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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她理应去感谢一番才是。

  只不过,要怎么感谢呢?

  颜婧儿想起见那人就心里发憷,要好生坐下来跟他说谢确实不容易。

  若是差人去送礼,可又送什么好呢?

  颜婧儿纠结苦恼了一上午,连睡午觉都辗转反侧难安。

  婢女素秋帮她落帐帘时,问:“姑娘因何事思虑?”

  颜婧儿说了自己的想法,素秋笑道:“姑娘多虑了,大人要什么样的稀珍没有,自然是不缺的。姑娘若是想感谢,一句话便足以,心意诚了,大人自会感受得到。”

  颜婧儿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脑袋:“你说的是。”

  过了会儿,她问:“大人今日可在府上?”

  “在的,”素秋说:“除了上早朝,大多数时候大人就在百辉堂处理政务。”

  “姑娘想现在去?”

  “现在可不可以?”颜婧儿问。

  “自是可以的,不过到了照厅得先让小厮去禀报。若是大人不忙,姑娘就去谢恩,若是大人忙,那姑娘莫执意,可先回来。”

  颜婧儿不太懂这番话。

  素秋解释道:“大人不喜办政务时被打扰。”

  颜婧儿点头,当即也睡不着了。起身换了件得体的衣裳,一鼓作气出门。

  也怪这西苑的游廊太长,颜婧儿走着走着,快到拱门时脚步又怯了下来。

  适才在屋子里鼓足的勇气泄了大半。

  素秋跟在她后头,见她犹犹豫豫,问:“姑娘还去吗?”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就是有点怕。

  那人会说什么呢?或许会觉得这种小事不足挂齿,又或许一个眼神也不给她,让婢女将她送回院子。

  再或许如严厉的夫子般,在她去上学之前谆谆告诫一番。

  但无论是哪种情形,颜婧儿都有点怂。可于情于理,她都得去作谢。

  颜婧儿酝酿了一会儿,再次鼓足勇气,壮士断腕般出拱门。

  经过甬道就是正院的二门了,天井东边有个青石堆砌成的小池子,池里养了数十条鲤鱼和一只老龟。那龟趴在角落一动不动,不仔细看都发现不到它存在。

  颜婧儿沿着龟池慢吞吞地转了一圈,佯装赏鱼的间隙在心里边打腹稿,确认无不妥后,视线瞥了眼站在照厅门口的小厮。

  嗯,她准备好了,只需通报即可。

  正欲抬脚上前,恰在这时,门外进来一群人。瞧清楚打头那人的仙鹤官袍时,颜婧儿吓得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地躲到龟池后面。

  龟池不高,她半蹲着身子。

  “大人,春闱在即,吏部呈了考官名册上来……”

  “据说今年士林学子有几个颇有状元之才……”

  “…大人,怎么了?”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没事。”顾景尘说。

  然后,一行人很快进了照厅。

  颜婧儿懊恼得很,设想了许多情况,唯独没想到这样的——还是最糟糕的情况。

  回到洗秋院,她像败落的士兵,灰头土脸倒在软榻上。随后,又拿枕头砸了下自己。

  她本是去作谢的,但这么鬼鬼祟祟地躲起来像什么事。

  颜婧儿哀怨地在榻上滚了会儿,就听婢女禀报说管家过来了。

  傍晚,百辉堂安安静静,属官们都已下职回家。

  顾景尘站在廊下,目光凝着棵青松,似在想什么。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斜斜地映在台阶上。

  “大人,”顾荀走过去:“晚饭摆好了。”

  顾景尘点头,转身往屋内走,顾荀跟在身后。

  “颜姑娘那边我已经去问过。”顾荀颇是好笑,眼角溢出两根皱纹来:“下午的时候,颜姑娘原是想来感谢大人,但见到那么多人,小姑娘害怕就躲起来了。”

  顾景尘在饭桌前坐下,极淡地勾了下唇,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大人,还有一事要与您商量。”

  “说。”

  “国子监每日卯时二刻上学,如此一来,颜姑娘就得五更起身。且国子监每月只休沐两日,我担心…”顾荀道:“长期如此,于颜姑娘身子不利。”

  顾景尘抬眼。

  顾荀解释:“小姑娘嘛,还是在长身子的时候,睡眠饱足很是关键。”

  “国子监有专门给监生提供住宿的号舍,即便许多家住京城的女子,也大多住号舍里头,只每逢休沐日回家便可。”

  顾景尘接过婢女递来的湿巾擦手,说道:“此事,我届时问问她。”

  三月初四,是颜婧儿第一天去国子监的日子。

  实际上颜婧儿已经兴奋得大半宿都没睡着,早上起来眼下有点淡淡的乌青。

  婢女香蓉“哎呀”了声:“这可怎么办?素秋姐姐快拿个鸡蛋来。”

  所幸颜婧儿的早饭里就有现煮熟的白鸡蛋,还热乎的,剥了壳就能用。香蓉拿鸡蛋在她下眼睑处敷了会儿,又帮她抹上油膏。

  “姑娘下次可别再熬夜了,大人若是得知奴婢们伺候不好姑娘,定要罚奴婢们的。”

  颜婧儿没好意思说是兴奋得睡不着,她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

  天还早,出门时鸡都还在打鸣。借着朦朦胧胧的微光,几个丫鬟簇拥颜婧儿出西苑。

  到了大门口,见顾荀站在那里。颜婧儿走过去,乖巧地喊了声“顾叔。”

  顾荀这辈子未娶妻成家,膝下也没有孩子,这声‘顾叔’软糯慰绥,简直暖到他心坎里。看颜婧儿的目光越发慈爱起来。

  “马车给你准备好了。”他说:“你第一天上学,大人今日送你去。”

  “大人也在?”颜婧儿惊讶,顿时站直身子悄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顾景尘的身影。

  “大人已经在马车上了。”顾荀好笑,觉得小姑娘胆子也太小了,见到他家大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颜婧儿探头看出门外,果然看见高大的石狮子旁边停了两辆马车。

  她抿了抿唇。

  “去吧,”顾荀说:“好生读书。”

  “嗯。”颜婧儿点头。

  她跨出门槛,犹豫了下,脚尖转了方向来到顾景尘马车旁。

  “大人。”颜婧儿福身行礼。

  她等了会儿,马车里才几不可闻地传来一声“嗯。”

  这就完了吗?

  颜婧儿心想,若是没什么要交代的,她就打算上自己的马车了。

  她又稍微等了片刻,见他果真没什么交待的话,便上了马车。

  国子监在皇城东边,在丞相府的东北方向。从常府街往东走,进入成贤街,再沿着成贤街一直往北走,就到了。

  看似简单的路程,但也耗费了近三刻钟。

  到国子监门口时,天刚刚亮。

  颜婧儿掀开帘子往外瞧,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座牌坊大门,门两边是巨大的石柱。上头写着三个字——集贤门。

  小厮过来请她下马车,说国子监已经到了。

  颜婧儿回头拿好自己的行李,也就一个皮制的书箱,背在身上。

  她身着青衿长袍,因还未及笄就一直梳着双丫髻,身板娇小,全然一副乖巧女学生模样,俏生生地站在晨雾里。

  颜婧儿手指捻着肩带,等了会儿,见顾景尘没有下马车的意思。

  心想,或许他只是将她送到门口,并没有要送她进去之意。于是,她挪过去,打算与他辞别。

  “大人。”她开口,斟酌了下言辞,说:“多、多谢大人……”

  顾景尘倏地拉开车门,手上拿着本书卷。

  他眸子沉静深邃,目光淡而笔直,看人时总有一种能穿透骨肉的锋利。

  颜婧儿不敢直视,紧张地低下头,想好的话也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顾荀与我说…”他停顿了下,片刻后,又道:“罢了,你才来京城,想必还未适应。”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的,颜婧儿不明白是何意,但下一句话她听明白了。

  顾景尘说:“你之身份在国子监上学多有不便,若是有人问起,你可知要如何答?”

  颜婧儿局促地摇了摇头。

  “不必解释过多,就说…”他缓缓道:“我是哥哥即可。”

第5章

  国子监面积广阔,从集贤门进入还得走上一刻钟才到辟雍殿。因马车只能止步于大门口,所以即便是再尊贵的身份,到了集贤门都得下马车徒步而行。

  颜婧儿走了许久,心想莫不是顾景尘知道要走这样长的路,所以才没送她进来么?

  看她走得微微冒汗,也不是没有道理呢。

  这会儿路上陆陆续续有学子们经过,虽大多数住号舍,但也有一些不忍号舍简陋生活而依然坚持住在家中的金贵子弟们。

  颜婧儿来到辟雍殿门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有点茫然,国子监太大,她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该去哪。

  远远的,她看见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之所以觉得吊儿郎当,实在是因为那人走路的姿态很是嚣张。

  别的学子们脚步匆匆生怕迟到,而他倒好,不紧不慢,嘴里还懒懒散散地叼着个肉包。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坏处,至少颜婧儿这会儿需要问路的时候,可以找他,毕竟只有这人看起来颇是得闲。

  颜婧儿给自己鼓了会儿勇气,在那人即将经过自己身边时,喊道:“师兄,请问你可知……”

  那人像是没听见,径直慢慢悠悠擦肩而过。

  “这位吃包子的师兄。”颜婧儿又稍微大声地喊道。

  这时,那人才停下来,与之一同停下来的还有其他路过的学子。

  颜婧儿听到几声不合时宜的低笑,显然是笑话她适才奇奇怪怪的称呼。

  吃包子的师兄诧异转头。

  他高高瘦瘦的,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素净的青衿也遮不住这人耀眼的容貌。

  之前颜婧儿没多注意,这会儿离得近了看得分明,这人——长得真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个姑娘。

  “有事?”

  他上下扫了眼颜婧儿,左边脸颊由于吃包子而鼓鼓囊囊。

  即便这样的丑态在他做来也极其好看。

  颜婧儿愣了下,问道:“请问你可知博士厅在何处?”①

  “去博士厅做什么?”

  “我、我第一天来的。”颜婧儿说。

  “哦,”他长长地哦了声,说道:“那你弄岔了,新来的学子不是去博士厅,而该是去绳愆厅。”②

  他话落,引得其他人大笑起来。但下一刻这人扫了眼过去,那些人立即闭上嘴巴赶紧走了。

  颜婧儿觉得此人在国子监估计是个厉害人物。她心底发憷,有点后悔问他了。

  “多谢。”颜婧儿作揖。

  那人“嘁”了声,似觉得颜婧儿无趣得很,扭头继续吊儿郎当地走了。

  颜婧儿自然是不会信他那番话的,显然那人是再诓她,可这会儿天色大亮,时间略赶。

  她只犹豫了那么下,便抬脚跟着其他学子走。

  穿过辟雍大殿越往深处,看到的人就越发多起来。几乎都是跟颜婧儿一样穿着青衿的学子。

  人群往一个方向涌去,最后汇聚在一座灵台前。颜婧儿懵懂地跟着往前走,前面的人停下,她便也停下。

  人群渐渐地站成几排。

  一开始,周围的人还在低低交谈,直到灵台上站着个人,现场才开始安静下来。

  站在灵台上的人,颜婧儿认得。正是那日顾景尘带她去山上茅草屋见的那人,国子监祭酒。

  这时,颜婧儿感到肩膀有人轻轻戳了一下,她下意识转过头。

  身后是个姑娘,脸圆圆的,也一样梳着双丫髻,想必还未及笄。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她指着颜婧儿背着的书箱,低声道:“这个可以先放在脚边。”

  颜婧儿这才发觉自己背着书箱估计是挡着她了,立即道歉,而后取下书箱放在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那圆脸姑娘问:“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叫颜婧儿,是今天才来的。”颜婧儿回之一笑。

  “哦,那怪不得了。”她说:“第一次见有人升堂典礼上还背着书箱。”

  “我叫褚琬…”

  话没说完,不远处监丞看过来,她脖颈一缩,抿唇笑了下就不再说话。

  颜婧儿也立即回转身子,专心听灵台上的人发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升堂典礼结束,学子们互相行礼后便按次序陆续离开。

  褚琬是个很热心的姑娘,走到颜婧儿身旁问:“颜婧儿,你在哪个学堂读书?”

  颜婧儿摇头:“我才来,还不知。”

  “那你是不是连号牌都没有?”

  “号牌是什么?”

  “点闸用的,得确认你是否缺席。”

  褚琬明白她应该是真的才来,什么都还未准备,于是道:“我这就带你去博士厅,等你领了号牌,拿了书卷,我再带你去学堂看看。”

  颜婧儿感激,跟着她走。来到博士厅时,发现正对面就是之前那个吊儿郎当师兄说的地方——绳愆厅。

  褚琬见她盯着那里看,说道:“那个地方可尽量别去。”

  “为何?”

  “只有犯了错的人才要去那里受罚,大家见到那里都想绕道走呢。”想到什么,褚琬又笑道:“不过有一人出入绳愆厅如家常便饭,这位可是咱们国子监大名鼎鼎的人物,以后你就知道啦。”

  颜婧儿心想,她好像已经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

  国子监总共有六个学堂,分东、西两侧,又叫西三堂和东三堂。

  虽是以东、西来分,但却泾渭分明,原因无他,因为西三堂的学子们是初级学堂,而东三堂则是学业优异之人升上去的。东三堂的学子向来对西三堂的学子不屑一顾。

  西三堂大多是新入国子监的人,或学业简单的女学生们在此处。

  当然还有一种人,那就是留级监生,比如颜婧儿早上遇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师兄,据说就是留级在西三堂的。

  颜婧儿被分在西三堂的崇志堂,正好跟褚琬是一个学堂。

  上学第一天,平平淡淡地渡过了。

  之所以平淡是应为今天初四,是学子们背书的日子,下学之前学官还得考教,所以大家都忙着拼命背书,没什么人关注新来的女学生。

  酉时,钟声一响,学堂里立即沸腾起来,连颜婧儿都忍不住舒了口气。

  终于下学了。

  她收拾好书箱跟褚琬辞别,自己边新奇打量周遭环境边心情愉悦地走出书院。

  颜婧儿觉得第一天过得还不错,至少她一来就结识了个新同窗。新同窗颇是可爱,还帮了她许多忙。

  她甚至已经想好明日再来书院时,给褚琬带件礼物表达谢意。

  出了集贤门,就看见相府的马车停在棵树下。

  “姑娘。”香蓉跟拂夏两人站在马车旁,对她招手。

  颜婧儿走过去。

  “管家让奴婢们来接姑娘回府,”香蓉接过颜婧儿背上的书箱,说道:“原本素秋姐姐也想来的,但她还得给姑娘准备饭菜。”

  颜婧儿点头,唇角含着笑。

  “姑娘在国子监肯定过得不错吧?”香蓉说:“往日鲜少见到姑娘笑呢。”

  “嗯。”颜婧儿蹬上马车,说:“我有新朋友了。”

  “啊,那确实是高兴的事。”

  主仆三人热热闹闹地回到相府,进大门后,拐过照壁,穿过轿厅然后看见管家顾叔坐在对面照厅里头。

  颜婧儿走过去,喊道:“顾叔。”

  顾荀是特地在此等她的,见小姑娘一身青衿衣裳,少女活泼模样,他看着也觉得怡悦。

  “今天在国子监过得可还好?”他问。

  “很好的。”

  “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颜婧儿摇头:“我认识新朋友,她帮了我许多。”

  小姑娘说到新友时,眼里溢出欢喜,那股少女纯真无邪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

  顾荀不禁笑了。

  辞别顾荀,颜婧儿回到洗秋院,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

  颜婧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妆奁思忖许久,她东西不多,不知该选什么礼物送给褚琬。

  “姑娘先吃饭吧,”素秋说:“这事晚些再想也不迟。”

  “嗯。”

  颜婧儿起身坐到饭桌旁,见桌上多了一盅汤。

  她原先的饭食都是固定的四菜一汤,多出来的这盅精致小巧,闻着还有些甜腻的气味。

  “姑娘,”素秋揭开盖子,说:“这是虫草乳鸽汤,管家特地吩咐厨子给姑娘做的。说姑娘正在长身子,如今又入了国子监,是费脑子的时候,得好生补一补。”

  “这些都是从大人的库里挑选最好的虫草,以后每天晚饭都会有一盅。”

  颜婧儿接过长柄调羹,小口小口喝着。汤煲了许久,浓郁香甜,很是好喝。

  余光瞥见地面上放着个大箱子,她问:“那是什么?”

  “这也是管家送来的,”拂夏刚好抱着衣裳进门,解释道:“说是从姑娘老家得来的东西,大人吩咐交还给姑娘。”

  颜婧儿放下调羹,走过去打开箱子,看到里头的东西时,微怔。

  箱子里是一些碎银,还有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另外有两份庄子地契。还有……她视线缓缓移向角落放着的笔墨砚台。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漆黑的端砚石配黄花梨砚盒,砚池中雕刻一支梅花。梅花五瓣,其中一半故意残缺,砚池装满水时,颇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①

  这梅花砚台,是她爹爹生前的心爱之物,后来家中遭难后,她在爹爹书房里找到这些一并收拢起来。

  再后来姑母来接她,就将这些东西都带去了姑母家。

  她手指摩挲着砚台,温温润润的触感,就像她爹爹一样。脾气温和,从来都不会对谁说句重话,哪怕母亲气得追到书房扬言要烧了他的墨宝,爹爹也只是笑着说:“夫人莫气啦,我下次一定改。”

  “姑娘想家了?”拂夏过来劝道:“姑娘先去吃饭吧,晚些再看。”

  在婢女看不见的地方,颜婧儿拿袖子压了压眼角,继续坐回饭桌旁。

  吃过晚饭后,颜婧儿在湖边散步消食。今天晚饭吃得早,现在天边还挂了抹霞光。

  突然想到什么,她问:“大人现在在何处?”

  “姑娘要去见大人吗?”

  颜婧儿点头。

  她仅剩的家财之前被姑母夺走,是那人给他讨回来的。钱财倒是不打紧,爹爹的遗物才最是令她珍惜。

  怎么说,她都得去感谢一番。

  “大人在百辉堂呢,刚好也吃过饭了,姑娘要现在过去?”

  “嗯,现在就去。”

第6章

  百辉堂往北是一处宽阔的抱夏,四周围绕游廊,游廊之外便是假山和花丛。抱夏西面有一汪荷花池,池边设有凉亭。

  这里独成一苑,称作北苑,只不过处于百辉堂以北,是顾景尘平日里待的地方,鲜少有人来。

  这会儿,顾景尘吃过晚饭,正站在荷花池边喂鱼。小厮过来禀报说颜姑娘到了。

  他背影映在夕阳下,像青松翠竹,高大挺拔且坦荡。

  颜婧儿缓缓挪脚过去,福身行了一礼:“大人。”

  他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应她。

  颜婧儿视线落在池边,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鲤鱼争抢食物。一把鱼食洒下去,很快就不见踪影。那些鲤鱼张大嘴巴,像永远也吃不够似的。

  这鱼真肥,颜婧儿心想。

  “有何事?”这时,顾景尘开口了。

  他声音浅浅的,略懒,带着点儿疲惫。

  “大人派人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颜婧儿来的路上已打好腹稿,说道:“那些都是我爹爹珍爱之物,如今能物归原主,实在多谢大人。”

  “嗯。”

  颜婧儿抿了抿唇,觉得过来就说这么句谢有点显得不够诚心,应该得再寒暄两句。

  她想了下,正要开口,那厢顾景尘就喂完鱼食了。

  “跟着。”他说。

  顾景尘抬脚上游廊,颜婧儿赶紧跟在身后。也没跟得太近,就大概离他三四步远吧。

  她垂着头看他后脚跟。

  今天他穿了一双宝蓝云头皂靴,身上依旧是还未换下的官袍。靴底是纯净的白色,几乎跟他的袜子一样白,他的官袍也极其平整干净,上头连一点儿褶皱都没有。

  颜婧儿心想,他都穿一天了,是怎么做到纤尘不染的?

  那人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突然问道:“好看?”

  颜婧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点头:“好看。”

  他突然转过身来。

  睨了她片刻,问:“今日在国子监可还好?”

  “好的。”这问题顾荀也问过,颜婧儿熟门熟路回答。

  “有何难处?”

  “没有。”

  两人静静地沿着游廊走,走了会儿就进百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