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谁在吹笛?

  他们静静地听着这笛声,静静地听着这桨声。

  桨声比笛声更美,更有韵律,两双手似已变成一个人的。

  他们没有说话。

  但他们却觉得自己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接近过。

  两心若是同在,又何必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玉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假如我没有那些麻烦的事多好!”

  华华凤又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道:“假如没有那些麻烦的事,这船上也许就不会有你,也不会有我了。”

  段玉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段玉,他们的手伸出来,轻轻一触,又缩了回去。

  但就只这双手轻轻的一触,已胜过千言万语。

  小舟已泊岸。

  岸上垂柳,正是段玉遇见乔老三的地方。

  华华凤搁下了桨,道:“你叫我带你到这里来,现在呢?”

  段玉接道:“现在我们上岸去,我想再去找一次。”

  华华凤道:“找那屋子?”

  段玉道:“我总不相信我会找错地方。”

  华华凤道:“世上有很多敲错门的人,就因为他们也不相信自己会找错地方。”

  段玉道:“所以我要再找一次。”

  这次他更小心,几乎将每栋有可能的屋子都仔细观察了很久。

  幸亏现在夜已很深,没有人看见他们,否则就要把他们当贼办了。

  他们找了很久,看过了十几栋屋子,最后的结论是:段玉白天并没有找错。

  华华凤道:“你就是白天带顾道人他们到这里来的?”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昨天晚上,你跟花夜来喝酒的地方,也是这里?”

  段玉道:“决不会错。”

  华华凤道:“那么铁水怎会在这里呢?而且已住了很久。”

  段玉道:“这正是我第一件想查明的事。”

  院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

  华华凤道:“你想进去?”

  段玉道:“不进去看看,怎么能查个明白?”

  华华凤叹了口气,道:“但这次你若再被铁水抓住,他就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段玉道:“所以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华华凤笑了笑,只笑了笑,什么话都不再说。

  段玉也没法子再说什么,因为她已先进去了,她的轻功居然也很不错。

  庭园寂寂,蔷薇花在月下看来,虽没有白天那么鲜艳,却更柔艳。

  在这里他们才发现,还有一间屋子里是燃着灯的。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映出来,映出了窗台上三盆花的影子。

  段玉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我就是在这屋子里睡的。”

  华华凤道:“花夜来呢?”

  段玉道:“她也在。”

  说出了这句话,他就发现自己说错了。

  华华凤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像是个债主,冷笑道:“看来你昨天晚上艳福倒不浅。”

  段玉红着脸,道:“我……我……”

  华华凤大声道:“你既然享了福,就算受点罪,也是活该。”

  她似已忘了这是在别人的院子里,似已忘了他们来干什么的。

  据说一个女人吃起醋来的时候,连皇帝老子都管不住的,何况段玉。

  段玉只有苦笑,只有干着急。

  谁知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里面的人好像全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随便你怎么看,铁水也不会是能睡得像只死猪一样的人,花夜来倒可能,据说淫荡的女人都贪睡。

  难道今天晚上他不在这里?

  难道花夜来又回来了?

  华华凤咬着嘴唇,突然窜过去,用指甲点破了窗纸。

  她实在不是做贼的人才,也不知道先在指甲上蘸点口水,免得点破窗纸时发出声音来。只听“噗”的一声,她竟然将窗纸戳了个大洞。

  段玉的脸已有点发白了,谁知屋子里还是无丝毫动静。

  屋子里难道没有人?

  屋子里果然没有人。

  非但没有人,连里面的东西都搬走了,这地方竟变成了一栋空房子,只剩下窗户上的三盆花,忘记被拿走。

  段玉怔住。

  华华风也怔住。

  两个人在空房子里怔了半天,华华凤道:“也许你白天去的不是这地方。”

  段玉点点头。

  华华凤道:“你走了之后,花夜来怕你再来找她,所以也搬走了。”

  段玉道:“那么我白天去过的那栋房子,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华华凤道:“也许就在这附近,但现在你却又找不到了。”

  段玉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也许我活见了鬼。”

  华华凤冷笑道:“你本来就见了鬼,而且是个女鬼。”

  段玉不敢再答腔了,幸好他没有再答腔。

  因为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呼哨声。

  这种呼哨声,通常是夜行人发出的暗号。

  果然有夜行人在外面,他们已听见了有两个人在外面说话:“确定就是这里?”

  “决不会错,我上个月才来过。”

  “可是里面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来呢?”

  “只怕都已睡了。”

  “睡得这么死。”

  “江湖上有谁敢到这里来打主意?太平日子过惯了的人,睡觉当然睡得沉些。”

  “可是……”

  “反正我决不会弄错的,我们先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