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裴文宣也知道她是想转移一个高兴的话题,他随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我们家小阿蓉,也要当娘亲了。”

“裴文宣,”李蓉声音很轻,“这真的是新的一辈子了吧?”

裴文宣听她的问话,便知道此时的李蓉,大约是刚好在一个交界处。

前世与今生混杂的交界。

她忘不掉前世的苦难,又清楚知道今生的美好。

这个新的生命,来得过于恰当,过于巧合,好似一种无声的预示,提醒着这个在混沌中已经分不清边界的女人。

这是新的世界,新的一生。

李蓉怀孕的消息,很快就被上官雅知道了。

隔天上官雅便小跑着上门,裴文宣清晨刚刚下朝回来,就看上官雅在庭院里一路小跑,他赶紧上前去,抬手拦住上官雅:“上官小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上官雅没清没重,他心里有点慌。

“驸马爷?”上官雅看见裴文宣,叫了一个他最喜欢的称呼,不停张望着李蓉的房间,“我听说我有表外甥女了,我就赶紧过来了,殿下呢?我赶紧看看她。”

“你怎么知道的?”裴文宣皱起眉头,觉得这消息也太快了些,上官雅赶紧解释,“不关其他人的事儿,我猜出来的。赵重九和我商量安排殿下出城,都逃命的时候了,该去青州不去,就近安排,马车还要多加软垫子防震,你给的物件里还放了一堆话梅这些东西,我还看不来你当我傻啊?”

她不傻,她是太聪明了些。

裴文宣一时说不出话来,上官雅一把推开他就往里面跑,高兴喊着李蓉:“殿下!殿下!我来了!”

“上官小姐,”裴文宣看上官雅的兴奋样,赶紧追着往里面跑,“您别碰殿下!”

裴文宣虽然喊得恭敬,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上官雅敢碰李蓉一下,他就把她扔出去。

上官雅和裴文宣一前一后到了门边,推开门就看见李蓉坐在桌边。

这日虽是冬日,但出了太阳,李蓉身上搭了毯子,靠在窗户边上晒着太阳,静兰坐在她边上,正给李蓉拿着小衣的式样,李蓉手里拿了件小衣,举着小衣阳光下打量它的是否合适。

或许是清晨的阳光本身就带着温度,落在李蓉身上,也让这个惯来张扬的女人,带了几分温柔。裴文宣和上官雅一时竟不敢出声,在门口愣了片刻,便看李蓉转过头来,朝着他们温和一笑:“回来了?”

李蓉问完话,才发现上官雅也站在门口。

和记忆里不一样,上官雅很年轻,很灵动,周身流动着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干净。

她没有化妆,而上一世的上官雅,永远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止优雅稳重,带着中宫应有的端庄。

李蓉看着她,许久后,就看上官雅笑起来,走到她面前来:“殿下,你有孩子了也不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自个儿能混个干娘当当,你这不吭不响的,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当干娘了?”

“上官小姐身份高贵,”裴文宣知道现在的李蓉还接受不了上官雅,便走过去将两人隔开,笑着道,“哪儿当人干娘啊?您还是自个儿生吧。”

“这孩子还没生呢,就护上了。”上官雅翻了个白眼,随后似是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想当小殿下干娘的人太多,得竞争一下,来来来,殿下,我看看谁要同我争。”

“督查司没事儿吧?”

李蓉不同上官雅贫嘴,放下了小衣,径直询问公事。上官雅听李蓉的话,也认真起来:“都按部就班办着,您放心。有我在,您安心养胎就是。”

说着,上官雅坐到李蓉边上,靠在李蓉身边:“殿下,您没受伤吧?”

“你们聊,”裴文宣见两人聊起来,便笑着道,“我去看看药。”

李蓉点点头,看裴文宣离开,等裴文宣走了,李蓉礼貌回答:“没什么大碍。”

“殿下,”上官雅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

“我觉得,”上官雅想了想,“您对我,好似疏离了许多。我没得罪您吧?”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李蓉说着,想了想,又解释着:“近来事儿太多,又怀了孩子……”

“哦,的确累的。”上官雅不疑有他,点点头,取了一个苹果,便随意闲聊起来。

李蓉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后,上官雅给她切了苹果,她摇头谢过,上官雅当她是孕期胃口不好,便自己吃了,一面吃一面说蔺飞白的近况。

谢春和死了,蔺飞白有兵有钱,又要和她订婚,在谢家地位水涨船高,现在谢家基本听着他的,萧肃那边谢家会拦着,让李蓉放心。

李蓉听了许久,有些乏了,上官雅见李蓉累了,便停下来,给李蓉掖了掖被子,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胎,我去忙了。”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便高高兴兴离开。

等上官雅走了,裴文宣才药也熬好了,他端着药回来,坐在李蓉身边,看着李蓉把药喝了,笑着问她:“方才你在看孩子衣服呢?”

“闲着没事儿,”李蓉喝完药,笑了笑,她笑容很浅,很温和,裴文宣看着她,听她开口,“就看看,早早准备也好。”

“男孩女孩儿都不知道,你就准备了?”

裴文宣从她手中将碗取走,放在一遍,李蓉说得简单:“都准备就是了。”

“殿下就是豪气。”

裴文宣笑话她,李蓉低头笑起来,裴文宣注视着面前的李蓉。

李蓉抬起头,见裴文宣一直看她不说话,不由得道:“怎么了?”

“殿下见上官雅,可是烦了?”

裴文宣径直开口,李蓉想想:“说不出来。”

“既觉得她上一世可怜可悲可恨,可如今看着,又觉得她好像不是上一世的人。其实李川也是,上一世做了那么多,可一睁眼,这些人都不是过去的人,你连想骂想说点什么,都找不到个人,”说着,李蓉抬手放到心口,“闷得慌。”

裴文宣想了想:“那……要不把他们都抓来打一顿?”

李蓉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也不必了,等事了之后,我便离开华京,往青州去。”

李蓉说着,目光有些茫然:“我再不参与朝政,离这些恶心的事儿远一些,好好陪你和孩子。到时候,此生不相见,”李蓉想了想,“大概,也就没什么了。”

裴文宣握着她的手,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停下来,李蓉笑起来:“怎么了?你好像想说话?”

“没什么,晚上吃什么?我亲手给你做。”

“不必了。”李蓉摇头,“我给你做吧。”

李蓉这么说,便当真也这么做了。

后面几日时间,传闻苏容卿染疾,在苏氏养病。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也就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她很少主动问及政事,每天像个普通妇人,看看孩子的衣服,安排家中物件的摆放,学着去厨房里,炖一锅汤,炒一个菜。

裴文宣每日回来,就可以看见李蓉在不徐不疾的指挥着人忙活,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这些。

有时候他也好奇:“殿下都不问华京发生了些什么,不怕出事儿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李蓉侧头看他,笑容温和,“不还有你吗?”

李蓉虽是这么说,可裴文宣知道,她夜里经常睡不好。有时候裴文宣醒过来,就会看见她坐在桌前,拿着督查司送过来的公文发愣。

他每次醒了,看见她发呆,他就静静看着,看一会儿,他见她站起身来,他便闭上眼睛,假装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等李蓉上了床,他便伸出手去,将人抱在怀里,无声蹭蹭她,什么都不说。

过了六七日,华京里都毫无动静,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结果,都系在肃王府李诚生死之上。

李诚活了,那太子上官氏,无一能洗清干系。

李诚若是死了,那太子是继承人便板上钉钉,但上官氏,不可能幸免。

所有人都等着答案,等了七日,十一月初三,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

李诚在那晚发了高烧,柔妃亲自照看,但李诚还是在高烧中没了气息。

大夫宣布李诚死讯时,柔妃神色很平静,她盯着床上的少年,低哑出声:“我儿不可能死。”

大夫趴在地上不敢说话,柔妃红着眼,她声音很平静:“这个庸医胡说八道,拖下去砍了。”

说完之后,大夫惊恐喊叫起来,柔妃一言不发,看了一直跟着她的太监一眼,太监便心领神会,叫了人进来,将在场所有人都抓了出去。

人死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快,等屋内只剩下华乐和柔妃两个人时,华乐急急跪到柔妃边上,颤抖着声道:“娘,怎么办?诚儿死了,我们怎么办?”

柔妃不说话,华乐抬手握住柔妃的手:“娘,您别不说话,您想想办法,您……”

“都怪你!”

柔妃终于忍不住,情绪彻底炸开,反手一巴掌便打在了华乐脸上,华乐被一巴掌抽在地上,愣愣看着面前这个一贯温柔的女人满脸是泪、好似看着仇人一般指着她大喝:“让你杀个人都杀不掉!现在李川活着,李蓉活着,诚儿却死了!都怪你这个废物!”

“娘?”华乐不可置信开口,“你……你怪我?”

“是你的人!”华乐猛地反应过来,她大吼出声来,“你的人办事不利,你怪我?!”

柔妃被女儿这么一骂,一时清醒了几分,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华乐。

她不能在这里和华乐互相指责。

李诚已经死了,她也早就入狱,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李诚,根本不能出来。现在唯一还安好的华乐,等李川继位,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应该是整个萧氏都不会被放过,她在劫难逃。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走投无路了,她没有办法。

柔妃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却想不出任何办法,也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仆人传唤之声:“娘娘,萧领军来了。”

柔妃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道:“快,让阿明进来。”

华乐听到舅舅萧明过来,也赶紧站了起来,母女二人将李诚的被子盖好,伪作李诚还活着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后,萧明便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带着帷布,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他身形和李诚极为相似,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

柔妃看着萧明带了这么一个人过来,不由得皱起眉头:“三弟,你今夜过来,是……”

“二姐,我听说诚儿现在性命垂危,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将诚儿的替身带了过来。”

听到这话,柔妃愣了愣,随后急急起身:“快,给我看看。”

说着,她便掀开了少年头顶的帽子,便看见了一张和李诚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和李诚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连痣都长在一个位置。

“这替身,是你们养的?”柔妃转头看向萧明,萧明点头:“一年前,我和苏容卿吃酒,他无意提醒了我,陛下就两个皇子,我们一族都依靠诚儿,若诚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怎的是好?他身边刚好有个奴仆,和诚儿长得极为相似,我便将那奴仆要了过来,教导他仪态礼仪,说话做事,就连说话声音,身上的疤痕,我都已经做好了。诚儿受伤那日我来看过,已经给他伪造好了相似的伤口,二姐,若诚儿……”

“我明白。”柔妃抬手,打断了萧明的话,“你留下吧,若有需要,我会用的。”

萧明应声告退。

隔了几日,肃王府终于传来了消息。

肃王脱离危险,无恙了。

第166章 重启

“文宣所言,不无道理。”

裴文宣问话,裴礼明立刻接了话匣。

他本是偏房, 和裴礼贤多有不和, 裴礼之死前他官路亨通, 裴礼之死后,他一直被裴礼贤打压, 直到裴文宣和李蓉成婚, 他才从刑部侍郎升任到尚书。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裴礼明刚刚开口, 早和裴文宣通气过的族人便站出来, 一一陈述利弊。

裴氏早和太子绑在一起, 打从裴文宣坑了柔妃开始, 便和柔妃是死敌,若是李诚登基, 对于他们来说怕是灭族之祸。

裴氏内部争执起来,许久之后,裴玄清终于出声:“停下吧。”

裴礼贤和裴文宣同时朝着裴玄清看过去,裴玄清抬起浑浊的眼:“文宣, 若今日家主令不给你,你当如何?”

“回祖父,太子乃我妻弟,我自然是不能离开的。”

裴文宣不走, 无论太子胜负,裴家都脱不了干系。

“那么,你有多少把握?”

裴玄清盯着裴文宣,裴文宣轻声一笑:“祖父, 肃王已经死了。”

“那宫里那个?”

“是假的。”

裴文宣声音很轻:“这件事不止孙儿一个人知道,他们瞒不了多久,祖父觉得,妖妃混淆皇室血脉,太子有几成把握?”

裴玄清沉默着,好久后,他笑起来:“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众人:“大家如何选?”

“我等以为,文宣甚为有理。”

一群人齐声开口,中间夹杂着一些为裴礼贤说话的声音,却都被掩盖了下去。

裴玄清点点头,转头看向裴礼贤:“把家主令、库房钥匙都给他。”

“父亲。”裴礼贤着急起来,“他一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裴玄清声音重起来:“这不是他的决定,是我的决定,家主令,给他。”

裴礼贤抿紧唇,裴玄清见裴礼贤忤逆,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大喝出声:“给他!”

裴礼贤不说话,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裴玄清皱起眉头:“老二。”

“父亲,我不能看着他重蹈他父亲的覆辙,裴氏不能参与此事,如今应当将裴文宣立刻拿下,送交宫中!来人!”

裴礼贤大喝一声,一群持刀的侍卫破门而入,猛地冲了进来,便将整个祠堂团团围住。

裴礼明冷下脸色:“裴礼贤,祠堂动刀,你是做什么?!”

“收拾不肖子孙罢了。裴文宣,你犯上作乱,意图谋逆,今日我大义灭亲,将你就地正法送入宫中,看看陛下如何评判!今日谁都不许动!”

裴礼贤抬手一划,面露冷色:“否则视为同党,以谋逆罪论。”

在场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极为难看,裴文宣却是笑着在堂中找了个位置,从容坐下,童业给他沏茶,他朝着裴玄清微微一笑:“祖父,二叔在祠堂前动刀,文宣可否替祖父解忧?”

裴玄清得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裴礼贤冷笑出声:“秋后蚂蚱,装什么镇定。来人,将他拿下!”

裴文宣笑而不语,从容端茶,院中侍卫朝着裴文宣挥刀冲来,也就是那一刻,箭从四面八方如雨而落,瞬间祠堂中的冲在前方的侍卫直接射杀!

离裴礼贤最近的侍卫血直接溅到裴礼贤脸上,逼得裴礼贤闭上眼睛。

随后就听大门外喊杀之声响起,众人都在祠堂前,苍白着脸色,不敢说话。

独有裴文宣,悠然坐在原位上,闻香品茶,末了,抬起头看向裴礼贤:“二叔坐着等吧,等一会儿上了黄泉,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说着,裴文宣茶碗碗盖一抬,轻笑,“别累着。”

裴礼贤苍白着脸,没有说话,等了许久,院外终于安静下来。

赵重九提步入内,跪在裴文宣身前:“大人,罪臣均已伏诛,一共一百四十二人,请大人清点。”

裴文宣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童业,童业端着早已被好的酒送到裴礼贤面前,恭敬道:“二爷,请。”

裴礼贤看着面前的毒酒,裴文宣微微一笑:“二叔,这杯酒是文宣的心意,不喝就灌了,还是自己喝,体面一些。”

裴礼贤手微微颤抖,还未说话,人群中就传来几声惊叫,过往一直跟着他的几个裴氏子弟都被拖了出来,手起刀落间,血就溅了一地。

裴礼贤面色发白,裴文宣站起身,将酒端起来:“二叔,”他声音很轻,“我父亲那杯酒,他喝了,您这杯,您也该喝了。”

听到这话,裴礼贤抬眼看他,好久后,他才颤抖出声:“狼崽子……”

“再不喝,”裴文宣声音很轻,“就不是您一个人喝了。”

听到这话,裴礼贤终于妥协,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转头就往堂外冲了出去。

裴文宣喊了一声:“慢着。”

裴礼贤顿住脚步,裴文宣抬手:“家主令。”

裴礼贤不动,他感觉疼,肺腑都在疼。

裴文宣亲自上前,从他腰间取下了家主令,刚刚拿到,这人就一口血喷出来,直直倒了下去。

血溅到裴文宣身上,他拿出手帕,擦拭过白净脸上的血滴,转过头去,直接吩咐:“调裴氏所有家兵集结,裴晓令护城军南城等候。”

裴家乱成一团时,苏府院内,到呈现出一种额外的安宁。

苏容卿步入苏闵之卧室之中,苏闵之正在练字,苏容卿进屋来,端端正正跪下:“父亲。”

“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苏闵之没有抬头,笔尖在纸上缓缓画出一横。

苏容卿声音很轻:“知道。”

“你的事儿,你大哥同我说了,你以往一贯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我想不明白,”苏闵之抬眼,看向苏容卿,“你怎会还不如你大哥懂事?”

苏容卿不动,苏闵之见他神色并无悔改,他皱起眉头:“太子是中宫嫡长子,论长论嫡,都为正统。品学气度,都无可挑剔。柔妃什么出身?肃王什么品性?你这是在做什么?”

“之前你朝堂上与裴文宣争执,我已觉有异,但我当你是……”苏闵之抿了抿唇,将笔一甩,只道,“年少冲动。你对平乐殿下的心思我知道,可人已经嫁了,你如今这是做什么?”

“父亲?”苏容卿愣愣抬头,他从不知,自己的心思竟是家里人都知道的。

苏闵之似是觉得愧疚,放轻了声音:“你在学院三年,年年考校,平乐殿下只要在场,你都要特意表现。每次入宫,只要平乐殿下在,都要特意打扮,容卿,我是你父亲,知子莫若父,你与殿下不合适,我也想你不会出格,未曾点醒。可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如今,已经看不明白你了。”

“是我,愧对父亲教会。”

苏容卿深吸一口气:“只是儿子以为,李川,的确不适合当皇帝。”

“那肃王就适合吗?!”苏闵之见苏容卿不肯妥协,不由得带了怒意,“哪里有完全适合的君主,君主,是镇国之器,不在于强,只在于稳。”

“可他不稳。”

苏容卿神色平静:“父亲,其实平乐殿下所作所为,皆为太子指使,就连柔妃提出税改,其实也是太子为柔妃设套,父亲说的,儿子以为甚是。君主在稳,臣子在才,肃王虽然品性不好,出身不正,但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太子呢?”

苏容卿抬眼看向苏闵之:“如今太子,还未登基,已将朝堂搅了翻天覆地。若他登基,父亲何以可制?”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

苏闵之低喝出声,正说话,苏容华便从院外走来,他听里面争执,便悄悄绕到了后窗,躲在后窗看苏容卿和苏闵之说话。

他虽然告了苏容卿,但也担心苏容卿被苏闵之打死,苏闵之对苏容卿之严厉,他从小知道,而这份严厉,还有几分因为他这个老大不成器害怕小儿子重蹈覆辙的恐惧在里面,所以苏容华对苏容卿,总是多了那么几分愧疚。

他在窗户偷偷听着他们的话,就等着苏闵之出手去拦。

苏闵之骂完苏容卿,他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去端旁边的茶水,还未碰到茶杯,就听苏容卿出声:“我想助李诚登基。”

“你说什么?!”

苏闵之骤然回头,衣衫打翻了茶杯。

苏容卿站起身来,去给苏闵之倒茶,他一面倒茶,一面道:“问问父亲的意见。”

“我绝不同意,”苏闵之气得懒得再说,指了门道,“你自己去领罚,这种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那,”苏容卿端着茶,跪到苏闵之面前,将茶举过头顶,“儿子不想了,还请父亲息怒。”

苏闵之看着苏容卿的模样,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放软了态度,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缓慢道:“你想明白就好,容卿,不管如何,太子殿下是君,我们是臣,只要太子殿下没有做出什么违背天德之事……”

苏闵之说着,舌头便有些僵硬了,他感觉周边渐渐暗下去。

“容卿?”

苏闵之有些慌起来,苏容卿赶忙起身扶住他:“父亲。”

“我……我怎么看不到了?”

苏闵之慌乱起来:“快,叫大夫。”

他说着,也慢慢开始听不到周边,苏容卿扶着苏闵之,提了声:“父亲?”

苏容华躲在窗外,这时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屏住呼吸,退到假山后的林木之间。

苏容卿将苏闵之扶到床上,等苏闵之倒在床上时,他已经彻底不能说话了,

“父亲,”苏容卿抬手将他被子掖好,声音温和,“您休息一会儿,等我办好事,我就回来。”

说完之后,苏容卿脸色瞬间冷下来,他抬手从苏闵之身上取了家主令,起身走了出去,他刚出门,就看院内已经长廊上都布满了他的人。

“守住内院,不让任何人靠近。父亲病重,我代任苏氏家主,”苏容卿将家主令挂在腰间,“找到大公子禁足,其他无关族人立刻安排分批出华京,吩咐苏氏家兵集结,护城军暂留南门。赶赴天守关,通知苏平,华京有变,带八千精兵过来。”

苏容卿说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等周边脚步声渐远,苏容华寻了个机会,便急急冲了出去,一路顺着墙沿往无人处去,到了苏府后院的狗洞。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弯下腰,顶着一头狗毛钻了出去。

苏裴两家关起来闹的动静,在整个华京像是两滴水珠落入海里,并没有泛起什么波澜。但是敏锐的人还是察觉到了异常,等到下午时,出城的人数突然增多,而这时候,宫里的人也带着圣旨到了太子府中。

李川早已梳洗完毕,跪坐在榻前,看着横在面前的长剑,一言不发。

福来领着人进了太子府,在门口恭敬出声:“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李川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福来,他目光很冷,福来神色不变,许久后,李川拿起长剑,抱剑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走吧。”

李川上了马车,这时赵重九也回到公主府,领着李蓉上了马车。

李蓉坐在车里,看着周遭,明显察觉街上气氛有些异常,往城门去的人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