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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剧情是朋友一生一起走,兄弟双双把家还。

万万没想到,却是他一路向北,离开有许曳的季节。

而在遥远的山头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摇摇晃晃。许曳被雨水糊了满脸,表情已经看不清晰。

眼睛里,闪着比死鱼更诡异的光。

一滴透明液体,从贺知洲眼角划过。

贺知洲:“曳啊——!”

第17章

“何掌门可从未说过, 在古木林海中会发生此等事情!”

玄镜之外, 一名白袍男子愤然起身:“现如今闹这么一出, 恐怕四成人都得折在那里!”

有人喟叹着出声:“更何况小重山秘境只允许金丹期修士进入, 我们插手不了分毫, 只能等两日后秘境自行关闭, 将弟子们送出来。如此凶险, 这该如何是好?”

何效臣眉头紧锁, 再没有之前气定神闲的姿态, 凝神注视着玄镜中古木林海无比诡异的景象:“小重山开启过多次,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形。那万年龙血树不似成精成灵,倒像是……入了魔。”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持,在一片沉默里,忽然响起女人悠然轻缓的笑:“诸位长老对自家弟子也太没有信心了吧?古木林海的异变纵然凶险,但送入秘境中的, 都是各门派里实力拔尖的少年英才,要是连这件事都解决不了, 往后离开宗门下了山, 该如何找到立足之地?”

说话的赫然是霓光岛曲妃卿。

她声线懒懒, 肤如凝脂的右手把玩着垂落的长发,神色间见不到丝毫慌乱。

女修说着勾唇一笑:“被困住的那些弟子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倒不如静下心来,看看其他人会如何应对——我可是见到了好几位颇有意思的小朋友,很想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呢。”

修真界中奇诡莫测,机缘与凶机往往如影随形。每个人在修道过程中, 都难免会遇见危及性命的险象,应该如何应对脱身,全看个人造化。

古木林海的异变,同样是其中一环。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浮现出略显犹豫的神色。

“不过啊,刚听见小师弟遇难的消息,宁宁就不顾安危地入了林海。”

曲妃卿随手往嘴里送了颗葡萄,懒洋洋倚在椅背之上,抬眸瞥一眼天羡子:“天羡长老门下的小徒弟们,关系还真是好。”

天羡子笑了笑,同样是满目期待的模样:“宁宁嘛,不能指望她按照常理出牌。”

女修颇以为然,低低“嗯”了一声。

古木林海之中,血气四溢。

浓郁的深红色血雾飘渺如烟,缠绕在静谧空气里。原本散发着淡蓝或浅绿幽光的植被如同浸了鲜血,虽然仍然吞吐着黯淡光线,却成了压抑的暗红。

宁宁仍在脑海里尝试着询问系统,后者却始终像是遭到了屏蔽,没有做出一丁点儿回应。

越往里走,景象就越发诡异骇人。

树藤上下翻飞,数道粗壮如儿臂的枝干倒映出群魔乱舞般癫狂的影子,像极了恶鬼狰狞的指节,不断鞭挞着土地。

不止是藤蔓,连花草也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花瓣肆无忌惮地张开又闭合,在绯红色光线的映衬下,让人想起藏在暗中偷窥、悄悄眨着的红眼睛。

经过仙魔大战,魔族势力便元气大伤,许久没有音讯。而古木林海身为灵气汇集之地,如今却生出了源源不绝的魔气……其间缘由实在惹人深思。

宁宁再次挥剑,斩断一根从身后袭来的藤条。

身边不时能见到匆忙逃窜的各门派弟子,只有她独自逆着人潮往里走。少女的身影纤细却坚定,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在红雾里破开一条与他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对。

与她一同往里走的,还有另一名女修。

那是个穿着万剑宗门服的姑娘,模样清丽出尘、冷如冰霜,寒风般凛冽的眉眼之下,单薄嘴唇抿成平直的弧度,看不出喜怒。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宁宁,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万剑宗,苏清寒。”

她们俩是第一次见面,这段自报家门来得猝不及防,但想起苏清寒的人物设定,宁宁便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身为万剑宗长老之女,这位大小姐从出生起就注定是名天之骄子,理所当然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性。

她是个非常典型的剑修,人冷话不多,一言不合就拔剑,最爱找人单挑。

与人相处更是直来直往,对瞧不上的人不愿多看一眼,相反,如若有意结识,自然也会毫不犹豫地主动搭讪。

如今其他人纷纷逃窜,只有她们两人敢逆着人潮往里走。仅凭这一点,无论对方剑技如何,苏清寒都愿意因此与之结交。

宁宁朝她笑了笑:“玄虚剑派,宁宁。你好。”

苏清寒神色淡淡,点头致意:“原来是天羡长老门下的宁宁师妹。不知师妹此次入林,是为何事?”

“我听说一位师弟被万年龙血树所困,想将他救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是出于私情,没什么可说的。苏师姐一定是为了除魔吧?”

苏清寒摇头:“宁宁师妹毋须妄自菲薄。愿为同门以身涉险,非常人所能及。”

这姑娘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不怎么像个剑修了。

“如今古木林海陡生异变、魔气外溢,我听闻最先伤人的正是那龙血树,这场变故很可能与它脱不了干系。”

苏清寒又道:“你为救人,我为除魔,想来殊途同归,都是要去往龙血树旁。”

宁宁点点头,应了声“嗯”。

林色渐深,魔气便渐浓。

直到两人已经能望见龙血树苍劲的枝干时,魔气带来的压迫感已经浓厚得有如实体,像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口上,叫人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与林海曾经的景象相比,这里已成了片惨无人道的炼狱。

蠕动着的树木枝条像极了粗壮的蛇,有些悄悄潜伏在地底,有些堂而皇之地悬浮在半空,血一样的红雾汇聚成片,让宁宁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处猩红的海水里。

好几个修士被藤条层层裹住,包成了密不透风的茧。苏清寒低声告诉她,那是魔族吸取灵力的办法,被禁锢住的人们不会死去,而是成为源源不绝的养料。

至于正中央的龙血树——

宁宁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高可参天,遮天闭日的华盖翡翡郁郁,从叶子顶端渗出幽异的深红,仿佛受伤流了血。繁茂的树叶密不透风,没有一丝月光溜进来,皲裂的树干下是古树粗壮的树根,像巨大的爪子徐徐张开,一把攥住树下猩红的土壤。

魔气的浓郁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宁宁暗自皱眉,以这棵树的修为,恐怕即便她与苏清寒联手,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毕竟人家都一万多岁了,总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屏息凝神,在看见龙血树不远的一处景象时,心头兀地一跳。

身着黑衣的少年竟然还没被树藤全部包围,而是浑身是血地咬牙反抗。

那真的是裴寂。

裴寂如今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几乎已经被逼向了绝境。

一根根藤条越挫越勇,浪潮般不间断地朝他袭去,虽然绝大多数都被长剑斩断,却还是有几条残忍地划破皮肤,留下一串串深可见骨的狰狞血痕。

他的眉眼在血雾里看不清晰,宁宁只能看见他漆黑的影子,以及身体被破开时溅出的鲜血,比林海里蔓延的血色更浓。

裴寂应该已经体力不支,灵力更是所剩无几。但即便如此,却仍在拼命反抗,剑光纷飞,脊背始终挺得笔直,让人想起瘦削却挺拔的青松。

数根毒蛇般的长藤从四面八方一起猛攻,然而裴寂的灵力已不足以使出剑光分化。

手臂、小腿与脖颈纷纷被藤蔓死死缠住,枝条上的尖刺刺破皮肤。他咬牙没发出声音,手里依旧死死握着剑,眼眶里的血丝汹涌如潮。

他已经快被藤条层层包围了。

“苏师姐。”

宁宁沉思片刻,传音入耳:“对付龙血树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说着又想了一会儿:“师姐,这种天然成形的精怪魔物灵智未开,是不是都不大聪明?”

龙血树好整以暇地处理着崭新的猎物。

蜿蜒的枝条紧紧扎进血肉,有更多藤条源源不断继续涌上来,犹如许久没有进食的恶犬,争先恐后扑向食物。

伤痕累累的少年几乎成了个血人,手中长剑低低发出嗡鸣,却已再无力气反抗。

眼看藤条越来越多,即将把裴寂吞噬殆尽,忽然不远处闪过一道雪白剑光,将铺天盖地的血雾陡然刺破。

盘旋的枝条怔愣一瞬,集体转了朝向。

龙血树生有万年,需要的灵气格外多,因此并没有太多树木在它身旁生长,以免被夺取养分。在周围一圈浅绿色的草地里,站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宁宁抬了抬下巴,笑容冷傲:“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魔物,结果只是棵树。杀了你,异变是不是就结束了?”

黄口小儿!

匍匐在地的枝条藤蔓闻言骤起,尽数腾空做出进攻姿态。宁宁成了众矢之的,居然并无恐惧,而是神色淡淡地拔剑而出。

与裴寂的缠斗消耗了它的绝大部分耐心,这回藤条并未逐一进攻,而是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径直朝她冲去。

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没想到宁宁勾唇笑笑,脆生生的声线沉沉落地:“苏师姐,就是现在!”

——是诈!

藤蔓的动作陡然顿住,没经思考便将她的存在甩在一边,匆忙转身。

果不其然,另一名剑修女子手持长剑,朝某处迅速奔去。看她前行的方向……

正是它方才抓获的猎物!

这一出调虎离山对它可没用!

数十条长藤势如利刃出鞘,一齐攻向后来出现的那名剑修。苏清寒神色不变,心中默念剑诀,刹那之间罡气四起,剑光分成六道淡蓝色虚影,将她环在中央。

冷风现,剑光起。

剑气澎湃如江河,剑风所及之处,皆泛起若隐若现的粼粼水光,颇有水中蛟龙抬头之势,不过转瞬之间,便将藤蔓斩去大半。

龙血树被彻底激怒,叶子上的血红色泽更加明显。

然而正当它打算使出全力,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剑修一个教训,忽然毫无防备地感觉到,身体挨了另一道凌厉的剑伤。

正是它新猎物所在的那个方向。

枝条倏地划破空气,转身看向疼痛的源头,发出一声类似于怒吼的尖啸。

——宁宁不知何时来到裴寂跟前,手中的星痕剑熠熠生光。

龙血树终于明白了。

当它满心以为破解了调虎离山计,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付后来出现的剑修时,那个被弃之不顾的诱饵居然……

居然直接破开了裴寂身上的层层禁锢。

这是宁宁的计策,利用了人人都会有的惯性思维。

还有一点点天然精怪的智商缺陷。

以周围铺天盖地的魔气来看,龙血树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些藤蔓必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小开胃菜,要是与它冒然发生正面冲突,恐怕这剧情就得改个名。

叫《无人生还番外篇:古木林海》。

所以她先充当调虎离山计中诱饵的角色,等时机成熟就故意大叫一声,把龙血树的注意力转移到苏清寒。

龙血树自认为破了计谋,一定会下意识将她当作没有威胁的饵,从而放松在宁宁身上的警惕,把苏清寒当作首要猎捕对象。

可它万万不会想到,头一个冲出来充当诱饵的那个,其实才是真正要去解救裴寂的人。

先让它尝到甜头,以为自己处在掌控局势的位置,这样一来,龙血树就会对这场骗局深信不疑。

可惜龙血树没玩过电子竞技,因此永远不会知道,这一波,学名叫做“你们拖住,我偷家”。

裴寂用力咬破舌尖,涣散的意识总算清明了一些。

藤蔓已经覆盖住两只眼睛,视线范围内一片漆黑,耳朵里则是绵长刺耳的轰鸣,什么也听不清。

被树藤划破的地方传来难以忍受的疼,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引出撕心裂肺的刺痛。少年黝黑的眼瞳深如幽潭,划过一丝决绝的狠戾。

裴寂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对自己,同样能毫不犹豫下狠手。

眼前的局势已入绝境,要想挣脱束缚,唯有拼死一搏,将余下的所有力量凝聚成形,一举把藤蔓刺破。

只是他如今的身体不堪重负,一旦用了那个法子,五脏六腑必然遭受重创,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口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裴寂勾起自嘲的冷笑。

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家人朋友,亦没有能够倚仗的机缘秘法,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生死之间来回挣扎,勉强撑住这条千疮百孔的烂命。

像小时候在深山遇到狼群、被娘亲关在黑屋里不吃不喝三天三夜、前往玄虚剑派拜师的路上偶遇魔兽,只能拿着铁剑以命相搏。

这条命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世界上从不存在拯救或奇迹,他只能靠自己。

眼底的血丝越来越浓,如蛛丝攀附整个瞳孔。裴寂神色冷冽,在心里默念法诀,感受到灵气逐渐上涌,途径残破不堪的经脉与皮肤。

浑身灼热,痛得快没了知觉。

识海震荡,目光冷戾的少年指尖微动,正要催动灵力,忽然见到眼前白光一闪。

那竟是一道浩然剑光。

——雪白剑光有如天河落下的阵阵银流,连缀成线的星点璀璨如明珠,一举破开将他牢牢绑缚的藤条,亦斩开了笼罩在裴寂身旁的寂静黑暗。

剑风大作,被碾碎的枝条纷纷应势而起。风与血光与星河遥相辉映,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少女被风扬起的黑发。

以及比月色更加明亮的双眸。

裴寂沉寂许久的心脏,忽然猛地跳了一下。

“啊呀,小师弟。”

宁宁抬头看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明面上仍然坚持着恶毒女配的人物设定,从嘴角挑起一抹笑:“还剩一口气,没死吧?”

“是、是宁宁啊呜呜呜!”

他心里的承影剑差点激动落泪:“她居然来救你了裴寂!她她她居然!”

她——

裴寂头痛欲裂,她怎么会来这里?

分明之前异变发生的时候,他并未在附近见到这位同门师姐的身影。

这个念头还没消退,猝不及防地,少年陡然瞪大眼睛——

宁宁按住他后背,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虽然是毫无旖旎、完全例行公事的动作,却还是让裴寂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伤口上狰狞可怖的血污全部沾在她胸前,宁宁却并未表现出厌恶的神色,而是大大咧咧地对他说:“喂,我可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只是恰好看到有个可怜兮兮的家伙很眼熟,就打算顺手帮一帮——明白吗?”

她身上有股和血腥味格格不入的栀子花香。

说话时清浅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耳畔,像一道淡淡的电流,从耳垂一直蔓延到心口。

裴寂垂下眼睫,轻轻“嗯”了声。

龙血树察觉宁宁这边的动作,自知上当受骗,怒不可遏。

一时间林中风声大作,树干之上竟凭空渗出血红树脂,犹如怆然啼血,诡异至极。

上百条藤蔓腾空而起,不再把矛头对准苏清寒,誓要将那个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剑修置于死地。

但她哪里会乖乖呆在原地等着挨打。

察觉被偷家后,龙血树一定会放弃苏清寒,再度攻向她。

这点宁宁早就想到,因此嘱托苏清寒在引怪时尽量往远处奔逃,为她和裴寂逃离争取时间。

树木成精就是这点不好,木头脑袋,总是不大聪明。

“可能会有点颠,你小心抓稳了。”

宁宁与远处的苏清寒交换一个眼神,双手按住裴寂后背,声音轻快又张扬:“走啰。”

话音刚落,脚下白光乍现。

好在龙血树周围植被稀少,能够毫不费力地御剑飞行。

风声和少女的声线一起灌进耳膜,裴寂听见她一本正经地开口:“别自作多情觉得我对你好啊,我救人是要收报酬的,多少灵石你自己斟酌。”

宁宁还在尽心尽力地立人设,另一道剑光便悄无声息出现在身边。立在剑上的,正是轻松脱身的苏清寒。

年轻的剑修把她和裴寂粗略打量一番,露出了然的神色:“这就是你就算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执意来救的师弟?”

星痕剑猛地抖了一下。

然而身为钢铁直女的万剑宗师姐完全没发觉宁宁脸色不对劲,继续带了点羡慕地出声:“之前我还纳闷,宁宁师妹为何会不辞辛劳地特意赶来救他。如今一看,两位关系果然很好。不像我师弟,整天淘气得很,叫人不省心——”

说到这儿,忽然有些困惑地拔高声音:“奇怪,师妹的脸为何这样红?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宁宁努力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只想挥挥手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苏师姐,知道吗?

其实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才是最有毒。

第18章

万年龙血树的枝叶遮天蔽日, 等逃开一段距离进了树林, 宁宁才察觉下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 争先恐后地跌落在地, 碎成点点映了微光的明珠。

雨夜雾蒙蒙, 花香绕树影。要是在以前, 必定是幅引人入胜的绝美景象, 然而整片古木林海被血色一罩, 就莫名多了几分萧索且恐怖的氛围。

跟泡在血池里, 血滴子哗啦啦往下掉似的。

“这万年老树成了精怪,还莫名其妙染了魔气,以我们两个金丹期的力量,定然无法胜它。”

苏清寒一边感慨着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好,一边冷静分析现下局势:“更何况你师弟受了伤,一旦打起来, 我们也无暇顾及。不如先行撤离,去找——”

她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完, 剩余的言语就被卡在喉咙里。

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 林中草木竟同时猛然一动。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 藤条与枝干纷纷腾空掠起,做出进攻的姿态。

“不妙。”

苏清寒干笑一声,压低声音:“看来那棵树已经强大到能控制整片林子……除非放火烧了这儿,我们恐怕出不去了。”

她话音刚尽,视线所及之处的藤枝便一齐飞扑而来。

这是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而几乎每棵树都在此时成了龙血树的傀儡, 惊险程度可见一斑。

粗壮的枝条坚固得不可思议,同时也灵活得可怕,在朦胧血雾的浸染下,完全有实力去报名参演《狂蟒之灾3》。

就它们这身姿,恐怕连真正的蟒蛇见了,也要大呼一声小东西长得真标致。

要想应敌,自然没办法再御剑飞行。苏清寒正要收剑,却听宁宁叫了声:“苏师姐,等等!”

她心下疑惑,对方又急急补充道:“如果在这里纠缠不清,我们就真的没机会出去了!咱们往回飞!”

苏清寒眼角一跳,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整片林子都受了控制,如果在这里与杂树杂草拼个你死我活,只可能落个精疲力竭、被枝条吞噬的下场。

擒贼先擒王,要想解决这场异变,只能从万年龙血树下手。

两道剑光倏然回转,裴寂虽然成了个血人,但由于绝大多数都是外伤,咬一咬牙,也能替二人斩去企图接近的树藤——

当然,他的这个“咬一咬牙”,对于宁宁来说,属于可以两腿一蹬直接去世的级别。

他们没走多远,因此回得也快。

那龙血树的模样比之前更加骇人,树皮凭空裂开了好几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浆一样的树脂缓缓往下落,竟然拼凑成了哭泣着的人脸形状。

简直离谱,像是误入了恐怖片片场。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古藤灵敏地转了个角度,在看清来人模样后,像是颇为意想不到般,得意洋洋地颤抖起来。

“宁师妹,看来我们真得以三人之力对付这棵树了。”

让宁宁有些惊讶的是,苏清寒非但没表现出丝毫恐惧的神色,反而有笑意从眼底溢出来,牵引着唇角微勾:“就我看来,龙血树虽然寿命很长,此时动用的却尽是魔气,而非万年积累的灵力——如果以魔气来看,它还远远够不上万年修行的道行,要是尽全力拼一拼,说不定我们能有胜算。”

她说着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胸脯上下起伏,眼睛里的笑意越发明显:“就算今日死在这里,能用剑技与鼎鼎有名的万年龙血树切磋较量,我们也不亏。我已经等了许久,终于能遇上些有意思的对手……幸哉!”

宁宁满眼惊恐地看她一眼。

虽然曾经的确有过耳闻,万剑宗的苏清寒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一心向剑不说,性子还狂得厉害,可今天亲眼见到,还是难免感到惊讶。

苏师姐,原来你不是个一根筋的钢铁直女,而是这样的苏师姐吗?

超中二但也超帅的!

眼看树藤汹涌而来,宁宁与苏清寒同时收了剑。

她放心不下裴寂,刚抬头望向他,少年便在视线相撞的瞬间抿着唇移开目光,喉头微微一动,语气僵硬:“不劳烦师姐费心。”

宁宁之前被苏清寒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已经丧失了与裴寂正常交流的能力,于是唔了一声,也懒得再去硬拗恶毒女配的人设:“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顿了顿,又不甘心地垂死挣扎:“给我的灵石可别忘了。”

她说完便拿着剑往前走,龙血树底蕴深厚,不晓得蕴含着多么汹涌的灵气,而人修的灵力很容易消耗见底,要想赢,必须速战速决。

树干上那个哭泣的人脸中央,生了块琥珀模样的深褐色玉石,在血雾中散发着幽异鬼魅的光。

苏清寒颔首道:“那应该是魔晶,破坏它就能损毁魔物根基,类似于人类的心脏。我们主攻那里,如何?”

宁宁点点头,手中的星痕剑发出一声嗡响,自剑柄的明珠上溢出纯净白光。

既是“星痕”,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

剑光纷飞间,斩落数条强袭而来的藤蔓,卷起阵阵冷冽罡风。然而她越是往前,就越觉得不太对劲。

与外围的树藤相比,向自己袭来的藤枝变得越发坚固粗壮。仿佛之前的进攻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诱敌深入——

可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龙血树才想让她们靠近呢?

正想着,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微颤。

宁宁心跳一滞,侧目大喊:“苏师姐,小心!”

与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另一道更为震耳欲聋的巨响。

只见龙血树周围的土壤仿佛受了震颤,开始猛地剧烈抖动起来,有某样东西若隐若现,即将破土而出——

伴随着轰地一声响动,竟有条三人合抱粗细的树根从地底骤然腾起,径直朝宁宁猛扑而来!

原来是这样。

龙血树的树根无法随意伸长,之所以引诱他们上前,是为了守株待兔,让他们……成为树根赖以生存的养分。

宁宁心头一紧,正要挥剑应敌,没想到身后忽然闪过一道剑气,抢先将树根劈成两半。

她本以为是苏清寒,却闻到一阵十分浓烈的血腥气。

那股气味越来越近,带着炽热的温度,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清新皂香,几乎要走到与她咫尺之间的距离。

宁宁刚要回头,却被对方蒙上了眼睛。

少年人的手似乎刚被精心擦拭过,不像他身体其它地方那样血迹斑斑。恍惚间,她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是属于裴寂的声线,冷冽淡漠,似乎正强行压抑着某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却也暗藏了一丝不易察觉、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说:“闭眼,别看。”

宁宁愣了愣。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裴寂很快便松开手。然而即便他松了手,宁宁也没办法看清周围的景象,眼前像是被蒙了层黯淡的雾,只能见到影影绰绰的影子。

树根破土而出的声音此起彼伏,身旁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她皱了眉:“裴寂!”

宁宁被他释放的魔气蒙了眼睛,看不清更远一些的场景,但在场的苏清寒与玄镜外诸位长老,却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骇然起身,声音颤抖:“这……这是!”

天羡子眉头紧锁,头一回放下了手里的白玉糕。

裴寂想要以命催力,玩命赌一回。

这一步棋,无疑会将他下进死局。

他本来就身负重伤,如今强行动用体内所有剩余的灵气破开识海,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就算能战胜龙血树,自己也会遭到难以修补的重创。

更何况,他身旁笼罩着的那些黑气……

少年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魔气,仿佛一面无形屏障将其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