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啊,五天假期,想想就美好,瘫家里多浪费啊!”

  “那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嘛。”

  “旅游?我打算和同学去京郊泡温泉嘿嘿。”

  两人又问怀歆:“歆歆,你五一准备干什么呀?”

  明天下午他们就飞澳门,怀歆支着下颌,还没答话,便看见清隽挺拔的男人自走廊经过他们这片区域。

  “我呀。”怀歆饶有兴致地扬声,郁承似有所感地侧过眸,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一瞬,她娇俏地勾了勾眼尾,“陪我男朋友去度假啊。”

  郁承的脚步蓦地停下来,在胡薇和秦晓月发现他之前,又继续提步往前走,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耳边胡薇和秦晓月都很惊叹:“不是吧歆歆,前两天我们还说你怎么没有男朋友,现在居然这么快就脱单了?”

  “哎。”怀歆赧然地挽了一下耳边头发,“缘分到了嘛。”

  她一早就收拾好行李,念在要在那边买许多东西,所以带了个尺寸很大的箱子。

  郁承与峰趣那边谈完直接去机场,遣司机来接怀歆,她到VIP候机室之后,郁承后脚也跟了进来。两人寻了一处角落的位置,挨着坐下。

  还是在北京的公众场合,怀歆稍显矜持,软声询问他:“领导忙完了吗?”

  郁承用细管拨开咖啡最上层的奶泡,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只是动作慢条斯理地:“还没有。”

  怀歆怔一下:“还要忙什么?”

  郁承抬眸,眼尾勾出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笑得低缓动听:“忙着陪某个小朋友出去玩。”

  怀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轻哼一声,却仍是很受用地接过他手中细管,替他将浅浅的奶沫小心刮干净。

  这是第一次富含意义的约会,怀歆不必拘了天性,可以稍微放肆一些。上飞机她就靠着郁承的肩小憩,为后面几天的游玩补足精神。

  酒店定的是澳门顶级奢华酒店永利皇宫Wynn,一间行政套房。

  这安排稍稍有些微妙,但怀歆总觉得既然出来玩了,还分两间房睡着实有点矫情。

  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谁都没有戳破这件事,行李被装在推车上单独运走,很快有工作人员恭敬地领着他们乘坐上楼。

  富丽奢华的大堂鲜花锦簇,走廊里到处都是名贵的雕塑和画作,推开套房的门,一整面漂亮的落地窗,和墙上雕花镜面遥相呼应,低下头就可以看到楼底的人工湖泊,晚上会有喷泉表演。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马卡龙礼盒,旁边插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客厅空间很大,转角是SPA房,而后是云石台面的巨大圆形浴缸,金碧辉煌,还有供女人使用的宽敞梳妆间。

  再往里走就是卧房,一张很大的床,连衣柜里的浴袍都有许多可供选择的款式。怀歆简单放置了行李,压住开始有些扑通扑通的心跳,小跑出来到了客厅。

  她放空自己坐了一小会儿,又折身回去。

  郁承正在房间里面换衣服。他来时比较休闲,现在准备穿西装马甲,外套则搭在一旁。

  最后一粒纽扣严谨扣好的时候整个人的斯文禁欲气也突显了出来,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勾勒,男人这时候抬眸,看见一只有些迷茫的小鹿。

  “这是要做什么?”怀歆好奇地走近他。

  郁承拉起她的手,在柔嫩的掌心细细摩挲:“晚上去见几个朋友,陪我么。”

  第一天晚上他们说好了分头自由活动,所以他约了人。

  可能是甄思铭那样的朋友,或者是香港那边的来客。但不论怎么说,他既然邀请她了,怀歆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点点头。

  “你也去换身衣服?”郁承说,“我先前叫人替你准备了一套礼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连衣服都准备好了?

  怀歆看他从一旁拆封,是某个法国的牌子,原先给皇家也做过定制的。

  不知道多少钱,应当很贵。这其实是一份礼物,但他送得无比自然,让人没有机会推拒。

  墨绿色的丝绸长裙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一头乌发盘起来,肩颈曲线优美,腰肢盈盈一握,楚楚动人。

  怀歆提着裙子在屋内转了两圈,裙摆层层叠叠,像是绽开的花瓣,美得不可方物。

  郁承眸色略深,细细地打量着她,片晌揽了她叹息道:“和我想象中一样,很漂亮。”

  半抹胸的款式,只有一边有簪着海棠花的宽肩带,怀歆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肌肤微热,鼓着颊问:“你知道我的尺码?”

  郁承低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亲昵地俯下身,鼻尖碰上她的,轻蹭:“等妹妹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怀歆猜得不错,这伙人既有北京的人,也有香港的。甄思铭不在,但是上次酒局里有个姓叶的先生会来,听说家里是在北京做地产生意的。

  对方见过Lisa的模样,所以她化了个浓妆——无论如何,这样的打扮让她显得很成熟,混迹进入那片灯红酒绿的圈子里,也更加有安全感。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打扮自己,郁承很有耐心,也没怎么催促。

  终于等到她从梳妆室出来,他勾唇来牵她的手,怀歆抬了抬眉,问他:“你喜欢我化妆还是不化妆?”

  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她好奇他更青睐Olivia还是Lisa,郁承轻笑一声,垂眸在她纤细的指节上吻了一下:“妹妹化不化妆都是一样好看。”

  他惯会这些花言巧语,怀歆的心怦然几下,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似在仔细审视。

  “怎么?”郁承浅浅地微笑。

  “……你究竟怎么认出我就是Lisa的?”

  先前想了半天也没太弄清楚,怀歆疑心自己大概忽略了什么细节,但仍一直耿耿于怀。

  郁承带着她往房门外走,在金色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终于体贴地为她解惑。

  “一开始只是感觉上有些相似,后来又有许多巧合。”

  “比如?”

  “比如写小说,又比如稻城。你在电话里才跟我说要去,我后脚就在那遇到你,很难不进行联想。”

  这个怀歆认栽,确实是没想到他也会来。

  “还有呢?”

  “还有,你参加同学聚会,身边的那一位,”郁承眯了下眼,漫不经心道,“我该说是前男友?第一次我在Flipped见你时,他似乎也在场。”

  同学聚会?那么早的时候?

  怀歆诧异。

  他说的是陆予嘉,当时他们在二楼边上喝酒,郁承也许是看到了,只不过她没想到他有这么好的眼力和记忆力。

  她眼珠微微转动,郁承敛下眸,敏锐地问:“你还和他有联系?”

  这……怎么说呢?

  陆予嘉确实是够死缠烂打的,她把他删了之后,他居然还时不时给她发个加好友申请,非要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不过她没通过就是了。

  “没有,早拉黑了。”怀歆亲昵地挽住郁承手臂,迎着他目光,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下,调笑问,“我现在难道还需要联系他么?”

  她言外之意很明显,毫不遮掩地在取悦他,郁承的眸光一寸寸从她昳丽的容颜上扫过,低沉轻笑了一声。

  今晚并非三俩朋友聚会,而是一个小型晚宴,南边的人主办的,港城付家的太子爷。

  水晶吊灯高悬头顶,折射出莹亮的光芒,花纹繁复的暗色地毯一路蔓延,铺至二楼的旋转楼梯。

  旁边就是赌场,更方便宴中人纵情享乐。觥筹交错,怀歆从前也随怀曜庆参加过几次这样的场合,但显然那时远不如现在这般给她如此切身感觉。

  ——如同置身汹涌暗潮。

  郁承掌着她的后腰,带她入场。

  他仍旧是绅士循礼,只虚虚地扶着,没有多少触碰到她的身体。

  怀歆瞠大眼睛,将这极尽奢华和声色的情景看得仔仔细细。她有足够的好奇心去一探究竟。

  这位付庭宥先生是郁承的发小,读书时就玩在一起的,瞧他带人过来,新奇地道:“难得见阿承带女人来见我,这位是?”

  郁承微微侧过身,垂眸凝视怀歆,笑而不语。

  这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付庭宥口音带点粤语腔调,眉目英隽,端和儒雅,旁边几个交谈的人也将注意力转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边。

  郁承他们是认识的,潘家二少,只是之前身份尴尬,也鲜少露面。不过最近传言也开始着手家族事务了,又是正室所出,今后翻身再起指日可待。

  不光是付庭宥身后的人交换眼神,怀歆也意识到了局面比她想象中复杂的多,她选择谨慎地回答这个问题,说自己是郁承的女伴。

  男人眼眸沉静深暗,闻言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付庭宥当即了然,招呼怀歆千万不要客气。

  郁承带着怀歆落座,这个小孩东张西望的,好奇又探询。他知道以她心思玲珑,必定能看出什么,但是现在他还不想让她牵扯过深。

  知道太多对她没有好处。

  这晚宴名义上是付庭宥为弟妹庆生所用,实则是为郁承办的一场接风宴,对于有心人来说,是他正式回归潘家的一个信号。特意选在澳门,时机和地点都很合适,规模也不大,足够掩人耳目。

  以前在香港的那些人脉要重新盘活,郁承有现成的路子,不必靠自己一步步苦心经营。

  一晚上不少人都来敬酒,怀歆与郁承对视,主动提道:“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男人摩挲着她的手片刻,浅笑颔首:“好,别跑太远了,让我时时能看到你。”

  怀歆便提着柔滑的裙子起身了,去一旁的茶歇处取甜点吃。

  她倚在落地窗边的台子上,一边慵懒地品尝美味一边思考。

  方才那些人与郁承交谈,言辞中提到潘家,她想那便是他真正背景。

  郁承没有避讳她什么,但他们也没有讲得很清楚,怀歆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会有什么动作,现在还在布局而已。

  她想他所做的一切应当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他是个足够审慎严密也足够运筹帷幄之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这样的一个世界对她而言并不新鲜,但确实更为上流。她依靠自己的努力,或许几十年后也可以跻身那里,只是现在蓦然接触,还是会有些天然的不安全感。

  名利越盛的地方真情越稀薄,这里的很多人,他们都忘记了来路。

  怀歆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很害怕有些人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正凝眉思索之间,有人从一旁搭讪。

  “怀小姐是吧?听付先生讲你还在上学?”

  是刚才打过照面的,沪市那边某家的公子,好像叫戚行。

  怀歆一瞧他略微热络的神态就明白对方并不知晓她和郁承之间的关系,她客气地与他碰了杯,答:“是啊,在付先生这里见见世面。”

  这话说得谦逊又俏皮,戚行笑起来,找话题与她闲聊,怀歆接他的话但不展开讲,又叫他抓不住任何虚与委蛇的把柄,只觉得找不到进攻的方向。

  这里的人生来便权柄加身,自然没太多耐心与人周旋,戚行碰了壁很快就离开,紧接着又来了一位——叶鸿,是上次酒局见过的。

  “Lisa。”对方熟稔地同她打招呼,“刚才就看到你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同你问好。”

  “叶总。”怀歆承了他敬的酒。

  红唇微抿,她没有喝得很多,卷翘睫毛动了动,稍触既离。

  叶鸿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片晌问:“你是郁承的人?”

  理论上是的,怀歆点点头。

  “跟他多久了?”

  怀歆捏住高脚杯,这才听懂了他的问题。

  叶鸿以为她是郁承的情人,换句话说,就是包养关系。

  这确实是他们这种人和女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所以理所当然地问出了口。

  怀歆并没有感觉特别意外,但着实有些不作防备。她咬了下唇斟酌措辞,没有立即回答。

  叶鸿以为她觉得被冒犯,心知她们都是一样,假清高,不愿自己的身份被摆到台子上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凑近一些:“没别的意思,就是瞧你在人群中惹眼,所以有些好奇。”

  怀歆抬睫看他。

  叶鸿递出一张名片,浮浪轻佻地勾唇:“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联系他先前的问题,怀歆没什么不懂的了,她猜测他并不知道付庭宥和郁承之间的关系,也不清楚郁承的背景,否则绝不可能公然挖墙脚。

  不过她当然不会多嘴同他说些什么。

  叶鸿离开之后,怀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张名片。

  一家响当当的地产公司,怀歆手指向下,将硬卡纸直接插进了高脚杯中。

  墨迹沾染上红色的液体,一片脏污。

  窗外的夜色倒是旖旎缱绻,怀歆欣赏了一会儿,身后侧一阵温缓气息附过来,紧接着那人揽了怀歆的腰,将她往后抱进了怀里。

  “是不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男人嗓音格外低沉,还有些红酒碾过的砂质。他喝了不少。

  “没有。”怀歆转过身,两条手臂伸直搂住他脖颈,娇娇地歪了下头,“就是有点想你。”

  郁承瞥见她旁边台子上那个高脚杯里的东西,没说什么。

  怀歆刚品尝完侍者呈上的红酒鹅肝,红唇也染上了些许饱满甜腻的味道,他低敛下眼,含住她的双唇,舌尖描摹舔舐,将上面的樱桃酱仔仔细细地吃掉。

  “这副样子。”郁承的掌心在她后腰摩挲了一下,微眯着眼道,“有点后悔带你来了。”

  怀歆笑了笑,这是一种变相的赞美。

  她迎身吻回去,柔软一下下地撩拨着他。

  “就算有好多人觊觎我。”怀歆狡黠地贴在郁承耳畔,夹着气音吻他耳垂,“我也只跟你回去啊。”

第60章 灯盏

  落地窗外面是深沉难辨的夜色,恰好映上郁承漆黑幽邃的眸光,他逼近两步,把她抵在高脚凳旁,垂敛着眼紧盯着她。

  像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十足侵略性,饶是怀歆也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

  “你……”

  她瞠大黑眸迎着他,飞速转动脑子想讲点什么话:“你和付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不太高明的话题转移,郁承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还是纵容地收敛了气息。

  他低下眸子,回答:“我们原先一同在香港念初中。”

  付庭宥和郁承是因马球课结缘的。他转学过去的那所贵族学校,潘隽令人排挤打压他,导致了那次坠马事件,是付庭宥当即遣人送他去的医院,事后也站出来为他说话,这让郁承在学校里的处境不再那么艰难。

  怀歆倒是第一次听闻此事,愤怒地瞠圆眼睛,压着声音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也太过分了!”

  郁承意外于她的声讨,怔了一下,很快勾着眼尾笑起来。

  “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男人语气无谓,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我早就不在意了。”

  怀歆却还是颦着眉,紧张地看着他:“你当时伤到哪里了?”

  她圆漉漉的眼睛蕴着浅光,像是有些湿润,郁承对上她眼睛,嗓音有些低沉:“比较严重的一处是左手手臂,粉碎性骨折。”

  “留疤了吗?”

  怀歆问完就知道这话有点多余了,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可以看看吗?”

  郁承撑着台面靠她近一些,深暗眸光压下来,掌心在她肩头处摩挲。

  “要脱衣服。”他的话让她的心轻微提起,怀歆张了张嘴,见郁承笑了下,淡道,“回去给你看。”

  怀歆唇线平直,没再说话。

  郁承静静凝视她须臾,替她将耳边碎发挽到后面,温柔地问:“吃饱了么。”

  怀歆低低嗯了声。

  他便垂下眸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你先回房间去。”

  她抬睫,抿唇看着他,郁承叹口气,解释道:“在这边我会分神,可能顾不好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怀歆无端有些累了,拉长语调应了一声:“好吧,我这就回去。”

  郁承在她走之前叮嘱道:“上去之后给我发个信息。”

  “嗯。”

  他眸光沉静地目送墨绿色的窈窕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肩膀突然被人揽了一下:“在这里啊,到处找你。”

  是付庭宥。

  他顺着郁承视线看过去,了然一笑:“送走你小女友了?”

  郁承不置可否,神情散漫地看向他:“同他们都聊完了?”

  “都打发走了。”付庭宥坐下来,注意力被台面上的高脚杯吸引了去,叶鸿的名片倒插在其中浸染酒渍,简直可怜兮兮的。

  他瞧了一会儿,乐了,向郁承求证:“是她做的?”

  郁承没回话,付庭宥便啧啧称道:“挺有意思的小姑娘,怪不得你喜欢她了。”

  郁承神情不明地抬了下眉,出声匡正:“她可只说了是我的女伴。”

  “是,我一开始也以为没什么特别呢。”付庭宥意味深长地说,“后来瞧见你们之间的互动,才知道不一样。”

  郁承淡淡勾了下唇,算是承认了这话。

  “是我我也喜欢这种的。”

  付庭宥笑笑,片晌好似想到什么,叹了声,“可惜遇到了我们这样的人,会吃苦头的。”

  郁承知道他在说什么,招来侍者要了一瓶威士忌。

  玻璃杯中斟满了酒液,气泡上涌,两人碰杯对饮。

  付庭宥的胞弟付庭胥和初恋女友便是如此,家族强制联姻,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女友因不能接受爱人与别人结婚而自杀,付庭胥则患上抑郁症,终日郁郁寡欢。

  郁承低垂睫羽:“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回潘家了么。”

  他想要自由。

  “合理。”付庭宥喝了一口酒,问郁承,“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回去?”

  因为他意识到逃避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一切。

  付庭宥从郁承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他沉默下来,好久才说:“阿承,这条路并不好走。”

  又想要自由又想要权柄,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郁承颔首,平静地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总要去试试。”

  许琮可以遣人为侯素馨换药,日后也可以操作手段毁了怀歆的前途。只要郁承有软肋,这便是一个死局。

  侯素馨的事只是一个引子,郁承却可以通过它预见将来。

  他拼尽全力也许能够保住郁家夫妇,可假以时日若天平这端再多了谁,郁承没有十足把握护所有人周全。

  但是他知道自己贪心,想要的很多,既割舍不下,便只有全力一搏。

  付庭宥知道他心意已决,没再说什么,只是与他碰了杯,宽慰道:“大好日子,不说这些了。”

  怀歆刚给他发了信息,说回到房间了,郁承收起手机,重新为付庭宥满上了酒,后者道:“这里的人也基本上都介绍与你认识了。来香港记得找我,我带人和你吃饭。”

  “好。”郁承拍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事也同我讲。”

  “那是自然。”

  付庭宥回忆起上学时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犹在眼前,他禁不住感叹道:“一晃眼十几年了。”

  时间是最不仁慈的东西,但却能够让很多事情变得隽永深刻。

  比如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情义,任岁月再怎么磋磨,还是一如往昔。

  一瓶威士忌所剩无几,两人都有了些醉意,这时郁承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是怀歆来电。

  付庭宥瞥了一眼,了然似的笑:“人家等急了,赶紧回去吧,明天再聊。”顿了下,“叶鸿那小子我替你教训他。”

  郁承似笑非笑地轻哼了声,起身与他作别,边往回走边接电话,听到怀歆在那头小声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有些委屈的娇软声调,也许是故意,小猫似的挠人心痒。

  “现在。”郁承嗓音低磁,红酒一般的醇郁,“在房间里乖乖等着我。”

  从宴会厅到酒店房间的路比较长,中间还要经过热闹的赌场,形形色色的男女相拥着叫注,颓靡而奢华的金钱气息泛滥,郁承屈肘系好西装纽扣,面色冷淡地穿过这片闹区。

  在等待电梯楼层逐渐上升的过程中,郁承不由得想到楼上那只小猫。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简直没一刻安分。

  他知道自己今晚喝醉了,体温比平常更高一点,有些燥热。郁承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

  没有用太久时间就走到了行政套房门口,已近凌晨一点,远离了地面上的喧嚣,周围很是安静,郁承本想抬手敲敲门,最终还是掏出了房卡刷开门闸。

  与他想象中不同,室内昏昧一片,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卧室内隐隐透出些许光线,郁承脱了外裳随意搭在一处,视野有点恍惚,他步伐缓慢地往里间走去。

  待看清床上的情景之后,男人脚步顿住。

  ——怀歆穿着一条淡紫色的丝绸睡裙,趴在离门口稍远的那一侧睡着了。

  她的床头开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光线不亮,刚刚好把她姣好的轮廓勾勒出来。

  怀歆侧着头,白皙的脸颊对着他,柔顺的乌发铺陈在柔软的枕上,卷翘的眼睫随绵长的呼吸轻轻颤动,纤细的小腿肚露在外面,凝脂般细滑。

  她全身上下都在发光,连头发丝儿最外面一圈都莹着暖融融的金橙色。

  郁承喉结微动,走近了两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再一低眼,又看到怀歆手中紧攥着的手机。看样子本来是准备等他,但实在太困倦所以睡着了。

  郁承在上来之前,心里还有过别的设想,但如今却觉得,没有哪一幕比眼前的情景更动人了。

  有人等待的感觉是这样的,很多年前,他也曾体会过。

  郁承在离怀歆近的那一侧床沿坐下,垂下眸看着她。

  时间好像有那么一刻短暂地停止流动,他抬起手,缓慢摩挲她散开的黑发,软软的,让人心中熨帖。

  怀歆轻缓地呼吸着,对此毫无知觉,熟睡得像只冬眠的可爱小动物。

  郁承情绪难辨地凝视她半晌,轻轻抽走她的手机,放在床头。

  少顷俯下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晚安。”他喃喃出声。

  第二天早上怀歆醒来,窗外灿烂的阳光早已撒进室内。暖调光线为周围添上一抹油画般的触感,她迷茫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朝旁边猛地一转头。

  ——没人。

  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怀歆支着身坐起来,捂着脑袋压了压炸掉的呆毛。

  啊啊啊啊啊啊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错过了!!!

  昨天本来是想借双方都酒醉趁机做点什么,咳咳,不可言说之事的,她造型都凹好了,谁知道没撑住直接睡着了!!!

  拿起手机一看——居然临近中午了!!她是猪吗???

  大好约会光阴就这么被浪费了,怀歆羞愤地想要遁地,缓了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站起身来搭了件披肩,去外间的洗手台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她又回到卧室,准备换身外出的衣服,这时水声正好停了。

  男人着白色睡袍从浴室走了出来,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际,看样子是刚洗过澡。

  纵然他衣领系的还挺严谨的,但是怀歆还是从男人交叠的浴袍领口中看见那染着些微潮气的性感锁骨,那双深邃漂亮的桃花眼似挑非挑,正含笑望过来。

  怀歆心里一跳,听他低醇开口:“这一觉睡得好么?”

  “……”

  怀歆咽了口口水,面色尚且镇定地点点头:“……床还挺软的。”

  “是么。”郁承走近两步,低敛下眼,意味不明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距离一下子拉近到咫尺,他居高临下,漆黑眸色深而沉,怀歆也不知怎的,腿一软,啪叽一下跌坐在床边。

  郁承不紧不慢勾了下唇,顺势俯下身来,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视线与她平齐。

  怀歆的目光从他袖口露出的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上巡,直视向他的脸。

  英俊的眉眼,密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过于出众好看的五官轮廓就在眼前,她手指微蜷,不自觉小声吭出一句:“昨晚……你是在这里睡的吗?”

  郁承稍顿一瞬,而后抬眉,似笑非笑地问:“不然呢?”

  “……哦。”

  怀歆耳尖有些细微的薄红,慢吞吞地应了一声。