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她的视力,哪怕是纪思瀚跑得再快,也能看到他后耳根突然染上的红晕。

纪琪韵勾了勾嘴角,唇边的笑容更盛,她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朝不断走远的背影喊:“纪思瀚,我喜欢你。记住,你是我的。”

十足的霸道,伴着清脆的笑声在钟楼里回响。

声音一圈又一圈轻轻回旋,传到了那个已经走远的男子耳里。

纪思瀚的脚步顿了顿,眼中的眸色陡然变得极是明亮,轻耸了一下肩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纪家本宅。

“君家主,您这么急的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段离站在君晚朝身后,脸上带了点意外。

他没想到,君晚朝居然想见他,这次见面应该不会简单才对,雷向锋最近的行为比之前更加嚣张,甚至是对君氏动了手,只不过树这样的强敌,他是疯了不成?

“段离,从今天开始纪家所有的暗中力量我都放到了杜家,整个昭云城的防卫就交给你了。”

君晚朝转过了身,表情严肃,眼底带了一丝平时不见的郑重。

“什么?”段离一愣,疑惑的望向君晚朝:“雷向锋现在并没有对付杜家,为什么您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那?就连段长老交给您的段家势力也是如此吗?”

“对。怎么?你有异议?”君晚朝挑了挑眉,看向段离的眼底有一丝探究。

“不,我相信您这么做绝对有您的理由。”

君晚朝眼中浮现一抹满意,果然是能够接替亦之的人,容忍能力恐怕纪思瀚和杜方羽都差的很远。

当她说出这个决定时,纪思瀚和杜方羽当时的表情可绝对说不上正常。

“你看看这个。”君晚朝把手里的书札递到段离手里,走了两步坐在庭院回廊的木椅上。

段离疑惑的接过来,翻了几页脸色立马变得恍然,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原来如此,这就是您把所有力量安排在月隐城的原因。只是,您是怎么知道雷家一脉最后隐藏的地方是月隐城的?还有,又怎么能确定雷向锋一定会把所有的力量派到那里,毕竟他现在疯狂攻击的可是君氏!”

君晚朝把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挥手向段离招了一下:“坐下吧。”

待段离坐定,她缓缓开口,声音里竟有隐隐的欣赏:“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知晓了,但是对于雷家动向的猜测,只能说从一开始我们都被雷向锋骗了,他从来都不是鲁莽的人,若不是这次知道雷家最后隐藏的一脉在月隐城,连我都真的以为他是真的自大到这种地步,敢于同时和龙国所有的世家站在对立面上。”

“您是说?”

段离挑了挑眉,眼底有片刻的诧异,难道雷向锋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大和不可琢磨。

“当初他对四大家族攻击的时候,只有杜家的杜方文死在他手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在报复和纪家关系最密切的杜家,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在打杜家的主意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最近所有的动作都只是真正进攻杜家前的烟雾弹。除了…”君晚朝垂下眉,嗓音突然变得低沉:“除了郊区陵园的那一场暗杀。”

就算雷向锋再能忍,他对段亦之的仇恨也能让他丧失理智。

段离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可是杜家的族长不是已经在他手里了吗?他又怎么会再浪费实力去拿下杜家?”

“除非杜家全部灭亡,否则他抓住一个族长根本没有用。一个氏族的传承,族长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雷家要重新崛起,月隐城的实际掌控者杜家就必须消失,雷向锋一定会这么做。”

“那您叫我来是…”

“今天下午我就会离开昭云城,纪家医院就交给你了。”君晚朝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段离,眼底有淡淡的嘱托。

纪家暗中的势力潜进了月隐城,那对昭云城的掌控就一定会减弱很多,雷向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躺在纪家医院的段亦之。

但是,她却必须要离开。

除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人是雷向锋的对手了,这匹由段家和君家共同养大的孤狼,到如今也应该由她来收拾。

“您放心,这一次段家的暗卫全在舅舅身边,不会有事的,反倒是您,一定要小心,舅舅他一定希望能一醒来就看到平安的您。”

君晚朝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对面坐着的青年眼底的真诚十足的深厚热忱,竟隐隐有了段亦之年少时的样子。

她轻轻的谓叹了一声:“如果当初不是有那么多事发生,我应该可以看着你长大。”

“您说什么?”

君晚朝的声音实在太低,段离没有听清,皱着眉问了一声。

“噢,没什么,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君家的隐部一直在我身边。”

君晚朝的声音陡然顿住,垂下的眼中神情渐渐带上了点暗沉。君家的隐部现在接洽的人应该是逸轩,回来之后再见他吧。

下午,段离如往常一样走进医院,看到站在走廊处期期艾艾徘徊的史云,眼神霎时暗了下去,她居然还没有死心,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再呆在这里了,现在涵语的伤基本上已经好了,还是送她们离开吧。

更何况有薛放在,她们也不会出事。

段离打定了主意,转过头向段涵语的病房走去,她的病房离段亦之的隔得极近。

不过自从涵语醒来后就突然变得很沉默,连眼神也多了她这个年龄的孩童不应有的黯沉和涩然,尤其是对待薛放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她醒来后,还没有和薛放说过话。

难道她知道了事实?

段离看到守在房门外的薛放,点了点头后推开了涵语的病房,他现在对待薛放的态度要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并不是坏的无可救药,至少他对爱的人和自己的孩子,还是愿意放弃所有的。

空白的房间里放满了玩具,但是却无人问津。最近有时间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薛放了,只不过看来这两个人感情培养的还是很艰难。

“涵语,怎么坐起来了?”段离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段涵语的头。

“离哥哥,你来了。”段涵语眼底罕见的燃起了一丝亮光:“父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段离笑容不变,把她身上的被单好好的捻起:“好多了,等你能走能跳了,你父亲的病也就会好了,所以你要乖乖的养病,知道吗?”

段涵语点点头,眼神回复到一成不变的安静:“恩,我知道了。”

段离直觉的感觉到不正常,犹豫了半响试探的开口:“涵语,你是不是知道了…”

段涵语的头猛的低下,双手捏住背角握得死紧。

段离看到她的动作,暗暗后悔,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也许太过…

“那天到医院的时候我能听到你们说的话。”

冷静莫名的话轻轻在病房内响起,带着浅浅的空灵,一点也没有一个孩子知道这种事时的惊慌和无措。

只是,就算装得再自然,身子也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段离放在段涵语肩上的指尖轻轻弯曲,眼神突然暗了下来。

看来她还是知道了,但这也许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对这个孩子而言终究太过于残忍。

不过,他相信这个由舅舅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应该可以自己跨过这一关。

她毕竟姓段,只要舅舅承认,这就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惶急的脚步声在病房外响起,一个小护士猛地推开门,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段先生…”

“怎么了?”段离皱起了眉,急忙站起来,这个护士他认得,是舅舅病房里的,难道,是舅舅出事了?

“江医生让我来叫您,说是病房里的段先生可能要醒了。让您…”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已经没有了身影,只有被大力推开的门还在不停的旋转。

段离用尽全力向段亦之的病房跑去,脸上是久违的放松和安心,舅舅他总算是醒了。

明明已经是极短的距离,他都觉得有点漫长。

门外面徘徊的史云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被臭脾气的江一平轰走了才对。

段离一把踢开段亦之的房门,连声音都有了点不成调:“舅舅,舅舅…”

“你吵什么?”

江一平不耐烦的吼了一句,把放在段亦之身上检查的手收回来,满脸的不高兴:“就算是要醒都被你这两嗓子给吼晕了。”

段离看到段亦之躺在床上仍然紧闭着眼,口气也开始不善:“我舅舅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醒了吗?”

“臭小子,开始教训起我来了,我是说快醒,意思就是还没醒。自己听错了还在这大吼大叫。”江一平心满意足的刻薄完,看到站在一旁的段离眼底的焦急,慢悠悠的开口:“放心吧,仪器检测到段亦之的脑波波动很异常,他应该快…”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段离抬起了手,指向了床上的段亦之,然后冲上前去:“舅舅,您醒了!”

江一平一愣,低下头朝床上躺着的人看去,果不其然,段亦之缓缓睁开了眼。

始料未及

段奕之睁开眼,神情里有一刹那的茫然,他眨眨眼,像是努力让自己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黑暗的世界太久了,段奕之扫了扫房内,看到站在旁边的段离和江一平,眼底有一瞬间的失望。

“舅舅…”段离看到段奕之眼底的神色,了然的开口:“纪族长去了月隐城。”

段奕之皱了皱眉,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旁边陡然升起的声音恍了下神。

“段奕之,你总算肯醒过来了。看不出来,你的命还真硬啊!这都死不了!”江一平撇撇嘴,刻薄的声音一如既往,但一双手却是不停地检查段奕之的身体,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江一平一插话,直接打断了段离想进一步汇报的念头,他只好摸了摸鼻子退了下去,现在还是先检查舅舅的身体为上。

段奕之转过头,看到老友脸上的轻松,挑了挑眉开口:“你都还健在,我怎么能不陪着…咳咳…”

段奕之的声音极是干涩,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皱着眉咳嗽起来。

猛然震动的胸腔让段奕之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握住床边的横杆,连上身都难耐的弯曲起来。

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一折腾更加枯涩,一双眼睛也变得散漫无神。

江一平见状急忙把段奕之的头扶正,声音带了点焦急:“别损人了,你睡了太久,现在还不适宜说太多的话,好好休息吧。”

段奕之点点头,轻轻挪动了一下肩膀,但他的身体陡然僵住,神情变得极为古怪。

段离看到他神情有异,担心的走上前一步:“舅舅,您怎么了?”

江一平停下摆弄仪器的手,回过头也察觉到段奕之沉默得诡异,心底升起一阵不安:“老段,你怎么了?”

段奕之的眼垂下,双手握得死紧,他猛然松开手使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难耐。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舅舅,您到底怎么了?”

段离想要靠近却被段奕之身上陡然升起的凛冽气势逼得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惶急。一旁站着的江一平显然要镇定很多,他看到段奕之的举动,眼底划过几分了然和担忧。

段奕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盯着江一平,声音暗哑干涩:“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

江一平犹豫了半响,点点头:“你的枪伤有一处在背后,正好挨着神经,的确极有可能会这样。”他推了推眼镜,看到段奕之陡然暗下去的眸色,急忙开口:“但是若是治疗的好,也是有可能会好的。”

“治愈的机会是多少?”

“5%的机会。”

江一平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江一平,到底怎么回事,舅舅他怎么了?”段离看到两个人都沉下了脸色,急忙走到床这一边,拉住了江一平的袖子,神情也更加焦急。

“段离,不要无理,退下去。”段奕之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段离愤愤不平的放开手,转过头看着段奕之,眼底满是担心。

段奕之看着刚才还满脸喜色的青年,眸中的神色微暖,他悄悄收起了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握住:“我的腿动不了了。”

他的声音很淡,但却极是干涸,听在段离耳里,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可能?

段离睁大了眼,想到刚才段奕之和江一平的对话,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怒视江一平:“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为什么不早说?”

质问的青年怒发冲冠,神情暴怒得几近凌厉。

不愧是即将掌控段氏的强者,果然也不简单。

但江一平此时却没有好好赞叹的心情,他转过了眼,第一次对着青年没有说出刻薄的话:“那时候连他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段奕之只要是活着,哪怕是失去了一双腿也仍然是段奕之,你明明不应该这么激动才对。”

他说后面的话时虽然是对着段离,但一双眼却是看向了段奕之。

以他的了解,段奕之绝对不是会被这种事打击到的人,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的难以接受?

段离继续谴责的话被卡在了喉咙,他循着江一平的视线极艰难的转过头看向段奕之,脸上满是不甘。

段奕之坐在床上,眼垂下,无人能看清里面的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慢慢凝固下来,整个房间都变得窒息而沉默。

段离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终是没有开口。

若是以前,可能舅舅真的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君家主还活着,以舅舅的骄傲,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到最后,哪怕是经历了生死,他们都注定没有结局吗?

杜家大宅里。

君晚朝拿着段离送来的消息,眉角皱了皱。

一切安好。

跟往常一样,纸上只有这四个字,但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每天除了段离送来的讯息,还有她安排在医院的君家隐卫也会定时送来段奕之的情况,可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段离封锁了医院的所有情况。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晚朝眼底划过一抹担忧,手一招刚准备开口唤隐卫进来,突然想到留在纪家医院的还有纪南庭和纪延志,便放下了手,林烟虽然不会让林家的势力介入龙国的争斗,可是却一定会守护好纪家医院。

纪家的医院,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月隐城的力量,已经不能再分散了。

否则,这一场争斗,鹿死谁手还真的不知道!

这几天来,君家的隐部完全代替了杜家势力在月隐城的掌控,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发现有很多弱小的氏族都已经被雷向锋暗中控制。

整个月隐城,其实早就危机四伏。

若不是她觉察的早,当机立断把君家最强大的力量派到这里,否则,等时机成熟,雷向锋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整个月隐城。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杜方羽和纪思瀚推开虚掩着的门,一起走了进来。

君晚朝掩下眼底的担心,扬了扬眉:“事情都办好了?”

杜方羽上前两步,不规矩的半躺在藤椅上,声音都有点虚脱:“没想到这个雷向锋还真的有点能耐,我们花了很长时间都只能隐蔽的夺回一小部分氏族的控制权,还有其他的我们根本没动。阿朝,为什么那些叛变的小家族你不让我们一齐处理算了,免得到时候他们和雷向锋里外夹击…”

纪思瀚没有说话,规矩的站在一旁,只是不停点着的头也说明了他赞同杜方羽的方法。

君晚朝摆了摆手,打断了杜方羽的长篇大论:“我让你碰的都是一些和杜氏有很深的利益纠葛,而且意志不坚定的家族,这些人都只是暂时屈服在雷向锋的利诱下,只要让他们知道雷向锋必败,他们当然会乖乖的站到我们的阵营。至于那些已经向雷向锋效忠的家族,是根本不会倒戈的,与其花时间处理,还不如留着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杜方羽点了点头,他坐直了身子,脸色变得有些奇怪:“阿朝,你派进来的到底是什么势力?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区区几天,这支她带来的暗卫居然已经侵占了整个月隐城,而且还是在杜家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若不是阿朝的告知,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月隐城已经被另外的势力接管了。

君晚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撇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满脸求知欲的纪思瀚:“你也想知道?”

纪思瀚点点头没有说话,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前进了几步。

“跟着我来的是…”君晚朝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微微划过一道流光:“君家的隐部。”

哐当一声,杜方羽手上握着的杯盏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打破的磁片滴溜溜在地上旋转,极是滑稽。

杜方羽使劲眨了眨眼,声调陡然拔高:“什么,君家隐部?可是…”他的神情变得疑惑:“可是君家隐部在君晚朝死后不就从来不现世了吗?”

一旁的纪思瀚虽然也极是震惊,但到底却也沉得住气些,他转过头看向君晚朝,眼底除了震惊外,还有一丝恍然。

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如果是君家的隐部,那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君逸轩怎么会把君家最神秘的王牌借出来?

纪思瀚猛地一回神,这才发现他已经把心里所想问了出来。

君晚朝挑着眉看着神色大变的两个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至于原因你们以后会知道。”她边说着边把手上的信笺递给杜方羽:“现在你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一定要快。”

杜方羽看到君晚朝显然不愿意再说下去,撇撇嘴接过信笺,抽开来细看。

但立马,他的脸色变得极是难看。

纸上只有一句话:继任杜家族长。

杜方羽明白君晚朝这是要以他的继任仪式来引来雷向锋攻击月隐城,因为一旦他正式接任,就极有可能加大杜家在月隐城的影响,雷向锋根本不会冒这个险。只是,这样一来,在雷向锋手里的父亲便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生命安全就没有任何保证。

他抬起头,声音陡然变得艰难,带着轻微的颤抖:“阿朝,这样的话,父亲他…”

“方羽,我向你保证,你继承杜家之日,就是舅舅回来之时。”

君晚朝的声音清冽肃朗,整个房间都被这股凛冽的豪气所充斥。

杜方羽点点头不再说话,凤眼中骤起的波澜渐渐隐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感觉对面坐着的这个女子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好像只要是她说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

短短几天内,杜家继承人杜方羽即将在本月十五日继承杜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龙国。

这是自杜家族长被劫后杜方羽做出的最强有力的反击。毕竟只要他继承了杜家,那在雷向锋手里的杜家老族长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这也是杜家对于重临龙国的雷向锋最后的表态,反观其他几个氏族,祁家和白家都放弃了和雷向锋的对立,如今隐隐竟有靠边站的态度。

总之,杜方羽继承杜家的请帖一时之间散发到龙国各处,就连雷向锋的书桌上,也摆上了一帧。

雷向锋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的请帖因用力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肖锐站在书桌前,神色忐忑:“首领,只不过是区区的杜家族长继承,没什么…”

“你懂什么?”雷向锋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暴怒,反而多了一丝幽深:“一旦杜方羽继承了杜家,到时候月隐城的各家势力必定会被大洗牌,我们好不容易收拢的一些家族就极有可能被他发现,多年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首领,您为什么一直这么执着于月隐城?”肖锐考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以我们如今的能力,已经可以直接和段家开战,又何必执着于小小的…杜家。”

雷向锋看了肖锐一眼,眼底黑色的漩涡在不停地旋转,半响过后才缓缓开口:“肖锐,你跟了我多久了?”

肖锐一愣,老实的回答:“差不多十年了。”

“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首领对肖锐有救命之恩,万死难以报答。”

雷向锋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请帖,说出的话带了点意味深长:“你跟在我身边十年,应该有很多事不了解吧!”

肖锐点点头没有说话,的确,雷向锋有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比如当初执意取下杜方文性命的原因,还有如今和各个势力的敌对的初衷,这全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很清楚,无论雷向锋采取了过什么行动,他都没有动到属于他的真正王牌。

哪怕是当初对段奕之的暗杀,都没有出动过。

他一直在猜测,这支直属于雷向锋的部队究竟在哪里?

“在月隐城周围。”

雷向锋像是知道他心底所想,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肖锐脸上有片刻的愕然,他回过神快速的开口:“为什么,这个月隐城到底有什么值得首领您花费如此多的心血?”

“你应该知道这十年我能积聚如此多势力的原因。”雷向锋的声音突然变得淡然。

“恩,是因为雷家先祖留下来的财富和势力。您的意思是…”

肖锐的瞳色陡然急变,莫非…?

“没错,雷家遗脉最后隐藏的地方就是月隐城。这也是我会花这么多心力在杜家的原因。只要遗脉存在,我雷家就永远都不会有倒下的一天。”

雷向锋眼神炯炯,豪迈的声音响彻在房内,带着极度的自傲。

他们这一族,只要最后的底牌还在,就永远都不会真正灭亡。

他看着肖锐陡然转变的表情,挑了挑眉:“现在明白了。”

“是,月隐城在我们和段家开战之前必须要拿下,否则要是段家和君家知道了…”

“他们不会知道的,当初唯一知晓的林家后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那您现在是想…对月隐城发动攻击?”肖锐明白了雷向锋的意图,猜测般的开口。

“没错,这次的继承仪式将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月隐城进入的人很多,防卫没有平时的严密,况且我绝不能让杜方羽登上杜家族长之位。”

雷向锋的声音变得极低,隐隐的带上了十足的杀气。

“肖锐,把所有的精锐全部调到看管那三家族长的地方,还有,这是令牌…”雷向锋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朝肖锐递去:“拿着它到月隐城的据点,告诉这支部队的首领,就说行动开始。”

“是,只不过我们把所有的力量投放到月隐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没事的,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目标是段奕之,根本没有人想到我会突然攻击杜家。”雷向锋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傲:“等月隐城拿下,就是我雷向锋真正称王的时候,我会让杜方羽的继承典礼敲响整个杜氏一族的丧钟。”

肖锐拿着令牌退了下去,他走到门口转过头看了一眼,雷向锋眼底的战意渐渐开始弥漫到整个书房,他掩上门退了出去。

安静的走廊里除了门内隐约传来的雷向锋大笑的声音,就只剩下肖锐踟蹰的脚步声。

他看着手里握着的玄铁令牌,感觉沉甸甸的。

上面雕刻的翠竹图腾泛着清冷的光辉,这是雷氏一族最后的王牌和力量。

他从来不怀疑雷向锋的能力和手段,十年的跟随也让他明白自己的主子到底有多强的能力。

这次的突袭明明也是安排得极其妥当,就连出动的力量也是最精锐的王牌。

可是,他接过令牌的时候,心底却突然涌上了一股极难懂的不安,就好像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到底是什么呢?肖锐摆摆头朝外面走去,嘴角拉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

也许是太过于紧张了吧。

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奇迹。

杜氏一族,你的末日到了。

纪家医院花园里。

这里的戒严比之前一段时间更为严密,现在除了段家的暗卫,就连君家和纪家的守卫都不被允许进入这里。

段奕之坐在轮椅上,双手撑着一旁摆着的铁架极艰难的抬起脚,努力了半响后仍是跌坐在轮椅上。

不过一会,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段奕之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底闪过一丝烦躁和懊恼。

他看着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双腿,神情渐渐幽深,这样的他,怎么去帮阿朝,又怎么去出现在她面前。

段离走进花园,看到段奕之坐在轮椅上神情不善,连忙走上前去拿走他身边的铁架:“舅舅,您又来花园了,江医生说过您现在的情况还不能急着复健,等身体恢复了才能…”

“杜家那边怎么样了?”

段奕之截过他的话,把最关心的问题问出了口。

“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杜方羽好像要继承杜家了,这是杜家发出的请贴。”段离把手里的请帖递到段奕之手里,莫名的叹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舅舅想知道的不是杜家的情况,可是君族长的行踪被隐藏的极好,就连段家暗卫也没能在月隐城探听出什么消息。

“舅舅,你真的不准备把您的情况告诉君家主吗?我觉得…”

段离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段奕之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段离,不要多事,也不要把这里的情况透露出去,现在月隐城情况不明,不能再给她添任何麻烦了。”

段奕之的声音陡然变得很低,他揉揉眉角,皱了下眉后打开了请帖,不过一会便开口:“看来阿朝是想借助这次机会一举打垮雷向锋,只不过太过于冒险了,雷家在月隐城隐藏了数十年,隐下的力量绝对不简单。”

“那舅舅,您的意思是…”

“月隐城,马上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段奕之转过头望向了远处,合起了请帖,声音里慢慢带了点色彩,满是焕然:“但结果绝对不会改变,阿朝,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

段奕之轻轻摸过手腕处,眼神突然变得极是坚定。

君晚朝,永远都不会失败。

只是,阿朝,我们最终是不是还是划不下完整的句点?

决战前夕

月隐城里平静得异常,但是黑暗下潜藏的暗潮却在风声鹤唳的气息里默默涌动,令人不安。

守城的部队在无声无息间已经被君家的隐部替换了大半,只余下一些摆在明处的守卫还是杜家的人。

毕竟,月隐城里有不少耳目都是雷家安插的探子。

悄无声息潜进来的各家势力错综复杂,但月隐城所有的细小变动都会在半个小时内由专人汇总后摆在君晚朝面前。

整座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君氏所有的隐卫控制,而雷向封最后的王牌也在杜方羽继承族长之位的三天前潜进了月隐城。

厚厚的笺纸摆在了楠木书桌上,密密的没有一点空隙。摆在正中间的杯盏也因为越来越多的信笺而被挤到了边缘,遥遥欲坠。桌子角落里放着的熏香盘旋着升起了弧形的细烟,一缕一缕最后消失在半空中。

君锋推开了门,打量了一下房里的情况,看到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女子,咧了咧嘴,大眼立马精神起来:“老大,我就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你果然在这里。”

浑厚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君晚朝撇了撇嘴,十分不愿的睁开眼,但眼底浓浓的笑意却达到了眼底:“大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眼前站着的男子仍是十年前的模样,高大魁梧,面容憨厚,利落的短发竖在头上很是精神,只是眼中闪过的神采也表明了他比当年承载了更多故事和沧桑。

“哼,三少一声不吭的把隐部全拉出来,他以为我守在外面就不会知道?幸好我发现不对劲回去问了一下长老,否则都把我当猪头耍!”

君晚朝看到大大咧咧站在一旁横眉竖眼的男子,心下一转,要是他们真的有意瞒你,你连这些事都不会察觉到。

“好了,别贫嘴了,要是他们真的瞒你,你还能找到这?”

君锋支吾了半天没有出声,期期艾艾的站在一旁抓耳挠腮。

“说吧,来这干什么?”君晚朝看他那表情,停止了为难,随意的问了一句。

哪想君锋脸色一顿,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他上前几步站在君晚朝面前半跪下去,手利落的摆在肩上:“老大剑锋所指,就是我君锋横剑之地。”

肃朗的声音若洪钟一般在房内回响,君锋望着君晚朝,眼底的忠诚一如二十年前宣誓守护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