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华凤就咬着嘴唇,在上面等。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见他上来。

  “这小子难道忽然抽了筋,上不来了?”

  华华凤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忍不住也钻下水去,这次她很快就找到了段玉。

  他正在用力将一大团带着烂泥的水草从湖底拖上来。

  现在若是在水面上,华华凤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疯子,白痴”,这一类的话一定早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幸好这里是水下面,所以她只有看着。

  她忽然发觉他拖着的并不是一团水草,而是一只箱子。

  箱子上的水草和烂泥,现在已被冲干净了。

  箱子居然还很新,木料也很好,上面还包着黄铜,黄铜居然还很亮,显见是最近才沉下水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种箱子决不会是装破衣服烂棉被的。

  像这么样一只箱子,怎么会沉到湖底来的呢?怎么会没有人来打捞?

  华华凤立刻也帮着段玉去拖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好奇的人,遇着这种事,她当然也不肯错过。

  这箱子里装着些什么?是不是也藏着件很大的秘密?

  若有人不让她打开箱子来看看,她不跟这人拼命才是怪事。

  这里离湖岸已很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已将这箱子拖上岸去。

  华华凤这才松了口气,道:“这箱子好重。”

  段玉道:“的确不轻。”

  华华凤道:“所以这箱子一定不是空的。”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段玉笑着说道:“我没有千里眼,也不是诸葛亮。”

  华华凤眨着眼,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打开来看看呢?”

  段玉道:“急什么,这箱子也不会跑的。”

  华华凤却已着急道:“你还等什么?”

  段玉笑了笑,道:“至少也该等我们先找个地方去换件衣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华华凤的脸已红了。

  她终于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若只不过是件很单薄的衣裳,这件衣裳又是湿的,那么她这时候的样子,实在不适于被男人看见。

  现在段玉却偏偏正在看着她,看的却又偏偏正是他最不该看的地方。

  她第一个想法,是赶快再跳下水去,第二个想法,是挖出段玉这双贼眼来。

  但这当然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她全身都好像已被看得有点发软了,最多也不过只能躲到箱子后面去,红着脸,轻轻地骂:“你这双贼眼为什么总是不看好地方!”

  这里是个好地方。

  连段玉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之处,居然有这么样一个好地方。

  这里也是栋很精致的小屋子,几乎就跟花夜来带他去的那地方差不多精致。

  这地方却是华华凤带他来的,女人好像总是比男人有办法。

  现在华华凤正在里面换衣裳。

  华华凤还没有开始换衣裳。

  湿衣裳虽已脱了下来,她却还是痴痴地站在那里,痴痴地发着呆。

  面前有个很大的穿衣铜镜,她就站在这镜子前,看着自己。

  她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她的胸很挺,腰很细,双腿笔直修长,皮肤比缎子还光滑。

  就连她自己,都很难在自己身上找出一点瑕疵缺陷;就连她自己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仿佛有点心动。

  段玉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正想什么呢?

  华华凤的手,轻轻的,慢慢的,从她圆润的腰肢上滑了下去……

  窗子关着,窗帘低垂。

  她忽然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她禁止自己的手再动。

  她今年才十七岁。

  十七岁岂非正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神奇、最奇妙的年纪?

  华华凤终于换好衣裳,走了出来。

  她换上的是件苹果绿的连衣长裙,剪裁得比合身还紧一点,恰巧能将一个十七岁成熟少女的身材衬托得更美。

  这正是当时少女们最时新的式样。

  她的皮肤本已十分细嫩,现在又淡淡的抹了些胭脂,淡淡的抹了些粉。

  这样子当然比刚才好看多了,也比她女扮男装时好看多了。

  这样子她本是特地给段玉看的——是谁说“女为悦己者容”的?说这句话的人,他一定还不太了解女人。

  事实上,女孩子打扮自己,一定是为了要给她喜欢的男人看。

  只可惜段玉现在反而偏偏不看她了。

  他正在看那只箱子。

  上好的樟木箱子,镶着黄铜,锁也是用黄铜打成的。

  箱子很坚固,锁也很坚固,无论谁想打开看,都不容易。

  段玉思索着,喃喃道:“你以前见过这种箱子没有?”

  华华凤道:“没有。”

  段玉道:“我见过,这种箱子通常是富贵人家用来装绸缎字画、珠宝首饰的。”

  华华凤道:“哦。”

  段玉道:“所以这种箱子通常都被保管得很好,怎么会掉下湖底的呢?”

  华华风突然冷笑道:“也许这箱子里装的只不过是个死尸,你还是少做你的财迷梦吧。”她在段玉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两趟,段玉居然还是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她实在已经火大了。

  段玉沉吟着,却又笑道:“不错,箱子里装的也许真是个人,但却是活人,不是死人。”

  华华凤冷笑道:“你又在做什么梦?”

  段玉接着说道:“我以前听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他忽然停住嘴,不说了。

  他若接着说下去,华华凤也许根本不听,至少装着不听的样子。

  但他现在既然没有说下去,华华凤反而忍不住问道:“什么故事?”

  段玉道:“那也是有关一口箱子的故事。”

  华华凤道:“什么样的箱子。”

  段玉道:“也是一口跟这差不多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