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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华珍觉得皇上的病估计还得再拖三年,反正他该说的都已说了,正要告退,又听陛下问:“您对妇人杂病可有研究?”

  庞华珍第一时间都没意识到陛下的语气跟往常的时候很不一样,只觉得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上竟然会问这种问题,他为谁问的?这皇宫里能让陛下在意的女子除了太后也没别人了吧。如果范围再大点,那还有御花园里的那只母猫。

  庞华珍谦虚道:“略懂略懂,不过还是要见了人才能诊治。”

  孟弗问:“那您今日能同我出趟宫吗?”

  庞华珍松了一口气,真怕皇上是要问他御花园里的母猫肚子怎么大了,但皇上这个语气无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道:“陛下,您忽然这么客气,让草民有点不太习惯,陛下,草民最近没有惹您生气吧?您上个月丢的那坛子酒真不是草民喝的,草民敢对天发誓啊!”

  孟弗:“……”

  她沉下脸,冷声道:“去把药箱背上,随朕出宫。”

  庞华珍:“好嘞!”

第34章

  直到他们出了午门,庞华珍还在想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陛下什么时候在宫外认识了个女子,还让自己去帮着瞧病,瞧的还不是一般的病症,这关系肯定也是非同一般,他原本以为皇帝这个狗脾气他得孤独终老,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和之前一样,孟弗与李钺还是约在云兮楼里见面,到了地方后,孟弗先把庞华珍给打发到隔壁的房间,庞华珍略感稀奇地顺着门缝使劲往里面瞧了一眼,可惜什么都没能看到,他心想这整得还挺神秘的,不知那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陛下如此在意。

  李钺来的比孟弗早些,孟弗跟小二要了一壶热水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听到孟弗进门,李钺终于抬起头,脸色臭臭,好像还有几分委屈。

  孟弗一时有些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太厚道,她咳了咳,给李钺倒了杯热水,送到他的面前,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轻声问:“您是一个人出门的吗?”

  “和青萍出来的。”李钺捧着茶杯说。

  李钺是不想带青萍的,但是青萍实在不放心他,硬是要与他一同出来,他不同意,她就在那里一个人啪嗒啪嗒掉眼泪,李钺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一起出来,在孟弗到来以前,青萍就被他打发出去买东西了,李钺叫她去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不过很多、很杂,想要全部买齐,青萍得从东街买到西街,再跑到南街,一两个时辰估计是回不来。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孟弗问。

  李钺长长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不怎么样。”

  孟弗第一次见到这位陛下的情绪如此低落,此前他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是一副要把所有妖魔鬼怪全部干翻的架势,而现在他对折磨自己的妖魔却是毫无办法,孟弗抿了抿唇,低声说:“抱歉。”

  “嗯?”李钺抬头看着孟弗,奇怪道:“跟我说抱歉做什么?”

  孟弗低着头说:“如果不是与我换了身体,您本不必遭遇这些。”

  李钺摆摆手,不在意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不用跟我说抱歉,就像怀明那个秃子说的,都是缘分,没办法的,要怪只能怪老天,再一个,我早就想要同你说了,你不要什么事都先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要是还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旁人的问题,你有理你怕什么,你得表现得理直气壮一点,就比如今天,你不该跟我道歉,你该指着我的鼻子问今天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好好在侯府里待着,出来干什么。”

  孟弗:“……”

  她有些发懵,这位陛下怎么突然与自己说起这些。

  “人与人间的相处都是相互的,你愿意先付出一点这没什么不好的,但对方如果一直无视你的好,你也不必再为对方考虑,事事还得顾着他们的想法。”李钺很少会用这种带着一点语重心长的语气与人说这些话,他向来是管你是谁,老子想骂就骂,实在不能骂的,他也要在气势上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他与孟弗接触过几次,从青萍口中又知道了许多过去的事,可把李钺气得够呛,恨不得把侯府给掀了。孟弗很好,很聪明,很有责任心,可是她过得并不快乐,她想要做一个书本里框出来的贤妻,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尽善尽美,想要让身边所有人都满意,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观世音菩萨来了,那说不好也有一群道士得对她指指点点挑三拣四。

  在遇见问题的时候,孟弗会比大多数人格外苛责自己,这种反应多半与从前接受的教育有关,想到这里,李钺猛地冒出点火气,那个孟雁行他到底会不会教女儿?还是当过太傅的人呢,孟弗被他教成这样,那小女儿孟瑜却好像正好与之相反,敢当着皇上的面撒谎,说是跟谢文钊一起为孟弗挑选礼物,结果在侯府里谢文钊在他面前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李钺越想越生气,越说越来劲,最后干脆站起来,道:“你在要取悦他人前,要先学着取悦自己,做皇帝不能自私,但是做侯夫人可以,以后你我换回去了,你得多为自己想想,别总被那个谢文钊给欺负到头上,要是处理不了,你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我以前遇见过个——”

  李钺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倒吸一口气,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他赶紧转身坐下,这都流了大半天了,他还是没能习惯这种时不时的热流。

  而且虽然李钺下面垫了月事带,但是每次血液涌出的时候,他还是担心会不会漏出去,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然这天下的女子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着实是太不容易了。

  孟弗见他刚刚还是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骂一骂的架势,现在一下子萎靡起来,忍不住以手掩唇轻轻笑了下,李钺听到笑声,抬头瞪了孟弗一眼,凶凶地说:“还笑!”

  他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孟弗总觉得陛下这声带着谴责中带有几分娇嗔,现在的陛下真的非常可爱。

  孟弗敛去嘴角笑意,她点了点头,认真道:“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在很多年前,也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她试过挣脱那些厚重的束缚,但最后没有成功,还是随波逐流与世浮沉,也许这一次她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她想试一试,自己这一生,或许可以不那么的可怜可悲。

  李钺敲敲桌子说:“记下没用,你得做呀!”

  孟弗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不久前那位庞神医刚在她的耳边说过,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那话复述给这位陛下听一听:“庞神医让您三个月内不要动怒,您是不是也记下了?”

  李钺愣了一下,话题跳得也太快了,不过自己刚与她说了要学会取悦自己,她就会打趣他了,很好,有进步啊,但他本人不想回应这个问题,李钺咳了一声,说:“这个花生味道不行啊,他们云兮楼的大厨是不是换人了?”

  这位陛下转移话题的手法真的很拙劣,可孟弗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等下我去问问。”

  李钺嗯了一声,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孟弗见李钺捂着肚子,估计是难受得厉害,便把出宫前准备好的汤婆子送到他眼前,说:“这个放在肚子上,也许能好受些。”

  李钺看着那汤婆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当年在北疆时,他与手底下的将士们敢在冰天雪地里穿着单衣操练几个时辰,还给那整日抱着汤婆子缩在帐里的娇弱军师取了个“军中一枝花”的雅号,如今自己倒成了娇花,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按照孟弗说的,把汤婆子放在小腹上,李钺眼睛一亮,好用!确实好用!舒服多了!

  这位陛下大多时候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孟弗莞尔,对李钺说:“对了,我是带着庞神医一起来的,要不让他给您瞧瞧?”

  “庞华珍啊,”李钺趴在桌子上,呼了一口气,“来都来了,让他过来看看也行。”

  庞华珍在隔壁的房间等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能让陛下动心的女子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得有三个脑袋,六条胳膊?

  他等了小半天,总算是听到陛下的传唤,连忙提着药箱跑了过去。

  他终于见到了这个姑娘,孟弗无疑是个美人,臻首娥眉,明眸皓齿,但庞华珍莫名觉得这位姑娘身上的气质更能吸引人,即便她现在是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庞华珍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不过这世间的美人千千万万,风姿绰约,各有千秋,各花各入各人眼,从来都无第一第二之说,但若是有一个人能走进你的心里,那她便是这天下的至美,而这位姑娘怕是已然成为陛下的心上人。

  庞华珍过来,小心为李钺诊了脉,因想到这位姑娘日后的身份,他诊得格外仔细,等他收回手后,孟弗问道:“能让他不疼吗?”

  庞华珍听孟弗的语气,就觉得他们陛下这次肯定是栽了,他摸着自己下巴的那一大把胡子对孟弗说:“现在不疼是不可能的,我给开个方子吧,用这个方子调理个半年左右,应该能好一些。”

  李钺问他:“疼不疼的不要紧,能不能让这个东西不要再流了?”

  庞华珍属实是被李钺的提问给震惊到,忍不住对李钺竖起大拇指,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女子提出这等要求,要知道癸水可是关乎到生育之事的,这真是少见的奇女子,竟然会有这么想法!

  他心里感叹完后,又转头看向孟弗,孟弗问:“看我做什么?能停吗?”

  陛下也牛!

  庞华珍点点头,道:“能倒是能的,不过这癸水乃是肾之精也,天癸至,方有子,到了年纪自然就没有了,若是强行用药物针灸来阻止,多少会对身体不利,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生育。”

  李钺听到庞华珍说对身体不好时,就知道这份苦头他是必须要受着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或许就是上天对自己的磨练吧,不过这上天的小花样还挺多,能想出用这种方法来磨人,属实不一般。

  “那就算了吧,”李钺说完后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庞华珍一眼,“要你何用啊!”

  庞华珍脑袋上冒出一堆疑问的小人来,为什么这位姑娘看起来比陛下还像陛下。

  他转头看看皇帝,发现孟弗坐在那里,唇角含着浅浅笑意,丝毫没有被这姑娘的话冒犯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庞华珍摇摇头,用看透一切的目光在孟弗与李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对着促狭地对孟弗眨了眨眼睛。

  孟弗:“……”

  她一下就明白庞华珍脑子里在想什么,对庞华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庞华珍嘿嘿笑了一声,对孟弗说:“陛下您放心,我什么都没想,我可以对天发誓。”

  李钺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信庞华珍发誓,那还不如信家里猪能上树。

  庞华珍现在的表情就是明晃晃地在说,他不仅想了,想的还不少。

  李钺对孟弗道:“不用管他怎么想,反正他也不敢说出去。”

  孟弗嗯了一声,她是在琢磨另外一桩事,听到庞华珍发誓,她立刻想起在宫里时他也发过一道誓,这么看来,陛下的那坛子酒就是被庞华珍给偷喝的,却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

  把庞华珍赶到楼下后,孟弗与李钺讨论起朝事,她原本今天是有很多政务要与李钺商议的,只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孟弗有些不舍得,便先把刘长兰的事说出来让这位陛下高兴高兴。

  李钺哼了一声,孟弗知道陛下心里在偷着高兴,于是继续说起朝中的政事,其中还穿插了一点关于小王爷的趣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有一个时辰了,青萍该回来了,孟弗也该离开,她临走时嘱咐李钺说:“您这段时间莫要吃凉的,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也别生气,可以多喝点红糖水,不过要喝热的。”

  “知道了。”李钺抱着汤婆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生无可恋。

  孟弗又说:“三五日就好了,您忍耐一下。”

  “知道了。”李钺道。

  孟弗:“那您最近有什么想吃却吃不到的吗?”

  李钺咂咂嘴,他想吃甜的,想吃榛子糖,但无论是什么点心,他一个侯府夫人都不至于吃不到,吃不到的只是从前的味道,这个说了孟弗也没有办法,他摇摇头。

  孟弗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又停下,回头问李钺:“对了,您现在有喜欢的姑娘吗?”

  李钺骤然间听到这个问题,心不知怎么的都漏跳了一拍,孟弗问这个做什么?他抬起头,佯装镇定问:“怎么问起这个?”

  孟弗解释说:“我是想,您如果有喜欢的姑娘,我在她面前是不是该注意点。”

  李钺啊了一声,失望地摆摆手:“没有。”

  孟弗离开不久,青萍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还没坐下,李钺便说要回府了。

  青萍累得够呛,但也没有抱怨,抱着那堆东西颠颠地跟在李钺后面下了楼,上车后她才注意到李钺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汤婆子,青萍好奇问道:“诶,夫人,您这汤婆子哪里来的?奴婢之前怎么没见过?”

  李钺低头看着手里的汤婆子,汤婆子外面还套了个绣了两只小猫的毛绒套子,他对青萍说:“变出来的。”

  “您就骗奴婢吧。”

  马车向着侯府滚滚驶去,李钺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谢文钊带着个姑娘走进一家古董店,看身形那姑娘应该就是孟瑜。

  这两人怎么说也是姐夫和小姨子吧,光天化日之下都不知道注意点。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孟瑜的头上还戴着帷帽。

  叽叽喳喳的青萍顺着李钺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谢文钊孟瑜两人,她下意识出声道:“夫人您别——”

  她刚想安慰李钺别伤心,转头就看到李钺把装着黄金团的袋子打开,一口咬去半个,哪有半分要伤心的样子。

  “别什么?”李钺问他。

  青萍:“……别吃太多了,回去还要吃饭。”

  李钺:“哦。”

  夕阳残照,碧瓦煌煌,回宫的路上,庞华珍问孟弗:“陛下,那姑娘是什么人啊?您若是喜欢,怎么不纳进宫里啊?何苦这样宫里宫外跑来跑去?”

  不等孟弗开口,庞华珍便自己回答了问题,他说:“我知道了,这是情趣。”

  他说完又自己嘿嘿笑起来,小声在那叨叨:“这样既能保持新鲜感,还很追求刺激,果然还得是您啊。”

  孟弗不想跟这位庞神医说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位神医的脑补能力未免太出众了些。

  回宫后,孟弗赶紧让庞华珍回他的太医院去,她今日还需去趟太后那里,看看小王爷怎么样。

  路过御花园时,孟弗远远地听到有宫人在那里喊道:“贵妃——贵妃——别咬了!别咬了!”

  她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她从来没听说陛下有纳妃,而且就算是偷偷纳了,她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一面都没见到。

  她转头刚想问高喜,下一刻就听那宫人再次大声叫道:“再咬太子的耳朵要没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对话!

第35章

  那宫人还在喊:“太子你别尿在那里啊!快下来!快下来!”

  孟弗抿着穿没有说话,她尽量保持冷静,不让自己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陛下?”跟在一边的高喜见她停在这里不动,叫了她一声。

  孟弗回过神儿来,对高喜说:“朕……朕先过去看看。”

  她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很快看到两个小太监在假山下面又蹦又跳,一脸着急,假山上则是站着一猫一狗,猫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狮子猫,碧色眼睛,狗是一只黑色的小土狗,爪子和肚子是白的,个头没比那只猫大多少。

  两个小太监看到皇上来了,赶紧跪下行礼。

  孟弗让他们起来,仰头看着假山上的猫狗,她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叫了一声:“贵妃?”

  猫蹲在那里自顾自地舔着爪子,根本没有理会孟弗,小狗则是吐着舌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孟弗看到这一猫一狗都没有反应,微微松了口气,觉得陛下不能这么离谱,但若不是陛下离谱,哪个宫人敢随便这么叫?

  孟弗试着又叫了一声:“太子?”

  “汪!”

  果然,那小胖狗像是个黑色的毛绒球,非常灵活地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冲到孟弗面前,对她吐舌头摇尾巴,那尾巴都摇出虚影来了。

  孟弗还是有点不能相信,她又叫了一声:“太子?”

  “汪汪!”

  太子还搭着两只前爪,站了起来。

  “太子……”

  “汪汪汪!”

  孟弗叫一声,太子跟着汪一声,她停下声,太子便在她的面前躺下,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肚子,一副求孟弗抚摸的模样。

  这个世面她是真没见过,这哪有把小狗取名太子的,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事说来其实有段时间了,陛下刚登基时,百官整日在朝堂上劝着陛下该广开后宫,绵延子嗣,陛下跟大臣们吵了好几日,那时大臣们对陛下的性情还没有足够的了解,谁也不肯退让,某天晚上,李钺气得狠了,喝了些酒去御花园打拳,性至酣处,见一只狮子猫趴在树上,尾巴垂下,轻轻摇着,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连带着一只猫看起来都颇有姿色,李钺当即指着这只狮子猫要封为贵妃,宫人们听闻后大惊,纷纷前来阻止,就连高喜也劝说这样不好,且不说这有损皇家威严,九泉之下李家的祖宗们如何能瞑目,就是单让朝中的大臣们知道了,那肯定也要闹上段时间的。

  李钺这个人非常叛逆,听到他们摆出的各种理由,他拍着大腿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不仅弄了个贵妃出来,还把一只刚出生的小狗给取名太子。

  宫人们傻眼了,贵妃也就算了,这……这还有太子?陛下也太不把祖宗朝臣当回事了。

  等他酒醒了也没把这两个名字收回去,只说金口玉言,认了吧。

  高喜没办法,只能看开了,行吧,叫就叫吧,至少陛下没让他们把太子给上到皇家的玉牒上,是了,玉牒这事可不能在陛下面前提,一旦让陛下知道了,说不定哪天陛下脾气上来了,真就给太子上了玉牒。

  高喜勒令宫人们不许乱说,要是让宫外的人知道,就把他们的嘴都全给撕了,所以大臣们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陛下早就“有妻有子”了。

  这对大臣们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陛下就只有这么一只贵妃,然贵妃对陛下却总是不假辞色,即便陛下身手不错,能在御花园里抓到贵妃从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想让贵妃老实待在紫宸殿里侍寝那更是想都别想。

  太子对陛下倒是很热情,见了陛下就像是见了亲爹似的。

  此时太子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耳朵上的伤,疯狂地讨好孟弗。

  原本高高在上的贵妃不知道被哪股风给刮错了,竟然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它优雅地迈着四方步走过来,绕着孟弗走了两圈,似乎是在对这个人类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最后,它停下脚步,仰起头,屈尊纡贵般用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尾巴蹭了蹭孟弗的靴子,同时还抬起爪子,对着旁边的太子受伤的耳朵狠狠拍了一下。

  本来乐颠颠的太子一下子趴到地上,叫声都变了调子,嘤嘤可怜,仿佛是受了很重的伤,它巴巴地望着孟弗,想要孟弗为它做主。

  贵妃看到它这副样子忍不住呲了呲牙,目光凶狠地盯着它头顶上那只受伤的耳朵,身体拱起,尾巴上竖,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而太子则是抬起白色的小爪爪捂住自己的脑袋,呜呜叫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宫人们一时不解,刚才这俩在假山上不是挺能打的吗?你来我往过了好几百招都没分出个胜负来,太子怎么一到陛下面前就这么怂了?

  而且,这一幕怎么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孟弗抬手,赶紧让宫人把它们两个给分开。

  她可不想在御花园里再看一场猫狗大战,而且太子要是再被贵妃咬一口,日后皇上可以给太子殿下重新赐个封号,叫“一只耳”了。

  孟弗暗自叹气。

  高喜走过去蹲下身检查了耳朵,对孟弗说:“太子的耳朵伤的不重,只是出了点血,等下让奴婢们给包扎一下就好。”

  听到高喜都把太子叫得这么顺口,孟弗感觉自己此刻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贵妃蹲在路边的石灯上,微微歪着头,看向孟弗。

  高喜问:“陛下,要不您试试能不能今晚把贵妃抱回紫宸殿去?”

  “不了。”孟弗拒绝。

  高喜疑惑,平日里贵妃都是躲着陛下的,今日好不容易自己凑到陛下面前,陛下不赶紧把它抓回去侍寝,怎么还冷淡起来了?不至于跟一只猫也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孟弗心里想的是,这毕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自己要是把它抱到紫宸殿,这算不算是给陛下戴了绿帽?

  “摆驾慈宁宫吧。”孟弗说。

  夜凉如水,晚风带着袭人的花香盈满衣袖,慈宁宫内小王爷和往常一样,乖乖巧巧地坐在桌子前面,拿着笔写写画画,孟弗走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她准备了许多算术方面的书,只为了引诱这位小王爷开口,然这位小王爷定力很不一般,坚决不愿开口。

  晚膳的时候,太后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她看看孟弗,又看看小王爷,笑道:“看到他这样我心里松快多了。”

  即便小王爷现在依旧不会说话,不愿意搭理人,但至少让太后知道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太后拿着筷子不停地往孟弗的碗里夹菜:“不说他了,来来来,尝尝这藕的味道怎么样。”

  孟弗知道劝不住,只能将太后的好意一一收了,闲聊时她与太后说:“我刚才看了一眼内务府给您送来的衣服首饰,花样都有些老气,您不如让内务府做些新的吧。”

  太后道:“你有心了,只是哀家都这把年纪了,戴什么都一样。”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太后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从前皇上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果然是有了心上人,比以前细心多了。

  想到这里,太后突然回过味来,皇帝这是不是想让内务府做点新样式,好送给自己心上人?

  孟弗不知太后的思绪已经飞到别的地方去,“您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穿戴得再鲜艳也不为过。”

  太后抬手抚摸自己眼角,笑道:“你啊,现在居然还会说这话逗母后开心了。”

  皇帝不近女色这么多年,现在都会哄人高兴了,小儿子什么时候也能给自己一点回应呢?

  太后正想着,那小王爷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往孟弗的碗里夹了一片藕。

  太后看着小王爷的动作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小王爷在她的慈宁宫住了多年,可从来没有给自己夹过菜。

  她看着孟弗碗中的那片藕,又是羡慕又是激动。

  倒是孟弗一下就明白小王爷此举的目的,她笑着对小王爷说:“不行,你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了,我什么时候把它们给你。”

  小王爷噘了噘嘴,伸出筷子把孟弗碗中的藕又夹了回来。

  孟弗失笑,太后重新坐下,也跟着笑起来,说:“我见他这几日比从前活泼了些。”

  孟弗安慰太后说:“慢慢会好起来的。”

  从前听到人说这话,太后只当对方是随口说点好听的话来哄自己开心,现在不一样了,太后看到了希望,等小儿子有朝一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那她百年之后也能瞑目了。

  太后今晚是真的高兴,吃到后来还喝了两杯,只是酒量实在太差,喝完就有些醉了,她坐在那里默默流泪,先皇的后宫有诸多的妃嫔,太后在其中着实不算是聪明的,争宠的手段也不会多少,就是长得还行,才能再众多美人中分得先皇的几分宠爱,可这宠爱有限。当年李钺被先皇派到北疆的前两个月,太后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怕他刀剑无眼伤了他,怕寒风凛冽冻了他,最怕他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太后日日夜夜烧香抄经,求佛祖保佑他能平安,还做了许多李钺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偶兔子,一直放在柜子里面,从来没有告诉李钺,直到今天借着醉意才把它们全部送到孟弗手上。

  孟弗接过这些布偶小兔子,她无声笑了笑,没想到陛下小时候竟然还会喜欢这个,她将要离开时,太后依旧没太清醒,被陈姑姑搀扶着,望着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问:“刘嬷嬷怎么样了?”

  孟弗说:“还在查。”

  刘嬷嬷的嘴硬得很,各种酷刑都轮了一遍后,还是从前的那一番说辞,可暗卫已经去看过了,她儿子的坟好多年没人去,若真如她说的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任那坟冢这么荒芜了多年,只是她行事谨慎,暗卫在她的房间内也没找到其他线索,她这几年做出的唯一出格的事似乎就是小王爷身上的那些伤。

  她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太后叹了一声,她每每想到是自己把小王爷交到刘嬷嬷手上的,心中就充满了愧疚与悔恨,眼看着太后又要落泪,孟弗忙对陈姑姑道:“快扶太后回去歇息吧,再准备些醒酒汤,今晚早点睡吧。”

  陈姑姑连连应下。

  孟弗抱着一堆兔子布偶回到紫宸殿,打算等会儿让暗卫给陛下送去一个,然后坐在案前,处理今日的奏折,奏折里提的大部分都是不甚要紧的小事,只有一桩引起了孟弗的注意,在奉天书斋修书的官员们说大典的第一部 已经修完了,想请陛下前去御览。

  孟弗将这本奏折单独挑了出来,等问过陛下再做打算。

  而另一头的李钺回到宣平侯府时,就看到花小菱站在霁雪院的外面,似乎等了他多时。

  “你来做什么?”李钺冷着脸问。

  花小菱已经习惯李钺的冷酷,比起被夫人骂两句,还有更为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这九天马上眼看要结束了,自己连谢文钊的边都没挨上,花小菱突然反应过来,谢文钊比她高比她壮,而且小时候还跟在老侯爷身边学过一点拳脚工夫,就算是现在忘得都差不多了,那花小菱想要打过他,把他制服,没个两三年根本没可能。

  花小菱可等不了那么久,两三年过去后,谢文钊说不定孩子都抱上好几个了,所以今天她厚着脸皮来请教李钺:“那个夫人,我想跟你请教一下,有没有能一下把人制服的招式啊?”

  李钺斜睨了她一眼,问:“你想做什么?”

  花小菱嘿嘿笑了一声,她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跟李钺说实话,只说自己想学点武功防身。

  李钺身体不舒服,懒得与她废话,直接道:“不想说实话就滚。”

  花小菱看李钺是真不想搭理她,也急了,不敢再藏着掖着,看四周没有下人,偷偷将自己的打算说给李钺听。

  李钺听到花小菱的计划后,第一个想法是这姑娘很有想法,第二个想法则是,谢文钊真的有毛病吧。

  他微蹙着眉头,说:“谢文钊是不是真的不行啊?要不还是找几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花小菱诶呀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李钺说:“夫人,您都嫁进侯府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懂侯爷的心啊。”

  他为什么要懂谢文钊的心?懂了那得多恶心啊!以后还吃不吃饭了!

  花小菱这是第一次能给夫人讲道理,她心中很是骄傲,抬了抬下巴,说:“这侯爷啊,他不是身体有毛病,他是心里藏着人,看不上其他人。”

  李钺呵呵冷笑,对花小菱的话不以为然,道:“他心里要是有人,还能纳了三房姨娘?那他心里的人挺多啊。”

  花小菱道:“这不是身不由己嘛”,她顿了一顿,道:“好像也不是那么不由己,您知道曲寒烟为什么得侯爷宠爱吗?还不是因为曲寒烟会弹琴,又有几分像侯爷的心上人,这才被侯爷看上,带回侯府,不过即便得到了曲寒烟,侯爷还是放不下心里的人。”

  李钺嗤笑一声,这世上像老侯爷的人那么多,以后老侯爷去了,谢文钊是不是也要把这些人接回来给自己当爹?

  那他可真要对谢文钊刮目相看了。

  他对此评价道:“癞□□骑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花小菱噗嗤一声嘎嘎笑起来,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夫人说的真的太好笑了嘎嘎嘎嘎!

  她好不容易停下自己的笑声,对着李钺正色道:“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侯爷?这多不好,什么癞□□骑青蛙呀嘎嘎嘎嘎嘎!”

  花小菱说这话的时候如果她不发出这么难听的笑声,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李钺最终还是教了花小菱一招,因为身体不舒服,他没有亲自演示,只是借着青萍的身体给花小菱讲解了一下,青萍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要怎么坑谢文钊,一脸麻木。

  花小菱的力气不大,半点底子都没有,想要成功一招制敌,就必须得对方不设防的时候下手,可以考虑给谢文钊下点药,但如果下了药,花小菱就算把他给制服了后面也什么都发生不了。

  今晚是成是败,就看花小菱自己的了。

  晚上,谢文钊来到玲珑馆,找了个僻静的地儿开始看书,翻书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花小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很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他怕自己一开口,花小菱肯定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思,好在在花小菱这里的九天已经快过去了,之后他就可以到孙玉怜那里去。

  孙玉怜向来善解人意,肯定不能让他像在玲珑馆里这样难受。

  他敛去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继续看书,谢文钊被书中那些美丽的诗句所感动,他想起自己曾与孟瑜花前月下,与她海誓山盟,然最终却不得已娶了她的姐姐,日后她也会嫁与旁人,他们两人就只能沦为陌路,为什么深深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相守?谢文钊沉浸自己的苦痛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花小菱正轻手轻脚走过来,对着他的后背比量来比量去,确定好李钺提到的几处穴位后,又快又准地按了下去。

  谢文钊只觉得后背一麻,直接傻眼,只听扑通一声,他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花小菱整个人给压倒在地上。

第36章

  “花小菱!你对我做了什么!”谢文钊咬着牙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花小菱,素日温和待人的表情此时已有了几分狰狞,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花小菱一个女流之辈给压在身下,还被她……被她这样轻薄!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花小菱两只手在谢文钊的身上四处活动,不一会儿的工夫,谢文钊的腰带也散了,衣襟也敞了,看着就是一副要惨遭□□的可怜模样。

  谢文钊不知道花小菱对自己使了什么手段,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出劲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遭受此等屈辱,只能用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花小菱,希望花小菱能够知难而退。

  但花小菱不觉得这很难,至少比她学琴容易多了,她在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谢文钊的心后,就决定换个方向去发展一下,她在这方面也不贪心,那些话本里写的什么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就算得到这个天下也不会欢心,她跟他们不一样,她光是得到谢文钊的人她都要乐死了好吗?她现在就想生个儿子,有了儿子以后在侯府里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看着身下的谢文钊一脸愤怒的样子,花小菱有些犹豫,要扯开他腰带的动作跟着顿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次她要是顺了谢文钊的意,以后呢?她难不成真要守一辈子的活寡?那她不如守在老夫人的身边了,至少老夫人还挺喜欢她的。

  当初是谢文钊眼瞎了,把她当成了心上人,跟她上了床,那反正都睡过了,不纯洁了,再睡一次怎么了!侯爷这扭捏什么呢?

  花小菱深吸一口气,反正谢文钊本来就不喜欢她,以后再讨厌她又能讨厌到哪里去呢?

  而且虽然说强扭的瓜不甜,但好歹能吃啊,谢文钊倒是更喜欢孙玉怜和曲寒烟,也没见到她们吃到瓜啊。

  这瓜现在就在她眼前,她说什么都得给她扭下来!

  花小菱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转眼间,谢文钊的衣服就被她扒得七七八八,唯一遗憾的是,她这细胳膊细腿实在没办法把谢文钊给转移到床上去,但是想开点的话,这在哪儿不能做呢?而且不在床上可能更有一番情趣。

  谢文钊到底不是圣人,与世间大多数男人一样,即便在心理上很抗拒,可面对花小菱的种种挑逗,身体却意外地诚实,没办法,有时候某些男人的脑子和下半身好像是可以分开,各干各的,这该有反应的时候就是如来佛祖来了,他也没法单靠意志给压下去。

  谢文钊气得满脸通红,目光中一半悲愤一半厌弃,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有些事情不是看不到就可以忽略的。

  花小菱见谢文钊这么抗拒,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加兴奋了,恨不得冲出去在院子里狂笑三声,谢文钊他也有今天啊!

  “侯爷您现在这样真是……”花小菱才识了几日字,肚子里墨水不多,绞尽脑汁蹦出四个字来,“秀色可餐。”

  这他娘的什么鬼形容!谢文钊猛地睁开眼,他已经要说脏话了,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根本说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脏话,最后硬憋出一句:“花小菱你简直是不知廉耻!”

  花小菱等了一会儿,发现谢文钊没别的话了,这跟夫人比起来也太菜了吧,她诧异地问了句:“就这?”

  谢文钊差点没气死。

  让他死吧。

  众人对谢文钊在玲珑馆里遭受的苦难一无所知,暗卫连夜把孟弗从太后那里拿到的兔子布偶送到李钺的手上,李钺拎着布偶的两个耳朵看了半天,有些好奇孟弗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

  他小时候有过一只兔子布偶,是太后亲手给他缝制的,他非常喜欢,但后来却弄丢了,那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太后再给他做一个新的。

  青萍进来见他手上抱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布偶,问他:“夫人,这兔子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啊?”

  李钺低头扯了扯那兔子的耳朵,对青萍说:“路上捡的。”

  青萍觉得他们夫人近来越来越不喜欢说实话了,她得在进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才能信夫人这话,她问:“您喜欢布偶啊。”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夫人对小孩子的东西感兴趣,夫人要是真喜欢的话,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帮夫人缝几个出来。

  “不喜欢。”李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