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亲我。”

  语气平淡如冬湖。

  “你讲理不?!明明是你先亲的我。我才还手的!”

  她如夏火。

  他愣半刻,顿时呆了,垂下眸。“谁让你伸舌头的…”

  话完,两人的耳朵如漫野的玫瑰盛开。

  “我就伸了怎么了。你不是亲过茉荷吗?!难道不知道亲嘴是可以伸舌头的吗?!”

  “我哪亲过她…”他有些懵。

  “是是是,你没亲过。也没帮别人补习过。你什么都没做行了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再怎么骗我我也会不在意。我不关心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胸腔的气在堆积。

  “我帮谁补习了?”他看着她。

  又暴露她的小心眼,她低下头。“你听错了。”

  明白踌躇了下。“我只有初中帮别人补过,但你真的是我第一个认真对待的人。”

  他听说女孩子对第一都很在意,他之前只是不想让她失意。

  心在忽上忽下的游离,她不经轻笑一声。

  原来这第一个还有补充条款。也是,怪她误会大了,以为就是纯粹的第一。如果徐莹不说的话,估计

  她早就心甘情愿被他戏玩了。亏她还以为她是他的特殊性。下一次又要补充什么?

  她渐渐收回情绪。抬眼对视他。眼睛如霜般冷静。

  “谈恋爱没意思。我要好好学习。”

  他又捏她脸颊。他喜欢她的滑嫩脸颊有他的指尖痕迹。凌虐的软糯美感,无可救药地对他的口味。

  他说:可是我想和你谈恋爱。

  “你夺走我的第一次。你要负责。”

  她突然吸不上气,因为他的气味浓得像毒气弹。她快窒息。

  “你真的…没亲过别人?”

  “枝道。”他似乎有点怨气。“我刚刚差点被你憋死。”

  她的脸被耳朵传染红色,又要去信他了。“我…我还以为你是个高手。”

  他的眼神突然冷却。“你才是高手。以前和别人交往过?”

  “什么啊…那是我看小说学的。哪像你,亲个嘴还以为我怎么你了?我有那么夸张吗?”

  他突然笑出梨涡,将烧仙草利落扔进垃圾桶。

  他站在她身侧,紧贴她的肩膀,她无措贴紧公交站牌,右手摸着光滑的广告牌。

  他低头看她的发旋。“你像是要把我吃了。”

  她双手推他。他不动。她气急败坏。“我现在非常后悔没把你憋死!”

  “不会了。”他摸她的头。少年的气息像场美梦。

  “以后我会好好做练习。”

  她低头。听心脏在小房子里疯狂舞蹈,钢琴正在演奏野蜂飞舞,她的心脏跳得双腿抽筋。

  “谁管你…”她小声说话,抬眼一看,公交车来了。

  她跑出去,夜风抚平她的心绪。她看了眼身后高大的他。

  面容精致,身材修长,天生使人妒忌的上帝模板。

  勾人的少年,不知危险更大还是诱惑更大。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他的故事一定离奇。离奇的人生会造就他异人的性格和爱好。其实好多征兆不都说明:他古怪而骇人。

  他以前叫顾隐,顾隐和茉荷有情侣关系。徐莹说看见他和茉荷亲吻,可他说他没有亲过…是他撒谎还是隐情。

  心池又是阴天。

  她想,不参与就不会乱。

  于是再次向他说明。

  “我不会和你谈恋爱。我发誓。”

  后来证明。

  她的誓言不过都是两吨两吨的屎。

第35章 三十五陌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枝不道,枝不晓?

  他真的喜欢她?可为什么是她?

  归根结底。枝道不信他会看上她。

  耀眼的人,即使活于黑夜,别人也会慕名而来。

  她拉着吊环,脸贴在手臂,悄悄看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眺望的他。只有一个他。车灯微黄,光搭在他散漫撑着下巴的小臂。

  右侧漫漫黑夜,车水马龙。左侧是安静笼光的他。

  各色各异大胆的人在门口通过班里人找他,手中颜色各式信封礼物转交。窗口路过停留各色各样胆怯偷瞟的眼光,窃窃私语的打量。表白墙上重复频率最高的名字,路人也会回头再回味的少年。

  比她更夺人耳目的人。她一生都难遇这样鲜亮的人。

  所以为什么是她?

  这一切就像铺满了蔷薇的沼泽,踏进去就会受伤。

  这类人不是只做最优解吗?现在多少人追求一个“配”字。等价的感情才真实,可她哪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她想:所以他和她谈恋爱一定别有目的。

  因为谁都喜欢有更多的人爱着你。他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才一直逗她。不过她总拒绝他、躲他。无关乎爱,只是他不满失去一个喜欢他的人。

  因此他才说那些话。

  而现在他应该从“弃之可惜”的占有欲中清醒过来了。

  所以…

  她说完那句誓言后,他们一直很安静。他不作回答,没有被拒的难堪愤怒伤心。连对视都是多余。仿若刚刚她只是和他讨论天气,他不愿参与这类枯燥乏味的话题。

  他对她。情绪稳定平静如水。

  她却很不是滋味。

  车到站了。车门不远的她先下车,他腿长,很快走到她身前,用影子扰她心燥。

  他们像陌生人,更像五十年未见的朋友。

  你不解我的冗长过去,我不知你的繁杂往事。但我们有过美好,但往事已风干下酒喝光了。

  所以无话。

  她低头找路,看他的影子时长时短地亲她的脚面。她觉得有趣,用脚踩他的头。踩他的头发,这里是眼睛,可恶的眼睛。然后是鼻子,踩到他不能呼吸,再近一点,那是嘴唇。可恨的唇,招人不安,可恨至极!

  偏又如此可爱勾人。

  她沮丧地踌躇。

  影子不动了。她忙安分地移开鞋子。他往右转了九十幅度,他到单元门口了。她知道这是分叉路,他们即将分别。

  此时天色暗如墨色,静如雨中伞下。

  她离他一步的距离,他的话拂过耳朵,窜进耳洞,顺着血液爬到心房。

  话很轻,像片羽绒。

  “枝道,你好好想想。”

  他的骄傲却藏在话里。

  深骇从皮肤表层攀爬后狠扎进头皮。战栗爬上她脆弱的神经。

  她像不知好歹闯入他的巢穴。他精美的蚕丝绑缚她所有肢体,一圈一圈将她裹成蛹状。她闭着眼享受禁束的温暖,却有一把软刀捅破她的腹部。

  她难受又痛快。血流刷过她的眼睛。

  他说你已经沦陷。

  我还可以逃。

  他摇头。

  你的心跳快过了逃亡的速度。

  夜晚无风。

  睡梦里她的情欲纷纷。挂在树枝窗棂,平原远山,路与路。

  他的唇涡迷恋她的脖颈。

  双房在他掌心里,一一匹配。

  下唇瓣在她耳侧,故意粗乱呼吸。

  腰像可怜的纸页,一张一张被他揉碎。

  五指自在地像揉一个布偶。

  他眼里始终静如一个湖边抽烟的人,理智却迸发得宛如热情般灼人。

  跳闪。拉近。她的眼睛贪婪。

  充血昂首的海绵体贴放。什么形状?应该大些,手把握不住。长至十六厘米,足够了。什么颜色?他这样的人,该是肌色中偏粉,比雪纯净。握在手里该是外软内硬,温度适中。什么味道?甘甜、苦涩还是腥气。或许应该腌制了他的身上味道。

  勾她心疯。

  她意识清醒时右手很凉。她偏头看去,她的手被湖水吞食,吃掉了她的手掌。

  那是夜晚,一轮淡紫色的圆月。

  她躺在湖边沙地,无力疲惫的身体,细胞快要休眠。月光梳理她的乱发,远山森林像一层层的黑雾,有些发蓝。微冷的月光在皮肤上蜿蜒曲折。

  温温的他暧昧作弄她。花瓣因浇灌而舒展身姿,如仙化烟魅粉灵,它和主人一样宁可腐烂不愿枯萎。撑大的口袋无助地不停张嘴呼吸。

  她费力站起身。看水从内侧滑落,看它从身体中央直线滴在砂石上。

  打湿她十根脚趾。

  黏答答。像泥沼。

  她骂他混蛋,怎么能对她做这种事。

  他壮实的臂肘围住她的肩,高潮后的脸硌她的锁骨。香气从地狱里寻来。

  吹气若兰。

  姐姐。你喜欢我这样。不是么?

  她的情欲纷纷飘下,覆盖整个春城,黏满整扇窗户。

  醒来。汗水打湿睫毛,她的黑色头发含进嘴里。

  呼吸急促困难。

  枝道决定离明白更远一点。比陌生人还陌生。

  她要把心全部交付给学业书本。也是父母给她的劝告。

  两年后的枝道每想起这一幕就想抽烟。让烟灌满她的喉咙,烧烂她的身体。

  普通的夜晚,客厅里放着电视。《爱情保卫战》,李英最爱看的节目。凌晨三点十六分,她家的门开了。

  她浅眠,被门声惊醒,双眼惺忪,起身想去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回来。

  父母的疲惫和衰老仅在一瞬间,她很快清醒,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给李英揉了揉肩膀。

  李英的目光伤心而坚强。“枝道。”

  “嗯。”她顺着她的情绪,心渐渐往下沉。

  她的手掌包住她的,眼睛沉重。“好好读书。爸妈砸锅卖铁都会供你上大学。”

  “我一定好好读书。”她坚定回她。

  枝道知道她家是如何发迹。父母都是农民,种地三年才想来城里打拼。人没有学历有什么?只有一副身体。父母一开始都做农民工,抹灰搬水泥,她就被寄养在奶奶家。

  一锅粥能吃三天,大城市价高消费也高,他们租一个月两百的毛坯房,夏热冬冷。枝盛国的小腿曾被一条钢筋穿过,治好后到下雨天就疼,疼得他在夜里禁不住流泪,李英只能也哭着安慰他。

  她跟她讲。最穷的时候,过年手里只有七十五块钱,连个年夜饭都办不了。还要走亲戚发红包。周围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就怕你上门借钱。

  直到初中,父母选择做包工头,借了亲戚几十万。没有劳力折磨,家境也好了起来。

  可枝盛国越来越多的白发、越来越苍老的面容在她的眼睛里打转。她不想看他电话里向各种老总低声下气地说话,为材料和工人的做工皱眉发火。仿若整个世界都不快乐。

  她习惯他们凌晨回家,清晨六点又出发。

  更多时候,是因为拿不到上头的工程钱而疲惫。

  从一月拖到四月,五月拖到九月。告到劳务局没有用,十几万追不回来。只能组织工人去闹。又说好话。家里四处借钱发工人生活费,有时是工人上门要钱。两头为难。

  小康吗?她一直不敢要超过一百块左右的鞋。

  她一直觉得因为这个行业她的家在摇摇欲坠。

  所以她不该在好好读书的年纪里分心给别人。

  “这是你的答案?”

  在她躲他的第十天,他在公交站抓住她的领子。

  “嗯。”她低头。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是,你知道我喜欢你,那又怎样?喜欢就要在一起吗?”她抬头看他,“明白,你知道‘性单恋’吗?我就是这种人。”

  他认真看她,“我并不觉得。”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突然拍她脑袋,不轻不重,只是吓了她一跳。

  “喂。干嘛?”

  “打你。”

  这混蛋!

  她瞪着他。他俯视她,见她看来更仰起下巴,以示傲娇。

  她咬着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没吃饭吗?!打那么轻,有种再来一次啊。”

  他愣了会,轻轻笑了声。想伸手捏她的脸颊,手指还没碰上,却被她握住,死死扣着。

  “明白。”她盯着他的脸。

  仿若所有花都在凋零。

  “放过我吧。”

  她放开他的手。车来了,她绕过他,低着头不知为何眼睛昏花。

  他转身看她离去。手指又心血来潮摩着中指。

  谁要逃谁在抓。

  明白真的没再找她。

  她会看见他和他的新同桌说话了,远没有以前高冷孤僻。同桌是个男生,她却忘了性别地难受。

  她无数次用语言筑造围墙。原来你不是他生命里最特殊的一个,他才不管你内心纠结,也不愿深究为什么喜欢你却还要推开他。他得不到就利落退出,你没那么深刻重要。骄傲的他可不会回头。你忘了吗?他喜欢长发。你连他最简单的标准都达不到。还有,你别忘了他的那些花心征兆。

  她把目光收回。警告自己,然后又作废。她感到深深地无奈。

  因为就算他是真的浮佻庸肤。

  可悲的动了心的女孩。

  她竟也想跟着他放浪形骸。

  不想了。不就是个男生而已?那段过去轻易就能踩死在鞋底,再往前走去。

  那段时间她喜欢上一首歌,几周都在耳机里循环播放,飘在脑里。

  “Well,that's all right

  Because i love the way you lie

  I love the way you lie”

  弄虚作假。

  弄虚弄不成,作假作不像。

  十一月,她让杰森老师把她的头发剪成之前那样。

  “不留长啊?”

  “不留。”

  “我觉得你长发更好看些。”

  镜中的人是个小圆脸,发尾又回到耳朵身旁。她看着地上已经剪掉的乱发,抿着嘴像个不服气的儿童。

  “杰森。是你自己说剪得不好看的。”

  她向他眨眼。“那打个折吧。”

  “打个屁。”

  她摸着她的头发,望着天,看云飘过。

  那段时间真奇妙。像个小偷。

  她存了一个月零用钱偷偷买了瓶打广告能使头发快速生长的高价洗发水。她用了一个月,又用水灌着洗了一个星期。用空了也没见长长,气得骂无良商家。找客服投诉,客服跟她说,这个要长期使用才有效果。

  她愤怒地想了会,回客服。

  那好吧我再订一瓶。

  现在这瓶还没用完。她就用不上了。

  他喜欢长发。那她偏就做他不喜欢的。

  人是贪心,喜欢了还要问有多喜欢?有多喜欢?

  你有没有喜欢到忘记了本来的喜好。

  以前她习惯比他晚半小时到家,到了小区已经十点,李英担忧地让她以后不要这么晚回家。

  于是现在她总比他先下车。这次她走在他前面很远。那只恶狗疯狂地叫,她闭着眼想象他就在前面。

  所以有时她无可救药地胡思乱想:他总走她前面,是因为他知道她怕狗,在保护她。

  想完后,狗叫还在继续。他并不在身前。

  他已经和她不相干了。

  他们现在是陌生人。那个吻那些话只可以写在本子上,和日期搭在一起,等老了才拿出来翻翻。

  奇怪啊奇怪。

  明明是她自己不要,现在她到难受。

  就纠不过来地觉得他一定会伤害她。自作自受。

  又是一个冬天来临。

  受寒流影响,四季如春的春城下了雪。

第36章 三十六淀

  时间和雪一起悄无声息在早晨化去,窗户上都是雾。那时眼睛望去远方,点点白色藏在灌木、檐角和操场的围栏上。

  他和她两个月没有联系了,一切沉淀,她也学会了接受。

  两个月,六十天。她的头发又长长了。

  高三上学期以最后一科结束,放学路上人潮人涌。

  枝道的成绩变化不大,稳定在班级前十五名徘徊。她紧了口气又松下,将试卷规整地放进文件夹里。

  马上进入紧张的高三下学期,全班人提议班聚。一番投票商量后,最后决议在湖口吃烧烤。

  “抱歉大家。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啊。”张雪接过电话后向全班致意。

  班长作为代表回话。“没事,老师。我们玩我们的。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那我先走了啊。”

  监管人的离开,放纵点燃狂欢。一些调皮的男生突然大声吆喝提议不如喝酒助兴。

  “雪花来一件。大家都勇闯天涯好吧!”个高气足的男同学向服务员招招手。

  并没有人阻拦,反有因不满大人管教生出叛逆的人。“喝!谁不喝谁是孙子!”

  “喝点酒算啥?!大家都快上刑场了还不允许找个乐吗?!”

  “希望大家以后前途都一帆风顺啊。”有人拿起酒倒了一杯向大家举杯庆祝。

  “我们是学校最优秀的尖子班,当然前途无量!”有女生也喝了一杯。

  枝道没喝过,她拒绝了陌生的东西。

  后来吃得有些饱,她出了门想吹吹风散散食。

  烧烤店在街的边缘。这里是湖边,湖风夹着风雪刮在热腾的脸上,她觉得冷,用手摸了摸。走过右边玻璃她侧了脸,明黄灯光下的年轻人正为未知的高考和未来口吐飞沫,有人情绪高昂举杯畅饮,有人消沉低头不语。

  她没看到他。

  枝道转回头,直往前走,走到了转弯处。她缓缓抬起眼睫然后又落下,脚步随之停了。她轻轻隐在黑暗里,街灯拉长了她的一条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