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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纪明双先开了口:“我觉得,还是先让纪三消消气?”

  纪明喜点了点头,纪明焱原本面向纪明喜,见此转向纪明双,用力点头:“嗯嗯!”

  纪明双叹气。

  他来,本意是找长兄想办法的,为何最终,想办法的还是他自己。

  纪明双:“纪三平日不太爱出门,但若是有烦心事,她反而喜欢出门散心。”

  就比如上次发生杨卫添退婚一事,纪三就去了法恩寺散心。

  纪明焱举起手:“这个法子好!那我们带三妹去散心罢!就去烨山村如何?!”

  他近日正打算去烨山村找好友斗毒蜈蚣,这下岂不正好?

  纪明双心里寻思着,觉得烨山村也还可以。

  烨山村离上京城大概三十四公里,快马加鞭,早上早点出发,晚上晚点回,一日的话,时间上也勉强够玩。

  纪明喜也觉得不错:“烨山上有座寺庙,我确实也想去看看。我们可以在那边待个三四日。”

  纪明双一时愣住了:“三四日?”

  纪明焱也愣了愣:“啊?可我想去个五六日呢。”

  纪明双:“你大理寺没活干吗?”

  纪明焱抓抓头发,摇头:“没啊。”

  纪明双默默看向纪明喜。

  纪明喜再翻过一页佛经:“最近吏部不太忙,告假三四日,圣上会同意的。”

  纪明双:“……”

  纪明双面无表情:“我只能休沐一日。”

  纪明焱安慰他:“没事,我们先过去,你当日来当日回就行。”

  纪明喜颔首:“一日也好,五六日也罢,都差不多。”

  纪明双:“……”

  第二日一早,纪明焱便兴致冲冲地冲进了纪云汐的院子。

  纪云汐睡饱了,神清气爽,就是有后遗症。

  她腿酸。

  纪明焱三言两语就把要去烨山村的事,告诉了纪云汐。

  纪云汐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她本来就打算去找六哥,这下刚好,她问道:“吴惟安的蛊毒,六哥你这些日子可有想到什么法子?”

  如今五皇子的事,在纪云汐这便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就是吴惟安和邢舒月的活了。

  纪云汐不太喜欢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她更喜欢真金白银的生意场。

  但布庄也已走上了正轨,不太需要她做什么。

  纪云汐现下空了出来,她想了想,索性先想想办法,把吴惟安的蛊毒解决掉。

  在书中,吴惟安是活成了老头子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故而纪云汐先头根本没管这事。

  他自己没说,她也没问,她自然不知他的蛊毒这般严重。

  五皇子背后还有人,纪云汐不能让吴惟安出岔子。

  那背后之人,才是让纪云汐最忌惮的。

  书中五皇子是主角,五皇子身上的弱点,知道剧情的纪云汐很清楚。

  五皇子最致命的弱点便是邢舒月。

  可五皇子背后的人,在书中着墨极少,纪云汐摸不准。

  书中没提吴惟安的蛊毒,纪云汐也不知道书里的他是怎么解,何时解的。

  而且现下剧情有变动,吴惟安从五皇子的人,变成了她的人。

  她也不太清楚,会不会因此改变走向。

  但书中既然能解,那就一定存在解法。

  纪明焱听纪云汐问起妹夫蛊毒的事,心想三妹还是关心妹夫的。

  他没隐瞒,当即就把最近做的事说了:“我和阿毒姐能试的法子都试了,实在想不出了,我就去找我那些毒友了。找了十几个罢,他们也没法子。这次刚好啊,我去烨山村也是找毒友斗蜈蚣玩,顺道问问她知不知道。”

  纪云汐颔首:“行。”

  烨山村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定在两日之后。

  这两日,纪云汐没回吴家,吴惟安也没过来找。

  他告假也就告了一日,后来两日都有正常去翰林院。

  只是在翰林院中,他魂不守舍,而且都没翻古籍,而是去翻什么瓷器修复之类的书籍。

  回到家中,也是一头扎进卧房之中,烛火彻夜不灭。

  纪云汐和吴惟安,在上京城都是知名人物。

  两人吵架,纪云汐回娘家的事,没过多久,基本上全上京城都知晓了。

  翰林院的同仁自然也知道。

  他们叹气,纷纷过来安慰吴惟安,并用自身的亲身经历,给了吴惟安很多哄媳妇的意见。

  吴惟安若有所思。

  这日,翰林院即将迎来休沐,休沐前半时辰,纪明双特意找了过来。

  纪明双过来之时,吴惟安正趴在桌上,似乎在补觉。

  纪明双敲了敲他桌子。

  吴惟安抬起头来,神色很是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精神头:“七哥,你来了。”

  两人为什么吵架,纪家几个哥哥都有问。

  只是他们怎么问纪云汐,纪云汐也没说,就冷笑。

  后来问吴惟安,吴惟安也是闭口不言。

  纪明双实在是烦了:“你到底和纪三怎么了?想和好就告诉我。”

  吴惟安轻叹,微微懊恼:“我,七哥你也知,云娘不太爱动。”

  纪明双颔首。他妹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

  吴惟安斟酌片刻:“故而我,我想了个法子,让云娘在城里走了好几个时辰罢……”

  纪明双:“……”

  他看向吴惟安:“你你知道小时候,纪明焱诓纪三爬山,事后纪三做了什么吗?”

  吴惟安轻轻扬眉:“做了什么?”

  事情过去十年了,纪明双印象还很深:“纪三拔了纪明焱那段时日最爱的毒草,纪明焱整整哭了三日。”

  吴惟安轻叹口气:“别提了。”

  他也想哭。

  纪明双本着调和纪三和吴惟安的长辈心情,道:“昨日大哥五哥六哥和纪三已出发去了烨山村,我一会儿也即刻出发,你要不要一起?”

  吴惟安沉吟片刻:“不过我要回去一趟,备些东西。”

  纪明双颔首。

  一个半时辰后,两人在门口汇合。

  纪明双便看见吴惟安背了个包袱。

  不仅如此,吴惟安的脸色更差了,眼下还忽而多了一大片乌青。

  纪明双:“?”

  他看了看吴惟安的包袱:“你这是什么?”

  吴惟安:“一些小礼,道歉专用。”

第63章 吴大不行

  吴惟安和纪明双戌时从上京城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子时末才到烨山村下榻之地。

  烨山村位于烨山山脚,村里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

  万物源于水,村民民居临水而建。

  此行下榻之处,便是河边一座三层高的小楼。

  纪家几位兄长,也是要来这烨山村,才知道,纪云汐在烨山村也有宅邸。

  小楼秀气雅致,院中种满了花。

  纪云汐住在二楼临河的房间,窗下便是小河。

  此时夜色已深,河岸一片漆黑,只有一两户人家烛光还亮着。

  房里,纪云汐也还未睡。

  她不止在此地有宅邸,还有家当铺。

  纪云汐很少来烨山村,这次来了,她白日便去当铺转了转,拿了些账本回来,此刻正在翻看。

  她竹窗未关,秋夜的风从外边吹起来,带着山与水的气息。

  夜愈发静谧。

  纪云汐索性阖上账本,走至窗前,望着外边悄然的夜。

  河面有虫鸣,村里头偶尔能听见几声鸡叫犬吠。

  天地如此吵闹,却又如此安静。

  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纪云汐有些感慨,她穿到这个世界,一眨眼,都已经十六个年头了。

  日子不知从何时起,就变得越来越快。

  大概是上辈子长大之后罢。

  纪云汐站了一会儿,听见有马蹄声阵阵,越来越近,到楼下方停。

  七哥和吴惟安到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房外便传来吴惟安和宝福的交谈声。

  宝福不让进:“小姐已经睡下了,姑爷你换个房间歇罢,莫吵醒小姐!”

  吴惟安指了指房内:“但灯还亮着。”

  宝福仰起下巴,过往多年,她为小姐挡人挡得驾轻就熟,张嘴便来:“小姐喜欢点着灯睡。”

  吴惟安:“?可云娘与我睡时,向来都是熄灯的。”

  宝福:“小姐最近的习惯便是点灯睡!”

  “……”吴惟安好言好语:“烦你和云娘通报声,我此次来是向她赔礼道歉的,就让我进去罢。”

  宝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事情,是赔礼道歉就能揭过的吗?

  她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生气!

  宝福:“这么晚了,小姐睡下了,我怎可进去通报?好了姑爷,你就到楼下最里的那个房间歇歇罢,不早了,别搁这儿扰人清梦!”

  吴惟安望着面前的刁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宝福性子刁蛮,为人不知变通,一根筋的玩意。

  他真跟她计较罢,就显得他很低下。他也不屑于如此,这宝福就不配他花这个心思和她计较。得了一身骚还落不到什么好处。

  不和她计较罢,又真的心里蛮不舒服。

  吴惟安大概明白纪云汐为何要留着这么一个丫鬟了。

  拿来气人是真的很好使。

  他沉默片刻,透过宝福伟岸的身躯盯着房门。

  里头有烛光隐隐透出来,他耳朵也好使,自然能知道纪云汐还清醒着。

  可她也没有开口让宝福放行。

  吴惟安轻叹了口气,抓了抓他肩上沉甸甸的包袱,下楼了。

  宝福呵了声,在门口又守了一会儿,到旁边房间歇下了。

  不过为了防止姑爷去而复返,她特意房门大开,只要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她就能及时发现,然后将姑爷拦下!

  房内,窗户依旧开着。

  纪云汐站在窗前,双手手肘扶于窗台。

  她垂眉,低头往下扫了眼。

  吴惟安背着包袱,脚尖轻点河面,脸上挂着几丝轻笑。

  他问:“我能进来吗?”

  纪云汐面色平静得如此刻的河边,她也有些困了,微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为何?”

  吴惟安仰着头,看看天边的月与星,又看了看他那夫人比星月毫不逊色的容颜。

  他想了想翰林院各位同仁给他的金玉良言。

  ——“惟安兄,无论你夫人说什么,你都说你错了!你真的知错了!你大错特错!千万莫狡辩!谨记啊谨记!”

  他真挚道:“云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大错特错。”

  听到他道歉,纪云汐眼风都不带动一下:“哦?你何错之有?”

  ——“你夫人可能还会问你何错之有!”

  吴惟安一双眼下布满了乌青,整个人看起来神色惨白,他可怜兮兮地道:“都错了,哪里都错,都怪我。”

  纪云汐面上本没什么表情,可这会听了他的话,看见他那两个过分夸张的熊猫眼,以及那副白莲花的模样,心中轻嗤了声。

  搁她这演戏呢?

  上辈子混迹商界,她什么人没见过?想爬她床的男人女人,纪云汐见得多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在河面晃来晃去,把语速放得极慢:“安郎这话说的,反倒像是我不明事理。那日你的做法我理解,想必你带我走的那些地方,都是专为五皇子设的陷阱。五皇子狡诈,若我们戏不做的真一些,五皇子未必会上当。”

  乡下本就凉快,更何况此时是半夜,河面上又有风。

  吴惟安冷得微抖,他轻叹了声。

  这下该怎么回,那些同仁没教他啊。

  吴惟安:“既是如此,云娘又何必气到自己?”

  纪云汐索性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窗台上,她低着头,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和他聊了起来:“怎么,连你也觉得我生气了么?”

  吴惟安一顿,他看她一眼,沉吟片刻:“也是。”

  吴惟安来这烨山村前,他便察觉到了五皇子的动作。

  对方没出手,但一切蓄势待发,大概是想等他离京去烨山村的间隙,对他的那几处暗桩下手。

  纪云汐这一出,给他离京的借口,也给了背后五皇子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愧是他夫人,不用说,也能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我可否上来?”吴惟安问,“有些冷。”

  纪云汐冷笑:“但我也不能白走这上京城,故而——”

  她问,“为何?”

  吴惟安:“……”

  那些同仁有句话果然没说错。

  最终,夫人还是会绕回最开始。

  还好他早有准备。

  吴惟安拍拍沉甸甸的包袱:“我上来负荆请罪。”

  纪云汐淡笑了下,终于离开窗边,转身回房。

  吴惟安松了口气,灵活飘进了窗,关上了门。

  纪云汐沉默地看着吴惟安掌心的鸡蛋。

  他面色平静,就像虐恋文中男主递给女主一把刀般:“你可以砸我,我不躲。”

  纪云汐长久没有动静。

  吴惟安也就静静地摊开五指,非常有耐心地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纪云汐伸手拿过。

  她在手心抛了抛,退后几步,如他所愿,朝他丢了过去。

  鸡蛋本朝着他眉中而去,但在半空中以抛物线的姿势,砸入了他的胸膛。

  吴惟安不避不让。

  鸡蛋与他的胸膛碰撞,发出沉默的一声响,而后掉入地面。

  砰的一声,鸡蛋在地面滚了几圈,掉了几块蛋皮,露出里面熟了的蛋白。

  纪云汐:“……”

  吴惟安一派轻松,他走到角落,把蛋捡起来,吹了吹,道:“好了,砸也砸了,这事就此揭过。”

  纪云汐:“……”

  就突然间觉得,挺没意思的。

  想想,这人心智再成熟,到底也不过十八岁,还是幼稚无聊的年纪。

  她在这和他一般计较,何必?

  纪云汐摇摇头,懒得理他,转身回床。

  吴惟安把鸡蛋放到一旁的桌上,拿着包袱跟了过去。

  他在床沿坐下,将裹得厚实的东西拿了出来,而后一层一层拆开,露出里面的流光溢彩年年有余转心瓶。

  吴惟安把转心瓶在纪云汐面前轻轻放下:“这几日我彻夜不眠,就为补这个。”

  他特意仰了下头:“你看看,补得可还好?”

  纪云汐看了眼他那两个熊猫眼,而后拿起那转心瓶看了看。

  轻微能见修补的痕迹,且最为特别的是,这转心瓶因这点残缺,反而多了丝味道。

  这大概就是残缺美罢。

  纪云汐:“还不错。”

  吴惟安扬眉轻笑。

  纪云汐抬眸:“你说你来负荆请罪?这就是你的荆条?”

  吴惟安看向她,点了下头:“是。”

  纪云汐将转心瓶放下:“这是我的瓶子。”

  言下之意,用她的东西,给她请罪?

  吴惟安叹口气:“那你说该当如何?”

  他倒是有不少法子,翰林院的同仁们也提了不少。

  可,很多法子都需要银钱。

  纪云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下了床,去拿了把剪刀回来。

  吴惟安:“?”

  纪云汐走到他面前。

  她站着,他坐着。

  吴惟安仰起头,视线从她掌心的剪刀移至她的脸上。

  他眉眼轻轻动了动,等着看她到底要如何。

  对他下手,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纪云汐倾xia身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长发落下,有那么几丝擦过他的脸颊。

  微痒。

  吴惟安下意识屏息。

  纪云汐伸手,探向他的左腰腰侧,轻巧勾起他的锦袋。

  吴惟安垂下眉眼。

  连着锦袋和他衣裳的,是一条月白色的粗线,线上用金丝细线雕刻着精巧的绣样。

  线落在她纤细的指尖,看见这一幕,吴惟安抿了下唇。

  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但他依旧没躲。

  果然,纪云汐拿起剪刀,冷着脸,对准那粗线就剪。

  可一剪刀下去,那线纹丝不动。

  纪云汐愣了愣:“??”

  她下意识再用劲,几乎全身的劲都用了。

  可那月白色嵌着金丝的线,依旧纹丝不动。

  男人在她耳侧轻笑,温热的呼吸声宛如磁粉:“你剪不断的。这不是一般的线,这是万指柔。”

  万指柔,是江湖上有名的一种利器,一丝难求。

  江湖人爱用它来做武器,只要手或腿被万指柔绕住,用力拉紧,手脚立刻与身体分离。

  从未有人将它制成绑钱袋的线,这甚至都已经不能叫暴殄天物了。

  任凭纪云汐听到这个答案,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的发丝依旧有几缕贴在他脸颊。

  吴惟安抬眸,视线下意识扫过她纤细的腰肢,指尖微动。

  可他一向克制力强。

  她不动,他自然也不会动。

  半晌,纪云汐将剪刀扔到一旁,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去解他锦袋。

  吴惟安动作很快,一把捂住自己的腰间,顺带扣紧了她的手腕。

  他道:“男人钱袋,总得留些银子罢?”

  吴惟安的指尖很凉,他看似松松一扣,力道也不重,可纪云汐就是挣扎不开。

  她恼了:“松手。”

  吴惟安据理力争:“我只剩一两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