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峰大为着急,月亮西落,残星明灭,看看又是黑夜将逝,晓色云开。江南道:“萧老师,咱们闹了一晚啦,你饿不饿?我回去偷点东西给你。”萧青峰道:“不用。”搔头抓耳,无法脱身。唐经天微微一笑,从悬岩上现出身来,朗声说道:“萧先生,久违了!”倏如苍鹰展翅,双臂一张,一掠而下。

  萧青峰看清楚了,喜出望外道:“唐相公,你怎么也到了这儿?”唐经天道:“像你们一样,也是动了好奇之念。”口中说话,脚步不停,直入石阵之中。江南叫道:“喂!走进去走不出来的,我不认识你,我可不能给你多偷一份东西。”但见唐经天微微含笑,带着萧青峰夫妇,左边一兜,右边一绕,片刻之间,便已走出石阵。

  江南看得睁大了眼睛,道:“原来你是个大有本事之人,你是谁?”萧青峰道:“他曾救过你家公子……”江南截着说道:“哈,我知道啦,你是唐经天。唐相公,少爷和我谈过你,他说你的天山剑法,举世无双。喂,喂,你能不能带我出这个幽谷?我刚才的活你都听到了是不是,我还要赶着给公子送信,嘘,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唐经天微微一笑,道:“江南,你静一会儿,我自有分数。”转身对萧青峰道:“萧先生,恭喜你呵,几时讨的新娘子?”萧青峰道:“我去年回到成都之后,即重返青城门下。她,她也还在成都,等着我。”给唐经天介绍新妇,原来就是表妹吴绛仙。他们二人本是青梅竹马之交,只因当年萧青峰痴恋谢云真,吴绛仙不敢表露心意,后来萧青峰在冰宫之外重遇谢云真,知道谢云真已嫁了铁拐仙,又知道吴绛仙还在等着他,于是遂离开西藏,回到成都,向吴绛仙求婚,自然是一求即允。萧青峰四十多岁始做新郎,说来甚是忸怩。

  唐经天问道:“你们夫妇欲上哪儿?怎么也经过此间?”萧青峰:“去年我和天宇上念青唐古拉山,得见冰川天女,知道她就是桂华生的女儿,回来之后,便欲向她的伯父冒川生老前辈报此喜讯,只因俗务耽搁……”江南插口笑道:“萧老师,你成家立业,怎能说是俗务?”唐经天道:“江南,不要打断萧老师的话。”萧青峰道:“只因俗务耽搁,至今未曾拜见。恰好又听到一桩事情,非得查个明白,向冒老前辈禀告不可。”唐经天道:“什么事情?”萧青峰道:“冒老前辈是武当名宿,当今中原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他自己定下,每十年一次,开山结缘,嘉惠后学。如今十年之期又届,再过半月,就是他开山结缘之期。”唐经天道:“好极了,咱们是不是刚好可以赶上吗?”萧青峰道:“但今年他开山之时,可能有人与他为难!”

  唐经天睁大双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那冒川生乃是一代大侠,不只武功已臻化境,而且德高望重,有如泰山北斗,各家各派,无不景仰,有何人敢与他为难?

  萧青峰歇了一歇,往下续道:“听说准备领头捣乱的是崆峒派的一个奇人。”唐经天微微一笑,道:“崆峒派的掌门赵灵君,与令高足天宇兄,大概还可以争一日之短长。”言下之意是说,连赵灵君亦不过如此,其余诸子更不足道。凭什么去与中原的第一高手为难:萧青峰却是面色凝重,往下续道:“崆峒派近三十年来人才凋落,前后两辈掌门人都够不上一流高手之列,所以各大剑派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其实这一派的武功也有其独特之处。”唐经天心中一凛,道:“此话不错,若非有独到之处,就不能成为一家。只是各人禀赋不同,领悟不同,用功的程度不同,这才分出了高下浅深,原不可一概而论,我刚才因赵灵君的功夫尚浅,而贬低了崆峒一派,这是我失言了。”唐经天毕竟是名门高弟,从善如流。

  萧青峰续道:“听说这人是崆峒派上一辈的人物,因见本派武功不振,日益式微,因而在三十年前,便选了一个隐僻所在,避世苦修,穷研祖师剑谱,并创新招。几十年来,谁也不知道他的功夫究竟练到何等程度。最近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打听到他有出山之意。”唐经天道:“怎么他一出山就准备去与冒大侠较量,好闯名立万么?哼,这也是江湖上常见之事,但真正高人却不屑为。”萧青峰道:“他若非与中原第一高手比试,就显不出他的本事,也不能重振崆峒的威风了。不过,除此之外,听说还另有一因。”说至此处忽地向唐经天微微一笑,又道:“这恐怕是因你而起。”唐经天道:“这倒奇了!”萧青峰道:“听说你曾用天山神芒打伤过十三名崆峒高手,有这事么?”唐经天说道:“不错,赵灵君也在其内。”萧青峰道:“另外还有一个使冰剑的少女与你一道,是么。”唐经天道:“那是冰川天女的侍女幽萍。另外还有一人,就是令高足陈天宇。崆峒派若因此事记恨,当来找我,何以去找冒大侠?”

  萧青峰笑道:“你们父子隐居天山,名头比冒川生更大,他自忖未必能胜过令尊。而且与你们比试,在天山之上,谁有本领上去观战,胜负无人得知,比较之下,那自然是找冒川生更上算了。他们把那个侍女幽萍当成冰川天女,不知如何巧寻又探听出冰川天女是冒川生的侄女,如此瓜葛牵连。他们更有藉口与冒老前辈为难了。听说他们还准备大约外派能人,到冒老前辈开山结缘之日,去闹个天翻地覆。我一来要去见冒大侠,告知他我曾见过冰川天女之事,二来就是要请他提防捣乱。想冒大侠是何等声望,纵能在事发之后镇压下去,也是不妥。”

  唐经天沉思有顷,微微一笑,道:“这好极了!”

  萧青峰道:“崆峒派的那位怪人要去与冒老前辈为难,怎么反而好呢?”唐经天微笑说道:“咱们可有热闹看了呵。”萧青峰道:“你也是去谒见冒老前辈么?”唐经天道:“不错,算来刚好可以及时赶到。但愿冰川天女也能及时赴会,那时我们倒要瞧瞧,这位崆峒派的怪人到底练了些什么奇异的武功?居然敢到冒老前辈面前,图名闯万!”萧青峰一听,便知唐经天到时有意出手,心中暗喜,想道:“冒老前辈出手,那自然是失了身份。唐经天和冰川天女武功极高,却是小辈,有他们二人在场,确是好极了!”于是说道:“那么咱们再等片时,待天色大明,便可一路走了。”

  江南满肚皮话,闷了许久,见两人一停,立刻插口道:“喂,还有我呢!”唐经天道:“你,你什么?你有了一个好师父还要走吗?”江南道:“亏你是我们公子的好友,你不知道我给他送要紧的信吗?你怎能不带我去?”唐经天笑道:“也不迟在这一会,我且问你,你们公子好吗?”江南鼓起嘴巴说道:“怎么不好,一餐吃三碗大米饭!”唐经天道:“不是间你这个,那土司的女儿怎么啦?”江南道:“怎么啦?天天打扮,像个小娼妇似的,朝早夜晚,出去打猎,都经过我们的衙门,少爷算是怕了她,从早到晚,躲在衙内,简直不敢出来。敢情是怕碰见了她,被她一口咬去。”说着自己笑起来。

  唐经天忍俊不禁,微笑说道:“如此说来,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了。”江南道:“没有呀,公子给他一个推字,不过现在说清楚了,是土司迫老爷答允的,到明年春天,那个喇嘛庙造起来了,听说有一个什么白教的活佛要去主持开光大典,那时就要由活佛替他们证婚,再也逃不了了!”唐经天心中一动,想道:“陈天宇念念不忘那神秘的藏族少女芝娜,他大约还未知道,芝娜已做了圣女,明年春天,就要跟白教的法王到萨迹去参加开光大典。”

  这时天已大白,朝阳透过石林空隙,洒下满地金光,林中的小湖也闪着金色的水纹,景致奇丽绝俗。萧青峰道:“咱们可以走了吧?”江南道:“喂,你说过要带我走的!”唐经天道:“好,烦你带引我们,向你的师父辞行。”江南道:“什么?向那个老家伙辞行,他不许我走的呀!”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哪位高人,看上了我这个不成才的弟子?”声音并不很大,但千峰回响,撞得石林内嗡嗡作声。江南躲到唐经天背后,只见唐经天合什一揖,朗声道:“后学唐经天,误入仙境,尚望恕罪。”声音高亢而清,好象一把剑刺入石林之中,碰着石壁,发出金属声音。双方各显功力,旗鼓相当。唐经天刚刚把话说完,倏地眼前一亮,湖边已多了一人,穿着紫黄色的道袍,相貌奇古。

  江南吓得手颤脚震,躲在唐经天背后,不敢露出头来。那黄袍道士却不理他,径向唐经天说道:“数十年来,能走出我的石阵的,只有阁下一人。能者称强,这有什么恕罪的。你既能走出石阵,想必也有能力带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子出去,好吧,你就带吧!”唐经天不由得心中一凛,刚才听这道士说话的声音,虽因群峰回响,测不出他的实际所在,但最少也当在百丈之外,他竟然声到人到,这石林中另有洞天,那是不消说了,而这道士身法之快,也委实是不可思议,听他现在的口气,那当然是暗中含有较量的意思了。

  唐经天吸了口气,暗运天山正宗的玄功,道:“既然如此,待他事情办了,日后再来请益。”携着江南,缓缓的步出石林。那道士手中拿着一柄拂尘,但见他身形不动,仍是站立原处,拂尘只是轻轻一拂,冷冷道:“这顽童还没长翅就想飞啦,阁下可得好生管教呵!”唐经天已尽得天山心法,那拂尘虽只是轻轻一拂,他已然听出风声,而且不用回头,就知那拂尘已飞出几条玄丝,直刺他和江南的穴道。想那拂尘丝是极微细之物,那老道竟能轻轻一拂,就射出几条,当作刺穴的飞针使用,这真是防不胜防。唐经天身形一闪,拉着江南道:“小心点儿,这儿有块石头。”若不经意地挡了一挡,将本来要射江南的几条拂尘玄丝,全都挡在自己的身上。唐经天虽然暗运玄功,这刹那间,也觉得身上十几处穴道,同时发麻,好象给许多蚂蚁叮了一口似的,若非早有防备,几乎着了他的暗算,心中暗道:“这道士果然是功力非凡,虽然还及不上我姨母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功夫,比起我来,却是深厚得多了。”

  江南莫明所以,叫道:“哪儿有石头呀?怎么我看不见!”他一点也不知道,若非唐经天故意这么一挡,他两腿早成残废。唐经天道:“江南,快谢师父放行!”他知道像这等异人,一击不中,那就再也不能与一个未学后进,是自己徒弟身份的一个顽童为难。江南也算机灵,虽然不明用意,却仍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说道:“多谢师父放行!”唐经天放开了手,让江南自己走了。那黄袍道士面色铁青,冷冷说道:“从今之后,你我再无师徒名份,你好生去吧。”那声音直刺进江南的耳鼓,江南心头一震,险险跌倒地上,急忙掩耳疾走,只觉身上微微发热,但他急于逃走,却也并不在意。

  唐经天正想告辞,只见那黄袍道士眼瞪瞪地盯着自己,发出一种极难听的声音道:“好本事,好本事,你师父是谁?说出来让老朽好去请教!”

  唐经天微微一笑,道:“晚辈所居之地,离此甚远,哪敢有劳前辈出山。”此话明是客气,实是占了身份,即是说自己的师父足可以当得他的“请教”不过不敢“有劳”罢了。唐经天本来谦下自恃,因见那老道说话太过狂妄,所以刺了一句。须知唐经天的父亲乃是当代的武学大宗师,辈份极尊,因此唐经天不必为他的父亲客气。

  那黄袍道士怪眼一翻,冷冷说道:“我本来此生不想走出这片石林于,冲着你这句话,我非找你的师父不行,你师父是谁?”唐经天微微一笑,正想答话,忽听得石林中一阵桀桀的怪笑,倏忽之间,从里面的石洞又蹿出一个人,怪声笑道:“黄石道友,你输了眼了。天山派的武功家数,你也看不出来吗?你试想天下后辈,除了唐晓澜的独生爱子,还有谁敢在你面前如此放肆?我早说过天山派以正宗自居,将一切异派都看作邪魔外道,如今你该相信了吧?”这话显明挑拔,唐经天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又黑又瘦,形如桔竹,面颊深陷,双睛如火,头发似一蓬乱草,狰狞怕人,正是那个被冯琳戏弄个够,赶下慕士塔格山的赤神子。

  江南骇叫一声,慌忙钻出外面的石洞,心中暗自奇怪:里面的石窟只有师父一人,这怪物是从哪儿来的,难道在石林中另有通路?

  唐经天亦是心中一凛,想道:“这赤神子一来,只怕不容易走出去了。”赤神子说完之后,那黄袍道士果然哈哈大笑,忽地面色一沉,拂尘一举,悄声说道:“我本不欲与后辈为难,但既然是你,我若放你出去,别人只道我怕了天山的唐晓澜夫妇。”唐经天虽知形危势险,仍是气定神闲,微笑道:“既然两位老前辈要留我,那么我还有何法走出,只好留下来任你们处置了。”话中隐藏讥俏。黄袍道士怒道:“我要留你,何须别人帮手,赤神子,你在这儿做证人,这小子若接得我七招,我就让这人出去,你也不许拦阻。好个狂妄的小子,你还不把兵刃亮出,更待何时?”

  黄石道人划出道来,只限七招,那即仍是占着老前辈的身份。唐经天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定要赐教,那也不必限定七招,我站在这里,不会逃跑,老前辈你不进招还待何时?”唐经天不肯先亮兵刃,口中虽称他“前辈”,实是将他当作平辈看待罢了。黄石道人勃然大怒,道:“好,那是你自己找死!”拂尘一举,也不见他作势纵跃,身子竟突然移前丈许,呼的一声,拂尘已迎面拂到!

  这拂尘一拂,看似寻常,其实含有两种不同的劲道,先是阳刚之力,那拂尘聚在一起,形如铁笔,呼呼挟风:阳刚之力倘若未能收效,拂尘一到对方面前,尘尾立即散开,化成阴柔之劲,干丝万缕,齐刺敌人穴道,任是如何高手,也难防备。唐经天竟然凝立不动,黄石道人喝道:“你真个要死?”这时拂尘已是迎面散开,黄石道人暗思:“打死了一个手无寸铁小辈,岂不惹人笑话?而且我何必与唐晓澜结这样深仇!”他这第一招本来未用全力,这样一想,劲力又减了二分,但若被他拂中,不死也得成为残废。

  拂尘迎面散开,千丝万缕,一齐罩下,就在这问不容发之际,唐经天忽地张口一吹,尘尾飘飘,有如柳絮随风,都拂了开去。本来黄石道人的功力要远比唐经天为高,但因他有所忌惮,只用了一半力量,而唐经却是潜神蓄气,用了天山心法“吹云劲”,的上乘内功,此消彼长,黄石道人这一记绝招,竟是伤他不得!

  黄石道人怔了一怔,拂尘一转,全用了阳刚之力,那千根玄丝,根根竖起,都似利针一样,下刺咽喉,上刺双目。萧青峰是使拂尘的高手,见他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也不禁骇然!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这同一瞬间,只见寒光一闪,矫若游龙,唐经天大叫道:“谨遵命,请接招!”唐经天的游龙剑,乃天山派的镇山之宝,非同小可,黄石道人料不到他出剑如此之快,看这剑势,吹毛立断,黄石道人怕剑锋割断他的尘尾,只得硬把那阳刚之劲撤了下来,一转拂尘,避开那游龙剑的锋芒。唐经天这一出手乃是天山剑式中的追风剑法,前招未老,后招续到。黄石道人正想换招,但见他剑锋一颤,银光乱洒,端的是势挟风雷。黄石道人喝声:“好小子!”移形换位,尘尾一拂,改用了阴柔之劲,半攻半守,将唐经天的剑势解开。这时黄石道人已使了三招了!

  但黄石道人那拂尘的招数确是怪异非凡,唐经天这两记追风剑的杀手,何等威力,看来已迫得他要转攻为守,哪知就在这一转眼间,他已疾奔巽位,转过乾方,封住了唐经天的剑路,拂尘起处,遍袭唐经天上半身十三处穴道。唐经天仍然依照追风剑剑势出招,那后心背腹的空门,就立刻要被敌人攻入,黄石道人暗中得意,拂尘正待乘隙刺入,忽见剑光一聚,竟似平地上涌起一座光幢,将唐经天全身包没。这是天山剑法中最深奥的须弥剑式,一定要碰到比自己高明的强敌,这才旋展,旋展开时,却像铜墙铁壁,无暇可击。黄石道人攻不进去,这一招用尽心力,竟是白费精神!

  江南从外面的石洞中探进头来,叫道:“好呀,只剩下三招了,我数着哩!”黄石道人勃然大怒,忽地强行进招,拂尘一扫,一招之间,同时攻唐经天的奇经八脉。唐经天心中一凛:他明知我这大须弥剑式无隙可乘,何以还敢强攻?心念方动,剑光一绕,拂尘己被削断了数十根,再被剑风一荡,更碎成无数细屑,只见黄石道人张口一吹,那无数尘丝碎屑,都透入剑光层内!

  大须弥剑式虽然泼水难入,吹毛立断,却不能挡着那发屑般的尘丝。唐经天大吃一惊,知道若被这些破屑吹入七窍,那就有再好的武功,也难抵受。迫得身形掠起,斜身一转,衣袖一挥,将那些尘丝碎屑拂开。只是如此一来,大须弥剑式立时现出破绽,黄石道人喝声:“着!”倒转拂尘,往前一刺,“嚓”的一声,唐经天的肩头下面三寸已被刺入,衣裳也穿了一孔!

  原来黄石道人这拂尘上的招数,一共只有七招,不过从七招之中又可以生出许多变化,所以黄石道人说“只限七招”其实已是用了他全部的看家本领。这七招杀手,一招比一招厉害,黄石道人见用了四招还奈何不了唐经天,故此拼着牺牲一撮尘尾,在第五第六招使出了最古怪的杀着,一招破他的大须弥剑式,另一招则倒转尘尾,改作判官笔用,在他不致命的地方使劲一插!

  黄石道人这柄拂尘非常特别,尘柄是精钢合金所铸,尖端锋利,可以刺穴,可以伤人,还可以破敌人的内家气功。这一插正插在唐经天肩背的“痊气穴”之处,满以为唐经天必将受伤倒地,那知尘柄所触之处,竟似碰着弹簧一样,忽地反弹起来。唐经天一个转身,笑吟吟的道:“还有一招!”

  黄石道人大吃一惊,自己这一插业已扎破衣裳,插正穴道、即算是练到第一流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亦是难以抵挡。难道这人年纪青青,就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

  黄石道人有所不知,原来并非唐经天练成了那种刀枪不入的上乘内功,而是他身上穿有母亲给他的金丝软甲,这软甲是四十多年之前,无极派的大宗师钟万堂将师祖傅青主遗下的宝物,送给他母亲冯瑛作“抓周”的礼物的。这软甲宝剑也刺不穿,何惧于他的精钢尘柄?

  这几下快如电光石火,旁观的赤神子与萧青峰夫妇等人,眼见唐经天从死里逃生,都不禁惊呼,萧青峰是先惊后喜,赤神子则是先喜后惊。萧青峰刚刚伸手拭汗,忽听得黄石道人一声大呼,整个身躯飞起来,倒持拂尘,作最后的凌空一击。

  黄石道人这最后一招,拂尘与铁掌一齐施用,拂尘拂穴,铁掌击胸,竟用了十成力量,势道极是骇人,唐经天还来不及运用大须弥剑式防身,黄石道人的拂尘铁掌已凌空击下,周围三丈之内,全被他的威力笼罩,逃亦难逃。唐经天的软甲只能防护上半身,而且也挡不住这种掌力。唐经天见势不好,拼着挨他一掌,急转身躯,将背心迎了上去。

  这刹那间,又听到赤神子的怪叫之声。唐经天全力对付黄石道人已无暇顾及;萧青峰夫妇忽见赤神子也来偷袭,更不禁骇极而呼!

  就在唐经天这性命悬于俄倾之际,忽又听得赤神子一声厉叫,黄石道人打了一个寒颤,掌势稍偏,唐经天何等快捷,立刻飞身掠开,反手一剑,刷的一声,把黄石道人的衣袖刺穿了一个窟窿。黄石道人叫道:“何方小子,敢施暗算?”

  只听得头顶上石林交错之处,一个人哈哈笑道:“你这两个老不死,何尝也不是偷施暗算,两个老不死合力欺负一个浑小子,羞也不羞?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人耳刺心,唐经天抬头一望,只见石林上露天光的一块怪石上,端坐着那假装麻疯的怪叫化金世遗。而在金世遗的背后,则是冰川天女主仆。敢情是他们当着自己激战之际,悄悄掩来,林中诸人,注目恶斗,所以都没有发现。而赤神子的厉叫,黄石道人的打颤,那当然是冰川天女与金世遗所施的独门暗器,创下的杰作了。

  黄石道人大怒,一纵身,就想跃上去抓金世遗,金世遗叫道:“你连一个浑小子都打不倒,我何必与你动手?”身形一闪,手足并用,猿猴般的揉升上那笔直如笋的石峰,逃出外面。黄石道人要想追他本亦不难,但这时又听得赤神子叫了一声,回头一看,见赤神子黑气满面,料想已中了剧毒暗器,黄石道人孤掌难鸣,只好回去救赤神子。

  唐经天道:“七招已满,我走了!”他依照江湖礼节,将说话交代之后,心急如焚,立刻施展绝顶轻功,紧紧迫踪。只见冰川天女主仆在前,那疯丐手舞足蹈地紧跟后面。唐经天大叫道:“冰娥姐姐,冰娥姐姐!”冰川天女回头看一看他,目光隐含幽怨。唐经天叫道:“冰娥姐姐,你停一停,请听我说两句话。”冰川天女斜眼一瞥,竟不停留,携着幽萍,如飞疾走。唐经天叫道:“冰娥姐姐,你停一停,听我说了再走也不迟。”金世遗忽地哈哈大笑,挡着去路,“呸”的吐了一口唾涎,怪叫道:“谁耐烦听你的说话?”正是:

  为求天女秋波顾,疯丐英豪各用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