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真正的狼!”小伙子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处心积虑,天天想着怎么坐上总裁的宝座!以为我不知道?我爸他们就是被你害死的!我告诉你,我爸虽没了,可是健一公司还没改名‘康一公司’,所以这总裁的位置,你想都别想!”

“公司的事务暂时由我全权处理——这是董事会研究决定的,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蒙康一冷笑,“更何况,前几天你和你爸吵架,差点把他气得心脏病发作,那又是怎么回事?这次去狐领子乡,你本来也要去的,还死活非拉上那个女孩一块儿。可是最后你自己没有去,她又是唯一幸存的,这要怎么解释?”

“你!”小伙子气得全身发抖,把牙一咬,“咱们走着瞧!”转身出了门,楼道里顿时传来嗵嗵嗵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踏碎了一面鼓。

“跟我牛逼!”蒙康一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偏过头看见楚天瑛和马笑中,一声长叹,“蒙冲,我侄子,娇生惯养的不懂事,二位不要见怪。”

楚天瑛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女孩——‘10·24特大杀人案’的幸存者,是蒙冲拉着一起去的?”

蒙康一点点头,“这小子去日本旅游的时候,救过那女孩一命,就爱上了她,死缠烂打着要追人家。女孩不答应,这小子却越陷越深,迷得跟什么似的。这次去狐领子乡,家兄要带他同行,他就约了那个女孩。结果人家女孩答应了,他倒临时有事没去成……”

“临时有什么事?”楚天瑛追问。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蒙康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楚天瑛站起来,“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再来找你。”

电梯门合拢,电梯无声地下滑。

“鬼,不少。”马笑中笑着说,“这个蒙康一一边说自己是个挂职的闲人,一边又对公司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句句都把咱们的怀疑往他侄子身上引。”

“这可是只老狐狸。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问的其他问题,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回答的。只有问他哥哥和那几个死去的手下有没有矛盾时,他回答得很迅速。这么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他哥哥和那几个死去的手下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恩怨——蒙康一肚子里的货一定还有很多,只是今天还挖不出来。”楚天瑛说,“咱们现在就去找蒙冲,我想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应该知道不少内幕。”

到了一楼大厅,楚天瑛向前台小姐询问蒙冲的办公室在几楼,得到的回答是:“蒙少开车刚走,他在公司里没有职位,也没有办公室……”

“哦?”楚天瑛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没有工作。”前台小姐回答,“蒙少一向只喜欢玩,蒙总——刚刚去世的老总,就给他钱让他尽情地玩。”

“你们蒙总有几个孩子?”

“就蒙少一个。”

追出健一大厦,一地雪白的阳光,只依稀看到一辆黑色保时捷的尾巴,转眼消失在街角。

马笑中眯起眼睛,“这爷儿俩矛盾很深哪,这么大份家业,居然不让儿子碰。”

两人走到普桑旁边,刚要上车,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一男一女跑了过来。这两人楚天瑛都不认识,马笑中却高兴得咧开大嘴,张开双臂扑向那个女孩,“小郭!好久不见。快,让哥抱一个!”

3.

“你好,我叫郭小芬。”

紧紧握住那只白皙的小手,“久仰郭记者的大名,我叫楚天瑛……这位是?”

“我姓侯。”

握手的一刹那,楚天瑛的左手闪电般从后腰拔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哐啷一声套在郝文章的手腕上,一个反拧,疼得郝文章哎哟一声,身子像弦一样向后一躬。楚天瑛早已擒住他另一只手腕,咔的一下,冰凉的手铐就这样锁定了。

天蓝色的凉棚下,饮料店的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酒水单在他手中瑟瑟发抖。

“你不姓侯,你姓郝。”楚天瑛拉过一把白色塑料椅子,悠闲地坐下,“郝文章记者,我没抓错人吧?”

“浑蛋!”郝文章挣扎了几下,见毫无挣脱的可能,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你的确是个浑蛋。”楚天瑛眉峰一沉,“你一篇报道就泄露了重要案情,让警方的工作陷入被动!现在你老实交代,是谁告诉你那六人死在密室里,另外密室里还有一面阴阳镜的?”

郝文章把头一扬,“楚处,你小看姓郝的了!我虽然是个小记者,但还有几分尿性。保护采访对象,这是当记者最基本的道德和素质,所以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

“窝藏罪,你听说过吗?”楚天瑛恶狠狠地说,“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郝文章笑了,“楚处,你拿我当三岁娃娃吓?《刑法》第三百一十条说得很明白,窝藏罪是指:明知是犯罪分子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你倒说说,这些哪一条和我沾边儿?”

楚天瑛正要驳斥,突然,耳畔传来咔嚓一声,转头一看,郭小芬掌中端着一部数码相机。

“你干吗?”他惊讶地问。

“楚警官,郝文章是新闻记者,他的采访自由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他保护受访对象也是合乎职业道德的。”郭小芬不紧不慢地说,“所以,麻烦您给他解开手铐,不然《法制时报》头版今晚一定会刊发一张‘10·24特大杀人案’真相披露者被捕的照片。”

“你?!”楚天瑛勃然大怒,“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抓了?”

“我当然信。”郭小芬满不在乎地说,“警察跨省抓捕,还一下抓了俩记者——新闻混搭,咱们试试舆论会有啥反应?”

楚天瑛盯着她,终于点了点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马所长,把你的手铐借我。”

马笑中愣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我才不随身带那玩意儿呢。”然后走近楚天瑛,低声道,“楚处,算了吧,这姓郭的在圈子里名气大,咱们得罪不起,再说这是京城……”

最后这句提醒了楚天瑛。是啊,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是外省,真惹出什么是非,会给王副厅长等省厅官员添很大的麻烦。这么想着,他用力咽下一口恶气,掏出钥匙,给郝文章打开了手铐。

郝文章捏了捏被勒出红印的手腕,走到郭小芬身边,“多谢了,咱们后会有期。”然后有意无意地撩了撩她的挎包,扬长而去。

楚天瑛依旧瞪着郭小芬,郭小芬也目含嘲讽地回瞪着他,两人对峙着。

马笑中一手牵了一个摁在椅子上,“看我面子,都不许再记仇了啊!”然后打了个响指,“老板,三杯果汁!”见楚天瑛依然神情僵硬,又捅了他一把,“小郭是我的老朋友了,推理能力可是杠杠的。你与其为放掉那个郝文章生气,倒不如坐下来探讨一下案情,也许小郭能给你一些启发。”

“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跟那个姓郝的一样,把仅限内部交流的东西写出去、登上报?”楚天瑛冷冰冰地说。

郭小芬摇摇头,“只要你提前说好哪些内容不宜刊发,我一定不写。”

“那么,你先把相机里的那张照片删掉。”楚天瑛说。

郭小芬微微一笑,转过相机的lcd对准他,让他看着她删除,“楚处,你也许不知道,现在的技术,可以恢复任何已经删除了的硬盘数据,所以,你真正应该信任的,是我的人品。”

她这番言行,倒让楚天瑛心生敬意,面色和缓了许多。

三个人边喝边聊,楚天瑛把案情大致陈述了一番,郭小芬也将刚刚开记者招待会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我和郝文章坐在甜点坊靠窗的桌子边,看见马笑中和你进了健一大厦,等你们出来之后,就追了上去,本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没想到你不由分说就把郝文章给铐了。”

“这个案子迷雾重重,实在搞得我焦头烂额。”楚天瑛眉头紧锁,“六个人为什么一夜横死?不知道。犯罪现场为什么是个密室?不知道。幸存者说的‘湖水’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你们再看看这个,现在连其中四人的死因也成了谜!”说着,他把省厅法医的鉴定报告传真件拍在桌子上。

马笑中低头看了一眼,“这上面不是说,‘直接死因系心脏破裂’吗?”

“您一当警察的,好歹也学点儿法医知识。”郭小芬白了他一眼,“死因分为根本死因和直接死因,根本死因指的是对死亡主要负责的过程;直接死因是指来自根本死因的、致命性的合并症。心脏破裂只是直接死因,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心脏破裂——你看看传真件上,写得很清楚——‘根本死因不明’!”

楚天瑛点点头,“没错,我原以为既然这四人体表上没有创伤,那么必然是死于中毒,可现在这个猜想完全错了!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杀死这四个人的呢?”

“心脏破裂,心脏破裂……”郭小芬喃喃自语,“哪些原因会导致心脏破裂……子弹或凶器刺穿胸壁伤及心脏?不会,因为体表没有创伤。暴力撞击前胸?法医鉴定报告上也没有说胸骨受伤或断裂啊。那就剩下一个原因了,急性心梗导致的心脏破裂,可是四个人同时心梗——”

“同时心梗,扯呗!这怎么可能?”马笑中不屑一顾地说。

楚天瑛神色忽然一震!

霎时间,郭小芬的眼睛也撑成一个圆!

望着对方,两人都明白:彼此想到一块儿去了!

“有可能。”郭小芬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

“啊?”马笑中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确实有可能,但只有一种可能……”楚天瑛顿了顿,慢慢地说,“他们四人同时看到了一个极度恐怖——恐怖到足以让他们突发心梗的场面……”

目瞪口呆,马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