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陆凉风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为什么说今晚查的地方比较特殊?”
“哦,它是一家综合性会所……”
“它涉嫌藏毒、性交易、杀人越货、还是枪支贩卖黑社会性质?”
老田:“……”
——小姐,身为花样年华的少女,请不要用如此消极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好么?
程峰咳了一声,低声解释:“那个、请理解一下,她是职业病……”比较严重的那种……
老田囧了一下,这才笑呵呵地说道:“不是,没那些事,那家会所很正常。”
“……”
“恩,就是年关将近循例检查而已……”
“……”
陆凉风忽然问:“你在怕它?”
老田:“……”
程峰这下也好奇了:“我们今晚到底查哪家会所?”
老田感慨,说了两个字:“‘风亭’。”
程峰点头:“哦……”明白了。
老田凝重地望着窗外,程峰也正色了起来。只有陆凉风仍然无动于衷,连眼神都没有变过,好像这件事和她全然没有关系。
风亭是个什么地方呢?外行人一听这名字,大多都会不禁展开丰富的联想力,什么江风渺渺、古道老亭,一定是好一个风雅之所吧!
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的。它不仅不风雅,还很慑人。
这么说吧,通常人提起这两个字,通常是和一连串巨额可观的盈利数字联系在一起的。程峰一介刑侦系出身的警力青年,对财务数字自然不会太敏感,因此当老田说了下风亭的经营规模时,程峰同志表现出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喊了一声:“好有钱!真的好有钱啊——!”
“呵呵,”程同学这种乡下小哥式的反应顿时逗乐了老田:“是吧。告诉你,这还不止,最狠的是去年,风亭一个季度的净利润撑起了整个SEC集团的50%净收益。”
程峰这下想起来了,“久闻风亭和SEC的关系不简单,绝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单纯关系。”
老田略带深意地朝他笑了一眼,“这些年,你们刑警方面对它也很感兴趣吧?”
程峰笑了。双方都颇有深意地对视一眼,有些话不必开口明说,就已了然于心。
坊间传闻,自三年前SEC从崩溃边缘被其年轻执行人唐涉深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救回后,这三年来SEC以更为艳嚣、决绝的姿态在世人的眼皮下扩张,隐在唐涉深背后的一个重要存在,就是风亭,以及为唐涉深掌控风亭的一个年轻人。
传闻中SEC见不得人的钱、搬不得台面的事,只要经过这个年轻人的手,通过风亭这条渠道,就能变成干干净净的收益、温温和和的新闻。
老田目光深邃,“唐涉深一手挑起来的这个人,也不知道对他以及SEC而言,将来是福是祸呐。”
程峰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太干净了。”
“嗯?”
“是的,他太干净了,”老田眯起眼睛,声音幽幽,“一个掌控‘风亭’这种绝对复杂地方的人,本身还能做到给人干干净净的印象。这种人,不好惹。”
说起会所这种场合的执行人,不外乎是这种形象:名车、豪宅、占占娱乐圈头条、搞搞模特女明星、私生活混乱、没完没了地召开记者会……社会败类啊。
只有掌控风亭的这位,是一个例外。有些事,警匪双方都心知肚明,灰色产业链想要做成如此恢弘的规模,没点手段是不行的,而这个年轻人,就是有这个本事,把一切手段都做到隐秘,台面上一片干净。
局中人其实都是明白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不为人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致,做到了解真相的人都无法开口,做到即使清楚内情也只能沉默,比方说,做一个死人。
思此及,老田不禁感叹,“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自从四个月前唐涉深忽然宣布无理由休息,从SEC最高执行人的位子上退下来,接手唐涉深之位、坐上SEC代理执行人的,就是一直掌控‘风亭’的这一位。”
程峰同志唏嘘不已:“这种风云人物啊,就算今晚站在我眼前,我也未必能把他认出来,哈哈。”
老田一笑:“这倒不会,‘风亭’的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个重要的特征,”说完,伸出左手,指了指左手无名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黑色的‘风’字纹身。”
想了想,老田转身笑:“……哦,对了,就是陆凉风的那个‘风’嘛。”
说完两人都顺道一起看了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凉风,话语间递上一根橄榄枝,想让边上这位小同志也一起参与参与八卦的友好谈话气氛。
劳动人民最擅长哪种交际方式?八卦嘛。同事邻里间不管有啥深仇大恨,只要偷偷聊上一顿“你知道嘛?已婚的某某和某某偷偷搞上了!”,八卦双方立刻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迅速建立起统一战线的阶级感情。
可是碰到陆凉风这个愣头青,却只见:“……”
陆凉风盯着车窗外,一如既往地沉默,完全没有接下橄榄枝的意思,甚至连一句缓和气氛的“呵呵”都没有,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窗外。
老田:“……”
程峰:“……”
老田自我解嘲:“呵呵呵呵,你们刑警不大喜欢扯淡哈?”
程峰汗颜地打圆场:“真的不好意思,她平时话不多,一直就是这样的。”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一路囧囧有神地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前程峰感叹了一句:“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见到‘风亭’的那位执行人呢?”
一看就是少年仔,老田摆摆手:“我们是警察查访,你以为我们是客人来玩啊?还是不要遇到得好。”
“为什么啊?”
老田略一沉吟,原本不打算说的,又怕不说等下添乱,只得压低声音告诉他:“我们得到过消息,风亭的这个年轻人不是省油的灯。他是为数不多从‘堂口’活着出来的……你干的是刑警,你应该也知道‘堂口’是什么地方吧?”
闻言,程峰脸色微变。
坊间有句话:宁做朝廷苦逼的劳改犯,不做江湖堂口的一缕魂。
程峰面色煞白。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明白,他太明白。虽没亲眼见过,传闻已足够将他震慑。
老田隐秘一笑:“他能忍着,忍到活着走出‘堂口’,你想,这会是什么样的人?”
忍得了旁人无法忍受的虐,狠得了十年不晚的杀心。能忍能狠,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年关将近,警察循例查访是常事。碰上国家专政机关,寻常的酒吧和夜店哪个不是点头哈腰、递烟叫爷?唯独风亭是一个例外,有SEC唐涉深这样的背景,就足够有资本做到一个“傲”字。
负责风亭会所日常事务的韩慎陪同老田一行,微笑着介绍了一下这一年来的营业内容,对老田等人提出的问题也一一细致解答。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以良好的姿态配合老田一行做做安全等方面的突击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