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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宝福走了过来:“小姐,吴家大公子在外头,说要找小姐。”

  忙碌中的纪云汐头都不抬:“让他进来。”

  很快,吴惟安便低着头,小步进来,一副不太敢见生人的模样。

  但当他一看见纪云汐,眼睛一亮,便快步走了过去,黏在她身边:“云娘,我、我好想你。”

  “……”

  “???”

  “!!!”

  旁边正忙的掌柜伙计们手一停,脚一顿。

  甚至有路过的伙计太过惊讶,不小心被一旁的椅子绊倒了。

  伙计红着脸拍拍屁股站起来,见纪云汐一帮人都朝自己看来,忙道:“三姑娘,小的莽撞,请姑娘责罚。”

  “没事,小心点。”纪云汐收回视线,并没有被吴惟安恶心到,一脸平静地问他,“安郎有事吗?”

  “没,我就想来看看你。”吴惟安又黏得近了些。

  纪云汐正站在雕着盘常纹饰的木柜旁,木柜上刚好放着几个精巧的箱子。

  其中一个被打开一角,露出堪称完美的丹芝。

  丹芝闻之无味,伞面极圆,整体白如雪玉,但最边缘的那一圈,泛着冰蓝色。

  纪家各地都雇有不少人收集各种奇珍异宝,不惜一切代价。

  这丹芝便是雇的人采到的。

  而且运气好,采了两个。

  一个通过长兄献给了皇帝,一个用来拍卖。

  这是纪家的惯常做法,极好的奇珍异宝,一定会从中匀出一部分进献给皇家。

  这便是纪家富得如油依旧安稳存在,并且朝中上下不敢得罪的原因之一。

  “这是什么?”吴惟安一脸好奇地探望。

  纪云汐看他一眼,直接把盖子盖上:“丹芝。”

  吴惟安面上一脸惊奇的哦了一声,更靠近了纪云汐一些。

  他用只容二人听见的音问:“换个地方说话?”

  纪云汐便带着吴惟安去了一旁的厢房。

  开泰庄用来拍卖的地方极为豪华,用的都是最好的。

  更何况是用来接待贵客的厢房。

  摆着的装饰品是外头难见的古玩,沏好的茶是上好的湄潭翠芽,摆着的瓜果是反季节水果,糕点更是样样精致。

  纪云汐当头迈进,吴惟安顿了顿,才关上门跟了进去。

  纪云汐在主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开门见山:“什么事?”

  她忙着,没空和他周旋。

  吴惟安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男主人,姿态闲适的坐在她旁边,毫不见外的给自己沏茶吃瓜:“你那丹芝”

  听到四个字,纪云汐就猜到了他的来意,直接否决:“不能。”

  吴惟安用手撑着下巴看她:“一点即可。”

  “一点也不行。”纪云汐很坚决。

  吴惟安:“为何?”

  丹芝基本只长于冰川之间,并不好采摘。

  就算采到了,可能也会缺个角。

  纪云汐抿了口茶:“开泰庄已经放言,此次丹芝堪称完美,基本没有损伤。”

  吴惟安:“只需一点,并不影响,旁人也看不出来。”

  纪云汐颔首:“确实如此,但依旧不能。”

  这种珍贵的药材,有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拍到手发现有一点点损伤,也没有人会计较。

  但是,纪云汐有她做生意的原则:“做生意,要守规矩。不动当品,是拍卖行的规矩。”

  其他小拍卖行也许不守,经常会有这种没多大关系的缺斤短两。

  但纪云汐不会。

  做生意手段很多,也挺脏,但诚信,是地基。

  吴惟安明白了:“云娘是通透人,在下佩服。”

  事情谈完了,纪云汐起身:“没事的话,我就先忙了。”

  吴惟安放下糕点,轻轻拍去指尖沾上的碎屑,双眸极冷,但语气却十分轻柔:“若当品已不在开泰庄手上呢?”

  纪云汐听懂了他的意思,回道:“当品只要出了我开泰庄,便与我无关。”

  吴惟安勾唇一笑:“多谢云娘。”

  “安郎客气。”纪云汐已经走到门口,她站在那,示意他可以走了。

  吴惟安仰头,朝她露出一张乖巧听话的小白脸:“那云娘你忙,我在这陪你。你不要太辛苦了,我会心疼。”

  纪云汐:“???”

  纪云汐出了房间,迈步下楼。

  下楼梯的间隙,她对一旁的宝福道:“大公子说房里有点热,他喜凉,你去把厢房的火炉撤了。”

  宝福道:“好,我马上就去!”

  再走了几步,纪云汐抬眼便看见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青衣小厮正拿着扫把哼哧哼哧扫地擦桌,干得热火朝天。

  “等等。”纪云汐喊住宝福,“大公子不喜甜,你把厢房的糕点也撤了,给大公子带过来的小厮吧。”

第15章 跟屁虫小吴

  杨卫添的事情依旧没下文。

  纪家和太子交情很深,事发之后,太子便亲自问过此事。

  刑部和大理寺都说还在调查,杨卫添也不曾松口,一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纪家在府中的两位兄长,明显都能从此事中嗅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但纪明喜向来比较看得开,他就让人盯着,平常该干嘛干嘛,日子依旧过得轻松惬意。

  倒是纪明双很上心。

  他每日都必定亲自跑一趟大理寺和刑部,甚至会旁观审讯。

  但杨卫添倒也是个硬气的,无论如何都咬紧了牙关。

  这一日,又无功而返的纪明双大步流星回了纪府。

  刚踏进书房,便见家中兄妹各自斜靠在榻上。

  纪明喜正一边翻《易经》,一边喝茶,眉间思索,在想来年春闱的试题。

  纪云汐则是翻着账本,喝着茶,那一张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能看出来她心情不错。

  这次茶叶换了岳山云雾,茶香袅袅,将屋里氤氲出一片岁月静好。

  纪明双在门口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他看一眼长兄,再看一眼妹妹,然后又看一眼长兄。

  但任凭他怎么看,这两位头都没抬,各自沉浸。

  纪明双深吸了口气,重重咳了一声。

  纪明喜回过神:“明双回来了啊,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

  纪明双摇头:“无。”

  纪明喜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想法,反而招呼道:“辛苦了,来,明双,一起喝茶。”

  纪明双用力搓了搓额角:“兄长,今天是事发第十日了。再拖下去,我怕情况有变。”

  “可现下我们有能做的吗?”纪明喜反问,神情慈祥,语气不疾不徐。

  纪明双跟着平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是,既然如此,我们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待。”纪明喜缓缓道,“所以,喝口茶吧。”

  纪明双应了一声,走过去,直接将纪云汐的账本抽走了。

  纪云汐双手保持着拿账本的姿势,无奈:“七哥。”

  纪明双将账本往旁边一丢,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她。

  自从那日,纪云汐和纪明喜趁着他去大理寺,答应吴家的亲事以来,他对她就再也没好脸色。

  纪云汐索性收了手,想了想,问大哥:“六哥到底何时回?”

  “说是就这几日。”纪明喜放下《易经》,“等明焱回来,杨家这事,估计就能有个交代。”

  纪明双翘着二郎腿:“老六的手段,没人能扛过。再硬气的人,都得开口。”

  说是这么说。

  但想起纪明焱要回的事,纪明双和纪云汐兄妹俩,还是默契地叹了口气。

  “对了。”纪明双斜睨着看过去,“你那拍卖会不是明日?”

  意思就是问她今日怎么有空在府里,不去开泰庄忙活。

  “差不多都安排好了,我晚些过去看看便行。”纪云汐垂眸,拿起杯盏,轻轻吹了口气。

  她其实只是在家等消息。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

  一直跟着纪明喜的小厮忽而快步进了书房,在纪明喜耳侧低语了几句。

  向来稳得住的纪明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闻言,翘着腿的纪明双忙坐直:“兄长,发生了何事?”

  纪云汐也意思着抬眼看过去。

  这个消息,她一个月前已得知。

  那便是,来年选秀照旧。

  一时之间,书房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纪明双拍桌而起:“这一切都是个局!兄长,有人想害纪三,想让她入宫为妃。”

  否则这一切为何如此巧?

  一个月前,杨卫添来退婚。而就在十日前,杨卫添还设局想吴家老大死。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要让他三妹以适龄未婚女子的名义,入选秀名单。

  可如今圣上的年纪,比他们父亲还要年长几岁!

  且说了,就他们家纪三那性子,真入了宫,得过得多憋屈?

  “不。”纪明喜缓缓摇头,因为在思索,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是要害我们纪家,害太子啊。”

  纪明喜站了起来:“我得去趟太子府邸。”

  说完后便匆匆走了。

  纪云汐安静地坐着喝茶,没说话。

  纪明双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她的异常。

  他一脸孤疑:“纪三,你好像有些不对。”

  纪云汐挑眉,轻轻将杯盏放回:“哪里不对?”

  “你看起来十分镇定。”纪明双眯着双眼,有个想法在脑海里一跳而过,“你不会早就知道此事吧?!”

  纪云汐:“?”

  “所以你才如此急着嫁人?”纪明双越想越觉得一切都能说通。

  她纪三行事确实一向没有章法,但也不会如此急迫才是。

  纪云汐心态很稳,反问道:“兄长都不知的事,我如何提前得知?”

  纪明双想想也对:“但……”

  纪云汐一脸平静地打断他,把这几日从吴惟安那学的话说了:“我急是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安郎。喜欢的东西,自然要努力去争取呀。”

  纪明双起了身鸡皮疙瘩:“别恶心我。”

  -

  选秀之事一出,朝中各方势力各有动作。

  想让自家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有,想借此安插在后宫中眼线的有。

  诸如此类,纪云汐似乎都听到了棋子挪来挪去的声音。

  不过到底,此事已经和她关系不大。

  第二日,腊月初四,巳时。

  已晴了好几日的上京城,今早又开始飘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轻洒而下,宛如仙女散花。

  奇装异服的武林人士,坐在豪华马车中不见其面的权贵,一席布衣看起来清贫的书生,以及附近睁大眼睛探头探脑的百姓,将开泰庄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那马车好像是大将军府里的?”

  “哇,少林寺好像也来了人!”

  “那莫不是剑客竹迎公子?”

  “……”

  百姓们一声接着一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切。

  “今年开泰庄来的人,比去年多了不少啊!”

  “今年听说好像有不少好东西。”

  “这纪家着实厉害,上哪找那么多天材地宝。”

  “纪三姑娘可真是个奇女子!”

  “你们真信这开泰庄越做越好是三姑娘的手笔?厉害的可都是她那几个兄长罢了。”

  “就是,听说这三姑娘还真和吴家结亲了,你们说说,这吴家公子到底长什么样?”

  在门外围观的百姓们看不见,只能天马行空的猜测。

  但入内的宾客们,倒是大饱眼福。

  只见一席红装的纪云汐旁,跟着一位很高的公子。

  那公子穿了件平平常常的白色棉衣。

  棉衣应是被洗了很多次,能看见有些脱线了。

  他一直低着头,不太敢看众人。

  但偶尔抬起脸,便发觉确实如传言中所闻,这公子就是个寻常长相,五官并不惊艳,寡淡如白开水。

  但他身量高,若气质好,也是个好儿郎。

  可偏偏他气质不行,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纪云汐走到哪里,他便如影随形的跟到哪里。

  这几日吴惟安每日都来开泰庄,纪云汐已经习惯了。

  当然他肯定不是白来,是冲着那丹芝。

  不过纪云汐也无所谓。

  那日吴惟安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是打算等其他冤大头拍下离开后再动手抢。

  这和她就没关系了。

  纪云汐停下脚步,后边跟上的吴惟安似乎是没刹住车,踩了一脚她的裙摆。

  纪云汐回头,微仰下巴看他,面无表情的陈述事实:“第六回了。”

  吴惟安装无辜:“什么第六回?”

  “你,踩我裙子,第六回了。”

  吴惟安脸上涌上歉意,他手忙脚乱的:“对不住,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着你,然后你走得快,我怕我跟丢了,也就快了点对不住,云娘,你脱下来我带回家帮你洗……”

  纪云汐烦了:“安静,然后滚。”

  吴惟安委屈:“可是我想跟着你,想帮你啊……”

  纪云汐懒得和他演戏:“我断了你家银炭?”

  吴惟安立马识趣:“那云娘,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纪云汐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打算继续安排手里的事。

  哪想拿着扫把的雪竹不经意扫到了她身边,他用那张生无可恋的脸,小声飞快道:“公子故意踩的,糕点你给我了。”

  说完后,他就立马溜了。

第16章 养猫和养男人,本质也差不了多

  听了雪竹的话,纪云汐心里也没太大波动。

  因为她清楚,吴惟安故意踩她裙子,也不是雪竹说的,真的是因为糕点这种小事记仇报复。

  他只是当下演戏演得有些无聊罢了。

  就像纪云汐上辈子养的猫,总是喜欢手贱去推桌上的小玩意。

  这种小事,纪云汐一般随便它们折腾。

  往往它们玩累了也就停了。

  但如果她有正事要忙,为了图个清净,就会赶走它们。

  吴惟安亦然。

  其实,养猫和养男人,本质也差不了多少。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纪云汐并不用出面,她坐在独属于她的厢房之中,一边喝茶一边旁观。

  一切都已事先准备妥当,拍卖现场有条不紊的进行。

  来参加拍卖的各路人马,事先便对开泰庄的拍卖流程很熟悉,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太可能出现捡漏的情况,一开始拍价就接近各自的心理预期,所以大大缩短拍卖时间,基本第一轮拍下来就能知道这样东西,自己能不能拍到手。故而很少有拍品需要第三轮叫价的。

  中途,不知哪儿去的吴惟安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来。

  他在纪云汐旁边坐下,看了一会儿:“我忽而更理解你那日说的了。”

  纪云汐放下空了的杯盏,抬眸:“什么?”

  吴惟安一手轻抬衣袖,一手取了茶壶,给她续上茶水:“你说做生意要守规矩。”

  “嗯。所以?”

  “所以你的客人们,也很守你的规矩。”吴惟安给自己也倒了杯,单手执盏,轻轻吹了口气,“我是第一回见到,八成以上拍品第二轮叫价后就能决出最终得主的。”

  纪云汐懂了,双眸微扬:“多谢。”

  他在夸她生意做得好,而且夸的还挺真诚,她心领。

  闻言,吴惟安看向她。

  他越看越觉得有趣,笑出了声:“你倒是不谦虚。”

  纪云汐脸不红心不跳,面对他的目光,礼尚往来:“你也不差。”

  吴惟安唔了声:“这倒也是。”

  纪云汐摇了摇头。

  刚巧接下来拍的便是丹芝。

  两人不再闲聊,安安静静地看着。

  站在台上的是开泰庄的副掌柜,三十的年纪,为人沉默寡言,但做事十分靠谱。

  他说的不多,基本上每样物件也就提个一嘴,而这回,他连那一嘴都不提了,直接说了此次是丹芝后,便让大家各自出价。

  开泰庄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今日为了这丹芝,不少人直接抬着几箱子黄金白银过来。

  且大家维持前边的规矩,一出口便很是真诚,给出了很诚心的价格。

  “黄金八千两!”

  “黄金九千两!”

  “黄金一万两!”

  “黄金一万两,再加上好夜明珠20颗!”

  “黄金一万两,再加无意剑法秘籍一本!”

  “……”

  “嘶。”吴惟安抽了口凉气,自言自语道,“我先前怎么没想着,去采这丹芝?”

  纪云汐看他一眼,揭穿他:“你比谁都惜命。”

  像对方这种心里有大抱负的人,银钱并不是他的目的,可以说反而是他为了达到目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心机如此深的人,向来懂得计算得失,为了银钱,万万是不值得他去神山中拿性命冒险的。

  吴惟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云娘以为我会自己去采那丹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怕冷,我万万是不可能自己去的。但我觉得雪竹或许可以一试。”

  纪云汐:“……”

  开泰庄外,借着扫地探查隐在暗处的人有多少的雪竹,莫名后背一冷。

  他手上扫把一停。

  惨了,肯定是他家公子又对他动了什么歪心思。

  每回只要公子动心思,他便会后背发凉。

  不会是他向夫人告状,被公子知道了吧??

  雪竹心里很是不安,只能更加认真的扫地。

  顺便数数待会会有多少个人头需要他扫的。

  -

  开泰庄里,叫价已接近尾声。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丹芝应该会落在一万两黄金加无意剑法的手上。

  可哪想,就在众人都觉得大局已定时,忽而有个声音开口:“百蛰及解药一份,血魇及解药一份,七夜及解药一份,八虫八花膏及解药一份。”

  此言一出,开泰庄一片哗然。

  凳子接二连三划过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几乎八层以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人在右三厢房中,看不见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