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总管待巴勃坐定,冷冷道:“我今日叫人送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巴勃道:“正想请问总管大人,何故厚赠?小人无功不敢受禄,这份厚礼已随身带来了。”说罢,将银盒放置圆桌之下。总管意殊不悦,说道:“你不肯受我的东西吗?”巴勃道:“小人说过了,无功不敢受禄。”总管盯了巴勃一眼,道:“只要你听我话,你就有大大的功劳。”巴勃道:“请大人吩附。”

  御林军总管紧紧盯着巴勃,问道:“你今日进宫给国王治病,可看得出什么病么?”巴勃道:“这个,这个……”总管大声说道:“这里都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巴勃道:“这个,我,我还未……”总管冷笑道:“你还未看出病因?哼!如此说来,你枉有神医之名了?”巴勃数十年来,给国人尊为神医,对声名甚为重视,给他一激,应声道:“我还未想出医病的方法。”总管道:“那么你已经知道他的病因了,他是什么病?”巴勃道:“不是什么病。”总管厉声道:“怎么说?”巴勃道:“国王似是中毒。”总管微微一笑,道:“你肯说实话,很好。我现在就求你一件事。”巴勃道:“不知小人能否办到?”总管微笑道:“简单得很,你明日到宫中处方,就当是普通的头痛病好了。宫中若要你写下病案,你要署名证实国王患的是头痛症,不是他病。”桂华生一听,立如其意,心中想道:“这个御林军总管纵非亲自下毒,亦必是同谋之人。巴勃是国中最好的医生,有他签署证明,将来国王毒发身死,自是无人敢怀疑国王的死因。”

  巴勃抬起头来,也盯了那总管一眼,淡淡说道:“大人刚才教我说实话,这样一来,我却是对全国说谎了。”总管怔了一怔,道:“你不愿意?哼,你想清楚了,你若答应,金银珠宝,随便你要,如其不然,哼!”巴勃道:“我宁愿保全神医国手之名,胜于要这些带不到坟墓去的珠宝。”桂华生暗暗喝彩,那总管面色沉暗,似乎就要发作,那红衣番僧却冷笑道:“国王的病反正你医不好,说什么国手神医,现在当普通病症来医,何伤你的名誉?”这话大大刺痛了巴勃,就在此时,忽闻得桂华生哈哈大笑之声!

  那两个监视桂华生的武士大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么?”只听“轰隆”一声,桂华生反手一掌,将左边那名武士打下石阶,右边那名武士拔出月牙弯刀向桂华生腿弯疾斩,桂华生提起右腿,成了“金鸡独立”的姿势。那武士斩了个空,身形前扑。桂华生脚尖一弹,快捷无伦,当啷一声,又把那武士的月牙弯刀踢出手去。

 

  两廊武士纷纷拔刀哗叫,但见桂华生哈哈大笑,身形如箭,飞身一掠,使到了圆桌前面站定,朗声说道:“我有话讲!”那御林军总管本来是国中有名的勇士,两膊之力,能举千斤,见桂华生疾如其来,虽吃一惊,却也不惧,趁着桂华生身形未稳,双臂一伸,将桂华生肩头一按,喝道:“坐下来讲!”其实他这一按乃是有意给巴勃显显颜色,满拟一按之下,就要把桂华生的肩胛骨折断。

  哪知触手之处,其软如棉,御林军总管方觉不妙,蓦然间一股反弹之力迫来,御林军总管双臂酸麻。桂华生双肩一耸,笑道:“总管大人不坐,小的怎敢坐下?”那红衣番僧也吃了一惊,这时也还未看出是桂华生,心中大为奇怪,想道:“这小药童怎的会有这种上乘的功夫?”不由自主的也站了起来。

  御林军总管怒道:“你有何话?”桂华生道:“请总管大人带领我们进宫。”总管道:“做什么?”桂华生冷笑道:“你们说我师父给国王治病,哼,这你们可看错了。谁不知道我师父是全国第一名的妙手神医?不要说他老人家,国王这点小病,就是我去医,也包管一医便好!”红衣番僧道:“那你是诚心要和我们作对了?”桂华生道:“你们不想国王的病医好吗?你保荐我去医病,医好了你们也有功劳呀!”红衣番僧冷笑说道:“好,好!我现在就带领你去!”倏地横掌如刀,向桂华生的天灵盖疾劈,就在这时,御林军总管也骤然发难,拔出短剑,疾插桂华生的背心。

  桂华生一声长笑,左手反手一拿,拿着了御林军总管的手腕,御林军总管全身麻木,动弹不得。说时迟那时快,红衣番僧蒲扇巨掌挟风拍到,桂华生右手一挥,接着往面上一抹,大笑说道:“妖僧,你还认得我么?”

  桂华生这一挥之势,用的正是“铁琵琶指”的功夫,红衣番僧被他五指一拂,手腕上登时起了五条红印,这时已看清楚了桂华生就是在魔鬼城中将自己打败的那个中国少年,吓得倒退三步,失声叫道:“你,你,你!你居然敢到我国京城捣乱。”

  桂华生道:“咱们到国王面前分说。”红衣番僧脱下袈裟,想动手却又不敢动手。桂华生道:“有总管大人陪伴,也是一样。好,师父,咱们走吧!”拖着御林军总管便往外闯。御林军总管力大如虎,他部下的武士们个个皆知,这时见总管大人竟似绵羊一般被桂华生牵着,显然是完全消失了抵抗之力,谁不惊骇!

  桂华生正自哈哈大笑,忽声得背后暗器破空之声,来势极疾。桂华生拖着御林军总管,闪动不便,只听得那暗器挟风呼啸之声,急劲非常,桂华生迫得松开了手,伸指疾弹,那几枚暗器是三寸来长铜钉,倏的飞到面门,被桂华生施展“铁琵琶指”的功夫,一阵疾弹,铮铮之声,荡人心魄,桂华生十只指头都感到酸麻,不由得心中一凛,想不到到尼泊尔京城的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如此高手。

  那御林军总管大叫一声,一跤跌倒地上,原来桂华生放开他的时候,已是暗中点了他的“天枢穴”,这时廊下众武士纷纷跑到,有些去扶总管大人,有些则奔向巴勃。

  桂华生无暇审察那暗器自何而来,提一口气,先发出劈空掌的功夫,那几个武士刚挨近巴勃,忽觉有一股暗力推来,莫名其妙的都倒在地上。桂华生掌劈指戳,霎眼之间,打翻了七八个武士,那几个跌在地上的武士才刚刚爬起,桂华生冲着他们冷笑道:“我师父的武功比我高明十倍,你们要去拿他,可是想找死么?”那几个武士给他一吓,慌忙退下,果然不敢挨近巴勃。

  混乱之中,忽听得有人喝道:“都给我退下!”桂华生定睛一看,但见一个长发披肩,高鼻深目的汉子大踏步走出,呲牙咧嘴的向桂华生笑道:“你是从中国来的吗?武功很不错呀!”伸出手来与桂华生一握,桂华生急忙运气相抗,但觉一股极强劲的力道迫来,倏然之间,忽又消失,桂华生几乎立足不稳,幸而他的浑身力量也已到了控制自如的地步,一觉不妙,立即用重身法定住身形,手指微微一带,将对方的劲力化开,而且顺手还在他脉门重穴点了一下。

  这人却似毫无知觉,哈哈一笑,将手掌抽出来,说道:“果然不错,有资格和我比试一下。”桂华生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也懂得闭穴的功夫,试他的功力,实不在中国的第一流高手之下,那红衣番僧看出了桂华生面上稍有惊惶之色,得意之极,指着桂华生说道:“中国来的小子,今晚你的造化到了。你知道这位法师是谁?他是阿拉伯诸国的第一高手提摩达多,你好好请他指教一番吧。”

  桂华生早就从白衣少女口中听过提摩达多的名字,心中想道:“久闻阿拉伯诸国也与中国一样,乃是文明古国,武术源远流长,这人是他们的第一高手,确是名下无虚,倒不可小觑了。”

  提摩达多双掌一拍,说道:“你身上藏有宝剑,取出来吧!”桂华生的腾蛟宝剑软硬自如,这时正缠在腰间当作腰带,不料提摩达多一眼望得出来。

  桂华生道:“且慢,既然比试,咱们可得说清楚,胜了如何?败了如何?”那红衣番僧不忍住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提摩达多法师还能输给你吗?”

  提摩达多却大笑道:“好,你这个少年人真有胆量,三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我。好吧,你听清楚了!”随手一指屋角的一支烛光……

  御林军总管这座大厦,布置得非常华丽,四角有四根中空的玻璃圆柱,圆柱内各点着一支牛油巨烛,烛影摇曳,从玻璃罩里泛出光辉,甚为别致。提摩达多指着东南角的玻璃柱内的烛光说道:“你冒犯了总管大人,我在此间作客,可不能不管。不过,你既有胆量与我比试,我就给你一个机会。”顿了一顿,说道:“我就以这支烛光为限,若在烛光熄灭以前,你被击败——那没说的,我只好将你交给总管大人处置。若是烛光已熄,我未能将你击倒,那么,这里的事我撒手不管!”

  这支巨烛已烧了大半,看来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烧完。桂华生心中好气,叫道:“好,就是这样,来吧!”他以为提摩达多小觑于他,岂知提摩达多已是对他十分重视,只因见他刚才露出了几手非凡的武功,这才以半支烛光为限,在提摩达多的心中,时限已是放得极宽了。

  提摩达多笑道:“好,那么请你站稳了!”谈笑之间,漫不经意的忽地发出一掌,桂华生已经拔剑出鞘,却故意舍剑不用,一面施展“千斤坠”的功夫,双脚牢牢钉在地上,一面运力左掌,以大力金刚手硬接他的掌力。岂知桂华生稍为轻敌,几乎在一招之内,就被提摩达多击倒。

 

  桂华生掌力将发未发,陡然间但觉一股极大的潜力排山倒海而至,桂华生大喝一声,一掌平推,发出了九成真力,但听得“波”的一声,狂岚怒卷,原来是两股掌力相遇,激起烈风,站得稍近的武士被掌风推得摇摇晃晃,纷纷走避。

  桂华生暗叫一声:“不好!”胸口如给铁锤一击,立足不牢,就要跌倒,急忙施展绝顶轻功,凌空飞起二丈多高,手挽构梁,掌风呼的一声,从他脚下台过。提摩达多得意之极,桀桀怪笑,大踏步向前,仰首朝天,向着横梁,又发一掌!

  一掌发出,惊叫之声四起,原来这根构梁,竟给他的掌力震断。哗叫声中,桂华生一个“细胸巧翻云”,疾掠而下,长剑一招“倒卷天河”。凌空刺击,登时洒下了千百点寒光,把提摩达多的身形罩住。

  提摩达多也是轻敌太急,想不到桂华生的宝剑厉害之极,剑光激荡之下,但听得嗤嗤之声响,就好像一个大皮球给许多利针所刺一样,原来是他掌力所荡起的气流给宝剑反击之力迫散,提摩达多也吃了一惊,倏然间剑光暴长,桂华生的剑招从“倒卷天河”变为“后羿射日”,剑光过处,唰的一声,将提摩达多的长发削去一绺。

  提摩达多大怒,右掌向外疾拍,左拳却向内一招,桂华生正使到“星汉浮槎”的一招,从“倒卷天河”至“星汉浮槎”这连环三招,乃是桂华生以“达摩剑法”合了白衣少女所创的“冰川剑法”之后,妙悟出来的三个极利害的招数,这一招剑尖斜斜上刺,正自使得得心应手,眼见提摩达多无法可避,蓦然间忽觉极大的潜力,左右齐来,互相牵引,桂华生顿然好像身处在一个极为湍急的漩涡中心,身不由主的被推磨得团团乱转。

  幸而桂华生在喜马拉雅山上,曾经和提摩达多的两个弟子打过一仗,深悉他阴阳掌力的奥妙,急忙改用阴柔之力,以达摩掌法,随势屈伸,消解提摩达多攻来的潜力,虽然如此,还是被他迫得直打圈圈。

  提摩达多一掌紧似一掌,牵引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桂华生暗叫“不妙”,若然如此对耗下去,提摩达多的功力比他高出许多,只怕不待烛光熄灭,自己就要精疲力竭。

  提摩达多亦是心中焦躁,生怕到了时限,不能将少年人打败,一见桂华生现出疲态,心中大喜,猛地双掌齐推,全用阳刚之力,掌力如狂涛怒风,骤然压至,满拟这双掌击下,桂华生不死亦伤。

  岂料桂华生成竹在胸,见他改用阳刚掌力,正合心意,忽地一声长啸,随着掌风直升出去,改用八卦游身掌法,绕着提摩达多身形疾转,剑光闪烁,俨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飘洒下来,众武士看得目瞪口呆,但见大厅之上,似有数百个桂华生,对提摩达多运剑狂攻。

  桂华生改用快攻战法反客为主,将提摩达多从主动变为被动,果然大大削弱了他阴阳掌的威力。本来若论功力,是提摩达多高出许多,若论轻功,却是桂华生稍胜,这一轮快攻,剑点如雨,而且他手中所持的又是可以洞金削铁的宝剑,只要被他剑尖戳上一点,多好内功也难禁受。提摩达多全身各处都在他的剑点攻击之内,迫得运掌防身,这一来阴阳掌力自是不易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