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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听到这声音,慢慢睁开眼来,李川上前去掀了帘子,露出一张笑意满满的脸来。

这人穿着宫中大太监的服饰,看上去四十岁不到的模样,大眼圆脸显得格外讨喜,李蓉认出来,这是她母后身边的大太监善德。

李川见到善德,颇有些奇怪道:“善德公公?你怎的候在这里?”

“皇后听闻太子殿下携公主归来,便让老奴特意等在这里,皇后娘娘说,太子昨夜奔波劳累,先去休息,由老奴领公主殿下,”说着,善德朝着李蓉行了个礼,而后又转头看向后面马车,“以及裴公子一起去未央宫见娘娘。”

“裴文宣?”

李川有些诧异:“母后要见他?”

善德笑着点头:“是呢,娘娘想要见见裴公子。”

说着,善德让了位置,两个轿撵就露了出来,同李蓉道:“轿撵已经备好,公主可移步。”

李川听到这话,回头看了李蓉一眼,李蓉点了点头,抬起手来,将手交到李川手里。李川扶着李蓉起身,李蓉再有人扶着下了马车,移上轿撵。

坐上轿撵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便见裴文宣也坐上了轿撵,她朝着李川点了点头,轿子便抬了起来,李蓉手握金扇,闭上眼睛休息。

没了一会儿,轿撵便行到未央宫门前,善德掀开轿帘,恭敬道:“公主,到了。”

李蓉睁开眼睛,伸出手来,由人扶着走出轿撵。而后她抬起头,便看见未央宫的台阶。

裴文宣走到她身后来,两人由善德领着,一前一后踏着台阶往上,李蓉压低了声音,同裴文宣低声道:“裴大人,有些事儿,想清楚了吗?”

裴文宣睫毛微颤,低声道:“尚未。”

李蓉轻笑:“那留给裴大人想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着,两人便到了未央宫门口,善德进门通报,李蓉和裴文宣一前一后站在门口,宫人分散在周边,李蓉缓声道:“其实,本宫也想不清楚。明明逐利即可,心中又总有几分不甘。”

他们两人再一次成婚,那自然是最好的,对他们双方都最为有利。

可当知道对方是重生那一刻,利益仿佛都有了某种无形的牵制,让他们踌躇不安。

裴文宣明白这种感受,他垂下眼眸,没有回声。

没了片刻,善德走回来,恭敬道:“公主请。”

“一起吧。”李蓉吩咐了裴文宣一声,裴文宣‘嗯’了一声,两人便一起进入大殿。到了内室门口,李蓉用金扇一指,小声道,“你在这儿候着,宣你再入。”

裴文宣恭敬应“是”,李蓉便走了进去。

李蓉步入内室,首先便见得一个女子,身着绣凤红衣华绸,手上带着金色甲套,正斜躺在小榻上,似是浅眠。

李蓉走上前去,恭敬跪下,柔声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没有说话,李蓉跪在地上不出声,好久后,皇后慢慢开口:“我听说,昨夜你和裴文宣待在一起。”

“是。”

李蓉答得毫不迟疑,皇后睁开眼睛,看向李蓉,她目光里带着审视,平和道:“你的婚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蓉笑了笑,她抬眼看向皇后,温和道:“敢问母后觉得,女儿该如何处置?”

“你有主意。”

皇后肯定开口,李蓉却道:“难道,母后没有?”

皇后没说话,两人说话交锋这片刻,皇后直觉察出李蓉与以往的不同。

李蓉过往虽然聪慧,但绝不会像如今这样,说话仿若那也与她大了许久交道的朝臣,一个话题你推我攮,就是不开正题。

皇后沉吟片刻,她也不与李蓉绕弯子,直接道:“本宫欲将你嫁给杨泉。”

李蓉没说话,这个可能她不是没想过,杨家昨夜既然连去两宫,不可能什么动作都没有。她思索了片刻后,便道:“杨家许了母后什么?”

皇后没料到李蓉如此镇定,倒有了几分不习惯,但这样也好,省却了她许多事,于是她平静回复李蓉:“兵权。”

“杨家还有兵权?”

李蓉嘲讽开口:“母后是不是不知道前朝父皇对杨家做了什么?”

“我知道。”皇后冷静道,“所以他们现在极为慌乱,他们昨夜入宫来已经说了,你嫁给杨泉,杨泉会成为杨家家主,并且接任杨家的嫡系……”

“他们的嫡系在战场上都打光了还剩多少!”

“我们可以建。”

皇后提了声,压住了李蓉的声音,接着道:“我们有人,有兵,杨家只要还在西北,位置还是他们的,军粮供上,很快就能扩建,能有什么问题?”

“母后,”李蓉不可思议看着皇后,她压低了声提醒,“你这是在逼死川儿!”

“是你父皇在逼死我们!”

皇后骤然提声:“你知道他废了杨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李昌的舅舅扶到西北王的位置上!他要给李昌军权!他才十岁!他已经加封亲王,如今他还要给这个奶娃娃军权!”

李蓉听到这话并无震惊,后来柔妃的哥哥赵子光的确担任了西北镇北将军,李明不会无缘无故废杨家。

他废杨家,一因杨家功高震主、嚣张跋扈,二因他要挪位置,给他想要提拔的人。

只是杨家破败是早晚的事,当年杨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李明雷霆手腕,皇后根本不知他为弄垮杨家埋了多少棋子。

李蓉看着皇后,平静道:“母后,你冷静一些,我不知道你听了什么,但是,如今川儿是太子,只要不要让陛下拿到他的错处,短时间内,陛下便拿他没有办法。你让我嫁给杨泉,陛下针对杨家已久,怕早已收敛了诸多证据,到时候,这些错都会落在川儿身上。”

“那又如何?”皇后冷冷看着他,“只要我们能拿到兵权,就算川儿有错,又如何?”

李蓉抬起眼来,她盯着皇后。

皇后注视着她,母女之间,仿佛已是一场无声的战场。

李蓉心知,之前李昌加封亲王,对皇后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羞辱,而如今李明还要给李昌兵权,这已经是彻底威胁李川的事情。

事实上,李川当年差点被废,也的确是出在兵权的问题上。

上一世她嫁给裴文宣,因为在指婚的时候,皇后未能参与,知道时已经指婚,而上一世杨家不知道自己有结亲的可能,也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愿意将兵权全权交给皇后的程度,皇后没有这样巨大的诱惑,于是皇后要她忍,要她嫁给裴文宣。

她让她嫁给裴文宣的时候,告诉她,女人要有权力。所以那时候,她以为,不是她的母亲对她见死不救,而是无能为力。

而这一世,她的婚事沾染了杨家的兵权,皇后有了参与的可能,于是她立刻决定,让她嫁给杨泉。

李蓉静静看着皇后,她也不知道怎的,突然问了句:“母后想过我吗?”

皇后得了这话,她愣了愣。

李蓉问了出来,也不觉后悔,她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注视着高座上华衫金冠的女子,平静道:“母后一直在说兵权,在说太子之位,敢问母后,这场婚事,可有片刻,想过女儿?”

皇后听着李蓉质问,她回过神来,她嘴唇颤动,张了张口,终于道:“容不得你我选。”

“如今你我不是在选吗?”

李蓉认真道:“我已经和裴文宣待了一夜,母后知道,我不是没有选择。”

“所以你想选那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小白脸是吗?!”

“他不是给不了我什么,”李蓉清晰道,“他的身份,能给我安稳。他只是不能像杨家一样,给娘娘兵权。”

她没有叫母后,她叫了“娘娘”,皇后捏紧了拳头,听李蓉看着她,平静道:“娘娘心里,我的婚事只是一个筹码,我也只是一颗棋子,不必在意棋子喜乐,不必在意她喜欢谁,不喜欢谁,更不必在意她过得好不好。既然母后是如此着想,”李蓉看着皇后,忍不住笑了,“何不早日言明,女儿并非女儿,只是皇后娘娘手中利刃……”

话没说完,“啪”的一记耳光,便响亮打在了李蓉脸上。

那声音太响,骤然震在裴文宣心上。

裴文宣站在门外,内室两个人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他清晰听见他们的对话,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李蓉。

他记忆中的李蓉,永远高高在上,众星捧月,天下间谁都伤不了她半分,永远嚣张如斯。

他厌恶她的傲慢,讨厌她的泼辣,然而此时此刻,当他听那一耳光骤然响起,他却觉得仿若刮在了他的心上。

他双手拢在袖中,听着里面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出声来:“你怎可说话?我以前如何对你,你难道没有心吗?就因为我求你一次,你就要如此说我吗?”

不,不是一次。

裴文宣闭上眼,他太清楚知道李蓉此刻在意的是什么了。

在李蓉心里,一份感情,必须要干净,要清楚,要明明白白让她知道,她拥有的是什么。

她不是容不下浑浊,她是容不下杂质。

就像当年,她问他那句“为何不早说呢”,其实她不是容不下秦真真,她是容不下,她以为他们是夫妻,他却去招惹秦真真。

他觉得胸口发闷,而后他听李蓉平静道:“母后,那我也求你这一次。”

说着,李蓉站起身来:“你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我来解决。但这一次,你得是我的母亲,不该是皇后。”

皇后愣愣看着李蓉,李蓉站起来,她已经有她高,她静静看着她:“你如今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日后你会明白,杨家不能沾染。川儿该有兵权,但不该是杨氏,日后我会安排。而我的婚姻,可以作为筹码,但该更有价值。”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母后,你不适合当个政客,这些事交给我和川儿,你只要做一件事。”

她盯着皇后,神色微动,皇后愣愣看着她,李蓉看着这个依稀已经有了几分苍老的女子,低哑出声:“好好当一个母亲。”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朝着宫外走去。

皇后呆呆看着李蓉,见她走到门口,她突然笑起来:“我不是个好母亲吗?”

“我教导你,我陪伴你,我给了你和川儿的爱,比这个后宫里其他所有贵妃都要多得多!我如今只是希望活下去,川儿得活下去!”

李蓉背对着她,冷淡道:“杨家威胁你什么?”

“他们要反……”皇后痛苦闭上眼睛,“他们若反,会供川儿是主谋。”

“你父皇,一直在找川儿的把柄,杨家若将川儿供为谋逆主谋,陛下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李蓉没说话,她静静站了片刻,随后道:“你别担心,我会处理。你若要宣召裴文宣,便宣吧,我先去找川儿。”

说完,李蓉便走了出去。

等李蓉走到门口,她便见到站在门口许久的裴文宣。

裴文宣双手拢在袖间,静静注视着她,一双清俊的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看着面前的李蓉,觉得她熟悉又遥远。

面前的人,依旧是他上一世记忆里那个高傲如斯的凤凰,她永远镇定,永远平静,永远沉稳,哪怕泰山崩于眼前,她也面不改色。

但是他又觉得,这个人有那么几分不一样,他依稀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柔软和温柔,他隐约触及这个人哪怕经历五十年风雨,也未曾褪色过的那点天真。

此时此刻的她,似如蝶落蛛网,奋力挣扎那一刻,扑腾出来的惊人的美丽。

他们两个,都是被逼入绝境的孤鹤,脚踩在淤泥之中,努力扬起脖子来,仰望碧蓝的天空。

他们静静对视,一瞬之间,五十年在他们眼中交错而过,许久之后,裴文宣轻笑起来。

“殿下觉得,这亲还要再成一次吗?”

听裴文宣问话,李蓉便知他是想明白了,她不由得笑了:“裴大人是可怜我?”

“殿下之困局,自有解决方案,无需在下可怜,”裴文宣神色平静,“在下只是突然觉得,殿下与在下认知中的人,或许有诸多不一样,重来一次,便当新识,也未必不好。”

“裴大人说得是,”李蓉看着他清俊的眼,那眼中的带着的真诚与平稳让她原本忐忑的内心一点一点安静下来,她点头道,“那就成吧。”

“那在下,可容不得殿下的‘客卿’。”裴文宣面上带笑,似是玩笑。李蓉挑眉,“你以为,我又容得下裴大人的心上人?”

两人对视片刻,旋即纷纷笑开。

裴文宣掸了掸衣袖,从容道:“看来殿下与我是达成共识。这场婚事,咱们如今且先定下,姑且忍耐一下对方,待过两年,手握大权,你我再和离。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公主以为如何?”

“行吧,”李蓉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叹息着道,“且先将就着过。不过,要娶我,”李蓉转过头,看向内室中还愣愣发着呆的皇后,似笑非笑道,“可得看裴大人本事。若裴大人没这个本事,本宫也是不会下嫁的。”

听得这话,裴文宣从容一笑,双手在前,朝着李蓉行了个礼:“公主放心,裴某必携杨泉人头作聘,”说着,裴文宣抬起头来,认真道,“以迎公主凤驾。”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杨泉:士可杀不可辱,裴文宣你这狗贼不能拿我讨好老婆!!

裴文宣:在我心里,你和大雁没太大区别。

【小剧场2】

围观群众:裴文宣又穷又没权又没武功,一个八品小官我看他怎么杀杨泉!

裴文宣: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小剧场3】

李蓉:我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帅,怎么突然A了?

裴文宣:这是我的优点。

李蓉:什么优点?

裴文宣:我不对我老婆以外的人释放魅力。

李蓉:所以……

裴文宣:你马上就是裴夫人了,请你回家准备一下。我马上提大雁,哦不是,提杨泉人头过来

第17章 说服

李蓉听得这话,低声一笑,手中小金扇张开来,遮住半张脸,弯眼笑道:“那本宫静候裴大人佳音。”

裴文宣低头行礼,恭送李蓉。

李蓉收了小扇,便提步走了出去。

走到外门,才看见宫人等候在外面,李蓉冷了脸色,同旁边人吩咐道:“摆驾,去东宫。”

李蓉走后不久,皇后缓缓回过神来,她整理仪容片刻,她朝着外面提了声音:“善德。”

外殿听到唤声,善德忙小跑进来,跪在皇后面前道:“娘娘。”

皇后坐上金座,有些疲惫道:“将裴文宣叫进来。”

善德得了这话,他期初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皇后应当不知道裴文宣就在门外,但他并未多嘴,只低声应是,转头到了门口,高声道:“宣,裴文宣觐见——”

裴文宣朝着善德行了个礼,随后就从门口走出来,皇后正坐在金座上,用手撑着额头,见他走进来,皇后抬起眼来,静静凝望着这个年轻人。

裴文宣神色镇定进了大殿,跪下行礼,皇后注视着他,片刻后,她缓声开口:“方才你在殿外?”

若从外门入内,应该没有这么快出现在她面前。

裴文宣跪在地上,平静道:“方才公主让微臣留在殿外等候娘娘宣召。”

皇后点了点头,善德懂事退了下去,在外候着。皇后直起身,低哑道:“那方才我与公主谈话,你也听到了。”

裴文宣没说话,皇后便知他是默认,她沉默片刻,缓声道:“你父亲去得早,家中并无长辈为你图谋前程,贸然卷入宫廷之事,于你无益。昨夜之事,你勿要与人提起。你回去之后,我会给你另派官职,再为你指一户门当户对的婚事,你不必担忧。”

裴文宣沉默不言,皇后似是头疼,扶额道:“你还有什么不满?”

“微臣谢娘娘体谅微臣难处,为微臣图谋前程,只是微臣有一事不解。”

“何事?”

“若微臣退缩,”裴文宣抬起头来,迎向皇后目光,“公主殿下,当如何?”

“这不是你考量的事。”

皇后冷声开口,裴文宣看着皇后,平静道:“若微臣想考量呢?”

“你什么意思?”

皇后皱起眉头,裴文宣冷静道:“娘娘,昨夜宁妃入未央宫,威逼利诱,欲将杨氏与太子绑在一起,而后却又去了柔妃宫中,娘娘不曾想,她去柔妃宫中,是为的什么?”

皇后僵直了声:“你说。”

“如今杨氏一心一意攀附公主,柔妃正得盛宠,宁妃去柔妃之处,必然是求柔妃助杨氏求娶公主。可柔妃与皇后太子乃死敌,若杨氏与公主结盟是一件好事,她怎会出手帮忙?可见杨氏与公主姻亲,必有隐害,还望娘娘三思。”

皇后不言,她静默着,裴文宣接道:“杨氏许娘娘兵权。可这兵权,若杨氏还有反抗之力,那与太子结盟,这是互补。若杨氏本就是无水之鱼,只是拼死挣扎,那与太子结盟,就是将太子拉入泥潭。太子手中并无实际兵权,唯一兵权仅靠娘娘母族上官氏,陛下如今最忌惮的,不过是太子为嫡长子,若欲废除,怕群臣激愤,动摇国本。可若太子如今自己给出了错处,娘娘觉得,以杨氏和上官氏联手,能压住群臣、压住陛下吗?”

“那依你之见,”皇后犹豫着道,“如今,当如何?”

“娘娘什么都不需要做,”裴文宣平静道,“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如今娘娘和太子,只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在我走出未央宫后,娘娘即刻封锁我入宫以及公主昨夜与我在一起的消息。”

“此事本宫已做了。”皇后有些奇怪,“你要本宫做这些,是为何?”

“以陛下在宫中耳目,娘娘所做之事,瞒不住。”裴文宣淡道,“娘娘针对微臣,微臣才能得到陛下信任。故而接下来,太子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弹劾杨氏的折子,一旦杨氏落难,”裴文宣抬眼,认真道,“太子立刻弹劾,而后及时给出镇北将军一职的替代人选。”

“这又是为什么?”

“等日后,娘娘自会知道。”

裴文宣看着皇后:“只是不知,如今娘娘,信不信得过微臣?”

皇后看着裴文宣,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说话条理清晰,心思缜密,哪怕面对高位如她,也镇定如斯,全然不像一个少年人。

他静静注视着皇后,许久后,皇后才道:“你求什么?”

说着,她站起身来:“你不过一个八品小官,卷入宫中纷争,为的是什么?”

“若无青云志,何不挂冠归?”裴文宣淡道,“这朝堂之上的人,不都在求同样的东西吗?”

“那为何选择太子?”

皇后凝视着裴文宣,裴文宣沉吟片刻,如实而言。

“微臣,不忍见公主殿下受辱。”

“你喜欢我儿?”皇后露出几分恍然,裴文宣无言。

片刻后,他恭敬叩首,只道:“愿植梧桐于庭,引凤驾而归。”

皇后审视着裴文宣,她静默着,看了许久之后,终于道:“你去吧。”

“微臣告退。”

裴文宣行礼,而后从容起身。

他缓缓走出大门,一个太监出来,引着他坐上软轿。

等他坐上软轿之后,没了多久,就感觉轿子方向不对。

他上一世出入宫中多年,对宫中早已摸熟,挑了帘子稍稍一看,他便知道这轿子是转向了御书房的方向。

他心中稍一作想,便知是李明得了未央宫的消息,估计召他过去了。

裴文宣心中稍定,假作浅眠,等轿子停下来后,他听到一声唤声:“裴大人?”

他故作从睡梦中醒来,恍惚睁眼,看见面前的笑意盈盈的太监,他颇有些恍惚:“大人是……”

“奴才乃陛下身边随侍福来,陛下召见裴大人,还请裴大人移步。”

听到这话,裴文宣故作震惊,随后忙从轿子下走了下来,跟着福来一同进了御书房的院子。

他战战兢兢,跟在福来后面,打听着道:“公公可知陛下为何召我?”

福来笑了笑:“大人心中当有数的。”

裴文宣脸色变了变,倒也没说话,等到了门口,便见杨泉已经站在那里。裴文宣走过去,和杨泉行礼,福来吩咐了两人在这里候着,便走了进去。

福来进去之后,裴文宣看了杨泉一眼,笑道:“杨大人今日来做什么?”

杨泉冷眼看了裴文宣一眼,淡道:“求亲。”

“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裴文宣双手交叠在身前,站直了身子,小声道,“这事儿,怕是定了。”

“你什么意思?”

杨泉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笑眯眯道:“大人可昨夜我为何折返?”

听到这话,杨泉脸色顿时大变。

旁人听不出来什么,可杨泉却是清楚知道,昨夜他设伏之事,理当无人知晓,可裴文宣不仅知道了,还折返回去,甚至救了公主,和公主单独相处一夜。

“陛下乃圣明之主,”裴文宣低声道,“杨大人没什么不甘心,还是回西北,那里的桑格花,很是好看。”

桑格花乃西北送葬时洒在棺木上的花,华京之人大多听不明白,杨泉却是确定了裴文宣的意思。

裴文宣是早已内定的驸马,昨日出了岔子,皇帝还让他赶过来,拿他杨泉做嫁衣,给裴文宣和公主铺路。

而杨家也注定是死路一条,这一切不仅皇帝知道,皇帝甚至还告诉了裴文宣这无知蠢货,让他能在他面前肆意卖弄。

裴文宣见杨泉怒极,笑了笑没有说话。便是这时,殿内传来皇帝召见的声音。

两人一起入殿,李明正在看折子,两人行了礼,李明在上方不动。

李明慢悠悠喝了口茶,才抬眼道:“来了?”

说着,李明看向裴文宣,先道:“裴爱卿起来吧。”

裴文宣立刻欢喜应了声是,而后起身站在了边上,杨泉跪在地上,捏起拳头。

李明瞧了他一眼,淡道:“你来做什么?”

“微臣今日特来向陛下求亲。”

杨泉恭敬开口,李明挑眉:“求亲?你要娶谁?”

“微臣心悦平乐公主,”杨泉僵着声道,“还请陛下下旨赐婚。”

“这样,”李明点头,却道,“这事儿,朕得再想想。裴爱卿,”李明转头看向裴文宣,站起身来,“随朕去花园走走吧。”

裴文宣应是,赶忙上前扶起李明,从杨泉身边走了过去。等到了门口,裴文宣突然想起来:“陛下,杨大人还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