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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也跟着莞尔。

  顾景尘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花,红得、白的、黄的,倒是让原本萧瑟冷清的百辉堂添了许多精气神。

  李大人那句“内宅女眷”幽幽入得耳中,令他不禁浅浅勾唇。

  这样的改变有许多,有时候顾景尘偶尔抬眼,发现挂在窗边的帘子也换了个清亮的颜色。

  就连一日三餐也变了,荤素搭配不再单调,且丫鬟端上桌时,还指着某个盅汤说:“大人,这是颜姑娘特地吩咐给大人做的,让您务必喝完。”

  “好。”顾景尘颔首。

  他坐在正厅,看着外头天光明媚,有那么一瞬间,惊觉岁月恍惚。

  ——自己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啊。

  颜婧儿从国子监下学,回到府中首要做的事就是询问一天庶务,然后查看账册。

  这些账册都是由稔冬和香蓉捡拾好了的,有些琐碎细致的东西,比如盘点库房,物件归类整理等等,这些都是两个丫鬟去做。

  原先这两丫鬟是不懂这些的,也认不得几个字,但后来颜婧儿给她们请了夫子来府上。

  她白天去国子监时,三个丫鬟就在洗秋院学认字,一些旁的事再由甄嬷嬷指点着,如今才两个月过去,三个丫鬟进步颇大,已经能完好地协助颜婧儿打理中馈事宜。

  在大户人家,长辈都会给未出阁的姑娘从小培育贴身丫鬟,有些丫鬟还是特地学过字,为的就是日后嫁入夫家能有帮衬。

  颜婧儿家道中落,许多事也没来得及学,但所幸她很有主意。各样的人,能办什么事,她心里有卯,皆分派得极为妥当。

  比如香蓉性子活泼擅于交际,那府上人事多半交由她来管。稔冬沉稳,做事谨慎,府上例银发放、日常采买就交由稔冬负责。至于拂夏,一年后是要离府嫁人的,索性就继续负责洗秋院的起居杂事。

  甄嬷嬷对于颜婧儿的安排,暗暗满意。

  这日,颜婧儿休沐,在小书房里看账本。这些账本也不复杂,多是记录府上进项和支出。

  日常采买都有惯例,每个季度有所偏差,但偏差不大。只不过有一项,颇是令她不解。

  想了想,她喊来稔冬,问道:“大人每年禄米一共一百五十石,上月中旬户部才送来整个秋季的,为何才一个月不到就只剩一半了?”

  就是突然没了一半,账上也只粗略写了支出,却未写明支出去了哪里。

  稔冬入府多年,对这事也多少知道点,但并不全。她说道:“往年这些都是由管家安排的,每次禄米送来没多久都会送出府一半,具体送去哪里奴婢也不知。以往账上都只是记个粗略,日子久了便成了惯例。”

  颜婧儿蹙眉,这笔支出可不是小数目,如此粗略,难免不妥。

  “再多的奴婢也不清楚了,姑娘不妨去问问管家?”

  颜婧儿点头:“也好,我吃过饭就去问问。”

  吃完饭,颜婧儿听说顾荀在东苑,正好她也要去东苑那边看马厩修葺得如何,索性就过去找他。

  经过东苑祠堂时,突然听见有人喧哗,她驻足看过去。

  “他才入府不久,还不知规矩,望叔就先饶他一回吧。”

  “怎么就不知规矩,新来的人第一天都会被告知祠堂不可靠近。我看他不是不知,而是不长记性。”

  “这……”

  “相府的规矩不多,但相府的规矩严厉。守好了大家轻省,若是不仔细,哪天丢了命都不晓得,我罚他也是为了他好。”

  很快,他们发现颜婧儿站在这边,皆是一愣,而后遥遥对她行了一礼。

  颜婧儿想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才抬脚,又突然记起来,最初来相府时,稔冬也曾跟她说过祠堂不能靠近。

  想了想,她又退了回来,转而继续去寻顾荀。

  顾荀正在东苑账房里,因顾府产业不少,账房也颇大,里头坐了好几个打算盘的先生。

  见颜婧儿来了,顾荀走出来:“颜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什么事遣人来喊我一声即可。”

  “顾叔,我顺道来的,过会还得去马厩看看。”

  顾荀点头。

  “顾叔,”颜婧儿斟酌了下,先是问他:“如今我手上的事也稳定了,家中宅子要开始建起来,想问顾叔有没有可靠之人举荐,去泸县帮我负责些建筑事宜。”

  “这个有,回头我给姑娘挑几个牢靠的来。”

  “好,如此多谢顾叔了。”

  看出她迟疑,顾荀又问:“颜姑娘还有事?”

  “是有一件,但不知当不当问。”

  顾荀笑:“颜姑娘往后便是这府上女主人,府上的事有何不当问的?”

  “是这样,”颜婧儿说:“我今日上午看府上账册,有一处数额巨大且去向不明,心有疑惑。”

  “颜姑娘指的是禄米之事吧。”顾荀说:“我早知你会来问。”

  “顾叔,这支出若是我不能知晓的,也可不必告诉我。”

  “无碍,”顾荀摆手:“颜姑娘早晚都会知晓。实不相瞒,大人每年的禄米一半都会送去襄州蔺家,除了禄米,大人俸禄里的绫罗绵也都会送一些过去。”

  “只不过往年府上没女眷就送得多些,后来颜姑娘来了,就减了三分之一。”

  “哦。”颜婧儿点头,总觉得这事问到这里就行了,其他的襄州蔺家又是怎么回事不该她问。

  “我知道了。”颜婧儿问完便离开。

  走到一半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个人来。

  她还记得两年前自己在府上设宴请贵女们来赏马,其中有个叫沁儿的姑娘,就是姓蔺,且来自襄州。彼时还跟顾景尘说了会儿话,跟顾景尘算是熟稔。

  再有,在青州时,秦夫人也曾质问顾景尘,说襄州蔺家这么远他都尽心照拂,为何秦家就不可以。

  颜婧儿脚步慢下来,抬头怔忪地望了会儿屋檐牙,那里有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

  心口莫名有些闷。

  她想,她其实也不是完全了解顾景尘。

  每月的休沐日,顾景尘都会邀颜婧儿去百辉堂吃晚饭。今日颜婧儿忙完之后,酉时,百辉堂的丫鬟照旧过来请人。

  颜婧儿从书桌前起身,回卧室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才过去。

  到了百辉堂,顾景尘站在天井一簇菊花前,似正在欣赏。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广绣长袍,长身玉立于大片金色花丛中,夕阳洒在顺滑细密的缎面布料上,仿佛溢出流光。

  乍一看,倒颇有那么点羽化而登仙的意境。

  “又在看我?”

  顾景尘的声音带着点愉悦。

  颜婧儿走过去,问:“大人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他转身牵起她的手,说道:“在等你。”

  这会儿属官已经下职回家,且通常颜婧儿过来,婢女小厮们也鲜少露面,免得打扰两人。

  因此,这会儿百辉堂安安静静。

  正厅里的饭菜已经摆好,走上台阶,颜婧儿还能闻见里头飘出的饭菜香味。

  “手有些凉。”顾景尘捏了捏她的掌心,说道:“你们女子总喜欢穿轻薄好看的衣裳,却不顾及自己身子。”

  颜婧儿转头:“大人何时关注这个的?”

  “什么?”

  “女子爱穿轻薄衣裳的事。”

  顾景尘眸子半眯,问:“婧儿怎么了,今日看起来心情不佳。”

  “没什么。”颜婧儿摇头:“就觉得最近有些疲倦。”

  这倒也不是假话,再过两日她就要来癸水,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感到浑身乏力,做什么都蔫蔫的。

  顾景尘牵着她进正厅,两人在饭桌前坐下来。

  “明日就是中秋了。”颜婧儿说道:“此前听你说今年圣上龙体抱恙,取消了宫宴。如此一来,府上也就我们自个儿过中秋。”

  “婧儿若是觉得太过清冷,也可邀好友一道来。”

  颜婧儿剜他:“大过节的,别人难道不过中秋吗?”

  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设宴。

  “我想着让府上热闹热闹。”颜婧儿说道:“已经吩咐厨房做月饼,各样口味的、各样大小和花样的都做点,届时分一些给府上下人,剩余的,可送街坊邻居们。”

  随后想想,常府街就只有丞相府一家,好像也没什么邻居,她又改口道:“送给大人相熟的好友也可。”

  顾景尘点头:“婧儿考虑颇是周到。”

  “那明日…”他问:“我们如何过?”

  颜婧儿故作嫌弃:“谁跟你我们了?我要自己单独吃月饼。”

  顾景尘莞尔。

  说完中秋的事,颜婧儿迟疑了许久,等喝完汤时,才状似随意地开口道:“我今日看账本,发现大人每年的禄米都少一半,且原因也未写明,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将禄米贪墨。”

  “后来问顾叔才得知,原来是送去了襄州蔺家。大人…”颜婧儿停筷,抬眼问:“这蔺家可是顾府的亲戚?”

  顾景尘慢条斯理吃饭,面上辩不清情绪,淡淡道:“不是。”

  “…哦。”

  颜婧儿夹了块清蒸鱼放入口中,往回觉得鲜嫩的鱼肉,今日却有些寡味。许是厨子少放了什么,她想。

  “那为何送去蔺家?”她问。

  顾景尘动作缓缓停下,缄默片刻,朝她看来,却是温和问道:“我听说上京近日又出了新戏,你想不想去听?”

第71章

  “我听说上京近日又出了新戏,你想不想去听?”顾景尘温和地问。

  紧接着又说:“明日我一早去趟宫里,估计巳时得空,届时带你去戏楼听戏。”

  颜婧儿捏筷子的手紧了紧,而后放下,问道:“大人想去听戏?”

  顾景尘笑:“难得我明日无事,便想带你出去走走,若你不喜听戏,去别处逛逛也可。”

  “我都成。”颜婧儿摇头:“就按你说的吧,我明日也正好去崇文阁抄孤本,届时宫里的事忙完,你来国子监接我就好。”

  “好。”顾景尘动作温柔地给她夹了块鱼肉。

  之前关于蔺家的事也没人再提起。

  …

  次日,颜婧儿起床,就听说顾景尘在照厅等着了。

  颜婧儿问:“等我做什么?”

  婢女道:“姑娘等会儿不是要去国子监吗?大人说顺道送你一起去。”

  颜婧儿站在脸盆架边洗漱,透过盆架上的一小块椭圆的镜子,还能瞧见她刚睡醒的模样。才洗过脸,一缕湿发贴在颊边,眉眼昏沉。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说道:“香蓉你去回了大人,就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让大人先走,免得耽搁他。”

  “诶?”香蓉不解:“书箱都收拾好了呢,姑娘还有何事?”

  她一边狐疑嘀咕,一边出门了。

  过了会儿,颜婧儿在桌前坐下来,慢吞吞地吃早饭。

  外头天光大亮,朝霞略微刺眼。

  很快,香蓉回来了,边跨进门槛说道:“姑娘,奴婢传话给大人了,大人这会已经去宫里了。”

  颜婧儿头也未抬,只嗯了声。

  吃过早饭,颜婧儿悠悠乘马车去国子监。今日书院休沐,许多学子都已经离开书院回家中过节去了,还有一些留在书院的,都是家中离京城比较远的。

  颜婧儿到了崇文阁,拿号牌给掌撰点闸,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里边的书架,取了《花影集》。

  这是孤本,不能外借,若是学子想读,只能手抄。

  颜婧儿已经抄了多日,如今只剩下最后几页,想着赶在顾景尘过来接她之前抄完。

  旁边有几个学子在讨论明年春闱的事。

  “听说明年丞相大人是主考官。”

  “你如何得知的?”

  “我舅父在朝中做官,跟文华殿吕大学士有点交情,听他说的。”

  “天,为何这么大阵仗?监考官定了吗?”

  “这还用问?明年顾丞相主考,监考自然也是他的人。我猜测了下,都有谁……”那人声音压低了许多,听不清楚了。

  过了会儿,另一人说道:“往年还能走一走门路,不知今年情况如何。”

  “估计不好走,顾丞相这人素来严厉。”

  “这也难说,六年前,前丞相蔺大人被誉刚正不阿,但后来不也出了那档子事?”

  “不准在崇文阁内喧哗!”远远地,监丞在那边提醒。

  随即,几人噤声。

  颜婧儿闷头抄文,终于赶在顾景尘来接她时将整本《花影集》抄完了。

  她收拾东西出门,原先还一片艳阳天的,这会儿居然阴霾地刮起一阵风。风卷着颜婧儿的裙摆翻飞,头发也有一些挡在脸上。

  她边走边拨开头发,出了集贤门,就看见顾景尘站在树下等她。

  他广袖随着风狂乱飞舞,但身姿却站得笔直,仿佛一座石雕塑似的。头上玉冠将乌发束得整齐,居然一点也不凌乱。

  比起颜婧儿的狼狈,他站在那里到颇有那么点文人豪迈风骨,自成一景。

  惹得过路的学子们频频回望。

  顾景尘此前来国子监讲学过,许多学子皆认得他。但又许是畏惧他迫人的气势,大多都绕道走,只悄悄地拿眼睛打量情况。

  颜婧儿顿住脚步,觉得这人太过惹眼了些。

  过了会儿,等人没那么多了,她才挪脚过去:“大人为何不在马车上等?”

  顾景尘早就看见她停在几步之外,佯装不认识他的模样颇是好笑。

  他说道:“坐累了,下来走走。”

  顾景尘走过来,颜婧儿却先他一步上了马车,像是没看见他伸出的手似的。

  “我们快走吧,风大。”她说。

  顾景尘顿了下,而后跟过去。

  今日过节,来听戏的人不多,他们的马车才到戏楼门口,掌柜的就热情站在门口迎了。

  然而,见先下来的是顾景尘,掌柜的愣了下,而后赶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是丞相大人来听戏,小的惶恐。”

  顾景尘淡淡颔首,转身伸手去扶颜婧儿下马车。

  颜婧儿短暂地迟疑了下,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掌柜领着两人上楼,边小心翼翼地介绍道:“已经为顾大人准备了最好的戏班子,这段日子编排了许多戏,都是新鲜热乎的,顾大人请。”

  顾景尘早之前让人在这里定了个雅间,两人进得屋子后,小厮婢女们端着糕点茶水鱼贯而入。

  颜婧儿还是两年前来过戏楼,那时候也是二楼的雅间,如今再来,颇有些故地重游之感。

  她站在窗边落地珠帘旁,一手挑开帘子瞧外头戏台上的情况。那里,花旦们早已准备就绪。

  很快,小厮婢女们退出去,雅间内安静下来。颜婧儿感到身后顾景尘温暖的身子贴上来。

  也没完全贴密实,他就好像只是站在自己身后,靠得近了些,呼吸洒在自己的耳畔。

  “想听什么戏?”他轻声问。

  “皆可,大人挑你喜欢的就好。”

  顾景尘似乎停了那么下,因为颜婧儿感到他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又开始呼吸。

  “真没有喜欢的?”

  “没有。”颜婧儿摇头:“我已许久没听戏,也不知如今时兴什么。”

  顾景尘道:“既如此,那就挑最新的唱。”

  说完,他直起身退开了些,然后将戏牌名递给门口候着的小厮。

  很快,外头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其实颜婧儿也没有多少心思听,她这会儿坐在顾景尘旁边,他的手捏着自己掌心,如往常一样把玩。

  莫名地,她觉得有点闷。

  也不知顾景尘有没有在听戏,他坐得闲适,目光懒懒地看着外头的戏台。

  过了会儿,他转头问:“为何不吃?”

  “什么?”

  顾景尘示意桌上的糕点,问道:“是不喜这里的口味吗?若是不喜,我让人去外头买。”

  颜婧儿眸光微动,说道:“大人,我想自己去买。”

  “为何?”

  “下人们不知我喜欢吃什么。”

  顾景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了声“好。”

  颜婧儿自己也知这理由蹩脚得很,哪有什么下人不知道的,吩咐清楚了,任什么样的都能买齐全回来。

  但顾景尘也没多问,嘱咐侍卫好生护她下楼。

  颜婧儿下楼时正好碰上掌柜,掌柜的见她这么快就出来,诚惶诚恐地问:“颜姑娘怎么不听戏了?可是因为他们没唱好?”

  “并非,”颜婧儿善意笑道:“我只是出门买点东西。”

  “颜姑娘要买什么跟小人说就行,小人去跑腿。”

  被他这么一打岔的功夫,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人,颜婧儿下意识地转头瞥了眼。

  ——视线微怔。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姜钰,他身边的男子就是上次在巷子里见到的公孙仪,是她未婚夫婿。

  这回两人和和气气,公孙仪神色居然还带着点讨好,也不知在姜钰耳边说了什么,她淡笑了下。

  但在看见颜婧儿时,她脸上的笑就突然僵住了。

  说来也真是巧,颜婧儿两回来戏楼,都能撞见姜钰。

  上一次是两年前,姜钰和永诚伯府的姑娘许慧姝同来的,彼时还被段潇暮发怒撵出门。

  显然姜钰也是想到了那出糗事,面庞极其冷淡且不自然地别开。

  倒是公孙仪,看见颜婧儿居然还轻佻地打了个招呼。

  公孙仪在宫宴上见过颜婧儿,自然也认得她是顾景尘未过门的妻子。但他秉性难改,见了好看的女子,全然不顾地就上前行礼。

  作揖后,折扇一打,自以为风度翩翩:“在下公孙仪,竟不想在这遇见婧儿姑娘,幸会幸会。婧儿姑娘也喜欢听戏?”

  颜婧儿退开一步,没看他,余光瞥见姜钰脸沉下来。

  那厢,公孙仪还不知觉热情道:“婧儿姑娘可定了雅间?若是没有,不妨与我们一道,反正婧儿姑娘跟姜钰妹妹是同窗,正好叙叙旧。”

  这是叙的哪门子旧?

  姜钰的脸简直黑得不能看了。自己的未婚夫婿当着她的面跟其他女子攀谈,这脸面简直是被公孙仪丢在地上踩。

  姜钰气得手抖,忍了好半晌,才克制地说了句:“公孙公子,颜姑娘想必是跟顾大人一道来的,恐怕不会领你的情。”

  提到顾景尘,公孙仪瞬间蔫了。

  颜婧儿不打算在这耽搁,她礼貌性地福了福身,而后准备出门。但刚经过姜钰的身旁,就听得她喊了句:“颜姑娘且慢。”

  公孙仪诧异地看过来,也看出了两人的机锋,他识趣地先一步上楼。

  大堂没了人,颜婧儿问姜钰:“你有何事?”

  姜钰缓缓转身,只短短瞬间,她脸上的情绪已经调整干净。只不过,出口的声音像是带着多年的仇怨般,刺骨得很。

  “颜婧儿,你莫得意!”她咬着牙,用两人才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要嫁的人是正人君子?别自欺欺人了,他做过什么,你恐怕还蒙在鼓里吧。”

  颜婧儿蹙眉:“何意?”

  姜钰仿佛扳回一成颜面似的,眉头舒展地笑了下,却不再继续往下说。

  有那么一刻,颜婧儿的脑袋嗡嗡闭塞,像千万只夏蝉在唧唧叫,但很快又如潮水退去,寂静得一片空白。

  她盯着姜钰,少顷,平静道:“与你何干?你实在是莫名其妙。”

  “哦…”踏出门前,她补了句:“回京后,还未来得及恭喜姜姑娘喜得良缘。”

  这话一落,果真看见姜钰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

  不过颜婧儿懒得欣赏了,转头就出了门。

  出门后也没有因为嘴皮子胜了姜钰而感到高兴,她脚步烦躁地去了街对面的干果铺子,随意买了包果脯,然后回戏楼。

  之后又唱了什么戏颜婧儿几乎都没怎么留意。

  顾景尘听了两场后,京兆伊便寻过来了,他附耳说了两句后,顾景尘便跟着他离去。

  临走前还嘱咐颜婧儿若是他没回来,可先回府歇息。

  颜婧儿心不在焉点头,待他走后没多久,也起身下楼。

  顾景尘是傍晚回的,彼时颜婧儿正在厨房里查看祭月要准备的东西。听说顾景尘这会儿在百辉堂等她,她洗了手便过去。

  秋日的天黑得快,前一刻分明才是天光大亮,下一刻,等她走到百辉堂,夜幕就开始降临。

  顾景尘站在书房门口,正跟一个年轻属官说话,见她来了,示意她先去正厅稍等。

  颜婧儿坐在正厅里头,视线看着书房门口方向。

  百辉堂的属官很多,有些是今年才刚刚进入相府的,有几个年轻属官并非京城人士,也还未成家,他们在东苑的客舍居住。

  今天过节,颜婧儿让人给他们准备了精致可口的饭菜,还逐个派送了月饼和节礼。

  没过一会儿,顾景尘与那人说完话后,他走过来。

  “听说你后来没怎么听戏就回来了,是新戏不好听?”他问。

  颜婧儿摇头:“有些困就回来了,况且今日拜月要准备许多东西,我回来看看。”

  后头,婢女们将晚饭端进来,摆好后,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正厅。

  顾景尘拉着她到饭桌前坐下。

  桌上点了烛火,两人安静吃饭没说话,气氛难得地静谧温馨。

  等吃完饭,月亮已经挂在云雾中,许是今晚刮风的缘故,月色并不皎洁。

  大塑历来有个说法,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因此,吃过晚饭,颜婧儿就招呼人就在百辉堂的天井里设案桌,然后将瓜果月饼摆上去。

  时下有供月光神祃的习俗,祈求来年丰盛,或是家财兴旺,又或是仕途平坦的都有。

  颜婧儿握着香柱,对月拜了拜,缓缓将香柱插进炉子里,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了会儿。

  顾景尘依旧坐在正厅里,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她纤细窈窕的身姿时而弯腰拿东西,时而忙活摆桌席。月色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将原本就消瘦的肩背,晕染得更单薄了几分。

  她提着香柱望月的样子,侧颜柔美温婉,浅白的长裙在夜风里飘摆。乍一看,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嫦娥。

  过了会儿,许是外头风大吹得人不舒服,颜婧儿走进正厅。

  顾景尘原本欲伸手喊她过来的,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已经走到对面坐下。

  他缄默了会,问道:“婧儿适才求了什么?”

  “求风调雨顺,大人福寿安康。”

  “没了吗?”

  颜婧儿反问:“大人还想求什么,若是有,我这就再去上一炷香。”

  顾景尘表情寡笑了下,手指清清浅浅地敲着椅子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