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警官一脸不悦,他终于明白了欧内斯特爵士的用意。

欧内斯特爵士摘下了面具。

“没错。你知道在温度较高的环境下,油是很容易干的?”

“我不是润滑油专家。”

“在温暖的环境下,润滑油会很快干掉。这一点,即使不是专业也会知道。”

“我说不清楚。”

“你告诉过我们,直到十一月,你才见到这把手枪。而我们都知道,诺伍德小姐是在九月被枪杀的。你是否能够发誓断定,一把枪放在温暖的房间里整整两个月,枪上的润滑油不会干掉?”

“我不能为任何有关润滑油的事而发誓作证。”警官所能说的最恰当的话,也就是这句了。

“但你已经这样断定了。”

“我只是在发表我的看法。”

“是的,我就是要说这一点。在并不具备足够的相关经验和知识的条件下,你还没有经过彻底仔细的检查,就贸然地发表了其实你并不是非常确定的意见。而你向上级汇报的时候,这却并没有被当成是意见,而是被当做事实。那么,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毫无根据的、独断专行的那些意见,能够作为可靠的证词吗?”

欧内斯特爵士终于惹怒了警官。

“你这么说真是一点都不公平!”他愤怒地说。

“我就是要这么说。”欧内斯特爵士反击完之后,喜气洋洋地坐了下来。

贝恩斯先生小心翼翼地抚慰着那位狼狈的证人。

“不涉及任何高深的技术,也提到任何不是非常相关的细节,我可以作出如下的陈述吗?经由你所接受的训练,即便是对于润滑油的知识没有任何了解,你依然能够在检查手枪的时候,立即得出那把枪从未发射过的结论?”

“是那样没错。”警官回答道。他终于被允许离开证人席了,很明显,看起来他是松了一口气。

在陶德杭特先生聆听整个对于警官交叉讯问的过程中,他都感到无比愤慨(一个人怎么有脸断言他很不确定而仅靠猜测的事)。但陶德杭特先生还是禁不住同情那位警官。而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欧内斯特爵士高超的讯问技巧,为他们摆脱了困境。

但贝恩斯先生还没有结束。

他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然后看着法庭官员。

“传朱丽叶·费瑞小姐。”

陶德杭特先生寻思着,到底这个朱丽叶·费瑞小姐是谁?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位穿着黑衣的古怪驼背老妇人,像一只蜗牛一样,缓缓走上证人席,她宣誓的声音像老鼠一样小。

她的证词就跟报纸报道的一样,如下所述:

“我住在里奇蒙德的汉密尔顿街八十六号。我是那儿的厨师。隔壁的宅子就是已故的诺伍德小姐的宅邸。我常见到诺伍德小姐在她的花园里走来走去。从我们的窗户里能看到大半部分的花园。我对于诺伍德小姐家的花园布局非常熟悉。大概三个月前,有天晚上,我正从剧院赶回汉密尔顿街六十八号。当时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是在午夜,我估计。我能够记得那个确切的日期,这纯属巧合,因为那是去年唯一一次前往伦敦西区看戏。那天是十二月三日。就当我回到房子里时,我听到诺伍德小姐家花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是从别墅附近传来的。我被吓得不轻,因为我记得诺伍德小姐去年秋天在那儿被射杀了,于是我便急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枪声,又像是爆炸声。第二天我跟其他仆人谈到了此事。我们都四处翻阅最近几天的报纸,看看是否有人像诺伍德小姐一样被枪杀了。”

欧内斯特爵士站了起来,他微微有些迷惑,但毫不泄气:“神秘的响声——你说听起来像是枪声?”

“就像是枪声,先生。”

“你这辈子听到过几次枪声,费瑞小姐?”

“从来没听到过,先生。”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枪声?”

对于证人来说,这个问题倒是很新鲜:“那真的是枪声,先生。”

“那么你肯定听过放爆竹的声音吧,如果说那声音更像放爆竹的声音,这样说会不会公平一些呢?”

“嗯,确实也比较像放爆竹的声音,很响。”

“或者说像是摩托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是的,就是那种声音。”

“或者说,是河上汽船的声音?有人正在发动引擎,你明白?你肯定不止一次听到过那种声音吧?像不像?”

“是的,就像那种声音,先生。”

“让我想一想,”欧内斯特爵士缓缓说道,“你住的那栋房子应该是在我家后面的第二栋房子,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能看到差不多的景观。那么当时你站的位置,是不是在诺伍德小姐家的别墅跟河之间?”

“是的。”

“所以你认为那声音应该是从别墅那个方向传过来的,那么,那声音是否有可能是从你身后的河那边传过来的?”

“是的,我想有这个可能性,如果您这么说的话,先生。”

“但是当然啦,从别墅那边传来的枪声,当你第二天跟别人谈起的时候,这会是一个极佳的谈资。”

“我很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没关系,你今年多火,费瑞小姐?”

“我五十六岁,先生。”

“你真的有五十六岁了?那么,你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变差了?”欧内斯特爵士微微降低了音量。

“很抱歉,先生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欧内斯特爵士又把音量降低了一些,但是毫无疑问,陶德杭特先生听得非常清楚。

“我是在问你,你的身体有没有变差?”

“我很抱歉,先生,我实在听不……”

欧内斯特爵士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听力是不是有问题呢?”

“我实在听不清楚你的问题,先生。”费瑞小姐无辜地把手卷成筒状,放在耳朵上。

“我是在问,”欧内斯特爵士大声说道。“你的听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哦,当然没有,”费瑞小姐愤怒地回答道,“如果你用正常的音量说话,我就能听到。”她惊讶地望着整个法庭里大笑的人们(甚至连法官大人也禁不住微笑起来)。在笑声中,欧内斯特爵士坐了下来。

贝恩斯先生再度望着天花板。

“不管怎么说,费瑞小姐,你对于卜二月三日晚上听到一声声响这件事,毫不怀疑吗?这声音像是枪声,而且听起来好像是从已故的诺伍德小姐花园的别墅方向传来的吗?”

“是的,先生,这就是我所说的,先生。”费瑞小姐反击道,然后像蜗牛一样离开了。

“传希佛赛德警员。”贝恩斯小声请求道。

希佛赛德警员的证词就像记账一样:

“十二月三日夜晚,我从午夜开始执勤,直到凌晨四点。我的辖区涵盖整个下普特尼路。我认识被告的宅子。我曾因种种事务而多次拜访他家,因此,我常与被告交谈。平时他也会向我道早安或晚安,这视不同情况而定。在夜间,我很容易认出他的宅子,他的宅子是这一片晚上最先熄灯的几家之一。通常十一点之前,他家的灯就会熄灭。然而在十二月三日当晚,他家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一点。那是一楼的灯,当我刚开始巡逻的时候,灯并没有亮。接着大概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再经过时发现灯亮了,持续了有半小时。这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我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以为那晚他病发了。我靠近他家前门,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助。门是上锁的,我没有按门铃。当我站在那儿的时候,灯熄灭了。那日期我十分确定,因为我记在本子上了。我想万一那位绅士真的病发了,也许日后这时间会有点用处。”

欧内斯特爵士开始稍稍理解这神秘证词的用意了。但在证人彻底说清楚之前,他所能做的事情不多。

“你习惯于像一只老虎一样守护着你辖区里的居民吗?”他带着明显的挖苦讯问。

“是。”

“那为什么在那时你会那么做?”

“我恰好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因此我想在那个时候,也许我能就近帮上点忙。”

“打电话不是更快吗?”

“我很清楚如果那位绅士的情况突然变糟糕,而宅子里又只剩下女人的话,她们还是希望有个男人能在一旁待命的。”

“你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两分钟吧,然后灯就熄灭了。”

“你说你第一次注意到那灯光是在十二点半的时候。你没有靠近那栋宅子吗?”

“没有。”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