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急道:“师妹你不知道,他们是要害我呢!”姚晴道:“就算有倭寇守在秘道前,以师兄的能耐,也不足为惧。”沈秀道:“若是井下没有秘道呢?这两个贼子嫉恨我与师妹交往亲密,屡屡跟我作对,我若下去,难保他们不会割断井绳,封住井口,那时沈某岂不做了个冤死鬼。”

“绝无此理。”姚晴皱眉道,“我在上面,岂容他们胡来。”沈秀叹道:“师妹武功虽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姚清心知此人秉性多疑,总而言之,就是不肯下去,正觉烦恼,忽听见谷缜笑道:“罢了,我先下去吧。”

陆渐吃惊道:“那怎么成,还是我先下去!”谷缜摇头道:“我自有分寸。”陆渐知他计谋多端,既敢先下,必有几分把握,况且也正好叫他一显威风,压住沈秀,想到这里,便不再劝。

谷缜从袖里抽出一口匕首,笑道:“我第一,沈兄必须第二,若不然,姚大美人、陆渐,你们把他给我塞下去。”沈秀冷笑道:“你放心,若是真有秘道,沈某决不后人。”

谷缜点点头,衔住匕首,缘绳下降。上面三人屏息以待,过得好半晌,也无声息,三人心中惊疑,借着月色波光,定睛细看,却哪有谷缜的影子。

陆渐忍不住道:“我下去瞧。”翻身便要下井,却被姚晴扯住,说道:“不用急,先后有序。”说罢望着沈秀,冷冷道:“沈师兄,轮到你了。”

沈秀再无退缩之理,只得硬着头皮下入井中,但觉森森寒气自脚底涌来,砭肌刺骨,不觉周身战栗,心生恐惧。

他故意放慢,徐徐滑了五丈有余,忽觉足底一凉,浸入井水,但不知为何,始终不见秘道入口,只不过当此情景,断不容他无功而返,只得继续下沉,沿途用脚拨打四壁,沉到约莫齐腰深处,脚下一虚,忽地探到一个洞口。

沈秀精神大振:“原来这秘道竟在六丈深的井下,无怪以薛耳之能,也无法听到。”但想若能凑巧抓住徐海,不失为大功一件,便将心一横,沉身下潜。

入了洞中,才发觉所谓洞口,乃是一道齐人高的小门,门后有阶梯向上,水势甚浅,才走两级,便已出水。

沈秀怕秘道内伏有敌兵,是故身在水中,便蓄势待发,谁料出水之后,四周寂寂,漆黑不见五指。他摸索着走了六级石阶,来到一个甬道,甬道高过一人,地面墙上砌有方砖,揣摩方位,当已越过罗宅围墙,到了围墙外的街道下方。

一想到谷缜先入秘道,沈秀毒念陡生:“那厮诡计虽多,却不会武功,如今秘道中只有我和他两人,大可出手将他弄死,再嫁祸给倭寇…”想到这里,他心中狂喜,但觉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当下屏息聆听,谁知秘道中绝无声息,过了片刻,忍不住压低嗓子,温言唤道:“谷兄弟,我来了,你在哪里?”

连唤两声,也无人答,沈秀焦躁起来,生怕陆渐、姚晴赶到,破了杀局,不由得上前几步,轻言细语,又唤一声,叫声未绝,忽听叮的一声轻响,仿佛玉佩撞着墙壁。

沈秀吃吃一笑:“谷兄弟跟我捉迷藏么?”口中说笑,身子如风般掠到声响处,左脚方落,忽觉一阵钻心刺痛自足底涌来,沈秀惨哼一声,右脚悬空,右手撑向身旁甬壁,试图稳住身形,不料又是一阵剧痛,直直穿透手掌。

沈秀几乎痛昏过去,但他到底是天部少主,自幼浸淫智术,虽遇如此危险,心中仍有一线清明,寻思四周漆黑无光,也不知还布有多少厉害机关,当下之计,莫如以不变应万变,静待救援,若是妄动,自己手足受伤,决难活命。

想到这里,纵然痛不可当,他兀自咬牙苦忍,只觉得鲜血顺着那伤口源源流出,气力衰减,受伤手脚阵阵发抖。更有甚者,沈秀发觉,那锥刺竟然生有倒钩,勾住骨肉,欲要拔出,竟不能够。

时光点滴流逝,虽然只有片刻,沈秀却似乎经过了千秋万载,他拼命理清思绪,回想方才情景,但觉谷缜进入秘道时间甚短,理应不及布设机关,但若是倭寇布下,谷缜也必不免劫,为何却听不到他痛叫呻吟,莫非他已中了更厉害的机关,当即毙命。

想到对头已死,沈秀虽在痛苦之中,也觉快慰,继而更生恐惧,害怕自己稍一动弹,便牵动那凌厉机关,落得与谷缜一般下场。

谷缜笑道:“若让大美人跳水逃命,岂非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这等臭事,本人决然不做。”姚晴瞪他半晌,却瞧不出端倪,只得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左飞卿与施妙妙交手两合,胜负未分,他无心恋战,见那画舫远去,便弃了施妙妙,施展“白发三千羽”,飘临河上,凌虚眺望。施妙妙并无这等神通,见他想走便走,除了跌足嗔怒,别无他法。

左飞卿凝视画舫,些微动静也不放过,只见那画舫驶了二里有余,忽有八艘画舫迎面驶来,均挂着一色莲花灯,将姚晴所乘画舫围在河心,灯影交错,亮如白昼。

左飞卿见那九艘画舫式样一般,烛火宛然,一时又是吃惊,又觉好笑,寻思道:“这必是晴丫头的诡计,想要鱼目混珠,让这些船来扰乱左某视线,也难为她寻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船来。”想着凝神净虑,双目牢牢锁住姚晴等人所乘画舫,全不受其他画舫迷惑。

忽然间,九盏莲花灯齐齐熄灭,河面上陷入一团漆黑,唯有幢幢船影穿梭乱转,有入走马。但左飞卿运起神通,无论阴暗,眼里只有姚晴那艘画舫,其他八艘画舫均如不见。

不一阵,九盏莲花灯重又点燃,九艘画舫也分散开来,有的向北,有的向南,有的靠东,有的靠西,姚晴所乘的画舫却趁乱掉了个头,原路返回上流。左飞卿瞧得暗笑,悄然纵上一处房顶,借着屋宇遮掩,信步追踪。

那画舫慢悠悠驶了十里左右,不多时到了秦淮尽处,左飞卿只当姚晴必要停棹上岸,不料那画舫忽又调转回来,驶向下游。

左飞卿心头疑云大起,忍不住飘落舫头,喝一声:“晴丫头。”却无人应。左飞卿抢上一步,撩开珠帘,却见舱内空空,哪还有半个人影。

如此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沈秀精力流逝更快,浑身血汗交流,湿透衣衫,恨不得狂呼大叫,却又怕被倭寇察觉,徒自送命。正觉筋疲力尽,忽听细微水响,他身处恐惧之中,感官异常敏锐,任何声响落在耳中,均被放大数倍,不由得嘶声叫道:“救,救命。”

只听咦的一声,正是陆渐,沈秀一听来的竟是这个对头,浑身机灵,不由噤声。这时间,又听水响,接着便听姚晴道:“陆渐,怎么啦?”沈秀一阵狂喜,忙道:“姚师妹,救我。”

原来陆渐与谷、沈二人不同,入井后发现入口,便大声告知姚晴,姚晴怕风君侯赶到,更不迟疑,飞速下井,是故二人前后相继,几乎同时进入秘道。此时听得叫声,双双抢来。

尚未逼近,忽见前方火光一闪,谷缜笑嘻嘻燃起一支蜡烛,将甬道照得通亮。沈秀见他迎面走来,目定口呆,吃吃地道:“你,你…”

谷缜啧啧笑道:“沈秀好辛苦,这当儿还练金鸡独立呢!”

陆渐、姚晴借着烛光,也看清沈秀的怪样,只见他左脚着地,右脚蜷起,却有几分“金鸡独立”的架势,但定睛细看,不由失色,只见他身周的地面墙壁,密密麻麻插满生有倒钩的细长钢锥。

沈秀见谷缜毫发未损,心中豁然雪亮:“是了,必是这厮先设下机关,再将我引入此间陷害。”想到这儿,他倏地冷静下来,死死盯着谷缜,神色十分吓人。

姚晴也猜到个中缘由,秀眉蹙起,陆渐瞧得不忍,上前拔出钢锥,将沈秀放下,沈秀不料落难之时,竟得此人搭救,一时又惊又愧,涩声道:“多谢。”

陆渐本想帮他起出钢锥,但钢锥贯穿手掌,两端皆有倒钩,若要拔出,势必扯下血肉,正感为难,姚晴忽道:“你且让开。”她取出一个盒子,从中拈起一把小银剪,与仙碧的银剪一模一样。原来“地部”主生长,部内弟子未学伤人之术,先学救人之法,必然随身携带医具。

那小银剪锋锐异常,钢锥有如麦秆,应剪而断。但沈秀脚底那枚钢锥并未贯穿足背,倒刺陷在骨里。姚晴在银剪上涂了一层青色药粉,锲入创口,沈秀初时痛极,随后便觉伤口发麻,痛觉全无,方知那药粉乃是极烈的麻药。

沈秀经此数劫,汗透重衣,虚脱间,忽见烛光之下,姚晴神色专注,更显得娇媚万方,撩人遐思,沈秀瞧了片刻,禁不住淫情汲汲,心如火烧,竟而忘了伤痛,在她耳边轻轻道:“师妹相救之恩,沈秀今生结草衔环,不足以报。”

说到这里,他的嘴唇故意触碰姚晴耳垂,姚晴顿时双颊发烫,生怕他再说疯话,匆匆挑出钢锥,胡乱包扎了伤口,便即起身。

谷缜前后均然瞧在眼里,只是冷笑,忽见姚晴瞪视过来,喝道:“你先前来过这里,是不是?”

“哪里话?”谷缜漫不经意地道,“我第一次来的。”

“当面说谎。”姚晴叱道,“这些钢锥就是你布下的。”谷缜笑道:“你不要冤枉好人,这分明是倭寇布下的陷阱,与我何干?”

“还想抵赖么?”姚晴秀目生寒,咬牙道,“若不是你事先布置,为何沈师兄伤了手脚,你却一点儿事也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呢!”谷缜仍是笑嘻嘻的,“难道说这些钢锥日久通灵,专扎坏人,不扎好人?”沈秀大怒,正要咒骂,却听姚晴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把你丢在钢锥上,瞧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谷缜接口笑道:“好啊,不妨试试。”

陆渐不料二人一言不和,,剑拔弩张,急忙抢上一步,隔开二人,扬声道:“大伙儿身在险境,理应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就是设陷阱陷害人么?”姚晴雪白的双颊涌起一阵红晕,“陆渐你让开,今天我非揍扁这臭狐狸不可。”谷缜哈哈一笑,眼里满是讥讽之意,姚晴更觉气恼,纵身欲上,却被陆渐拦住。陆渐夹在两人之间,左遮右挡,好不为难,原指望他们一双两好,自己也能安心死去,万不料这对男女竟似天生的冤家,始终各不相让。

姚晴瞪视陆渐半晌,见他全无让路之意,不由一跌足,恨声道:“好呀,你跟他是朋友,我记住了。”转身扶起沈秀,沈秀见她为自己出头,心中其甜如蜜,故意装得虚弱不堪,靠在她肩上。陆渐瞧得口唇颤抖,欲言又止。

姚晴扶着沈秀跳过钢锥,走在前面,陆渐呆了一阵,来到谷缜身边,低声道:“你别在意,她气一阵就好。”

谷缜冷哼一声,摇头道:“我本意钉死那姓沈的鸟贼,可恨阎王爷不收他。”陆渐吃了一惊,脱口道:“这机关真,真是你布的?”

“记得入城时,你我分开时许吗?”谷缜道,“那时我便起疑心这罗宅中另有秘道,故而前来探询,不料真的被我找到了。”他说到这里,大为得意,呵呵笑道,“只不过是探路,陷阱却是这次布下的。”

陆渐皱眉道,“既然这里是倭寇巢穴,你一人前来,岂不凶险?”

谷缜道:“你不擅骗人,若是早知道此间秘密,必然流于形色,惹人生疑。若论凶险,哼,你我何时何地不在凶险之中,真要怕死,就该找个乌龟洞藏起来。”

陆渐默默点头,望着那些钢锥,又疑惑道:“你手劲平常,时间又短,怎能在砖上插入这么多钢锥?”谷缜笑道:“记得在狱岛时,我进过,沙天洹的房间吗?”陆渐:“记得。”

“那一次我可找到不少宝贝。”谷缜眉飞色舞,“除了‘幻蜃烟’,还有一种‘化石水’,抹在砖上,能让砖石变软,待得药水干透,才又变硬。当年东岛前辈曾用这药水开辟狱岛地牢。我深明秘道,回去后便带了药水钢锥,一进秘道,先把药水抹在砖上,砖石变软,插入钢锥十分容易,而等沈秀进来时,药水却已干透了。”

陆渐微感吃惊,默然半晌,方道:“这么说,你打一发现秘道,便已打算杀他?”谷缜冷笑一声,道:“沈秀那厮一进秘道,便起杀心,我不杀他,他便杀我。”

陆渐叹一口气,道:“如此钩心斗角,什么时候才时个了局。”谷缜笑道:“陆渐,你既要我追求姚晴,拿就少说多看,但瞧鄙人耍猴便是。”说罢哈哈大笑,洒然前行。陆渐摇头苦笑,随在其后。

走了一程,忽见姚晴、沈秀坐在墙边歇息,谷缜视若无睹,径从二人身边走过,姚晴忽地伸脚,运劲上挑,谷缜立足不稳,跌了一跤,摔得鼻破血流。沈秀瞧得欢喜,拍手大笑。

谷缜爬将起来,伸袖揩去鼻血,笑道:“流年不利,走路也被狗咬了。”姚晴目光一寒,跳将起来,伸手便向他脸上刮去,不料一只手横来,一勾一捺,竟将她脉门按住。

姚晴一挣未能挣开,惊怒道:“陆渐,你定要帮他?”陆渐苦笑道:“我不是帮他,只想大家和和气气。”

姚晴望着他,连道了两声“好”,涩声道:“以前你帮仙碧,如今又帮着他,只消是我的对头,都是你的朋友。”陆渐听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沈秀冷笑一声,忽道:“姚师妹,这乡巴佬傻里傻气,跟他说话,有辱尊口。”姚晴忽地掉头,冷冷道:“谁是乡巴佬?”沈秀怔了一怔,讪讪道:“师妹,你,你怎么啦?”姚晴道:“他以前住在海边,离我家不过五里,他是乡巴佬,我又是什么?”

沈秀一怔,笑道:“他岂能和师妹相比?”

姚晴轻哼一声,转身道:“臭狐狸,你方才要上哪儿去?”谷缜道:“我想瞧瞧,这条秘道通往何方?”姚晴点头道:“你来扶沈师兄,我来探路。”沈秀一听忙道:“好师妹,还是你扶我的好,这人不安好心。”

姚晴道:“他若害你,我给你报仇。”沈秀心道:“我若死了,报仇还有屁用?”忽见谷缜走来,心头没地一寒,却见他笑嘻嘻地道:“沈兄放心,有姚大美人护着你,我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使坏。”说着真的将他扶起,沈秀手臂搭上他肩,毒念又生:“我只消手臂一紧,便能扭断他的颈子。”想到这儿,忽觉背脊生寒,掉头望去,只见陆渐双眼炯炯,瞪着自己,沈秀只得收起杀心,忍气吞声,由谷缜搀扶。

姚晴接过蜡烛,走了百余步,忽地停住。定眼望去,只见幽幽烛光照出两个黑洞洞的入口,竟是两条岔路。

姚晴瞧了半晌,忽道,“臭狐狸,该走哪一条。”谷缜笑道:“我哪里知道?”姚晴瞧他一眼,心道对付此人,不用武力,难以凑效,正想动手,忽听陆渐咦了一声,说道:“阿晴,你瞧脚下。”姚晴低头一看,只见地面方砖上刻了一条飞龙,奋爪摆尾,宛转升腾。姚晴瞧了片刻,忽道:“沈师兄,你家学渊源,可知道这图形的含义?”

沈秀也无主张,敷衍道:“想是地砖上的装饰。”谷缜嗤的一笑,说道:“那为何沿途均无装饰,偏偏这里有了?”沈秀理屈,抗声道:“那你说是什么?”谷缜道:“还用说么?既在岔路之前,这条飞龙便是路标。”

沈秀冷笑道:“这算劳什子路标?”谷缜道:“你是西城天部少主,不会没读过《易经》吧?”沈秀素来轻浮浪荡,贪图享乐,对学问敷衍了事,经此一问,不禁语塞。

姚晴恍然道:“八卦之中,震挂为龙,莫非这条龙指代震位。”谷缜笑道:“还是大美人聪明,敢问震位在何方?”姚晴道:“震在东北。”谷缜道:“那么东北方的秘道便是出路。”

姚晴道:“这里不见天日,哪知什么东南西北?”沈秀吃了一只大鳖,正觉气闷,闻言忙道:“不错,不错。”忽见谷缜微微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一面罗盘来。

姚晴瞧得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笑骂道:“呸,你果然早有准备。”谷缜笑道:“不敢,这只是常年必备的玩意儿,不足挂齿。”

姚晴一百个不信,冷笑一声,忽又皱眉道:“奇怪,倭寇挖出这条秘道已是了得,竟还能想出这种路标,足见倭寇之中,也有能人。”

“倭寇算什么东西,也配称作秘道主人?”谷缜冷冷道,“他们不过是碰巧发现秘道,鸠占鹊巢,怕只怕,他们根本没瞧出这路标奥妙,一味瞎钻乱窜罢了。”

众人均是大奇,谷缜一改嬉笑之色,肃然道:“这条秘道该叫迷宫才对,四通八达,歧路无穷,遍布南京城下。陆渐,你记得酒楼下那条秘道么?”陆渐道:“记得。”

谷缜道:“那是迷宫的旁支,但比之这条秘道,十分粗糙,多有死路,更无指引路标。依我看,酒楼下那条秘道尚未完成;而眼下这条,才是迷宫主人苦心经营的正道,若是循着路标一路走去,必能揭开他的秘密。”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去,只见陆渐神色茫然,姚晴若有所思,唯独沈秀目光闪烁,露出贪婪之色。

谷缜笑笑,转动罗盘道:“出路在左边。”他上前两步,摸索左边洞口,忽而笑道:“不出我所料。”姚晴将烛火移近,但见洞口左下角,有一个用刀刻成的箭头,,便问道:“这是什么。”谷缜道:“这是倭寇的路标。”

“这就奇了。”姚晴道:“倭寇又怎么寻到出路?”谷缜答道:“笨人有笨法,他们人多,每条路走上一回,多半也能发现出路的。”

姚晴明知前途凶险,却敌不过心中好奇,当先进入左方甬道,四人鱼贯走了两百余步,又见三条岔路。谷缜在右墙角寻到一枚砖上的浮雕,细腰尖吻,恰是一只猎犬,便道:“狗为艮,出路应在艮位,艮西北。”

他一转罗盘,举目瞧去,忽见姚晴婷婷立在西北入口处,面露讥笑。

谷缜一怔,起身笑道:“算你厉害。”陆渐奇道:“怎么?”沈秀接口冷笑道:“这位谷兄不开窍,既然倭寇留下标记,又何必再找什么龙呀狗的。”陆渐恍然大悟。

这次的甬道极长,四人走了一程,忽见前方火光隐隐,姚晴灭掉蜡烛,蹑足走去。行走未远,便听细微人语,又走数步,前方豁然开朗,两扇铁门正对甬道,紧紧闭合,火光人语,均自门缝泄出。

姚晴动若灵猫,悄然移近,只听有人道:“…傍晚确有一支明军出城,为首的便是俞大猷,他骑一匹白马,马后有一乘马车,胡宗宪应当就在车里…”

那门内沉默时许,另一人道:“依照子单的线报,本该是凌晨才会发兵,但今早沈瘸子包围罗宅,我虽逃脱,却让他动了疑心,惹得胡宗宪提前出兵了。”陆渐心头一动,听出说话的正是徐海。

先前那人阴笑道:“主公只管放心,那闯宅之人已被我击毙,就算沈瘸子神机妙算,也料不到主公的计谋。”陆渐闻言忖道:“这人当是‘尸妖’桓中缺了。”

却听徐海道:“桓先生,事关重大,来人中了掌,当真会死?”

“决然不假。”桓中缺道,“他肩头中我一掌,‘阴尸毒’入体,神仙难救,我入夜时打探过了,离罗宅半条街外,却是死了一人,听街坊说,那尸体面皮乌黑,正是中了尸毒的征兆。”说罢嘿嘿直笑,颇为得意。

“好!”徐海忽一扬声,“官府将大伙儿逼到这个地步,再无退路,唯有拼个鱼死网破,成败只在今晚,诸位,请了…”说罢只听杯盏相撞,咕嘟嘟饮酒有声。

姚晴听到这里,正想后退,忽听谷缜哈哈一笑,朗声道:“好个成败只在今晚,徐兄真是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