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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真听着魏钧安提出的每一项措施,她刚刚接触朝政,官员们说的话她倒是都能听懂,却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层含义,所以必须得将魏钧安的意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那位陛下。

  这期间孟弗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然她表现得是越是平静,魏钧安越觉得心惊,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孟弗以为他热了,特意让高喜端来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送到他面前。

  魏钧安当官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在这位陛下的眼前享受过这种待遇,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觉得自己的后半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毕竟到现在为止,可还没有其他同僚在陛下面前享受过酸梅汤。

  他想起那日陛下在朝上对自己的信任与赞扬,心中涌上无限的愧疚之情,再没动他的那点小心思,老老实实地按照陛下之前在朝上给出的思路,确定考绩的总纲。

  魏钧安一直说到中午,孟弗想这位大人都这么大年纪,早上为了上朝估计也没吃太多的东西,让高喜又端了一盘糕点过来。

  魏钧安大喜!

  他离开紫宸殿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微醺的神采,走起路来都是飘飘然的。

  魏钧安离开后,孟弗从暗卫们口中得知了昨天晚上宣平侯府内的情况,她沉默良久。

  暗卫们拿不准陛下的心思,老老实实跪在那里,等着陛下吩咐。

  孟弗此时对自己的身份有点产生怀疑了,她以为自己作为宣平侯府的当家主母,虽然没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但大体应该也算是合格的,现在听了暗卫们的回禀,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或者说,陛下不愧是陛下,无论面对多么棘手的问题都能轻松解决。

  她在宫外的时候,常听人说某位大人打算向陛下死谏,然这些官员们在朝上,一个个却非常乖顺,陛下驭人之术果真厉害。

  “继续说。”孟弗道。

  暗卫将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孟弗,昨天晚上曲寒烟在霁雪院里被弹了半宿,后来手指都出血了,李钺才松了口,让她回去,想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曲寒烟应该都不会想要碰琴了。

  今日一大早,曲寒烟还没来得及跟谢文钊告状,就被老夫人给叫去了落玉堂训了一顿,老夫人直言说,如果她对自己与孟弗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这九天就别要了,分给花小菱和孙玉怜,她们两人知道了肯定高兴,不会像她一样大半夜的都不安生。

  曲寒烟一张脸拉得老长老长,即便她心中有再多的怨气,也不敢顺着老夫人的意思说下去,她这个身份想要在侯府里立足,就只能靠谢文钊的宠爱,如果连谢文钊的面都见不到,那还谈何宠爱?

  她也没想到,谢文钊堂堂一个侯爷竟然会如此无能,被孟弗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眼看着谢文钊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曲寒烟在心里骂了声废物,又委委屈屈地认了错,表示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夫人见她如此不仅没有半点欣慰,反而有些失望,她真希望这时候曲寒烟能硬气点,一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可能从一个青楼女子的肚子里生出来,老夫人这心里就呕得不行,她从一开始看曲寒烟就是哪里都不顺眼,当初她态度该再强硬些,不让谢文钊把她纳入府中。

  其实当时老夫人是指着孟弗把这事给拦下来的,没想到孟弗压根没管,回忆起此事,老夫人觉得铺子的事还得再压一压,过些时日再说。

  孟弗听完,点了点头,看起来短时间内宣平侯府应该不会死人了,她把今日早朝上发生的种种写好装进信封里,让暗卫赶紧送到宣平侯府去,顺便叮嘱说:“好好照顾孟夫人。”

  至于谢文钊……他自己自求多福吧。

  暗卫腹诽,那位夫人哪里用得着他们去照顾?就现在宣平侯府的情况,他们去照顾照顾谢文钊还差不多,这么继续下去,这位侯爷说不定哪天人都得疯。

  而且他们陛下到底与那位夫人是什么关系?不仅把自己贴身的暗卫给派出去,还每天一封信送到宣平侯府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是真没办法相信这是他们陛下会做出来的事。

  陛下甚至都不愿意称呼那位夫人为谢夫人。

  啧啧。

  暗卫们要退下时,孟弗忽然又想起一桩事,她对暗卫道:“对了,他若是问起宫中的事,你们只管如实说便可。”

  这个都是可以说的吗?

  暗卫们心中诧异非常,然谁都不敢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位夫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定然非同寻常,只是再不寻常那也是人家的夫人,这叫个什么事啊。

  暗卫离开后,孟弗用过午膳,去中殿处理今日新送上来的奏折,她与那位陛下约定好明日要去白马寺上香,孟弗也不清楚白马寺里的大师能不能将他们二人换回来,但好歹是点希望。

  下面呈上来的奏折实在有些多,孟弗觉得自己明日去白马寺都得把这些奏折给一起带去,路上应该能处理的一些的,等到了寺中,陛下也可以帮忙处理一些。

  孟弗抬手按了按额角,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在寺庙里批阅奏折对佛祖似乎有点不恭敬,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是让佛祖感受一下她的诚心吧。

  高公公从殿外小步走进来,对孟弗说:“陛下,太后娘娘说今晚让厨房做了您喜欢的糕点,想请您过去尝一尝。”

  孟弗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高公公猜不出来陛下的这个知道了是去还是不去,这两日陛下变了许多,高喜只觉得陛下比从前要更加深不可测了。

  宣平侯府里,李钺昨夜与曲寒烟耗了大半夜,到了天快亮时才躺下,孟弗的身体不太好,他上午干脆留在屋里补了一觉。

  睡醒后李钺看着屋里的日光,心想这不当皇帝就是舒服,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根本没人管。

  不过这话说回来,他要还是皇帝,那也没人敢这么不长眼大晚上扰他清净。

  好在这府里不长眼的人差不多都解决了,下人们如今看起来也都规矩多了,待来日他们二人换回来,他得跟那位夫人好好说一说,以后做事硬气一点,经过自己这一番努力,她以后就是宣平侯府的老大,老大就该有老大的样子。

  李钺从暗卫那里接过孟弗的信,上面记录的除了早朝上的种种,还有魏钧安提出的关于考绩的大致思路。

  李钺盯着后面的两页纸看了半晌,魏钧安这老头竟然也能做个人了,果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他把书信放下,对暗卫道:“把魏钧安在紫宸殿里的说的话,做的事,还有他当时的表情,好好与我说一说。”

  这些事原本不该与她一个妇人说的,不过临走时陛下特地交代过,所以暗卫也很痛快地与李钺讲述起来,但暗卫们毕竟不是说书先生,他们每日的主要工作是保护陛下的安全,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他们也会走神,故而在讲述中也有些许遗漏。

  李钺很不能理解啊,在听暗卫说到魏钧安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脚步欢快得好似一头冲出土圈的小猪,李钺就更不能理解了。

  良久,他再次开口,吩咐暗卫说:“派个人去查查魏钧安最近到底是遇见什么喜事了。”

  如果这个喜事实施起来没什么难度,他要想办法给朝中的其他官员都安排一套,肃清吏治,指日可待。

  暗卫们心里有好多话想说,这位夫人支使他们的架势怎么跟他们陛下一个样?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然考虑到陛下如今对她的态度,也许这真不是外人……

  哎,可怜的宣平侯,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边的皇宫里面,虽没有得到皇帝肯定的答复,太后仍旧是亲自到厨房下厨,她有好些年没下过厨了,也不知道做出的东西还不是从前的味道。

  陈姑姑走过来,让四周的宫人退下,对太后说:“娘娘,奴婢查出那日与陛下在御花园说话的姑娘是谁了。”

  皇帝宫里一直没人,他对女色是半点都不上心,太后劝了他好几次根本没用,还以为是当年的事给皇帝留下了阴影,现在听说他跟姑娘在御花园里私会,太后这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不管那姑娘是哪位大臣的千金,还是宫里的宫女,太后都乐见其成。

  太后忙放下手中的面团,抬眼看向陈姑姑,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陈姑姑看着太后充满期待的目光,心情略沉重地道:“娘娘,是宣平侯的夫人。”

  “啊,”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宣平侯不错啊,老侯爷还救过先皇呢,不过哀家记得宣平侯府好像没有姑——”

  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转过头震惊地看着身边的陈姑姑。

  宣平侯什么?什么夫人?夫人什么?

第21章

  太后有些茫然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皇帝怎么可能跟臣子的夫人在御花园里私会?皇帝他浓眉大眼的,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还是说当年的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让他在压抑中变态了。

  太后有些忧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从来就没听说过皇帝与宣平候夫人扯上关系,陛下不常出宫,两人若是真有了私情,自己在宫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多半还是自己听错了。

  她缓了缓神,抬头问陈姑姑:“你刚才说那姑娘是宣平候的什么?”

  陈姑姑可以理解她这位主子此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心理,她自己似乎其实也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只是太后问了,她不得不说,陈姑姑压低了声音,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回娘娘,是宣平候夫人。”

  太后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有那么点喘不上气了,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陈姑姑:“真是夫人啊?”

  陈姑姑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事她若是没有问个清楚,也不敢到太后面前说。

  太后不懂,太后大受震撼,她总盼着皇帝能早些找个可心的人陪在身边,身份高低也都无所谓,但这不能是人家的夫人啊。

  陈姑姑见太后的脸色不太好,安慰道:“娘娘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也许陛下只是有私事询问那位夫人。”

  太后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这有什么事不能对宣平候说,必须要对宣平候夫人说?

  完全没理由啊。

  见太后呆在那里,久久不说话,陈姑姑问道:“娘娘,那您这糕点还做吗?”

  太后抬头看了眼自己搓好的面团,长长呼了一口气,对陈姑姑道:“做。”

  不过她没有立即起身,仍是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哀家得歇一会儿再做了。”

  清风拂过偌大的宫城,树梢上翠绿的叶子悠悠飘落,堆在朱红色的宫墙根底下,还有些飘落到御花园的池子里,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太阳落到西山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紫宸殿里的孟弗终于看完了大部分的奏折,她的记性向来很不错,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幼年她刚回到孟府的时候,她的父亲常看着她摇头感叹,说可惜她是个女儿身。

  剩下的那些奏折可以留着晚膳后再处理,孟弗起身向殿外走去。

  高公公忙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问道:“陛下您要去哪儿?”

  孟弗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不是说太后让厨房做了糕点,请我过去尝尝的吗?”

  孟弗一下午都没提这事,高喜还以为陛下不打算去了,听了这话,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御辇。”

  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孟弗又一次遇见了九王爷,因着李钺曾特意嘱咐她要多照顾一下这位小王爷,孟弗干脆让宫人把他抱到御辇上,带着他一起去慈宁宫。

  这位小王爷今年已经六岁了,却仍旧不会说话,他像个小木偶一样乖乖巧巧坐在孟弗的身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孟弗对孩子没有特别的偏爱,而且因为与谢文钊关系一直不和,她其实已经做好这辈子没有自己孩子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谢文钊自己也不争气,都纳了三房姨娘,侯府里愣是没一个孩子出生,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这个不会说话的小王爷的。

  她拿着帕子将小王爷手掌和指缝间泥土仔细擦干净,又把他的袖子挽起来,然后就看到他的小胳膊上面有好几块淤青。

  孟弗下意识问道:“这在哪里碰的?”

  小王爷连忙把胳膊缩回去,屁股还往另一边挪了挪,明显不想回答孟弗的问题。

  孟弗没有逼迫他,只是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淤青,她又觉得不像是碰出来的,更像是被人掐出来的,可这宫里头谁敢对这位小王爷动手?

  到了慈宁宫,孟弗先去了小王爷如今居住的偏殿,宫人们看起来对这些小王爷还算恭敬,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皇上来了才会是这个态度,不过今日孟弗倒是没有看到小王爷身边的那位奶娘,据这里的其他宫人说,那天晚上过后,她大病了一场,现在还下不来床。

  孟弗又问了两句,然后向内殿走去,内殿的地毯上散落了许许多多书本,竟然也没宫人收拾,她叫来一名宫人询问,宫人说内殿都是由小王爷的奶娘找人收拾的,奶娘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随便进来。

  孟弗心道这奶娘的权利也太大了些,不知道太后知不知情,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本,翻看了两页,上面写满大大小小的数字,孟弗仔细看了两页,发现都不是随便写的,这些算术题拿给参加科举的学子们,他们都不一定能算得明白。

  她抬头看向小王爷,小王爷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书本,好像并不希望孟弗看到这些东西。

  孟弗蹲下身,与小王爷平视,她问小王爷:“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小王爷没有回答孟弗的问题,还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孟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可怜又可爱,孟弗把手中的书递到小王爷的面前,笑着跟他说:“真厉害。”

  孟弗此时面带笑意的模样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了,恐怕下巴都得给惊掉了,他们陛下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天呐天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而小王爷接过孟弗递过来的书后,只是歪着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孟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两人这么僵持了许久,孟弗的耐性很好,最后是小王爷没能坚持下去,他从地上又捡起一本书,拿着笔跑到他自己的小桌子前,低着头开始自己的娱乐。

  孟弗没有打扰他,只是放轻脚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来,看他在纸上写下各种数字,偶尔还会画些用来辅助计算的图,孟弗看着书上的题目也跟着心算了一遍,与小王爷算出来的结果是一致的。

  孟弗觉得这位小王爷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聪明许多,他现在不说话排除了身体方面的原因,可能是心理上有障碍,一时克服不了。

  小王爷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孟弗就这么一直看他算数,也不觉得无聊。

  转眼间小半个时辰过去,小王爷的计算陷入到瓶颈,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仍旧是没有思路,他从凳子上跳下去,绕着小桌子转圈,噘着嘴气嘟嘟的,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孟弗还是觉得小王爷这样好可爱,还让她想起了那位陛下。

  等小王爷转完圈,回到桌子旁坐下,就见自己眼前放了一张写着“答案在背面”的字条,他抬起头,对面的孟弗正含笑看他,眉眼温柔。

  小王爷犹豫了一下,把字条给翻了过去,看到上面孟弗留下的几个数字,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拿起笔刷刷算了起来。

  不久后宫人禀报说太后来这边了,小王爷连忙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跑到墙边的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只布做的小兔子,又哒哒哒跑过来,把小兔子送到孟弗的手里。

  孟弗笑了一下,把小兔子收下,对小王爷说:“谢谢。”

  太后来到偏殿这边的时候,看到皇帝与九王爷一起出来,大感欣慰,他们兄弟二人如果能一直这样和睦,她觉得即便自己现在死了,也能瞑目了。

  太后心里高兴,到了晚膳的时候,她不断地往孟弗的碗中夹菜,一边夹一边说:“母后还做了些枣泥酥,等会儿才能好,母后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母后有好多年没做过这个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等会儿你也尝尝。”

  孟弗道:“多谢母后。”

  太后和蔼地看着孟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日的皇帝好像比往日里要乖巧许多,真想不到,有一天乖巧这两个字竟然也能跟皇上沾上边。

  孟弗被太后看得稍微有些不习惯,埋头吃着太后往她碗中夹的快要堆成小山,又听到太后问:“话说皇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孟弗哪里知道皇上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这事李钺也没跟她说过,她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太后,然后保持沉默。

  见她不说话,太后这心里咯噔一下,往日她这么问的时候,皇帝都是说没有的。

  这肯定是有事了。

  太后心中都要炸出花来了,脸上却没怎么显露出来,又问道:“不然明年开一次选秀吧,你后宫里总不能一直没人。”

  孟弗极善于察言观色,太后脸上的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太后在震惊什么,选秀这事陛下之前也没有跟自己提过,于是孟弗只能说:“此事日后再说吧。”

  日后她与陛下换回来了,由陛下自己决定。

  可是从前太后在李钺面前提起选秀的事,李钺都直截了当说不选的,今日他这态度居然有些松动。

  太后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心想完了完了,他和宣平候夫人的事多半是真的了。

  她儿子第一次看上的姑娘竟然是个有夫之妇!

  这让宫中奴婢怎么想?让文武百官怎么想?让李家的列祖列宗们怎么想?

  不得不说,太后与李钺的格局完全不一样,在李钺与孟弗交换身体后,他在琢磨自己作为宣平候夫人要不要住进宫里的时候,只考虑过御花园里小猫小狗们的感受。

第22章

  孟弗能够看出太后心里藏着事,若这真是她的母亲,她会直接开口询问,可终究她不是真正的李钺。

  太后突然得知了个惊天大秘密,还没法跟人说,憋在心里委实有点难受,她有些忧愁地看了皇帝一眼,想着日后他要是真想把那位宣平侯夫人给接进宫里可怎么办?但愿陛下在有所行动之前能给她稍稍透露个口风出来,让她好有点心理准备。

  可即使她这里有心里准备了,朝里的大臣们可没准备,他们当中好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太后的心思百转千回,十分复杂,到最后她又觉得自己现在操心还太早,那位宣平侯夫人是怎么个态度自己还一点都不知道,陛下和她的事也不一定能成。

  而且,也不排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猜错了。

  但太后心里明白,依着皇帝的性情,若是没点事,他绝无可能单独跟一个姑娘在御花园里说悄悄话。

  太后心里装着事,可手上的活一点都没耽误,孟弗刚刚好不容易把她夹到碗里的菜都吃下了,她又夹来一堆,孟弗不得不开口道:“您别总给我夹了,您自己也多吃吧。”

  太后看了她碗中一眼,点了点头,孟弗换了双筷子,把自己刚才尝着觉得不错的菜肴,分别给太后和九王爷都夹了一筷子。

  太后看着孟弗,眼眶顿时有些发热,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自从皇帝从北疆回来后,他们母子二人就甚少有这样温馨柔情的时候,皇帝虽然不提,但她自己也觉得尴尬,每次见面好像都是无话可说,她以为自己和皇帝以后都要这么过下去,今天晚上的这顿晚膳却让太后看到了一丝转好的希望,他们兄弟两个陪自己坐在这里,倒有些像是普通的人家了。

  晚膳过后,孟弗对太后说:“明日儿臣要出宫一趟。”

  “你……”太后看了孟弗一眼,欲言又止。

  “母后要问什么?”孟弗问道。

  “没什么。”太后摇了摇头,她本是想问皇帝是不是要出宫见那位宣平侯夫人,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不妥,皇帝与自己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若是让皇帝知道自己派人打听他的事,怕是又要惹得皇帝不高兴,这事自己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而且皇帝决定了的事,她便是想阻拦也肯定是阻拦不下来的。

  太后干脆改口,叮嘱孟弗说:“出宫记着多带着些人,保护自己。”

  孟弗应道:“儿臣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陈姑姑端着一盘糕点从外面走进来,呈到孟弗面前,太后道:“枣泥酥好了,你快尝尝。”

  孟弗已经吃了不少,但太后盛情难拒,她便拿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太后忙问她:“怎么样?还是从前的味道吗?”

  孟弗从前也没吃过太后做的枣泥酥,自然不知道从前是什么味道的,她抬头,迎着太后有些紧张又充满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说:“和从前一样,很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笑眯眯地劝说道,“你多吃点。”

  孟弗刚把手中的那块枣泥酥吃完,对面的太后又拿了一块给她,孟弗笑着说:“儿臣今儿个实在吃不下了。”

  太后想了想,刚才晚膳的时候皇帝确实吃了不少,只是自己辛苦一下午做的枣泥酥,皇帝就吃了一块,太后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孟弗一眼就看出太后心中所想,她问:“儿臣能把这些带走吗?儿臣回去吃。”

  太后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因皇帝与自己不亲近,小儿子又有些呆,她有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开怀了,她立刻转头对陈姑姑说:“还不快点给陛下装起来。”

  陈姑姑找来食盒,把余下的枣泥酥都装了进去。

  孟弗看了看另一边的小王爷,对太后说:“留下一些给皇弟吧。”

  太后很高兴皇帝能想着小九,她也没推辞皇帝对小九的好意,让陈姑姑从食盒里分出了两块留给小九,又对皇帝说:“你若喜欢吃,母后以后常给你做。”

  孟弗道:“多谢母后了。”

  “跟母后说什么谢。”太后笑眯眯地说。

  孟弗在慈宁宫中陪着太后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她走的时候,太后依依不舍地站在宫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因为上次小王爷的事,孟弗以为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并不是非常融洽,今日看来,太后其实是很在意皇上的。

  至于从太后那里拿来的枣泥酥,既然是陛下爱吃的,孟弗打算留着明日去白马寺的时候带给陛下。

  也幸好太后做的是枣泥酥,放个一两日也不会坏,若是做的汤汤水水,她真不知明日该怎么拿给那位陛下了。

  宣平侯府,李钺在后院里打了半个时辰拳,青萍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夫人打拳了,但每次看到的时候她都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尤其他们夫人现在还想拉着自己跟她一起学拳,青萍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李钺当成同意了。

  到最后,她站在他们夫人的身后,恍恍惚惚地跟着李钺一起抬起了手。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现如今李钺在侯府里是身心舒畅,花小菱和孙玉怜看到他那叫一个和气,曲寒烟态度虽仍不大好,但至少不作妖了,下人们更是一个比一个的老实。

  辛苦谢文钊一个,幸福一大家。

  先皇活着的时候要是有这种觉悟,后宫的妃子们也不至于为了争风吃醋,死的死残的残,最后都没剩下几个全乎人。

  李钺没忘记自己跟孟弗约定好的明日去白马寺上香的事,只是内宅的妇人出门有些麻烦,身边总要跟着几个丫鬟,他干脆把这事全部交给青萍去安排了。

  等到第二日,李钺坐上去往风积山的马车,过了中午,他终于在山脚下的茶铺里等到了孟弗。

  孟弗不是故意来晚的,今儿个早朝大臣们就考绩一事吵了半天,好不容熬到下朝,她连忙赶了过来。

  她并没有同李钺说话,两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前一后上了山。

  青萍不解,他们夫人一大早上就来到风积山了,却要等到下午才上山,这是有什么讲究的吗?自己怎么都没听说过。

  到了白马寺,李钺把青萍等人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青萍担心他一个人会有危险,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然李钺态度强硬,她只好作罢,想来寺庙中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钺摆脱了身边的这些丫鬟后立刻与孟弗汇合,两人一同去找白马寺的得道高僧怀明大师。

  门口的小沙弥听他们说是来找怀明大师,有些为难地告诉他们怀明大师正在闭关,要一个月后才能出来,不过他在看到孟弗后,准确的说是看到李钺的脸后,又表示可以帮他们去问一声。

  现在孟弗相信李钺之前说的话,怀明大师可能是真的不想主持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

  不久后,小沙弥回来,带着他们二人往后山走去。

  他们来时,怀明大师正在风积山后山的石室里参禅。

  他今年不过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长相端正,让人一见便不禁心生亲切。

  怀明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向李钺与孟弗,随后不等李钺开口说明情况,这位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直接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魔性,足以让方圆百里内的鸭子们都羞愧地低下脑袋。

  孟弗与这位大师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五年前,他身穿大红袈裟坐在高台上为众僧讲经,神色庄严,不苟言笑。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很难把这个笑声与这位大师联想起来。

  李钺倒是清楚私底下怀明是个什么德性,但也没想到他能笑得这么开心。

  怀明笑到打嗝都没停下,李钺皱眉道:“差不多行了,你再这么笑下去,别怪我动手。”

  “好吧。”怀明敛去唇角的笑意,身体站直,目光沉静,看向李钺。然而他这副高僧的派头没能维持太长的时间,看到李钺现在这个样子,顿时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

  李钺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怀明,怀明顶着这位陛下想要杀人的目光,硬是把风积山上的最后一只鸭子给笑得钻进地缝里面,才彻底收了声。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也是缘分。”

  李钺嗤笑道:“这缘分给你你要不要?”

  怀明笑道:“若是佛祖赐下,贫僧自当欣然受之。”

  李钺冷哼一声。

  孟弗歪头看了他一眼,看自己做出这种表情,有些新奇。

  怀明双手合十,双眼微阖,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清风顺着半开的门扉吹拂进来,翻动桌上的经书,怀明身上白色的僧袍也随着那风,此时他又有了些得道高僧的模样。

  他再睁开眼,对李钺与孟弗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诸法无常,诸法无我。”

  孟弗低下头,思索这位大师说的这首佛偈的含义,这首佛偈并不难理解,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蕴藏了其他的东西。

  而李钺眉头皱得更紧,等到孟弗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眉头已经舒开,好像是有所感悟,孟弗眼睛微亮,紧接着就听他不耐地道:“说人话。”

  孟弗:“……”

  怀明叹道:“都是缘分,您就面对现实吧,实在不行,您想个办法易容,但其实您看看您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看的,比您自己好看多了,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李钺怒道:“你放屁!”

第23章

  怀明了然地笑了一笑,对李钺道:“您别这么暴躁,气大伤身,更何况这现在还不是您的身体,您多克制克制。”

  李钺瞪了他一眼。

  怀明也不在意,他笑呵呵地看向孟弗,然后对李钺道,“您看看这位姑娘,可比您淡定多了,您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改改您的脾气。”

  孟弗倒也不是不着急,只不过她向来习惯将自己的情绪都隐藏起来,况且这个时候生气也没用。

  李钺呵了一声,道:“我的脾气难道不好吗?”

  怀明:“……”

  这位陛下对他自己是不是存在某种误解,他那狗脾气也能叫好?

  怀明真诚地发问道:“您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吗?”

  李钺道:“那你问她。”

  李钺和怀明一起向孟弗看去,李钺刚才说的那句你放屁此时还在孟弗的耳畔回荡,对面的怀明大师满怀期待的等着孟弗仗义执言,让李钺对自己有个深刻的了解,孟弗移开自己的目光,她昧着良心道:“陛下的脾气当然是极好的。”

  李钺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怀明:“……”

  怀明无话可说,这位姑娘不会是换到了陛下的身上,被陛下给传染了吧。

  “大师可有办法将我们二人换回去?”孟弗问道。

  怀明道:“施主别急,时候到了,自然就换回去了。”

  李钺最烦怀明跟自己打哑谜,问:“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到了?”

  怀明微微一笑,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指了指上面,李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石室顶部的彩绘。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讨厌怀明这样。

  李钺问道:“上去能换?”

  怀明神秘一笑,对李钺眨了下眼睛,道:“天知道。”

  李钺木着一张脸对怀明道:“别以为现在在白马寺我不敢动手。”

  当年怀明去北疆的时候,也曾与李钺动过手,那时他被这位陛下揍得鼻青脸肿,但是眼下可不是当年,他还是当年的他,可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了。

  他耸耸肩,眼中带着五分促狭道:“但您现在这个样子,不好与贫僧动手吧。”

  李钺:“……”

  好气。

  他转头看向孟弗。

  孟弗:“……”

  陛下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想与怀明大师大干一场。

  她尽量委婉道:“陛下,我的身体不太好,可能最后的结果不会太尽人意。”

  孟弗说的不无道理,李钺心里也明白,不过他依旧在看孟弗,他看到自己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但更像是戴上了一张极为贴合的面具,真是够奇怪的。

  孟弗见李钺一直看向自己,以为他还没死心,今天一定要揍到怀明大师,孟弗道:“如果您实在想要动手,您跟怀明大师商量一下,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尽量不要打到脸。”

  李钺现在怎么说也是宣平侯夫人,若是让旁人看到他鼻青脸肿的,不一定要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来,要知道百姓们的想象力向来是很丰富的。

  “不打了。”李钺转过头,又眯着眼盯着怀明看,他总觉得这个光头好像有事情瞒着自己,怀明却摇了摇头。

  “贫僧没说假话,这对二位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怀明笑了笑,使劲吸了吸鼻子,对李钺说,“比如现在就有一件好事,贫僧闻到了枣泥酥的味道。”

  “嗯?”李钺疑惑地看着怀明,这算是什么好事?枣泥酥这种糕点也不至于让白马寺的大师这么在意吧。

  孟弗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对李钺说:“昨日太后做了些枣泥酥,说是您小时候最喜欢的,所以我今日便给您带了些,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没等李钺开口,怀明就露出大喜的表情,道:“诶呀,那贫僧可得尝一尝,太后的手艺贫僧还从来没尝过呢!”

  李钺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要给你吃了吗?”

  怀明道:“陛下,那您不好空着手来我们寺里吧?您没给我们香火钱,这枣泥酥也不分贫僧一块吗?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李钺懒得跟他扯,他从食盒中拿起一块枣泥酥,向孟弗问道:“母后怎么会突然想想起来做这个?”

  孟弗摇头:“我也不知道,昨晚太后一直问我是不是过去的味道,我不好回答,只能说是,太后说您若是喜欢,她以后会常给您做的。”

  在宫外时,孟弗常听人说,当今圣上与太后关系不合,可从太后的态度来看,好像也没有外人说的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