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声,黄怡婷和那名民警立刻站起身来向那个方向望去。响动声是从那个锁着侏儒的屋子里发出来的。

“怎么了?”民警警觉地询问道。

“哦,那里关着我们昨天从鬼娃岭的墓地里抓回来的周宇!”黄怡婷淡淡地说道。

“周宇?”民警诧异地问道。

“哦,就是那个侏儒!”

“哦哦,他啊!”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提到鬼娃岭里的侏儒,却都知道。民警顿了顿说道,“他又被抓进来了?”

“又?”黄怡婷不解地问道,“之前他被抓过?”

“嗯!”那名民警点了点头说道,“前段时间有人说自己家的祖坟被人挖过,里面的尸骨都被刨了出来,散了一地。那鬼娃岭极少有人进去,只有那个侏儒一直住在里面,所以当时就把他抓回来了!”

“其实他被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墓地被挖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毫无疑问。但是有什么办法啊?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只能是抓了关上一两天再放出去,放出去之后他便又回到鬼娃岭!”那名民警无奈地说道,“当初愤怒的村民一度将他住的那间茅草屋烧掉了,差点烧死他。可是这家伙就是命大,自己把茅草屋又盖了起来,还一直活着!”

“你们上次关他是什么时候?”黄怡婷追问道。

“一周之前吧!”民警回忆道。

“上次关了多久?”黄怡婷继续追问着。

“平时都是一两天,好像上次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民警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黄怡婷立刻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拨打吴华忠的电话,但是那手机却迟迟没有信号,再拨打别人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无奈之下,黄怡婷只能给他们群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走到那名民警的面前说道:“帮我一个忙!”

9

正如羊倌所说,这鬼娃岭的悬崖下面有一口深潭。深潭周围的荒草一人多深,荒草间的小路满是泥泞。卞虎从悬崖上下来之后下意识地掏出枪,小心翼翼地在这荒草间搜索着。手电的光并不能照射太远,不过他还是在这荒草间发现了一些零星的骸骨。大多数骸骨已经被水浸泡得支离破碎,看不出完整的模样。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卞虎还是敢肯定这些骸骨应该是婴儿的骨骼。

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从卞虎身边响起,卞虎猛然一惊,只觉得那声音是从自己身后的方向传来的。他顾不上想太多,一面将子弹上膛,一面向身后狂奔。当他来到声源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前面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深潭,那声音正是从深潭中发出的。卞虎皱着眉头在深潭边绕了一圈之后,纵身跳下了深潭,虽然此时正是盛夏时节,但这深潭中的水却冰冷刺骨。他的手电是防水的,因此在黑乎乎的深潭中依稀能分辨出方向。

他告诉自己,不弄清楚鬼娃岭的成因,绝不会离开这里。这深潭有十多米深,在接近深潭底部的时候,卞虎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水流,他用手电向那个方向照去,只见平静的潭底竟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地下河的入口,汩汩的水流正在从那里涌出。原来这潭水是活水,而那声音在他跳入水中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的物事从卞虎的眼前闪过,卞虎一惊,憋着的一口气立刻泄了出来。他连忙摆着双腿向上游,到了水面上,卞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潭底。这一次他瞪大眼睛一定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物事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它笔直地向卞虎手电光的方向游来。当它接近卞虎的时候,忽然转身发出一阵“哇……哇……”如同婴儿般的哭泣声,卞虎也趁此机会将它看得真切。那东西足有半米长,有点像蜥蜴,不过比蜥蜴的身体更肥一些,脑袋扁平,大张着嘴,鳞片光滑,身下有四肢。卞虎一眼便认出了它。当年卞虎刚到部队上的时候,曾经在新疆一带服役,那时候就听说过它,它叫大鲵,也叫娃娃鱼,因为它的叫声有点像婴儿哭泣声,是国家二级保护物种。只是没有听说这里竟然也有大鲵。

卞虎终于弄清楚鬼娃岭中婴儿啼哭声的成因了,他双脚向地上一撑,从水底钻了出来。这水中太过寒冷,体力消耗太大,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缓慢地游到岸边,发现岸边竟然躺着一具白色的成年人骸骨,周围还有一些破损的衣服碎片,从那些碎片上不难看出,这个人穿的是一身警服。他恐怕就是当年坠入这深潭之中的陈宇。卞虎上了岸,此时更觉得阴冷无比。他浑身发颤地将陈宇的骸骨收拾在一起,默默地敬礼之后,才对上面高喊道:“下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上面的人已经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听到卞虎的喊声都非常高兴。卞虎在下面待了一会儿,等体力渐渐恢复之后,又从下来的地方慢慢地向上攀岩。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攀岩的道理与其差不多,向上攀岩,再加上有之前下来的时候试探好的路,相对容易得多。但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因此卞虎上来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当卞虎终于攀岩上来之后,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坐在一旁,将下面的情况大致向吴华忠等人汇报了一下。虽然这一次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鬼娃和罪兽,但是毕竟解开了村民们心中关于鬼娃岭的种种猜测。

卞虎休息片刻,一行人沿着原路向临时住所行进。一路上卞虎都在惊讶,那一直让村民们备感疑惑的鬼娃岭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刚走出几里路,几乎是同时,几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黄怡婷的短信。

“那些罪兽有可能是侏儒豢养的,收到信息立刻到侏儒居住的茅草屋来找我!”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向前狂奔而去……

刚奔出几步,只听一声枪响,那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10

事发前夜,沈玄和黄怡婷两个人走在村口的路上,黄怡婷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沈玄看着黄怡婷皱着眉头的样子问道。

“如果说是罪兽作案的话,为什么这两个案子的时间跨度这么大?”黄怡婷的问题提醒了沈玄,他一直觉得有什么遗漏的问题,原来就是这个,“一个发生在‘文革’时期,一个发生在前几天!”

“显然这些罪兽袭击人类是因为饥饿,这一点从它们将尸体吃成那副模样不难看出!这么久一直没有发生类似的袭击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不饿!”沈玄思索着说道。

“不饿?”黄怡婷不明白沈玄的意思。

“有种假设,现在只能说是假设!”沈玄特意强调道,“我在想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人豢养着它们,而不知什么原因,那个豢养罪兽的人忘记喂它们了,才发生了这两起命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件事就合理了!”黄怡婷想着沈玄的话说道。

当黄怡婷听到民警所说的上一次将侏儒关了四五天,而那段时间正是案发的时间,她立刻有种感觉,恐怕豢养那些罪兽的人只有那个侏儒,而知道那些罪兽藏身之所的也只有那个侏儒。这也是她请民警帮忙的原因。

她先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侏儒的住所,然后电话告知民警将侏儒放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侏儒刚被放出来,便立刻向住所狂奔。他回到住所之后,在屋子内四处找寻着什么,忽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墙上挂着的一截已经风干了的肠子。他将那根肠子挂在腰间,之后匆忙地奔了出去。黄怡婷手中紧紧握着枪跟在侏儒的身后,焦急的侏儒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尾随者。

那侏儒沿着小路径直向鬼娃岭深处走去。这蒿草虽然深,但是侏儒的身材矮小,因此他行进的速度极快,黄怡婷艰难地跟在侏儒的身后。忽然侏儒在前面的一个岔路口一拐消失不见了。黄怡婷有些惊慌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正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瓮声瓮气的叫声,那发声含糊不清:“周……周……”

黄怡婷立刻向有声音的方向小跑着追了上去。当她跑了几步之后,远远看到侏儒那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一块石头上,昏暗的月光下,侏儒显得形单影只,他口中一直不停地含糊喊着:“周……周……”

黄怡婷矮着身子躲在草丛中注视着他,她知道此时侏儒一定是在呼唤那些罪兽。果不其然,片刻工夫,两个和侏儒身形差不多的婴儿模样的东西行动敏捷地从两旁茂密的树林中钻出来,快速向侏儒的方向而去。

那两只罪兽显然和侏儒非常熟悉,它们俩亲昵地围在侏儒身边,像是一群孩子在玩耍一般。也许在这个孤独的侏儒心里,那两只罪兽便是他的兄弟。侏儒拿出那半截风干的肠子,一点点地掰下来丢给两只罪兽。那两只罪兽欢腾地接住肠子,一口就咽了下去。当那一截肠子都被吃光之后,那两只罪兽显然还不满意,它们渴望地看着侏儒。虽然侏儒和之前一样跳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依旧那般开心,但是两只罪兽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欢腾地围着侏儒乱跳了。

两只罪兽向后退了退,身体微弓,一个箭步将那侏儒扑倒在地。侏儒毫无防备,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自己豢养多年的“兄弟”怎么会忽然攻击自己。那侏儒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息。黄怡婷这时从草丛中站起身来,用枪瞄准一只罪兽的脑袋按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这一枪打在了那只罪兽的肩膀上。两只罪兽机敏地扭过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放弃了对侏儒的攻击,转而向黄怡婷跑来。或许在它们眼中,这是一顿更胜侏儒的美味大餐。黄怡婷瞄准其中一只又是一枪,但是这罪兽极其聪明,而且行动非常迅速,竟然躲开了。

它们像是饥饿的猛兽一般向黄怡婷的方向狂奔而来,黄怡婷沉着冷静地又是一枪,这一枪再次被罪兽躲开了。只见那罪兽越来越近,黄怡婷手心满是汗水,她咬着嘴唇又是一枪,这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之前受伤的那只罪兽的胸口,那只罪兽应声倒地。而另外一只则更加机敏,它忽然钻进了附近的草丛中,黄怡婷只听身边的草丛唰唰作响,草也晃动,却看不到人影。她向草丛的方向一连开了几枪,直到扳机再也按不下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子弹已经打光了。

黄怡婷心知不妙,连忙向后退,那罪兽非常聪明,它跟在黄怡婷身后步步紧逼。黄怡婷在这荒草蔓生的小路上行走,虽然用尽全力,但还是比不上这罪兽的速度。就在她慌不择路的时候,脚上被蒿草一绊跌倒在地。瞬间那只罪兽从她身后的草丛中蹿了出来,这时黄怡婷才看清这只罪兽竟然长着和人差不多的一张脸,嘴里有两排细密锋利的牙齿,而它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硬皮,前肢长着锋利的爪子。它站在黄怡婷面前抬起头,鼻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嗅着空气中黄怡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第几声枪响了?”宋一一面奔跑一面问道。

“第七声!”卞虎一直在数着这枪声。

“糟了,没子弹了!”宋一说着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沈玄听到之后拼命地向前奔去,竟然超过了他们两个。

那罪兽弯下身子,黄怡婷刚刚看到了那一幕,她知道这是它准备进攻了。黄怡婷在身边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一块石头或者其他坚硬的东西抵挡一下,可是让她绝望的是,身边除了蒿草还是蒿草。

那罪兽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黄怡婷的方向猛扑过去。就在它即将扑到黄怡婷身边的时候,沈玄从黄怡婷的身旁跳出来扑到她身上。因为距离的缘故,那罪兽没来得及开口,但是爪子却深深插入了沈玄的肩膀里。沈玄只觉得一阵剧痛,身体竟然开始麻木了。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卞虎和宋一两个人一人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只罪兽的脑袋上。

11

沈玄的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黄怡婷问沈玄为什么要那么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沈玄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那天晚上最后一个问题会问一些别的呢!”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沉默着不再说话。其实正如卞虎后来和宋一所说的那样,那小子当时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还不会开枪。估计那时候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无论如何案子终于破了,这对于渭水县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前在公安局门口静坐的群众敲锣打鼓地送来了几面锦旗。可是真的该接这些锦旗的人已经坐上车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重案组成员坐在回程火车的包厢中沉默不语,这个案件虽然已经告破,但是他们心中的一些疑惑尚未解决。后来吴华忠说他在破案之后曾经查过一些关于侏儒的档案,侏儒的父亲是当时红卫兵的头,陈升就是被他诬陷成“反动学术权威”的。在侏儒父亲的档案中,吴华忠还查到他原本有一对双胞胎,只是另外一个孩子在侏儒四岁的时候夭折了。

于是沈玄就有了以下假设:

当年侏儒被家人遗弃之后,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些罪兽,因为它们的长相、身材与人类似,尤其与侏儒死了的哥哥极为相似,所以他将罪兽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而陈升最初发现的确实是受害人和侏儒两个人,但是杀死受害人周启明的是那些罪兽。而当陈升将这件事告诉民警之后,侏儒的父亲便用自己的手段将事情掩盖了下来,并对陈升实施报复,将其诬陷为“反动学术权威”,想让其永远闭嘴。

而陈升平反之后对这个案子仍然耿耿于怀,于是他暗中观察侏儒,发现了侏儒和几个罪兽食尸的事实,于是开始不停地举报。但是因为侏儒吃的都是尸体,所以当地民警对于这样一个人也不好做任何处理。虽然陈升觉得食尸的还有别人,但是因为拿不到确凿证据,因此警方无法立案调查。陈升因为这件事越发抑郁,陈宇为了让父亲彻底从案子中摆脱出来,夜探鬼娃岭,最后坠崖而死。

因为年代太久,很多证据都不存在了,相关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因此只能做出这样的假设。

可是虽然做了这样的假设,但始终有一个问题让沈玄想不明白,那就是那些长相和人相似的罪兽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真如当地村民猜测的那样,那是一群吃了死孩子之后的猴子变的吗?

第5章 第五案 魔术师

引子

海盗船带着人们的惊呼,呼啸着从一头摆向另一头,强烈的下坠感刺激着肾上腺素激增,将恐惧推向顶峰,同时造成脑内轻微窒息,压抑在胸腔内的气流冲破气管,惊呼声为这夜晚热闹的游园会平添了一丝激情。

唐悦顺着惊叫声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时海盗船刚刚到达一头的顶端。她觉得有些无趣,这些游戏在她看来都过于原始、野蛮,她喜欢更优雅一些的东西。她站在游园会的中央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一块彩灯闪烁的牌子上——魔术。

舞台很小,黑色幕布前面魔术师的身上打着白色的光。他不但手法精妙,而且人长得也帅气,从观众手中接过一个尚有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然后又从一个男观众手中借来一个Zippo火机。

他一手拿着矿泉水瓶,一手拿着火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然后双手轻轻撞击着。观众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魔术师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某个细节。魔术是一场魔术师和观众的博弈,魔术师拼命掩盖着自己的手法为观众制造幻觉,而观众则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发掘那幻觉背后的真相,但这场博弈的胜利者往往是魔术师。

火机不停地撞击着矿泉水瓶,忽然那矿泉水瓶像是出现了裂缝一样,火机竟然被魔术师硬生生地推进了瓶子中,而矿泉水瓶却滴水未漏。这一切宛若梦境一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片刻之后,掌声雷动,人们都在赞赏魔术师这惊人高超的技艺。

最后一个魔术也是本场演出的压轴节目——幻觉。魔术师需要一位观众配合,很多热情的女观众纷纷举手,魔术师缓步走到唐悦身边伸出了手。唐悦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跟着魔术师走到了舞台上。

幻觉,魔术师轻轻地在唐悦身上拍了两下,唐悦觉得眼前的灯光越来越炫目,渐渐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宛若进入了梦境一般。片刻之后,掌声再次响起。而唐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美梦。

或许是噩梦。

唐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此时是深夜3点钟,她忽然注意到手机上的日期,她记得那晚出去的时候应该是17日,怎么手机显示24日呢?难道一觉睡了七天?这绝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父母一定会叫醒她的!

她自嘲地笑笑,觉得有些饿,这个时候吃饭很容易长胖,她暗暗对自己说。但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一面挠着披肩长发,一面向厨房走去。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在屋里缭绕着,唐悦皱着眉警觉地向厨房走去,斑斑的血痕从父母的卧室一直延伸到卫生间。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唐悦的心在乱跳。她一步一步地向卫生间移动,一股强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唐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卫生间内到处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腐烂的尸块凌乱地堆得到处都是。唐悦完全惊呆了,她想喊叫,胃内一阵阵痉挛。忽然她觉得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喉咙中的东西终于被咳了出来,她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一截指甲。她茫然地抬起头,从镜子中看见了自己,她不禁愣住了。

唐悦脸上、身上,甚至手上都是血迹。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她连忙向客厅奔去,在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遗照。

1

宋一推开门,砰的一声,满脸阴沉地将手包丢在桌子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些凉水,一仰脖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卞虎和黄怡婷莫名其妙地盯着宋一,之后又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谁惹怒了他。黄怡婷冲着卞虎使了个眼色,卞虎为难地皱了皱眉,然后也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站在宋一旁边说道:“宋队?这是和谁发这么大火?”

“变态!”宋一拿着杯子恶狠狠地说道。

“啊?”卞虎咧着嘴,以为宋一是在骂自己。

“哦!不是说你!”宋一摆了摆手,抱歉地说道,“我是说这个案子!”

“啊?什么案子?”卞虎好奇地问道。前几天宋一之前刑警队的同事忽然找到宋一,请他帮忙。宋一的前同事是玉林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前不久玉林县发生了一桩棘手的案子。

这个案子是因一个恶狗伤人事件而起的。城市里的居民大多都有吃过晚饭到附近公园遛弯的习惯,红红家也不例外。这天傍晚,吃过晚饭后,红红的母亲领着只有四岁的红红到附近的民心公园散步。

盛夏天气闷热,因此傍晚散步的人很多。公园的广场上一群人在跳着广场舞,红红的母亲禁不住几个女伴的撺掇,被拉到中间一起跳舞。正在她们跳得热烈的时候,广场中间的音响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音响中发出来:“喂喂,公园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刚刚被恶犬袭击了,现在伤势严重,已经送往医院,请她的家长听到后立刻去县人民医院!”

红红母亲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她急忙向一旁的长椅望去,长椅上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发疯了一般在人群中叫了几声红红的名字,无人回应,这才急匆匆地赶往县医院。

红红的母亲赶往医院的时候,红红因为颈部受伤失血严重,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万幸的是三个小时之后红红终于脱离了危险,不过以后脖子上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红红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落地,接下来就开始寻找伤人的恶犬。

本以为寻找伤人的恶犬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想到却让民警们犯了难。因为当人们听到红红哭喊的时候天色已晚,人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黑影,而根本没看清恶犬的模样。民警在附近走访了很多住户,始终没有发现伤人恶犬。万般无奈之下,宋一的前同事听说宋一现在在一个特别的重案组,这个重案组处理过一些与兽类有关的案件,这才风尘仆仆地来找宋一帮忙。

宋一听完同事的叙述,看完现场照片后,很确定地告诉那位同事,这肯定是一起恶犬伤人事件,而且不在他处理的范围之内。不过宋一还是提醒那位同事道:“从伤者伤口的位置来看,那只恶犬有人为训练的痕迹,否则不会直接袭击人的喉颈部。从现场留下的犬毛来看,应该是牧羊犬之类的大型犬类。”最后宋一告诉他,人工豢养的家犬活动范围不大,应该就在公园周边的小区内。

得到宋一的帮助之后,民警们加大了在周边小区内的排查力度。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关于那条犬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据当地小区居民反映,在翠微小区有这样一条德国牧羊犬,极其凶猛,从前一直养在楼下的笼子里,不过最近两个月一直没有见到。而且邻居还反映了另外一个重要情况,据说很多天都没有看见那个房子里的男主人了,最近两个月总是有一些陌生的男人进出。

民警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他们按照小区居民所提供的地址来到了翠微小区五号楼的308室门口。他们进入楼道的时候,发现一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在308室门口徘徊,见到民警立刻躲进了一旁的电梯里。同时民警还发现这308室的防盗门虚掩着。

他们试探着推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人对视了一下,在客厅打量了一番,客厅内拉着纱帘,屋内杂乱无章,茶几和沙发上到处是方便面和面包袋子,狗毛遍地都是。正在他们诧异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低吟声。几个人一怔,一个民警试探地说道:“有人在家吗?”

“进来,进来吧。”女人一面喘息着一面筋疲力竭地说道。

几个民警顺着声音向过道旁边的卧室走去,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眼前的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惊讶。只见那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的被子上,一条狗趴在女人的身边。

女人双眼微闭,双颊绯红,一脸陶醉地喘息着。直到她睁开眼睛,发现站在门口的民警,才释然地笑了笑说道:“你们终于来了!”

后来民警在女人家的洗手间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和支离破碎的骨骼,在冰箱中找到三个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男人的头颅。

其实关于人狗恋,以往是一个极其隐秘的话题,却也是一个事实存在、不可回避的社会问题。这个问题直到2012年发生在浙江绍兴的一起人狗乱伦事件,才开始慢慢为大多数人所知。

而玉林警方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发现了更加令人咂舌的事实,当事人王某曾经是当地国土局的职员,其丈夫张某经营着一家小公司,常年出差在外。王某从小便喜欢狗,在其央求下,张某为其从国外买了一条德国牧羊犬。

王某与这条牧羊犬的感情极好,在张某不在家的时候,几乎与那只狗同吃同住,像情人一样。这激怒了张某,而就在张某准备勒死那只狗的时候,那只狗忽然向其扑来,将其活生生咬死,并且吃了起来。王某见到爱犬吃得这般美味,便将尸体的肉剥离下来藏在冰箱里。

但是很快王某便发现那些人肉根本不够它吃的,于是她灵机一动,将自己的艳照发到网上,以此为诱饵勾引一些陌生男人上门,然后将其杀死,供它食尸。这一点民警从当时徘徊在308室门口的男青年口中得到了证实,他们都来自一个叫饕餮的网站。

“这真是一个让人发狂的世界!”听完宋一的简述之后,黄怡婷感慨地说道。

“变态,实在是太变态了!”卞虎怒骂道。

正在这时,吴华忠拿着一叠档案从办公室内走出来说道:“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变态的案件等着大家呢!”

“更加变态?”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嗯!”吴华忠点了点头,将资料递给就近的黄怡婷。黄怡婷将资料分发给卞虎和宋一,见沈玄的办公桌空着,她顿了顿,也在他办公桌上放了一份。

“一个叫柳震凡的女孩子忽然闯进小区中杀死了一对中年夫妇,并且将尸体肢解蚕食。警方发现她的时候,她自称名叫唐悦,是那对中年夫妇的女儿。而据警方的资料显示,唐悦已经于半年前死于车祸!”吴华忠顿了顿说道。

“借尸还魂?”卞虎看着档案不禁脱口而出。

“柳震凡对此前的事情毫无印象,对杀害那对中年夫妇的事情也印象模糊!”吴华忠接着说道。

“这应该是一宗普通的凶杀案吧?为什么要我们去?”黄怡婷察觉到虽然这个案子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重案组是处理与兽类相关的案件的。

“在警方的另外一份资料上发现了这个!”说着吴华忠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黄怡婷。黄怡婷看到照片,身体不禁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张取自浴室的照片,血迹中竟然有一件黑色的物事,与之前发现的黑色物事一般无二。

“现在我宣布重案组正式介入‘7·7’食尸大案!”吴华忠高声说道。

“是!”几个人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

“沈玄呢?”吴华忠见沈玄的位置没人,好奇地问道。

“他没有和您请假吗?”黄怡婷疑惑地说道。

“哦,哦!”吴华忠拍了拍脑袋说道,“对了,他和我请假了,好像是他一个高中同学要在这里进行一场表演,他去叙旧了!”

“哦!”黄怡婷有些失望地说道。

“通知他立刻归队!”吴华忠说完走进了办公室。

2

“借尸还魂”这个颇为神秘的事件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很多人,其存在与否始终让人难下定论。而从古至今关于“借尸还魂”的传说和“事实”也极多,但是大多不太可信。最为真实的当属1949年台湾发生的“借尸还魂”案。事件主角朱秀华当年被海盗杀死,不久之后“借尸还魂”,对于之前的一些生活细节叙述得极为详尽,让人不得不信服。不管真伪,重案组此时却面对着一个“借尸还魂”者。

见到柳震凡的时候是在被警察严密监视的医院中,柳震凡穿着一件肥大的病号服,披散着头发,眼神呆滞,眼眶红肿,低低地压着头。警方闯进其家的时候,柳震凡正穿着一身满是血迹的睡衣躺在床上熟睡,警察唤醒她的时候,她一脸茫然,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直至警察带着她看了现场之后,柳震凡才极为震惊。她看着身上和脸上的血迹,呼天抢地地大喊一声昏了过去。

警方经过对现场勘查,发现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经过DNA验证,男性死者名叫唐世凯,今年四十六岁,是市环保局的员工;女性死者是唐世凯的妻子林梅,今年四十二岁。被发现时死者的尸体已经溃烂流出脓水,从溃烂程度上看,遇害有接近一周的时间。

在两具尸体上都发现了深深的齿痕,这些齿痕与柳震凡的齿痕可以作同一认定。死者的致命伤一个在胸口,一个在喉部。另外警方在厨房内发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这与死者的伤口极为吻合,可以认定为杀死死者的凶器。而且在这把菜刀上发现了大量柳震凡的指纹,可以初步确认犯罪嫌疑人就是柳震凡。

然而,本来简单的案件在柳震凡苏醒过来之后,却让民警十分头痛,那就是柳震凡声称自己是死者的女儿唐悦。民警当即调出了唐悦的档案,唐悦,女,二十岁,已于半年前死于一起交通肇事案。当时那起肇事案司机酒驾闯进步行街,后因紧张误将油门当成刹车,致使包括司机和唐悦在内的六人当场死亡。这起事件当时在市区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在死者过世半年之后,竟然有人声称她就是唐悦。

因为眼前的女孩对之前的事情毫无记忆,而且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唐悦。警方怀疑其精神有问题,这才将其送往医院。经过检验,这个女孩精神没有任何问题,逻辑清晰。无奈之下,警方只能先查出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一个女孩离家数日,家人应该会报案寻找。很快警方在失踪人口档案中找到了她的资料,这个女孩是本市人,真名柳震凡,二十岁,现在市内一所大学就读经济管理专业。她于两周前的一个晚上失踪,此后二十四小时家人便开始寻找,却一直没有发现线索。

警方立刻通知了柳震凡的家长,但是当她的家长赶到医院的时候,柳震凡竟然对来人毫无反应。直到万般无奈的家长将此前的全家合影以及录影带拿给她看,她才将信将疑地相信了事实。但很快警方发现,这个女孩一旦睡醒,所有关于案件的事情又忘记得一干二净——她的潜意识在有选择地遗忘。

面对这样一个女孩,重案组一时之间也犯了难。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女孩子忽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难道转世轮回这种事真的存在,而且恰恰被他们碰上了?

重案组经过慎重商讨之后,决定让黄怡婷尝试着接近这个女孩子,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信息,进而解开所有的谜团;沈玄和吴华忠两个人在以往发生过的中外案例中寻找相关或者类似的案件;卞虎和宋一走访柳震凡的同学及家人,了解其在学校和家里的状况,以及她在失踪前那段时间内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3

我们经常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当我们身处某事某地的时候,只是那么一瞬间,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或者一种熟悉的声音,都会让我们觉得似曾相识,感觉那些事情似乎之前发生过,或者是在梦里,或者是在前世。

而柳震凡此时的状况便是这样,当警方拿给她那些案发现场血淋淋的照片的时候,那些照片迅速在她脑海中产生连锁反应,她脑海中出现一个女孩蹲在地上贪恋地啃噬着尸体,随后那影像渐渐模糊了下去,接着那女孩手执菜刀出现在一对熟睡的中年夫妇的床前……这样的情形在无穷无尽地重复着。

黄怡婷与柳震凡最初的交流是相当困难的。当一个人每天尝试着重新认识一些人,而重新想起是她吃掉了“父母”的时候,她所承受的痛苦是难以形容的。因此柳震凡起初对黄怡婷十分抵触,这种抵触情绪的表现就是沉默不语。

黄怡婷很快变换了策略,她不再与柳震凡谈关于案件的事情,转而谈一些上学时候的事情。黄怡婷上大学的时候报考的是法医专业,这虽然令家人极为恼火,但是黄怡婷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当时她是学院的院花,自然爱慕和追求者不胜枚举,身边发生的种种奇葩搞笑的事情也颇多……很快黄怡婷便发现柳震凡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她对黄怡婷的警戒渐渐放松。

不过整整一天黄怡婷说得口干舌燥,将自己的糗事和琐事都挖掘了出来,而柳震凡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偶尔嘴角轻轻露出一丝微笑,不过那笑容还未绽放便立刻枯萎了。

在傍晚黄怡婷准备离开的时候,柳震凡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黄怡婷,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说道:“我真的不是唐悦吗?”

黄怡婷有些诧异地盯着柳震凡,柳震凡顿了顿说道:“如果我真的不是唐悦而是柳震凡的话,为什么我对自己之前的一切没有一点印象?”说到这里,柳震凡急躁地双手抓着头发,似乎要将头皮抓下来一般,“为什么?为什么?”

黄怡婷连忙抓住柳震凡的手,柳震凡狠狠地咬着嘴唇,齿间已经淌出淡淡的血迹。黄怡婷微笑着说道:“不要着急,告诉姐姐你都记得什么。”

柳震凡柳眉微颦,她皱着眉头竭力思索着,幽幽道:“白光,尖叫,呼啸而过的飞人,还有掌声,对,有掌声!”柳震凡肯定地说道,“鲜血,遗照,恐惧。就这些,只有这些!”

黄怡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其揽在怀里说道:“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姐姐,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柳震凡的头贴着黄怡婷的胸口低声说道。

“什么请求?”黄怡婷好奇地问道。

“能帮我一个忙吗?”柳震凡说着抬起头渴望地望着黄怡婷。黄怡婷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

沈玄与吴华忠在电脑前查找了一天,虽然找到很多关于短期记忆的资料和相关案件,但那都是曾经受过强烈刺激之后形成的。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孩子显然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至于“借尸还魂”的说法,中外都有一些传说,甚至还有相关的影像资料,但是吴华忠和沈玄经过仔细推敲后都一一否定。他们很难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借尸还魂”这种离奇的事情。不过发生在柳震凡身上的事情又如何解释呢?最关键的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黑色的物事,如果真的是沈玄一直在追查着的那只罪兽,那么柳震凡很有可能是唯一见过它的人。

这个案件的离奇程度远远超过他们以往破获的所有案件,即便如吴华忠和沈玄这样聪明的人也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柳震凡和唐悦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成了一个人,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案件毫无进展,两个人坐在会议室内沉默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焦急地等待着,希望其他人能带来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卞虎比宋一和黄怡婷都要早回来一些。他回到重案组便急匆匆地喝了一大杯冷水,一面抹着头顶上的汗水,一面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说道:“快憋死我了,给我一根烟!”

沈玄微微笑了笑,将一盒香烟丢给卞虎,卞虎接住烟,一面掏火机一面说道:“一天遇见的人就没有一个抽烟的,我又没带烟,连买包烟的时间都没有!”卞虎已经将烟点燃了,然后对吴华忠说道,“吴老,我这个应该申请个敬业奖吧?”

吴华忠淡淡一笑说道:“你那边有什么新发现?”

“嗯!”卞虎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地从手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说道,“我按照原计划走访柳震凡的学校,通过与她的同学和老师交流,发现这个女孩平时非常文静,性格比较内向,甚至在大学的四年内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她的活动范围很小,平时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宿舍—教室。平时除了上课之外,便会窝在宿舍内上网,是一个标准的宅女。而从老师的叙述中也印证了这一点,柳震凡平时学习非常用功,而且成绩也非常好,近期学校正在与美国的某校交往密切,将送一部分成绩优秀、表现突出的学生到美国深造,而柳震凡就在名单之内。”

“这么说她的这些变化就是集中在过去的一周之内啊!”沈玄思索着说道。

“嗯,看样子应该是这样的!”卞虎翻了一下记事本接着说道,“哦,对了,据她宿舍的同学反映,在她失踪前夕她总是做噩梦,梦见的大多是关于车祸和鲜血之类的内容,当时大家没有注意,因此也就不知道完整的内容。当时宿舍内的同学劝她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也就是当天晚上便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她,至于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也无人知晓!”

“这个结点十分关键,看来柳震凡所有的变化都是在一周之前她的那次失踪中发生的!”沈玄思忖道。

“对,我也是那样想!”卞虎有些无可奈何地搔了搔头说道,“只是不知道她究竟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先要弄清楚她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吴华忠一拍桌子说道,“卞虎,你现在到交警队去,从她离开学校的那个结点开始寻找她的足迹,我想如果幸运的话,一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卞虎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那包烟,对沈玄说道,“这个我带走了!”说完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

宋一则几乎是在卞虎刚刚离开就回到了队里,与卞虎打了一个照面。宋一之所以比卞虎还晚,是因为柳震凡的家属一直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们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内,曾经的乖乖女会变成一个杀人食尸狂魔。这样剧烈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放在任何父母的身上,都是极为难以接受的。因此宋一在整个走访过程中,一直不断地安慰着这对可怜的父母。

不过宋一还是有收获的,他从柳震凡的父母那里了解到柳震凡几次告诉父母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父母以为她可能是由于最近这段时间为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情绪有些紧张。不过,柳震凡的父母对宋一反映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大概在半年前,柳震凡经历过一次车祸,但是她却是那次车祸的幸存者。据说当时柳震凡本来在步行街排着队参加一个化妆品的试用活动,后来这个很少参加活动的女孩无聊地将手中的号码给了旁边一个没有拿到号码的女孩。

就在她刚刚离开几分钟的时间内,那场车祸就发生了。一个醉酒司机开着车闯进了步行街。那辆车撞进去的位置正是之前她所占的位置,而倒在血泊中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那个拿着她死亡号码的女孩。

这件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柳震凡都不能释怀。从那之后她经常噩梦连连,醒过来便不停地喃喃低语:“本来死的应该是我,本来死的应该是我!”

这个情况让宋一立刻想起唐悦经历的那场车祸,同样是半年前,同样是司机醉酒驾驶着车闯进步行街,难道这两者之间仅仅是巧合?宋一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柳震凡和唐悦经历的是同一场车祸。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宋一在柳震凡的家中发现了她的电脑,电脑的密码非常简单,宋一很容易打开了里面的文档。在其中一个隐藏文件夹中,宋一发现了标题为“唐悦”的文件夹。

宋一迟疑了一下打开文件夹,里面的内容简直让宋一吃惊。文件夹内的内容简直就是唐悦的一生,从唐悦的简历到她死亡之后报纸上关于那起交通肇事案连篇累牍的报道应有尽有。所有能从公开文字和照片上找到的唐悦的东西全部被收纳其中。

很显然,当初柳震凡的那张死亡号码就是给了唐悦,因此在唐悦死于车祸之后柳震凡久久不能释怀。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找寻唐悦所有的资料,希望能了解那个女孩子生前的一切。柳震凡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灵稍微平静一些。

宋一将手头上所掌握的这些情况汇报完毕之后,在场的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他们几个人的心情非常复杂,恐怕在柳震凡心中,那个真正杀死唐悦的不是醉酒司机,而是自己。

黄怡婷和卞虎几乎是同时回到队里的,一个满面疑云,一个面带笑容。黄怡婷在临行的时候,柳震凡求她帮自己一个忙,黄怡婷答应之后,柳震凡告诉黄怡婷,在她的记忆中有一家小面馆,她想请黄怡婷带她去吃一次。

黄怡婷点了点头答应了,因为她知道气味所带来的记忆是最原始、最难以磨灭的。有些人可能会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身份,然而某些熟悉的味道会让他在一瞬间对之前的事物产生熟悉的感觉。于是黄怡婷驱车带着柳震凡来到了她所说的那家面馆。

这家面馆在距离柳震凡学校不远的一条喧闹的街道上,附近是大学城,因此周围的人很多。黄怡婷带着柳震凡进入面馆,这是一间非常小的馆子。来的时候正有几个大学生在吃饭,光着膀子,满脸酒气地喝着酒,桌子上早已杯盘狼藉了。店主是个女人,这些学生亲切地称其“嫂子”,想必是非常熟悉的原因。

黄怡婷和柳震凡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嫂子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说道:“小凡,好几天没见你过来了!”

柳震凡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老板娘,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恐怕她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那老板娘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微笑着说道:“还是老样子吗?”

柳震凡轻轻点了点头。老板娘又询问黄怡婷,黄怡婷轻轻地摆了摆手。

很快一大碗牛肉面和一碟开胃小菜放在柳震凡的面前,她忽然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一样,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将那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风卷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之后额头上冒出丝丝白毛汗。她放下筷子,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过了片刻才呓语般道:“我叫柳震凡!”

“啊?”黄怡婷惊喜地说道,“你都想起来了?”

柳震凡木然地摇了摇头:“只是一点点,我记得之前我几乎每天都会到这里来吃牛肉面,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总是有一张脸,一张被灯光照亮的脸,他在冲着我笑!”说着柳震凡痛苦地抱着脑袋,黄怡婷轻轻抚摸着柳震凡的头,说道:“小凡,放松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黄怡婷将柳震凡送回到医院后才连忙赶回队里。她将一整天的情况向吴华忠汇报完了之后,疑惑地说:“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在一周之前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而卞虎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按照吴华忠的交代在交通队中调出了一周前柳震凡学校附近的监控录像,而且卞虎机敏地在当时的录像上找到了柳震凡的身影。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柳震凡是当天下午5点33分离开学校的,这一点从柳震凡学校门口十字路口的摄像头可以得到证实。按照柳震凡当天在摄像头里出现的地点,卞虎很快绘制出一张她从当天下午5点33分离开学校到晚上8点15分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轨迹图。柳震凡最后出现在监控录像中是在一家超市的门口,从她当时的状态来看,似乎极为犹豫,她在超市门口徘徊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最后消失在了摄像头的盲区。从此之后,无论卞虎怎么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柳震凡的下落。

“现在综合这三方面的信息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线索!”吴华忠总结着说道,“柳震凡在一周之前因为那个车祸带来的噩梦导致情绪极为紧张,为了散心,她走出了学校,于当天晚上8时许失去踪迹。而她再次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唐悦的家中,性情大变,不但杀死了唐悦的父母,还食尸。”

“对!”几个人听完吴华忠的总结都点头同意。

“不过我们这次又回到了原点!”卞虎点上一根烟说道,“柳震凡是怎么失踪的?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