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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女冷笑道:“冰窟里的奇珍是你家的东西不成?要任从你的分配?”藏灵上人浓眉倒置,怒声喝道:“我费了几十年心血,你却想捡现成,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哼,哼,你还说不觊觎冰窟的奇珍?”

  白衣少女又是一声冷笑,朗声道:“你这样说法,我无心变了有心,我倒想把那冰窟寒玉取出来了。好吧,咱们各显神通,看谁能把这块寒玉取到手中?”话声未了,但听得藏灵上人一声暴喝,飞身疾起,呼的一掌,凌空击下。白衣少女轻功绝顶,焉能给他击中,但是他这一掌打出,对面的冰岩震得轰然鸣动,冰块纷飞,桂华生也几乎立足不稳,骇然想道:“藏僧这一掌的威力,看来比少林派的武林绝学大力金刚掌还更惊人,有缘相遇,我也想试他一试了!”

  白衣少女接连避了他三掌,扬声说道:“待我先治好了这四个人再来和你比划。”藏灵上人哪里肯依,一掌紧似一掌,每掌拍出,隐隐挟有风雷之声,打得冰岩震动,砂石纷飞。将白衣少女的身形,都笼罩在他双掌威力之下!

  白衣少女秀眉一挑,玉笛缓缓扬起,就在这时,桂华生立足的冰岩,给藏灵上人一掌震塌,桂华生趁势飞出,展出了达摩秘笈中的“五禽掌法”,半空中身子一屈一伸,双掌划了一道圆弧,俨如金鹏展翅,凌空直扑下来。

  白衣少女笑道:“好吧,大哥哥,你就替我暂接几招!”衣带轻飘,身法美妙之极,在两大高手的掌影翻飞之下,竟是从从容容的走出圈子外面。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桂华生纵不能胜,也决不至于在一时三刻之内落败。

  藏灵上人见桂华生来势凶猛,顾不得拦截白衣少女,蓦地一声大喝,双掌平推,掌力相接,轰然雷鸣,桂华生一个筋斗翻了下来,藏灵上人也踉踉跄跄的倒退数步。这一较量,竟是功力悉敌,斤两相当。

  桂华生心头暗惊,想道:“我借凌空下击之势,也不能胜他。西域果有奇人,看来这个藏灵上人的功力便在我上。”

  岂知藏灵上人更是惊心动魄,他自负是西藏的第一高手,天下之大,也仅仅是佩服三个人:中国的易兰珠、印度的龙叶上人、阿拉伯的提摩达多。这三个人都是百世罕见的一代宗师,藏灵上人自是心悦诚服。想不到今晚在这念青唐古拉山之上,第一个碰到的白衣少女,竟是连她的衣角也捞不着;第二个碰到的桂华生,硬碰硬接,也竟是占不了丝毫的便宜。而这两个人,却不过是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女!

  藏灵上人骄敌之心尽去,运了全力,叱咤一声,又是双掌齐出,桂华生用了一招借力反击的“双推掌”,但觉藏灵上人的掌力有如波浪一般层层而至,前浪未消,后浪又上,一陷入漩涡之中,竟是消解不了,只好一口气的和他硬接了十多廿招。

  藏灵上人越斗越勇,双掌翻飞之际,袈裟也抖了起来,扬起了三股狂风,互相冲击。桂华生喝道:“掌法较量过了,咱们再比划兵刃!”藏灵上人有意逞能,哈哈笑道:“你用什么兵刃,贫僧也只是一双肉掌!”

  话声未了,突见一道紫虹,破空射出,“波”的一声,藏灵上人掌力所激起的气流,就像皮球给刺穿一样,一泄无遗。这一来藏灵上人的掌力威势登时大减,桂华生唰唰唰疾进三剑,“嗤”的一声,将藏灵上人的袈裟刺破,冷冷笑道:“还是亮出兵刃来吧!”藏灵上人这才知道桂华生的剑乃是一把宝剑,只凭掌力,万万封闭不来。

  藏灵上人恼羞成怒,一声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要我取出兵刃,那就是要我将你送上西天了!”倏然间取出了一对铜钹,发出黄澄澄的光华,双钹一碰,震耳欲聋,疾的向桂华生的宝剑便夹,桂华生挥动宝剑,但听得断金戛玉之声嗡嗡不绝,这一对铜钹乃是古铜加上其他合金所铸,宝剑竟不能伤!

  藏灵上人渐渐现出急躁神色,一双铜钹敲得震天价响,那笛声却是越来越见柔和,可是任凭那铜钹的噪声如何强烈,都总是压它不住。桂华生心神宁静,听得的只是美妙的笛声,一柄腾蛟宝剑越发使得潇洒自如,再过片刻,竟自抢了上风,将那对铜钹压住,藏灵上人不论使出什么怪异的招数,都被桂华生随手化解,而且着着反击,将藏灵上人迫得连连后退。

  陡然间,笛声一转,越吹越高,响遏行云,桂华生脚尖一点,腾身飞起,无意之中,与那笛声配合得妙到毫巅,但见他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倏地里便是一招“飞鸟投林”,凌空杀下,那腾蛟宝剑所抖起的寒光,就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接着一声野狼般的号叫,原来藏灵上人的一面铜钹已被宝剑刺裂,而他身上也同时受了七处剑伤。

  待到桂华生落到地上,藏灵上人亦已飞逃下山,桂华生见他受了剑伤,仍是捷如飞鸟,心中也自骇然。

  那白衣少女收了玉笛,缓缓起立,微笑道:“好剑法!”桂华生面上一红,说道:“不是你的相助,我只怕已伤在他双钹之下。”少女笑道:“我对你何尝有什么助力,那是你本身原来具有的功夫,比如灯烛能燃,箫笛可奏,我不过引以星星之火,吹以丝丝之气而已,何足称道?”桂华生听她语带禅机,内蕴妙理,凝神一想,豁然顿悟,合什赞道:“灯烛自燃箫自奏,外魔本是空无有。要待驱魔落下乘,我闻此言三顿首。”白衣少女笑道:“大哥哥妙解禅理,武功上又进了一层了。说老实话,论本身功力,我还当真不是藏灵上人的对手呢。大哥哥,你的剑法确是精妙,那是中土所传的吗?”桂华生道:“不,恰恰相反,那是从西土传来的达摩剑法,不过,经过了一千多年,历代名家又有不少增益,大约比达摩祖师最初所传的剑术,更见完备了。”白衣少女道:“不错,我所问的倒是落了下乘了。中土西土本来就不应分开,世界各派的武功,都可以合而为一。”桂华生心中一动,笑道:“我昨晚见你用玉笛使出极精妙的剑术,令大我开眼界,佩服无已。若然咱们这两家剑术,合而为一,纵不能称雄天下,想来亦可为武学大增光彩!”白衣少女道:“是么?”凝望冰峰,忽地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去往随缘,你这番话也待将来有缘之时再说吧。”桂华生一片惘然,抬头一看,但见日正当头,冰峰在阳光下现出千重丽彩,自己的影子和白衣少女的影子在冰峰下几乎叠而为一,此景此情,如幻如梦,心中但愿幻景不灭,好梦长留。

  白衣少女回眸一盼,说道:“现在正是午时,寒潮最弱,咱们该进去了。”桂华生随她走进冰窖,但见一片寒光,窟内冷风缕缕,触体如刀。白衣少女笑道:“龙叶大师给我的梵文秘笈,本有制炼御寒的秘方,我也炼了七粒阳和丸,不过我们还是试凭本身的功力看看。若是要靠灵丹,将来也不能用这冰魄寒光剑和使那冰魄神弹呢。”

  桂华生在洞口一张,但见白茫茫一片,端的似神话中的仙府,雾锁云封。桂华生将一块石头丢下,听不见声响,看来真是深不可测。白衣少女道:“你怕么?”桂华生笑道:“有你在一起,我还有什么怕的?”拔出腾蛟宝剑插入冰壁,支持体重,施展剑掌交替的工夫,沿着冰壁溜下,遇到特别平滑之处,就以壁虎游墙功向下滑行,看那白衣少女时,却是不用花费如许气力,但见她张开双手,贴着冰壁,向下滑行,竟是如鱼游水,顺利之极,倏忽之间,就赶过了自己的前头,桂华生心中暗叹:我自负英雄,却竟不及一个少女。却不知尼泊尔乃是冰雪之国,溜冰滑雪的玩意儿三岁孩童也会,白衣少女在冰壁上滑行,当然要胜过桂华生。不过像她这样无所凭依,脚下既没有装上滑冰的鞋子,手上也没有“冰挖”(可勾着冰壁,减小滑速的一种登山用具),居然如鱼游水,这种本领,确也需要极上乘的轻功。

  过了半个时辰,白衣少女先到下面,脚踏实地,抬头一望,桂华生还在半空,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抛出一条彩绳,长可十丈,经她内力挥动,其直如矢,桂华生一个“鹞子翻身”飞扑下来,抓着彩绳,也施展了极上乘的“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借着彩绳一荡之力,往下飞坠,白衣少女收短彩绳,转瞬之间就把桂华生接下来。

  这时已在冰窟中,寒气更浓,桂华生调匀呼吸,运气一转,与白衣少女缓缓走入,但见四边都是水晶般的冰岩冰壁,就像千百面明镜,层层反射,两人的影子在冰壁上重叠出现,几乎分不出来。

  走了好一会,光线渐渐减弱,寒意更浓,再过一会,连冰壁所发的那种幽冷清光也没有了,桂华生但觉手足麻木,呼吸也渐渐有点困难。白衣少女道:“这里的冰层都已化成了岩石,不像外面的冰岩有新凝的寒冰。梵文秘典中称这种冰层为万载玄冰,其实何止万载?”桂华生用宝剑一划,割出一块“冰块”,但见坚硬黝黑,果然像是石头,但握在手中,却是奇寒彻骨,急忙抛了。

  两人借着宝剑的光芒,再向前走,约摸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忽然又是眼睛一亮,前面发出绿莹莹的幽光,白衣少女道:“寒玉岩已在面前,咱们就可以发掘那块亿万年的寒玉了。大哥哥,你受得了吗?”桂华生冻得牙关打战,但听得白衣少女的温言软语,有如一道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登时寒意减了许多。

  前面矗立着一块大岩石,有如绿玉屏风,两边却是黝黑的玄冰冰壁,白衣少女让桂华生用宝剑将冰壁上面削去一层,登时寒光四射,将冰窟照耀得如同白昼,白衣少女道:“这些都是亘古不化的寒雪精英,若是炼成了冰魄神弹,那就是天下第一等厉害的暗器!”

  那块寒玉岩石上有许多刀痕,白衣少女笑道:“我们的戈克利刀虽然锋利,却哪能切开寒玉。若要凿山取宝,最少也得花几年功夫。藏灵上人大约没有料到寒玉岩如此坚硬,幸亏他没有宝剑。大哥哥,这回可要仰仗你了!”

  桂华生拔出宝剑往寒玉岩上削去,片片玉石,应手而落,削了一盏茶时刻,剑尖触物,铿然有声,竟是削之不动,白衣少女说道:“将宝剑给我。”小心翼翼的用宝剑在岩中心那块寒玉的周围,划了一道剑痕,与桂华生并肩而立,施展大力鹰爪功,用力一抓,但觉奇寒透骨,两人各运真气抵御,疾喝一声,那块玉石应手而起,是一块三尺见方的碧玉,通体晶莹,寒光闪闪。白衣少女喜形于色,说道:“大哥哥,这次取得万年寒玉,全仗你的宝剑,这块寒玉,你可以取去炼剑,将来可以无敌天下。”桂华生笑道:“要不是碰到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冰窟所在,遑论取玉。再说,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物轻情重,你要将寒玉送我,这份情意,就比寒玉本身要贵重得多,我心领你的情意,已是终生难忘!”白衣少女说道:“你真会说话。这么说我倒是非要不可了。”取出一个锦囊,将那块寒玉放了进去。桂华生道:“这锦囊是什么做的?光泽悦目,好像不是普通的锦绣。”白衣少女道:“这是西天竺的天蚕丝做的,水火不侵,你瞧寒玉放在其中,寒气一点也没有透出来。”桂华生摸摸果然,说道:“既有这样的宝囊,你就将这里的冰魄精英也抓些进去,将来也好制炼冰魄神弹。”白衣少女道:“正是。”接着又笑道:“我这次是满载而归,只可惜你却是如入宝山空手回了。”

  桂华生用剑再削下几片寒玉,笑道:“这几片玉虽然不能炼剑,可也好玩得很。”白衣少女忽道:“大哥哥,你且住手,瞧,这是什么?”但见寒玉岩的上方,有几行奇形怪状的文字,白衣少女仔细端详,失声叫道:“这是梵文,写的是冰魄寒光剑的用法。这位大师,正是著秘笈的那位印度前代高僧。他当时发现此宝,因为没有宝刀宝剑,取之不出,却还肯留在窟中忍受奇寒之苦,研究寒玉的性能,写出用法,指点后学,真真可佩!”当下盘膝而坐,默读那岩上的经文,并照那经文所说,练习抵抗寒气的吐纳妙法。

  桂华生仗剑在旁守护,寒气透骨攻心,渐觉难以忍受,他们在冰窟不知时刻,原来午时已过,此际已将是傍晚的时分,冰窟中寒潮正盛,要不是桂华生学的乃是达摩祖师所传下的正宗内功,早已冻僵!

  桂华生正在凝神运气,抵御寒潮,忽听得外面有“喀嚓”的声音,桂华生是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道有轻功绝顶的高手来了,不禁大吃一惊,想道:“居然还有人有这般能耐,敢在寒潮正盛之时,进入冰窟!”

  心念方动,怪声已起,有如枭鸣,桂华生一跃而前,抬头一看,但见一个怪人,身如枯竹,面额深陷,双眼如火,发似飞蓬,相貌狰狞,见所未见。这还不足骇异,最令人骇异的是:但见他双掌呼呼乱劈,挡在身前的寒冰竟然如遇骄阳,触手而化。试想这种万载玄冰,即算用平常刀剑来削,也削之不动,然而竟被他掌风一扫,竟然化水而融,岂非奇绝!

  桂华生方自惊诧,只见那怪人怪眼一翻,大声喝道:“你这两个娃娃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玉女峰来取宝!”桂华生笑道:“这是亿万年来无主之物,谁有本领都可来取,你管得着么?”

  那怪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如此说来,那块亿万年的寒玉你们已拿到手了?”桂华生道:“不错,你待怎么?”那怪人道:“拿来给我!”桂华生大笑道:“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们尽费心血取得的东西要送给你,凭什么要送给你?”

  那怪人笑道:“你们有本领到冰窟中取宝,我便有本领从你们手中夺宝。凭什么?就凭我这双掌!”

  那怪人一面发话,一面走来,相距还有十余丈远,说到末了一句,忽地飞身疾起,身法之快,无以形容,“掌”字刚刚出口,那双蒲扇般的手掌,已拍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