼唤:“矮锉子,你在哪?陈潜,你在哪?”

她扶着树站了起来,刚答了一声:“我在这儿。”就感觉前方有一个身影倏地来到她的身边,一下子将她抱住了,搂得她喘不过气来,良久,那人才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娶你!”

陈潜知道这人在怀疑什么,心下感动,故意声音中带了点哭腔:“明公子,我…我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原本你也是随口说说的…”

明言将她搂得更紧,闷声道:“我不在乎,他已经死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陈潜一怔,出力推开他,却见他眼内满是心痛与珍惜,想要带戏弄一下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真的?真的…”明言如释重负,脸上溢出了喜色。

“那不代表我答应嫁给你了。”陈潜冷冷地道。

“不嫁也得嫁,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吗?”明言得意洋洋起来,“再说了,除了你,谁还敢娶你?”

“那我就试试看,谁敢不娶?我可是和公主结拜了的…”

黄坡站在远处,看见自家公子和陈家小公子…不,陈家小女儿打情骂俏,感概得想起前几天临出门的时候,自己跟公子的提议:黄坡道:“主子,不如属下给您出个主意,你不是恨她吗?干脆你把她娶了回来得了,那以后还不是任您捏圆戳揉扁?”

明言正喝着一杯茶,听了他的话,嘴里含了茶叶,良久没有出声,又过了许久,才道:“你这个办法…”

黄坡小心的道:“怎么样?”

明言吐出嘴里的茶叶,慨然道:“当真不错。”

黄坡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建议:“要娶,就要娶她为正妻,让她不得不端庄娴熟淑,不得不管理家里的家头细务,不得不处理公子爷家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烦都烦死她。”

明言咧开嘴笑了笑,点了点头,拍着黄坡的肩膀,笑得两眼春水漾漾,过了良久,才道:“你可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喜欢她才娶她的…”望了周围的人一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强忍住什么,再一次强调,“你家主子不会喜欢什么女人的!”

众家丁轰然的答应着:“当然,当然。”

笑过之后,黄坡有点儿犹豫:“小主子,你想娶人家,人家愿不愿意让你娶,这可是个大问题呢!”

明言哼了一声:“哪轮得到她说话,我想娶的人,自然得想尽办法娶了来!哼…”

黄坡心想,自家公子终于达成心愿了,真好,可人无远虑,必有近谋,他又犹豫了,这如果两个主子都是如此古灵精怪的,以后自己可有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