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一听别人提起熊倜,不由竖起双耳,留心谛听,底下的话,却使她颇为失望,显然这些人也不知熊倜的行踪。夏芸生长关外,对北方天阴教的崛起,颇有所闻,她父亲虬须客却是闭门谢客,绝不与江湖豪杰往来。

夏芸既听出这三位是天阴教下爪牙,天阴教势力弥漫南北各地,虬须客力戒她入关以后,不可和他们冲突。

夏芸又泛起了一个错觉,她以为天阴教下这三个汉子既然是访寻熊倜,他们眼线又多,不比自己孤伶伶一个人误走误撞,来得容易吗?跟着他们走,不是倜哥哥很容易的可以找着?

次晨,梳妆就道,她尾随在那三个黑衣人马后。而这三位又是向北奔驰,依然又把她引回昨天那条路上来。黑衣人中一位年纪略大些的,虬筋栗肉的汉子,有意无意地不时回头望她一眼。

梁子湖白茫茫的水色,又在远处浮现,而那片树林,也在柔风吹拂中。

夏芸随着三人,行行复行行,秋阳皓皓,照射着官道上风尘扑面的行旅。

这种无意义的追逐,也可说是盲无目的的奔波,突然被后面驰来的一片铁骑声,震颤了她的心弦。

夏芸无意中扭头望去,一连串匹匹骏马扬尘而来,立时使她大为震惊。来的竟是飞灵堡出尘剑客东方灵和他妹妹东方瑛,另外两位玄冠羽衣,黄穗子宝剑在身的道士,尤其使她魂不附体,正是四仪剑客凌云子和丹阳子。

夏芸是惊弓之鸟,急忙施展她精湛的骑术,短鞭一扬,纤足一夹马腹,她深悉马性,纵辔飞驰,想脱离后面这四位扎手敌人的追袭。

而这出尘剑客兄妹却并不是专门来找她为难的。凌云子和丹阳子二马在前,远远早看清了是他们二次下山游弋的猎物。

可恶的前面三位黑衣人,却把坐骑一排儿横列,并辔而驰,几乎占完了全部道路,使后来的她无法飞越而前。夏芸把马头一带。

她若不是精于驭马,早和三个黑衣人撞在一起了。

后面的骑声越来越近,丹阳子已远远喝道:“夏姑娘慢走,贫道还要屈尊芳驾回山一趟呢!你不想见见熊倜么?他正在武当恭候你呢!”

夏芸气得花容惨变,眼前又被天阴教三位拦住去路,吃过一次亏,自然学一次乖,以逃走为最上的妙策。

她对于凌云子的剑法,仍然心中不服,只是自己单身一人,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怎么迎敌这四仪剑客中两位扎手敌人?

她摸摸袋中田姐姐的钢丸奇妙暗器,她不相信自己凭这小小珠丸,可以制敌。

急得她向前面三人嚷道:“请你们让开点,后面有仇人追拿我!”

丹阳子一马当先冲来,前面三位天阴教下龙须坛主单掌断魂单飞,洞庭四蛟神眼蛟袁宙,铁翅蛟尤化宇,一齐泼刺刺拨转了马头。他们听见身后娇滴滴女孩子叫唤,都掉转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尤化宇和袁宙被她这秀美无伦的风姿照眼生花,愕然一怔,单掌断魂单飞也骤然惊艳,艳绝尘寰的夏芸,使他也感到意外。

丹阳子催马急驶,转眼就快到眼前,夏芸喘吁不止,急得一扬手,先飞出四粒巧妙的钢丸,精骑射目,嗡嗡嗡向丹阳子飞去。

丹阳子没防这姑娘突下辣手,四颗晶光射眼的钢丸,分上下两路,吕字形飞袭过来,忙在马鞍龙形一式,俯身躲避,上面两刃擦背而过,其间不容一发。

下面射来两颗钢丸,却突然互相一撞,妙在一撞之后,各划个半圆弧形,分自左右两方折射而下。

丹阳子没料到夏芸竟有这一手绝技,他陡然地勒抽住马,两枚钢丸向他斜掣而下,呼呼带起两缕寒风,要翻身躲避怎能来得及呢!

所幸第二匹马上的凌云子,也已冲到附近,他就在马上一个穿云纵身形离鞍,斜斜跃起,手中马鞭一挥,铮铮两声响,把两颗钢丸一齐磕飞,可是丹阳子已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反手拔剑以防她再次飞丸袭击。

凌云子跳落马背,厉声喝道:“姑娘休使暗器伤人,贫道今天再让你领教几手本派镇山剑法,快亮你的兵刃吧!”

出尘剑客兄妹也催马来前,东方瑛看出正是她心目中的一个讨厌的情敌,她懊恨武当四子过于疏忽,让她自武当逃走下山,没给她一点苦头吃。

但眼前又有三位黑衣男子,并排儿列马在夏芸身前,其中单掌断魂单飞,又是在飞灵堡大显过一番身手的天阴教高手,难道夏芸已投身天阴教下了吗?

出尘剑客东方灵马上一抱掌说:“单当家的,上次辱临飞灵堡,在下尚不知崆峒名手,竟列身天阴教下。这位雪地飘风夏姑娘,是敝友熊倜之友,缘何与当家的走在一路?夏姑娘和四仪剑客另有梁子,在下特先表明!”

他又向夏芸施礼说:“听说熊倜老弟为你大闹武当派法地,姑娘何故反与天阴教人为伍?凌云道长请你再去一趟武当,不过把上次的事大家开诚一谈,请勿误会!”

东方灵并没代妹妹消除情敌之意,他内心真是爱怜这位小姑娘,怕她误入了歧途。出尘剑客用情之专,这些日子中,对朱若兰已情丝自缚,更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既和熊倜结为莫逆,就推爱到夏芸身上。

东方瑛心里却正幸灾乐祸,若夏芸和天阴教人结为一党,无疑将使熊倜心情激变,把爱慕夏芸之心变为厌憎,而她自己就居于绝对有利地位了。

东方瑛年事稍长,但一想到熊倜,也是芳心寸绕,惟恐这秀美无伦的夏芸,永久占据了熊倜的一颗心。熊倜参加飞灵堡英雄会,席上露出那一手轻功“潜形循影”,震惊了在座的名家能手,只恨哥哥不了解她的心事,轻易把熊倜放走,而又无缘无故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雪地飘风拔出头筹,先她而取得熊倜的欢心!

东方瑛又怎不该懊悔自己,不善于猎取男子呢?这是东方瑛比较温柔庄重不苟言笑的美德风范,但也种下了她失败情场的因子。

男女间的关系,灵犀一点无由相通,往往会埋恨终身,而对方又何尝明了你那一份儿情意?自然人与人间总还有些遭际机缘的凑合,那时的熊倜正还悼亡为他殉情的若馨!纵有第三人在侧,也难安慰他的心灵空虚!

单掌断魂单飞乃天阴教玄龙堂龙须坛舵主,为人机智多谋,负责网罗各方好手,听出尘剑客一说,方知站在他们这边的秀美姑娘,竟是落日马场名满东北的女侠雪地飘风,心里更加了兴奋。

尤其是出尘剑客道出夏芸和熊倜不平凡的友谊,这位崆峒名手,立时明了了他应该采取的步骤。

若能把雪地飘风拉入天阴教,不怕熊倜自己不送上门?眼前夏芸又受四仪剑客的威逼,正好代她接下这个梁子,还怕她不感恩图报,乖乖就范?

单飞这个念头,如电一闪,人已催马抢着拦在夏芸前面,也一抱双拳向出尘剑客为礼说:“夏姑娘人品武功,誉满一方,本教正在欢迎她呢!飞灵堡匆匆一别,未及向堡主多多讨教,至今内心歉疚。”

他又向粉蝶东方瑛施了一礼,装出很谦和的态度,而他这种举动,也正是想把东方灵兄妹一齐拉入教下,倘若能得这位女剑客垂青,又是何等的幸运呢!

单飞遭受到的只是粉蝶东方瑛冷冷的一瞥,东方瑛不屑和他施礼,秀目微转,正在思忖夏芸和天阴教有些什么关系,单飞怎会为她挺身出来承担一切?

那单飞又向凌云子拱手说:“武当四仪护法,在下久仰盛名,昆仑、崆峒、武当武林五大正宗门派,雪地飘风夏芸姑娘,究竟与贵派有何过节?道长不可欺凌她一个弱女子,我单飞愿替她向道长领情!”

洞庭四蛟袁宙、尤化宇,乃是两个勇夫,奇怪单飞竟为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出面承担一切。其实天阴教和武当这一次决斗,已结下了永久不可解的梁子,单飞现既可拉拢雪地飘风,也可打击武当派的声望,何乐而不为?

洞庭四蛟性烈如火,早就各拔兵刃,虎视眈眈,准备杀个痛快,江湖上这种好汉,成年是和人凶杀恶斗,只要单飞做了主,他们是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

局势一变,变成了天阴教和武当派的恶斗,出尘剑客能置身事外?而这事正为着雪地飘风而起。

天阴教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武当派人还没邀请到各派名宿、新崛起的高手,不能立即发难,而天阴教人党羽愈集愈多,几乎构成包围武当的形势。

凌云子不把什么洞庭四蛟放在眼里,但是崆峒派下单掌断魂,背后还有许多崆峒能手做背景,飞灵堡战败了武胜文,露出崆峒镇山掌法“断魂掌”功力也自不弱,最奇怪的是夏芸发放暗器的奇妙手法,如果出尘剑客今儿不蹚这一趟混水,他和丹阳子能否稳操胜算,可也很难说。

但天阴教既公然与武当派为敌,遇上了还有什么话说,凌云子拿话挤兑东方灵说:“东方堡主,今儿狭路相逢,天阴教这位单当家的无端袒护雪地飘风,这局势显然要累及堡主兄妹了!殊令贫道于心不安。”

他这一番话,是想把东方灵逼住,使他兄妹不得不出手相助。他又向单飞冷笑喝道:“雪地飘风侮辱本派九宫连环旗,与你天阴教有何相干?她也不是你们教下的人。如果单兄找我四仪剑客,贫道另定期在敝山候教就是!”

凌云子无非想把这回事化开,也要表示出武当派的威望,并非临敌畏缩,同时也可使夏芸陷于孤立无援。

单飞却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反而冷笑嘿嘿道:“夏姑娘和熊倜,都是本教欢迎携手的武林英才,为了熊倜,我们更不能使夏姑娘受窘!”

又向夏芸施礼道:“姑娘乃关外成名女侠,在下崆峒单掌断魂单飞,钦佩已久,姑娘和武当这个梁子,在下愿拔刀相助,以尽江湖武林道义!”

转过身又向东方灵道:“堡主也是在下和本教素日钦佩的大侠,素无恩怨,今日应为雪地飘风,一同扶弱抑强!”

单飞不愧为龙须坛主,说得面面周到,占住了理。

夏芸不明了天阴教什么内幕,眼前总不能谢绝人家帮助的好意,不过她还是嘴硬,毅然拨马而前说:“我自己的事,我一个人接着他们就是了。”

东方灵老于世故,既不愿开罪熊倜,又不愿使武当四子失望,而且这次也应武当之邀,前往共商澄清武林危机的大计,又怎能置身事外?

东方瑛则另是一种想法,夏芸的确是太美了,美到使她无法与夏芸在情场上一较身手,只有促使夏芸受天阴教骗诱,可以毁了雪地飘风的一生幸福。

丹阳子首先被单飞这几套挑拨离间的话,闹得气愤填膺,一按剑鞘,呛啷拔出长剑,跃下马来,剑尖一指单飞说:“单当家的,你既出头揽事,少不得先打发了你!用不着花言巧语,骗诱雪地飘风!”

那边双蛟——神眼蛟袁宙亮出一柄钩镰刀,铁翅蛟尤化宇也从腰间解下链子双锤,两人这种短软外门兵器,乃是为在水中使用时方便,而两人也确各有一套奇特招法。尤化宇的链子锤上下翩飞,先自向丹阳子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